聆听巴格达-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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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看你紧张的,多丢人啊。”路修远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大无畏的模样。
季文正绷紧的脸松了一松,努力冲小路笑了笑,可这个笑容却突然僵硬在脸上。
路修远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去,也随即惊呆。
一个持枪的武装分子不知道从哪里绕到了屋后,正从窗户外向内瞄准,而目标正是他们。
两个手无寸铁和一个奄奄一息的人,面对一管黑洞洞的枪,在枪响的刹那,理智不再起作用,所有的举动都由灵魂中最深的意识驱动。
四十五
两个手无寸铁和一个奄奄一息的人,面对一管黑洞洞的枪,在枪响的刹那,理智不再起作用,所有的举动都由灵魂中最深的意识驱动。
季文正第一时间朝路修远扑去,保护他,不让他受任何伤害是脑中唯一的念头。却不想这一扑竟扑了个空,眨眼前还在跟前的人突然不见了。心猛地一坠,惶恐地抬头寻找,耳边传来一长串枪响,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狠狠装了一下,不是别人正是路修远。
伸臂一揽,将他搂入怀中,怀里的人面色惨白,直愣愣瞪着前方,一支枪摔落在地。再向窗口望去,那人已经趴倒在窗框上,鲜血迸发。
就在刚才那一刻,路修远如老辣的士兵,就地一滚捡起大兵脚边的枪,也不知道有没有瞄准便扣响了扳机。巨大的后坐力将原本就没站稳的他掀翻在地,一屁股坐在正好趴在地上的季文正身上。
路修远喉咙口哽了哽,表情呆滞地看着季文正:“他死了吗?”
“应该……应该死了吧。”季文正也一半是惊恐,一半是恍惚,低声喃喃,“你还真神了。”
从未觉得空气中的血腥味是如此浓烈,像呛人的毒气令人作恶,路修远喉中一阵恶心,捂着嘴干呕。
季文正拍了拍他的背,从背后抱住他。感觉到来自背后的踏实,路修远慢慢缓过劲来,回想起先前的情形,彻底软倒。
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勇气,好似英雄附体,连动作都灵敏了好几倍。此刻他已经像个漏气的气球,如果再有人企图攻击他们,八成是只不会动弹的傻鸟。
“他死了……”虽然成功击退对方,路修远没有丝毫成就感,反而有股淡淡的哀伤。
“嗯,死了。”知道小路在想什么,季文正只是低低应了声,把他抱得更紧了。
反反复复,在生与死的界线上游走,像黑夜里的独木桥,不知道哪里是终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跌入深渊。
幸好能两人一同经历,陪着享受也好,陪着倒霉也好,至少都不会寂寞无助。
沉默了许久,路修远抬头郑重地看着季文正,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季文正以为他要说什么严肃的事,全神贯注地迎视他。z
“我在读书的时候经常去游戏机房打枪,那些钱没白花。”路修远表情依然郑重。
季文正哭笑不得:“那种塑料枪能跟这个比吗?”
“感觉!你懂吗?我要的就是一种感觉!”y
季文正只能微笑,眼前这张认真得可爱的脸,锁定了他的视线。
安全回到巴格达,完完整整的两个人,除了一些轻微擦伤外没有太大损伤。
租车回分社的路上,彼此都没有太多的话,享受此刻的默契与平静就好。就在离分社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季文正示意要下车。
“我就在这里下车了,不陪你回分社了。”季文正扶着车门道。
“你不进去休息会?不累吗?”突然听他说要立刻走,意外中不免有些失落。”
“无所谓了……”季文正朝分社方向望了一眼,耸了耸肩,“还有一点点路我看着你走就好,不想给你添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路修远皱着眉头,季文正淡然的笑容让他有些心乱。每一次都是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像两条反复交叉又分开的曲线,不知道是谁打乱了谁的生活,离别似乎是为了能再一次重逢。
犹豫了半天,路修远低声说道,“我的任期快要结束了,也就这两个月的事情了。”
出人意料得听他提起回国的事,季文正着实一愣,还以为他早就乐不思蜀了:“太好了!年前能回来吗?”
“应该可以吧,我也很多年没有在家过年了。”路修远抓了抓头发,颇有些思念的意味。
“时间过得真快啊。”季文正轻轻感叹了一句。b
来到巴格达已经两年,这两年对于路修远,说快也不快,经历过的比过去十年还多,说慢也不慢,再回首也只是一眨眼的事。
两年前,路修远根本不可能认为自己会和陈唯林分开,并且尝试和别人在一起;两年前,季文正也根本不会为了他人而反复破坏做人的原则;两年前,第一次见面礼貌而疏远的两人,谁都不会预料到会走到一起。
“快回去吧,你的同事一定很担心你。还婆婆妈妈站着干嘛,搞不好又要被炸到了,我可不想再陪你送死。”眼见气氛要转向哀伤,季文正连忙打住,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连连摆手。
“我怕你晚节不保,一路过来都没事,就要离开时挂了。”小路也不甘示弱,“你想走就快点走,少碍眼!”
“哟哟,突然那么急赶我走,有奸夫怕被我看到?”
“滚!”g
“本来想送你回去后,这辆车能再送我出城,你倒是狠心,连车都不给我留。”季文正坏笑道。
“对哦……”路修远猛然想到这一点,可还是不肯讨饶,“走回去走回去!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嘴上虽这么说,可还是吩咐司机送他回分社后再去接季文正。
“……走……等我走回家,也许真的九十九岁了。”虽然听不懂路修远在跟司机说什么,可大致能够猜到,于是也不揭穿他,“那我真的走咯?等你回国就能看到头条新闻:现实版阿甘,徒步穿越半个地球。”
“就你话多,快走,再不走天就要黑了不好走了。”路修远催促道,看着他转过身,边走边慵懒地伸着懒腰,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喂!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季文正回头微微一笑,送了一个飞吻,结果被小路狂瞪了一通白眼,龇牙咧嘴的表情逗得他大笑不止。安心地离开,季文正满心期待着几个月后的见面。
四十六
新年即将来临,到处充满了过年的气息,当大家都在为新年而做准备的时候,季文正则显得有些无所事事,连他最喜欢的开车兜风都变得无聊,或许对他来说,因为一个电话,让他新年有了缺憾。
“你说什么?那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敢再重复一遍?”季文正凶巴巴地捧着电话。
“激动什么啊?不就是过完年再回来吗,在巴格达都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天。”相对于季文正的凶悍,那一头则明显懒洋洋漫不经心。
季文正瘪了瘪嘴,立刻放软了声调求道:“不差这几天你就早点回来吧,你前几天还承诺过可以回来过年的,别让我空欢喜一场,好不好?我都定了新年音乐会的入场券,你不是说一直想去的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都跟人说好了,难道要我反悔?”
“喂,你先答应我回来的好不好?你答应别人的事记得那么牢,答应我的事说过就算啦?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季文正赌气道。
路修远语塞,哼哼唧唧了半天,最后底气不足地说:“你不一样嘛……主要是接替我的人不能及时到岗,所以我也算是临时顶一下。”
“新闻社没你照样工作,我没你这个年就过不好!”
虽然不是面对面说话,但路修远听了还是脸一红:“……肉麻死了……哎呀,好了好了,反正我年后就回来了,你急也急不来的!就这样了,不跟你多说了。”
为此,季文正过了一个郁闷的春节,当新年钟声敲响的那刻,他只能坐在黑暗里,对着电视机喝闷酒。
墙上的钟一分一秒走过,他没有睡意,时针指到一点,电脑叮叮作响,电子声音提示收到一封新邮件。是谁半夜三更还来骚扰他?
伸了伸懒腰,打起精神点开邮件,情不自禁笑容绽放。
邮件里干巴巴的四个字一个标点符号“恭贺新春!”,附带了一张照片,照片上路修远抱着一只毛绒小鸡,笑得要多傻就有多傻。
季文正扶了扶额角,连连摇头,有这份心意发张照片,以解相思之苦倒还算他有良心,可问题是他发的是他们新华社巴格达分社的全家福,小路同志还站在后排一角,只有半个人。
“笨,我要你的单人照!要大一点的,我好装饰我的办公室!”季文正很快回了邮件。
守在电脑前,时间过得如此之慢,五分钟过去了,又是叮的一声,小路也在第一时间回复。
还是那张照片,还是那个傻笑,唯一不同的是小路把自己单独截取了下来,还附带了他不冷不热的留言“放在皮夹里就好,做人低调点。”
看到邮件,季文正再次哭笑不得。
新年依然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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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3月5日惊蛰,回到上海,路修远是只归巢的鸟,熟悉中又带点陌生的城市,虽然入春却还寒冷的天气。他依稀还记得两年前回来时,也是这么一个寒意袭人的日子,人事虽已变迁,可兴奋和快乐不变。
一下飞机,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天筹大厦,走着两年前走过的路,心境截然不同。那时,隔着宽大的办公桌,是张万年不变的奸商笑脸,沙发虽软却让人坐立不安。如今,要是他敢再露出这种表情,必定一拳揍上去。
季文正所在的楼层本来人就不多,又因为是午休时间,除了废寝忘食的没有几个人,感觉空荡荡的。一路走过来,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陌生人。
没有告诉他今天回来,每天在电话都被他摧残,反复念着“回来吧,你快回来吧”,要不是小路内心坚强,可能挺不过这轮精神攻击。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紧,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他在训人,语调并不激烈,可气氛十分沉闷,经常是长时间的沉默。
“这就是你花了一个月时间写出来的东西?……一个半成品……连半成品都称不上……你让我很失望……是不是我的中文不标准你听不明白我的思?……”
季文正低沉的语调,冷洌的眼神,视线虽然停留在手中的文档上,却仍能感受到其折射出的冰冷温度。
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则低头缄口,没有半点反驳。
呃?好像来得不是时候?路修远推开一条缝,朝内张望。
季文正原本表情认真,制造出了强烈的压迫感,但他无意中抬头瞄到了门口,看到了路修远小半个脑袋。如果小路是光明正大地推门进来倒也罢了,季文正肯定会惊喜地跳起来,给他个大大的拥抱,可他偏偏是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看得季文正一愣一愣。
他在干嘛?跟小偷似的?面部肌肉当场扭曲,想笑却又强忍不笑,表面的严肃难掩心中的狂喜。
季文正咳嗽了几声,掩饰着奇怪的表情,对下属道:“你可以走了,我再给你一星期的时间,如果你写出来的还是这种水平的东西,你就不要再拿给我看了。”
待人走后,季文正几步冲到门口,许久不见的人好想把他狠狠抓在怀里,可左顾右盼都不见人影。难道是自己寂寞太久产生幻觉了?
正在他迷惑之际,就看到办公室门上贴了一张醒目的记事贴,上面无辜地写了三个字:我饿了。
揭下记事贴,季文正无奈地摇着头,嘴角画出优雅的弧度。
匆匆赶到地下车库,季文正放慢了脚步。车库静悄悄的,脚步声清晰入耳,小路并没有告诉他在车库等他,可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在这里。即将到来的重逢,让他欣喜不已,刻意延长着这一瞬间,尽情地享受期待的甜蜜。
看到他了,正靠在自己宝蓝色的车前,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在想什么?神情还是这般认真,认真到不忍在打扰。
缓缓从立柱后朝他走去,他抬起头,冲自己笑,露出一口白牙。
那样子真傻!可就是喜欢!季文正只笑不语。
直到两人坐进车内,除了眼神的交流,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路修远忍不住道:“见到我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气吗?”
“生气?生什么气?”
“刚才你不是在生气吗?样子好吓人啊!”
“你怕什么?我哪敢对你生气?你是我的国王,我是你的马夫!”季文正说着发动了爱车,“你啊……终于想到要回来了?”
“对啊,回来了,连句欢迎的话都没有?”路修远侧眼瞧他。
“我用行动欢迎你好吗?”不等小路有所反应,季文正头一低,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深深地吻了下去。
四十七
清晨醒来,借着微熙的晨光,季文正冲了个澡。甩着一头的水珠,走出浴室,看见床上的小路还在酣睡,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回来将近一个月了,路修远养成了睡懒觉的坏习惯,休假中的他全无心事,秉持着能睡则睡,能吃则吃,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原则,连体重都增加了不少。季文正经常捏着他腰间的肉威胁道:“小心哦,变成胖子被我押去健身房!”回应他的总是小路的大脚一踹。
躺在他身侧环抱住他,在他额角眼角唇角轻轻吻着,恶意吵醒睡梦中的人。睡着的人最烦被吵醒,小路起先迷迷糊糊地挣扎着,扭着头躲避着亲吻,鼻间发出不悦的声音。季文正嗤嗤地笑,继续他的恶作剧,最终路修远忍不住大吼一声,从床上跳起来,一脸怨愤。
“你想怎么样你说吧!”路修远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季文正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还不起床,不去剪辑片子了?”
“阿东今天有事,明天再去。”说完这句,他躲进被子,把自己裹成蛹型,有继续睡觉的企图。
季文正整个儿人压在他身上,在他耳边磨蹭着。
小路不胜其烦,扭动着身躯:“滚远点!”
“我跟你商量件事。”季文正破壳似地扒开被子,“你搬过来住吧,省得你每天跑来跑去,反正今天没事,帮你把东西搬来?”
“谁答应要跟你住一起了?你如意算盘倒是打得精,我可没有这个计划!”一听季文正说要住一起,心中莫名一阵慌乱,虚张声势地大声抢白道。害怕这日渐明朗的关系会束缚到他,阻碍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干嘛不乐意住这?我可要收房租的,你得把工资上交,我每月给你零花钱,两百元够不够?”
“还不够我饭钱!”路修远向他挥拳示威,表明自己时刻准备着为薪水保卫战而奋斗。
之所以心虚是因为背着他,做了件对不起他的事。不敢奢求太多的幸福,怕到时候自己还不起,折了寿。
“听话!正好你今天有空,我也没事,一会你回家的时候我就跟你一起走,顺便帮你搬家。”
“我不跟你住一起,我……我……”犹豫着,路修远说不出口。
“和我住一起就那么痛苦?”见他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季文正的情绪也有些低落,一头热的情形让他极为没面子,“好吧好吧,随便你了,你快点起床换衣服,我送你回家。”
也许是受早上不愉快的影响,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气氛虽和平却尴尬。
开到离路修远家一条马路远处,季文正停了车:“下车吧,晚上早点过来。”
路修远瞄了一眼,抓了抓头发,没有像往常那样飞快地下车,季文正臭臭的表情让他不是滋味。
“怎么了?”季文正见他呆坐着不动,于是问道。
“你不是说今天不进公司吗?那你一会去干嘛?”
“虚度一天好了。”
略带嘲讽的口气使得小路更加郁卒,扮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哄道:“你没必要为了这种事跟我赌气吧?”
季文正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对这张脸动怒:“那我回家睡觉,养足精神迎接你。快去吧,否则你妈又要打电话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