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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黄粱-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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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怎样的身份?任骑任打还要感恩戴德的贱婢?怎么府里头出了个云翔还不够,你们还打算再接再厉把铭儿也弄得一心求死?幸亏当初你们的父亲没用这样的方法教我认清自己的身份,否则的话我们早已鱼死网破,哪还容得你们出世!”南王怒极冷笑,“我只是奇怪,你们的父亲是北地最最矫健智慧的两只雄鹰,我,我却给他们养出两头蠢笨蛮牛,居然一心一意以个武良弼为榜样!真是气死我了。” 
“母亲息怒,孩儿知错了。”南刻口不对心地息事宁人着。 
“真不容易。说说你们都错在哪儿了?” 
“母亲──,是,强抢他进府是不对,但我们绝不会改错放手的,哪怕是,母亲您也喜欢上他了。”南制豁出去的口气委屈倔强得好似他才是被强抢的那个。 
“制!女人如何喜欢女人!你不要胡说八道!”也许是心虚也许觉得太过忤逆南刻貌似呵斥但底气却不大足。 
“知道狗熊都是怎么死的?”南王却突然放缓语气改了话题。 
“什么?”南刻南制有些反应不过来。 
“笨死的!我是要你们放手了吗?我是要你们认错改错!是,我是喜欢铭儿,如果他也是我的孩子,我肯定会将王位传给他而不是你们!简直对牛弹琴!好了,念在你们眼光不错的份上我不会追究你们对铭儿的过份行为,不过你们今天说什么都没用,我意已决,铭儿的甘棠之行就定在月底。” 
“母亲,您如此放手扶持他,等翅膀硬了他定会一去无踪的,您千万别被他花言巧语蒙骗了,那时孩儿再想捉他回来就难了。” 
“如果没那个本事就给我认栽!” 

是夜,南筇南筠打熬不住陆续在别榻睡下,卢若铭仍是金睛火眼地挑灯夜读。 
静寂中光线被重重暗影遮蔽,卢若铭抬起清亮的眸子。 
“你以为你真逃得出我们的手心?”暗影里两人的身形宛若天神。 
“你们怎么说的来着?命运?”因为胜券在握卢若铭第一次在他们面前笑出来,咬着牙一字字道,“不错,你们的确是,厄运,一见到你们我便乌云罩顶,翔儿也一样。” 
头皮一紧,长发被南刻挽在手里,微微用力间卢若铭被他拉至近前:“制,我已经开始喜欢父王的主意了。” 
“谁说不是,铭儿,想飞是吧?越远越好,千万别再被我们捉到。”南制笑得白牙闪闪,但眼睛里的攫取意味却教卢若铭心胆俱寒。 
“我们明儿就要动身去凡虞,来,乖,今夜我们好好告个别。”南刻同样方式笑着俯身吻住了他的口唇,辗转吸啮间卢若铭声息俱闭,拼命挣动的身体因为缺氧渐渐瘫软,晃动的虚影里他仿佛看见自己被抬高的左臂间闪过一道雪亮。 

清晨,卢若铭被外屋纷乱的声音惊醒,片刻的恍惚后他举起左臂,衣袖落处一片光洁,昨夜他们只是取走了他的奴记环,什么都没做。 
挑战吗?好,他应战。 
什么狗屁命运,他才不信那个! 
从今以后他要象个真正的男人那样为自己的理想而战──自由、地位、还有修。 

“哥儿醒了?昨晚怎么没脱衣裳就睡下了?我们睡得死了也没听见。”南筇南筇为昨夜的沈睡失职感到不安。 
“我没事,困得狠了。外面什么声音那么吵?”南筇南筠一向警醒,昨晚一定是南刻南制做了什么手脚的缘故。 
“是歆哥儿身边的南箬,说是不定什么时候和谈成功玟哥儿就得走了,他家哥儿想早早办个送行宴,请您务必参加呢。” 
“世子呢?” 
“今儿天没亮就走了。”南筇说着偷偷看了他一眼,很有些替他松口气的样子。 
“什么时候?我是说歆儿那里日子定了吗?”他月底动身,算来还有小廿天。 
“嗯,十五,说是图个团圆吉利,后会有期。” 

29 

初经霜雪的花楸果色泽尚不及严冬里的红豔,然而在初冬的暗沈中也颇欣欣向荣。 
卢若铭一进院落便被廊下炭炉边静静弹琴的云翔吸引住,形销骨立的容颜憔悴依旧但到底不再是先前的哀绝之色了。虽然预料他的事情会有转机然而他没想到他恢复得这样快。 

“铭儿!”冷不防胳膊被扑出的旋儿拉住,卢若铭吓一跳,“你就快作娘了,怎麽也不稳当著点儿。” 

“哎呀,他动了,你摸摸,快。” 

轻抚他已经明显隆起的肚腹,卢若铭感受著他的喜悦:“上回的事,害你担惊受怕了。谢谢你,旋儿。那封信呢?” 

“那一晚满城风雨我可著实替你捏了把汗,幸亏没事了。信被师兄交给世子了,怎麽你还要用吗?” 

“不,我只是随口问问。也不知他们为什麽要选择晚上?白天行事岂不更加光明正大?” 

当日他将封好的信笺交予旋儿,并没说明原委,只是郑重叮嘱除非他与南王出事否则不用开启,而他虽然满眼疑窦却终是一句话没问就收下了。江湖儿女千钧诺他由此又领教了一回,可惜他们两夫妻始终只是南刻南制的朋友而不是他的。想起仓!的任侠义气卢若铭怅然若失。 

“哼,月黑风高方便杀人放火呗。鼠辈!” 

“奚仰侯驾到──”随著歆儿韵味十足的的长腔,卢若铭眼前一亮。谁说人没有气运,没了往日的怨苦气此刻的昭玟通身上下满满皆是贵气,近十年流离沈浮磨砺出的锋芒与偏激经此转折已显出沈淀後的内敛。 

“铭儿,”排开众人,玟儿径自走向卢若铭,一向随意不羁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束发金冠前一只丝绒球颤悠悠流光溢彩,“谢谢你,教我豁然开朗。你的那些话我会永远记得。” 

“铭儿祝奚仰侯平安顺遂万事如意。”半真半假地躬身行礼,卢若铭颇有些孩子气的得意,南刻,一个美人宁死不从,一个美人离你而去,哈哈,你这一局输得够逊哦。 

易容已去戴著面纱吃东西很容易走光,为免席间食指大动,卢若铭在来之前已经吃饱,如今他也明白自己的相貌颇惹事生非,所以此去甘棠他并没坚持要以本来面目见人,这儿虽说是在王府内院,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酒过三巡众人便开始放浪形骸,在卢若铭眼里颇有些末世的风情,人一旦认命便会这样苦中作乐吧,就好像歆儿,口中的合欢曲配著眸中迷离的泪意,缠绵中无限凄凉。 

直到所有人都当不得酒意时,屋里就只剩下卢若铭与云翔两双清明冷静的眼。 

卢若铭是因为远行在即无心吃喝,而翔儿,也许是身体未复不胜酒食吧,今日里他由始至终独坐一角,偶尔勾勒出的一抹琴韵也悲喜难辨。见大夥儿已经横七竖八,卢若铭决定上前同他聊两句,这时代交通不便,山重水复,谁知再见何期?权当告别吧。 

“棋楼已在筹备中。是刻世子亲自找人张罗的,就在你见我的那一日。”刚到他身边坐下,云翔便率先开口,指尖音律沈静如水。 

“哦?恭喜。”也许是太忙也许是南刻故意隐瞒,这消息卢若铭还是第一次听说。怎麽转性了吗,那两人?竟懂得放手? 

“谢谢。”翔儿转头道谢,神思不属的深奥表情令卢若铭讶异,生死之争的结果呀,再怎麽也不该是这样的漠然吧。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我需要好好想一想。”七弦琴琤琮回转,翔儿的声音幽远迷惘。 

“来,别、别光顾著说话,铭儿,我再敬、敬你一杯。”旋儿的酒量了得,四下踅摸见没了对手便寻上轻声交谈的两人。 

“你别再喝了。”眼见他已喝得头重脚轻,卢若铭十分担心他腹内的孩子,这里的人不知道喝酒会影响孩子的智力吗?“当心!” 

旋儿听卢若铭不让他喝酒颇为不悦,索性持了壶杯跑过来,但是脚步不稳又不知绊住了什麽一个趔趄往前便倒,吓得卢若铭大叫一声扑上前去,但离得远了没能赶上,幸亏已喝得伏在桌上的苏儿被喊声惊起自身後拉住了他,正自东倒西歪,卢若铭抢过去抱住了旋儿,苏儿迷离迷瞪两手抓摸著也想趁势站起来,结果一把勾脱了卢若铭的面纱。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半醉半醒间,苏儿吓得口齿不清,原本布满酒晕的面上煞白一片,真不知这副孱弱纤瘦的身子吃过怎样的苦头才如此经不得一点儿惊吓,卢若铭心下恻然,但他的沈默却让苏儿益发惶恐,声音里已见哭腔,“不,求你,不要告诉世子,不要,求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你……” 

“没事,苏儿,没事,是我,是我不小心,不是你做的,你已经醉了一直睡著呢。”翔儿也已赶过来抱著抖个不停的苏儿不住安慰试图让他静下来,“没事的,世子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你气的,更不会赶你走,放心吧,放心吧,我保证。” 

“好了,今儿就到这儿吧,天也晚了,大家各自回去吧。”各人已在方才的嘈嚷里清醒了太半,卢若铭速度极快地覆回了面纱,惊鸿一瞥间也不知有没有人看清他的模样,不想走前节外生枝,他趁势劝众人散了席。 

收拾完残局已是一更天,因为旋儿睡得人事不知,卢若铭只好把他留在了歆儿这里,经南笥解说他才知道旋儿所饮乃是蕤儿特意为他调制的一种叫做醴汁的饮料,饮後虽有醉的感觉却并不是真正的酒,所以不会伤害到孩子,他这才放下心来。出来看见翔儿正打算带著酒意未消兀自啼哭不已的苏儿去他那里,卢若铭便也跟了过去。 

“喝杯茶吃点东西再走,你今晚好像什麽都没吃。”终於安抚得苏儿睡下,翔儿著人烹了壶香茗。 

“苏儿不会有事吧?”想起南刻南制的霸道,卢若铭有些担心他们将自己的走迁怒於人。 

摇摇头,翔儿低叹:“苏儿这一生只在这王府里头过过几天好日子,所以他最大的恐惧莫过於触怒世子将他赶出去。但其实世子并非那样的恶人。” 

“如今你当然这样说。”这麽快就被收买了?卢若铭忍不住轻笑。 

“铭儿,其实这世上的事情都有定数,争是没有用的。”隔著面纱隔著嫋嫋茶烟云翔略显朦胧的面孔有种思考过度的倦意与深邃。 

“或者。但是没有试过,我死不瞑目。” 


30 

“孜莱?你怎麽来了?”当月的二十日再次易容的卢若铭被南王秘密送往了南郊的一座宅第,对外他的身份已是逃奴。 
“来捉拿你归案。” 

看著孜莱成竹在胸的模样,卢若铭心觉不妙,他示出空无一物的左臂冷冷道:“一点都不好笑。” 

“那麽我是来看望叔爷的。” 

“叔爷?” 

“夏黄博,他是我叔爷,这里是他的别院,今日我们约好,他要给我饯行。” 

“什麽?”在这里已经住了五天,除了几个沈默寡言的仆从之外,卢若铭从未见过主人,一时间真伪难辨满腹狐疑地瞪著孜莱。 

见成功吓著了他孜莱笑得眉目弯弯:“你真的以为王爷存心放你走?枉你聪明一世被人玩於股掌而不──” 

“啪!”手起掌落孜莱面颊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 

再没想过卢若铭会出手打她,孜莱被他勃发的怒气震慑住不可置信地捂著脸愣在原地。 

“你干嘛不索性将我洗剥干净直接送往凡虞?!你不敢是吧?奴才不可以擅作主张拂逆主人是不是?”盛怒之下卢若铭口不择言,没有人可以随意诋毁修,没有人!“孜莱!你母亲没教过你做人走狗不可以在背後说主人的坏话?” 

“你才是狗奴才!”原本弱了气势的孜莱被他的辱骂激得火冒三丈,仗著身量略高她逼视过去,“别以为没了奴记你便不是奴隶,卢若铭,你生是南家人死为南家鬼。世子大度,王爷宽仁,你便以为计谋得逞可以远走高飞了?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这辈子休想!” 

从没觉著孜莱与南刻南制有相似之处,但此刻近距离对视卢若铭忽然发觉他们的眼睛形状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是里面的神情,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令他冷静下来,叹口气缓缓道,“孜莱,还记得吗?你只是他们的表妹,并无更大的义务责任。” 

“王爷告诉你的?”孜莱显然吃惊不小,声音因为刚刚过度的尖叫有些喑哑。 

“不然我怎会知道。回去吧,孜莱,过两年等你培养出接班人就好好找个男人嫁了,父母是父母,子女是子女,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对南家你早已仁至义尽。”这女人当真是被她父母的奴化教育给害了。 

孜莱静默下来。 

再抬头时复杂繁复的眼色令得卢若铭目不暇接:“原以为你会跟著毓公主的陪嫁队伍过去,没想到提早走了,我当晚便找到王爷说你狡猾奸诈不可轻信。王爷的回答是,‘只要他开心就好。’跟著又说,‘孜莱,他孤身前去,安全事宜我的确不太放心,他若不反对的话你便同去吧,府里的事你不用牵记,我自会安排妥当,但你要记得只司安全之职,不可逾权。’所以,铭儿,我不会制肘於你,信不信由你。当然前提是你…” 

“安分守己。”卢若铭苦笑起来,面对这女人的执拗他无计可施,真是麻烦,迟早得想法铲除了她才行。 

“所有计划不变,你只是多了个姊姊,卢若曦。” 

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卢若铭摊摊手:“你赢了,姊姊。” 


“明日咱们就可以过国境了。孜莱,你为何不也女扮男装,甘棠重男轻女得厉害。” 

“哼,那我们就看看,是你先在音都扬名立万,还是我先。真不明白,王爷为何同意你用本名,害我要跟你姓。明日起你必须叫我姊姊,记住没!”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懂不懂!你该叫金旁锡才对,我们家的孩子名从金。” 

“臭美!若非你的名字只得世子同我知道,王爷才不会由得你任性冒险用本名。” 

“姊姊,你看,前面过来的三人马上有标记,应该是来接应我们过境的。” 

两人双骑在官道上缓辔而行,十多天的南行路在两人不时的拌嘴交谈中转瞬而过,此刻他们已接近边城霍沩。 

“曦是我本名,孜莱是北施罗语,意为朝霞晨曦。我,叫夏黄晨曦。”已是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孜莱同样经过易容与卢若铭有七分相象的平板面目在落日余晖中显出些微生动。 

“驾──!”率先纵马前奔,卢若铭没接她话茬,迎面而来的骑士见状立即拨转马头前行带路。 

孜莱如影附形追随其後,看他笔直挺拔的背影在马上起伏,看他镀了夕阳金彩的黑发随风飞扬,眸色越来越深。 


“姊姊,你对上门说媒的人客气些行吗?这个可是司藏知事家里派过来的。” 

“司藏知事?就是政务丞相亲自来我也是这样回。怎麽著,铭儿,我不是已经给了你几个用具,还不够?又发春了?” 

“你才叫春!变态老姑婆。” 

“你说什麽?说,什麽叫做变态?别以为你长得跟我一般高了我就不敢打你了,说不说?” 

“姊姊,那个叫闵锐的富贾不错啊,仪表堂堂知情识趣,又是践土国人,即不会与你成为敌对也不会嫌你脚大,你为什麽就不考虑考虑,再这样下去,你可真要错过花期了。啊,别打我脸,今天我有重要客人要见。” 

“脸?都是你这张脸招蜂引蝶,早知如此我就该再把你弄丑些。滚!” 

“还要丑?那你岂不要扮成夜叉别人才信你是我姊姊。” 

“你滚不滚?!” 

“好,我滚,可是你不跟我一起吗?你今天不用去医舍了?” 

“今天闭关!我要好好想想怎麽杜绝这类麻烦。你今晚给我早点儿滚回来!诶,你等一下。” 

“又怎麽啦?” 

“呶,霂衣,瞧这天要下雨的样子。” 

又是夏令时节,他俩人来到甘棠国都城音都已是一年半。 


三十一 

一年半前卢若曦卢若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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