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色时代-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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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就算我不算太高，不算太壮，那也有点夸张：为何要我做被人抛接的那一个？就不能安排个美女给我来抛吗？
　　　　合作的杂技演员穿黑色紧身衣裤，我一身白，在体育场星空的背景下面被抛过观众的茫茫人海，来到舞台，同时，我要唱出“沉默与辉煌”的第一段慢板。等到降落在舞台之后，再接上第二段较快的版本，以及我自带的舞蹈团的表演。
　　　　这是我的出场。
　　　　和我一起去的PC就好运：他们会在魔术大师的一场魔术表演当中梦幻出场，从大屏幕中跨入舞台，这些基本是舞美和魔术大师的工作，他们什么都不用做。至于唱的歌跳的舞辉煌向来是自带舞蹈团队，既定不变的舞蹈编排，所以当我提心吊胆彩排空中飞人的时候，PC就可以坐在舞台下面笃悠悠地观看，同时笑我。
　　　　我脸色发青，从洗手间里吐了回来。小P递给我盒饭，我看了一眼就扔掉。
　　　　“吃一点吧，看来今天会彩到很晚。”
　　　　再红的星又如何？一年至少有两百天吃的是盒饭。
　　　　“我胃不舒服。”我摇头拒绝，多谢好意。和他们一个班机过来这个城市，share一个经纪人团队，住在酒店的相邻房间，这几天也算混熟了许多。至少，和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不再避忌，敢于做些类似接吻拥抱的亲昵动作。
　　　　少男偶像团体的成员如此双宿双飞，还认真让人羡慕。两个长得不似真人的男子相互依偎的样子也很养眼——虽然在他们房间聊天时看见一个蹲在马桶上憋得满脸通红另外一个正在抠鼻屎仍然令我觉得少许幻灭。
　　　　“上次拍太空孤女，你没吊威亚啊？”
　　　　“没有，都是电脑做的，我什么活儿也不用干。”
　　　　“难怪你不习惯。哈，拍过古装片就好了。”
　　　　“我才不要拍——烽火里面我也没有动作戏，瓦咔咔咔。”那个南北兄弟情的片子，现在暂时定名为《烽火》，估计到时候还会再改。但詹慕斯那边基本定稿，三个月后投拍，三个月拍摄三个月后期，赶圣诞档期上映。现在开始的三个月里面，黄光会负责找个实体公司为影片的投资买单，毕竟之前的几部都是辉煌和新艺术电影公司合作，而今次辉煌嫌新艺术抽成太高，准备自己单干，所以很多关于投资、审批等等的流程还需梳理。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刚才在洗手间碰到你们的粉丝，要我转交给你们的礼物——我给Daisy了。”Daisy是PC的新助理。
　　　　“这种事情让她们去处置就好。”
　　　　“不是，礼物比较夸张——我看了一眼，好像是钻表。”
　　　　“钻表？真的假的？”
　　　　“而且指名给小C的……我不认识那牌子，但看起来十分华贵。”
　　　　小P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C，说，是不是你的老相好？”
　　　　“怎么可能。”小C淡淡回答，把座椅往后靠到底。“我们打牌吧？”
　　　　“不要。”小P看了一下旁边。“起来，保持形象，有三只苍蝇过来了。”
　　　　正过来的是PC的死敌AMD。
　　　　ASHLEY，MANGO，DOLPHIN——三个比PC还花样的男子。前两年PC的主要对手是PS2，但这两年PS2后劲不足，被逍遥的AMD追了上来。AMD最大的财富就是年轻，三个男孩子17，18，18，在演艺圈至少还有十年的黄金生命。
　　　　三只很是眼高于顶地走了过来，坐在张续他们前面一排的位子上，眼神不经意地向后飘，又古怪地笑起来。
　　　　小P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架起墨镜把演出单盖在脸上开始睡觉。
　　　　小C有点尴尬地看了小P一下。“我去下洗手间——你要不要去？”
　　　　“不要。”
　　　　我刚去过，自然也没理由陪小C。但小C一起身，就听到前排座位传来一阵哄笑。
　　　　过了一会，AMD中的一个回过头来——这就是PC为什么仍然是最红的道理。从大爷大娘到小朋友都能分出谁是P谁是C，但AMD里面至少我就分不太清楚谁是谁。
　　　　那家伙长着一张高鼻深目的混血儿脸，皮肤嫩嫩的，竟然对着我一笑，“张续？我是MANGO，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我瞄了瞄小P，看见他毫无反应仿佛睡熟，于是赔上笑脸。“你好，很棒的表演。”
　　　　“是啊，我们的节目跟在你后面，你要玩空中飞人是吧？我们是和狮子老虎关在一个笼子里面出场的，都是苦命的危险动作呢。”
　　　　“是吗？刚才看你们彩的时候就在笼子里跳舞而已，原来还会有狮子老虎？”
　　　　“嗯，明天下午运来，听说不吃人。”MANGO比较和蔼地和我聊着，另外两位也回头过来友善地听。
　　　　但我就很慌神：PC跟AMD是有名的从来互不搭讪，我在PC旁边跟AMD聊天，实在有点汗。应付了几句，我终于想起个好办法，手伸进裤子口袋按了手机上的某个键，铃声立刻响起来。
　　　　我拿出来手机假装听，“喂？啊……”放下手机，对MANGO抱歉地一笑，我起身越过小P去过道，一面假装讲电话。“对，还在彩排呢……”
　　　　“先生，你好。”
　　　　在门口用手机上游戏网，刚跟人杀五子棋杀得兴起，就被一只颤巍巍冰冰冷的手抓在了胳膊上，我有点恼怒得抬起眼。
　　　　“是你啊。”刚才那个给我钻表的女人。大概二十七八的年纪，穿得很朴素，刚刚找我给表的时候和我认识的几个专业粉丝会头在一起，这会子一个人，在花花绿绿的人潮里面，倒是显得打眼。“东西我已经转交到了，你放心。”能进来彩排现场的都不是普通粉丝，不可随便得罪。
　　　　“我知道……我知道了。”她有点生涩，有点焦急，长长的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看起来跟我或者PC、AMD他们简直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的那种感觉。
　　　　我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悯。“小姐，你放心吧，小C一定会喜欢你的礼物的。”
　　　　几万块的钻表，不喜欢才怪。
　　　　“不……不是的。那个表……能不能请你转告他一下，请他一定要，务必，尽可能地，在演出的时候戴上……”她声音越来越低。
　　　　“这个……我可没办法了。不过你有什么特别的话，或者信件之类的，我可以转述给他——啊。”
　　　　我远远看见小C正朝着我走过来。
　　　　一时之间我有短暂的犹豫。示意他别过来？因为这个奇怪的女人？……还是跟眼前的女人讲，有什么请你转身，当面表达，我不夹在中间了？
　　　　没等我做出决定，小C已经自投罗网。“张续——”
　　　　我面瘫似地笑了一下，赶紧接口。“小C？你来得正好，这边有你的忠实歌迷在呢，快来快来。”
　　　　小C变了颜色。
　　　　那个女人现在转身，朝向小C，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是小C的眼睛里面似乎可以倒映她的复杂和镇定。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当机立断地转身，“你们慢慢聊。”
　　　　浑水这种东西，还是少趟为妙。这点基本的人生道理，我入行前十好几年就已经深味。
　　　　回到座位上，看到AMD三只大麻烦已经离开，小P一个人坐在那里捧着个手机复习舞蹈录影，真是满心轻松。
　　　　凑过去看看，恰好看见那是三年前PC那场经典的名为“GoingHOME归家”的世界巡回演唱会当中的一场，P和C两个人纠缠热舞，P一直把C直按倒地上的一刹那，灯光全暗，底下传来疯狂的尖叫声音。
　　　　“小C的腰真软。”我不禁夸赞。
　　　　“是啊。”P的声音也难得地柔软。“那时候年纪小，体力比现在好很多。现在都不能跳这么激烈的舞了。”
　　　　“不会吧？你们才几岁？萧启冬都三十五岁了还在演唱会上玩蹦极呢。”
　　　　“C还可以，关键是我不行了。”
　　　　我想起来似乎看过报道，P的腰在某次活动中受伤，然后便断断续续地出问题，一直成为粉丝们的最大泪点之一。
　　　　“没关系没关系，现代演唱会都是靠声光特效的，譬如这次的魔术啦，不需要热舞到极点也可动人无比。”
　　　　小P笑一笑。真帅……他的有些角度实在是可以杀人的。“我换一段给你看。”
　　　　屏幕上开始播AMD的某次拼盘演唱会的录影。
　　　　那次华氏和逍遥破天荒合作，华氏的PS2和逍遥的AMD强强对撞，结果PS2惨败在AMD的人气和搏命之下。我对那次叫做“天地会”的现场节目一直有所耳闻，但还是第一次看见具体内容。
　　　　的确……的确是令人惊叹的表演啊。
　　　　AMD简直是耍杂技的感觉，那舞蹈，那舞蹈当中配合的准确节奏和悠长高音——哎？那是什么？……似乎是经典的一段呢。DOLPHIN标志性地从数十米高的地方高台跳水，扎入小小的池底，大屏幕上配合着水底ASHLEY和MANGO捆着锁链舞蹈的特写，DOLPHIN和他们分别接吻，把气度入两个人的口中，然后找到钥匙拯救两帅哥出水。
　　　　“真不要命啊……”虽然知道有事先无数次的演练，但是DOLPHIN那毫无保护措施的一跳还是令人印象深刻。而在一连串的设计当中还能保证与歌舞的完美配合，真的是超级强悍的表现了。
　　　　“我们迟早有天要让位出来的。”小P淡淡地说。
　　　　“也不至于啊……”我认真地想，然后说，“他们的表演的确很炫，但是他们之间没有……没有那种，怎么说呢？”我拨弄他的手机，调到之前PS跳舞那一段。“你们虽然没有那么多噱头，但你们两个之间有神奇气场，令人惊艳赞叹。”
　　　　“废话。那个时候我们在热恋期！”小P在我面前已经不掩饰他和C的关系。“但是现在……我们没办法再有那样子的表演了。”
　　　　我挠挠头。“刚才外面有个女人在找小C，好像是认识的。”
　　　　说完我又后悔了。
　　　　但是小P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把手机丢给我，“我也去洗手间。”
　　　　好吧，好吧好吧。
　　　　我假装自己什么也没说过，开始翻弄小P手机上的视频。
　　　　大部分都是他们自己的，一个区全部都是AMD和其他竞争对手的。我好奇地看了会另外一个著名组合PS2的录像。PS2是由一个中日混血PANASONIC加一个中美混血PRESIDENT组成，两个都是真正靓得过PC的世间美男子。但这两个人当时冒得快，但是现在声势大不如前了。看了现场之后发现，这两个人实在是那句名言“美则美矣毫无灵魂”的最好注脚，两个人实在是唱得差跳得差。现今这两个人对PC构成威胁的就只剩广告这一块业务了而已——真是天道酬勤。
　　　　还有一个区写着非请勿入，我很有道德地没有看。
　　　　翻了一圈，得出一个结论：我不是走跳舞路线的，真幸运。
　　　　然后用P的手机连上网络，继续找到游戏中心，开五子棋。——反正是用P的手机，我不怕死地挂了个全场最高赏格：反正输了也是从P的手机费里面扣，不是自己的钱我不心疼。
　　　　晚上PC双双消失没一起吃饭。
　　　　我用酒店的自助餐喂饱我自己，然后早早上床睡觉。
　　　　第二天乖乖去表演空中飞人——开始前最后一次走台，我发现自己貌似有点开始不怕了，坐在高空晃晃悠悠看下面——忽然听到有人用力叫我。
　　　　“哎？”我想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把拿在手上的无线耳机戴起来。
　　　　现场导演心急火燎的声音。“张续，看到过PC吗？”
　　　　“看到过啊……昨天。”
　　　　导演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对旁边的人说，先把我放下来。
　　　　我有点好笑，“PC失踪了吗？”那就打电话给他们啊，或者找助理，找我有什么用？
　　　　下到地面之后，我很逍遥地看见后台乱作一团。
　　　　DaisyCindy几个女人不知道在忙什么，跑来跑去，一脸惶急，这个时候我开始思念陈起来——刀笑笑发片，他的确分不开身，所以我就跟了PC的经纪团队一起过来。但是我还是认为，女人做经纪人绝非好的选择——看吧？
　　　　现场导演也够菜的，放着整台直播晚会不理，就专忙找PC这一件事，后来我在电话里面听到EGG破口大骂的声音，噪音和裸体的模特们在后台飞舞成一团，我看看时间，差不多要换衣服了，于是很开心地走开。
　　　　穿上长至于小腿的风衣，给自己戴上耳环，再看了看妆。
　　　　化妆室是我和PC合用，他们不在，我独享，难得得清净。
　　　　看看没记者，我点一根烟。
　　　　……电话响吗？
　　　　不是欣快感，也不是沉默与辉煌。
　　　　是杂音吧……
　　　　还在响，化妆师姐姐走进来。我问她，“是不是你电话响？”
　　　　“不是啊，我不是这个铃……是那边啊。”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
　　　　啊。
　　　　我的包里？……
　　　　伸手去翻。
　　　　“百分之十的遇见，百分之二十的约会，百分之三十的晚餐，百分之四十的咖啡。百分之五十熄了灯，百分之六十关上窗。我以为百分之百会过了就忘，却留下来百分之七十的牵挂……”
　　　　好老的老歌……“啊！”
　　　　我惨叫一声。
　　　　拎出来的是P的手机。
　　　　那上面闪啊闪的是EGG的脸，还有一堆未接电话，有现场导演的，CINDY的，DAISY的，LORITA的……
　　　　当机立断，我摁了静音。
　　　　化妆师姐姐很释然，“是讨厌的记者啊？……对了，你居然用PC的老歌做铃声哦？”
　　　　“啊……没有，这个……是别人帮我改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掩饰过去，随手把手机塞进风衣口袋。“我去洗手间。”
　　　　化妆室自带的小洗手间不华丽却干净。
　　　　手机一直在微微震。现在PC失踪这件事情莫名其妙跟我扯上关系了。
　　　　我想了片刻，是把手机关掉呢，还是随便扔在某个角落呢？看起来是后者比较好一点？
　　　　拿起来再看一眼。
　　　　……哎？
　　　　C的来电？
　　　　耍我啊？
　　　　下意识地接了。
　　　　镜头里面很模糊，看不太清楚是什么背景，总之是灯光幽暗之处。来电情景显示地是高速，想来在车上。
　　　　“你们在哪里？”我压低声音。
　　　　C隔了一会才答，“就回来了。”
　　　　P把电话抢过去，口气却淡淡的，“我们刚才在医院，不方便开电话。跟他们说我们十分钟就到。”
　　　　“医院？出什么事了？你们……谁？”我是真的关心。
　　　　两个人同时说话，P说“没事”，C却抽了一下，然后是“回来告诉你。”
　　　　现场演出按时进行。
　　　　出了一些观众看不太出来的小纰漏。
　　　　演出完成之后的酒会辉煌属下一个人都没出席，全体拉到了酒店——EGG老大神速赶到了。
　　　　所有人被骂了一遍，助理，保镖，经纪人。骂他们没有亦步亦趋跟紧他们的主子。
　　　　我很无辜地坐在旁边。
　　　　PC坐在中间。
　　　　他们就像公主或者皇子，犯了错误，皇上太后会骂底下人给他们看。
　　　　但是他们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魂游天外。
　　　　他们给出的解释和我接到的电话大致相同：去医院看个朋友。
　　　　唯一不同的就是，PC看起来随便的表情，和我在电话里面听到的C的那一声抽……泣。
　　　　EGG训完话，指使全体人员把明天下午的班机提前到明天一早，尽快回去开会，然后就急急离开和主办方吃饭沟通去了。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CINDY走过去，细细追问PC，PC没说什么，只说回房间。
　　　　于是大家回房间。
　　　　CINDY作为PC的经纪人，叹了口气，招呼DAISY她们一起出去夜宵。跟我打了声招呼，象征性地问了我一声去不去，我当然告诉她们不去——临时帮我的小助理还是很尽职地送我回到房间再出去和她们汇合。
　　　　我自己电话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