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北音梦兰陵 by 弦-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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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王爷不想伤害百姓，那么就一定要尽快和我回长安，否则大兵一发，我怕皇上会因为悲痛下令屠城。”他当然不知道宇文邕会不会如此，不过既然高肃那么疼爱他的子民，那么也只有这一个方法能让他尽快跟他去长安。
“可是……”高肃看着师傅，他现在全然处于一片茫然之中。
“长恭，你死前手中的玉佩是何人所赠？”
“这……”他欲言又止。那是他在临死前的最后一丝希望。因为他的脑海里最后出现的人就是宇文邕。
志清子笑了笑，“徒儿啊，心在何处，身就去何处吧！”
高肃拿出玉佩在手中看着。北风吹过长发飘起，他笑了笑。是啊，心不在此，所以才会此处无家啊！
由于天降大雪，北部的军队一时无法调动。所以攻齐的计划足足推迟了一个月了。
宇文邕每天都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焦急万分。他现在只有这一股劲头在支撑着自己了。
这两个月，他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都更加憔悴。
“洪喜！”他大喊。
洪喜连忙应：“皇上吩咐。”
“你去把杨坚给我叫来！”为什么这么慢，多耽搁一天，他就多一天痛苦。他觉得只有用高纬的血才能让自己的痛苦减轻。
“皇上，早上杨公不是已经来过了？”这一天只内皇上已经叫了很多人了。
宇文邕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算了。你下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皇上，您总是这样不是办法。龙体重要啊。高公子已经故去了，您再怎么痛苦他也是活不过来了啊！”洪喜眼看着皇上一天比一天消瘦，情绪一天比一天暴躁，他真怕皇上坚持不了多久。
“我知道！可是我能怎么办？我连陪他去死的资格都没有！”他激动的捶着桌子。如果他不是一国之君，他早就去死了。他现在觉得活着根本就等于受罪，如果不是赞儿年纪尚小，他真想把皇位让给儿子自己就这样一走了之。
这时候门外有人禀报。
“启奏皇上，隋国公杨坚有急事求见。”
宇文邕一愣，难道是兵调齐了？“快让他进来！”
话音一落杨坚推门走进书房。
“臣杨坚叩见皇上。”
“可是兵马调配好了？”宇文邕焦急的问。
杨坚摇头，“回皇上，不是兵马的事。”
宇文邕眉头一皱，“那是何事？”
“臣这么晚进宫是因为有人托臣交给陛下一样东西。”说着杨坚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双手捧到宇文邕面前。
当宇文邕看到玉佩的时候整个脑袋几乎一片空白。这不是他送给肃儿的信物！难道是肃儿吗？难道他没死？他来不急再想别的一把抓过那块玉佩，“他人在哪里？”他的心跳的很厉害，他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是兴奋？还是害怕？
“臣斗胆已经将他带进宫中，正在门外候旨。”他当然知道他带进来的是谁，宇文化及已经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他听。
宇文邕没有再说第二句话，一下次冲到门口。但他没敢直接打开房门，他怕来的人不是他的肃儿。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打开门，外面的北风吹过，打在他的脸上有些疼，又要下雪了，空气里有一股泪的味道。
面前的人看上去是这么的虚弱，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生怕眼前的人会一瞬间就又消失了。他伸出手摸上那张脸，是温热的。“肃儿！真的是你吗？”这不是梦？不是自己的幻觉？
当高肃看到宇文邕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他的眼泪就不自觉的流了出来。他瘦了，看上去那么憔悴。是为了自己吗？摸在脸上的手是那么的真实，不是梦吧？“是我！”他本以为自己没有勇气站在他的面前，可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己那么想念他。师傅说的对，心在何处，身就该去何处。他也伸出手摸上宇文邕的脸。“你瘦了好多。”这张脸不再像以前那样红光焕发了，那双眼睛也不像以前那样炯炯有神。这神情是那么的让他心疼，让他无法抗拒。
宇文邕顾不得边上的人，一把把高肃抱在怀里。像是要把他融进自己的身体一般用力。这是他第二次哭，没有在乎身边的太监和大臣。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他甚至依然觉得这是他的幻觉。“如果这是做梦，千万不要让我醒过来！”他低着声在高肃的耳边说着。他很怕自己一松手肃儿就又不见了。他曾经无数次的在梦里这样把肃儿抱在怀中，可是一瞬间，一切都又成了泡影。他真的不敢再松手，那怕这依然是个梦，他也要坚持着不要让梦醒过来。这种痛苦的思念和无尽的自责让他生不如死，他不能放弃家国，却也放不开刺骨锥心的痛。
高肃被他抱的生疼，可是他没有拒绝。不是因为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而是因为他不想离开这个怀抱。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如果自己肯放弃成为英雄的虚名，那么是不是可以跟着他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呢？“如果这是梦，我也不要让它醒过来！”他甚至希望以前的种种都是噩梦，没有人为了他而死，没有人被他所杀。他真的很累，他现在只想在这个怀抱里大哭。一时间所有的辛苦，所有的委屈都蜂拥而至。那么多年疲命征途，却换来了那么多人的枉死。他就是要哭，哭这个没用的自己。就算知道自己爱着的人欺骗了自己，就算知道他是自己最大敌人，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去恨。他的爱变成一种揪心的梦魇让他碰不得，也弃不得。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时间就仿佛静止在两个人相拥的这一刻。边上的人也偶有落泪，在这两个人中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强烈的悲伤。即便他们不懂，却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咳！咳！”高肃还是忍不住咳了出来。他的身体依然很虚弱，加上一路的颠簸和心中积郁的情感在一瞬间被释放，再被宇文邕这样狠狠的抱在怀里，他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了了。
“皇上！请您快放开王爷，王爷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了！”宇文化及听到高肃咳嗽，他连忙上前说。
听到宇文化及的话，宇文邕赶紧松开高肃，“肃儿，对不起！弄疼你了？”他心疼的给高肃擦试着脸上的泪水。
高肃摇摇头，“是我身体虚弱，不过没什么大碍了。”他也伸出手把宇文邕的眼泪擦掉，他微笑着，“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可是他也知道哭出来，会让整个人舒服很多。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有发泄过自己。他只是在心里一味的忍着，回避着。可是他越是如此那痛苦就越强烈。等到他真正在面对的时候，他才发觉痛少了。
宇文邕搀扶着高肃，对边上的杨坚等人说：“你们都下去吧！宇文化及，明天早朝朕一定重重加封你。”
宇文化及连忙下跪，“臣谢主隆恩！”
宇文邕的寝宫里一片寂静。
灯光下，高肃的脸色更显得苍白。宇文邕心疼的看着，他的肃儿究竟是受了多少苦才死里逃生的啊！
“肃儿！你真的没死？”尽管宇文邕一直把高肃的手攥在掌心，可是他依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死而复生吗？难道说上天真的是在怜悯他而给他机会补救吗？
高肃把头靠在宇文邕的肩上，“是我师傅和宇文将军把我从棺材里救了出来带回了封龙山。我也是一个多月前才醒过来。”其实到如今连高肃都觉得事情像梦一样变化的如此之快。从死到生，从看尽皇位之争的血腥到依偎在爱人身边。他感觉自己还没来得急思虑清楚就已经改天换日了。
“那现在被葬在坟墓里的人是谁？”周国的探子从齐回来之后很明确的告诉他，墓中有人。所以他才相信肃儿已经死了，所以他才会痛苦的不可终日。
“我府中的一个下人。”这也是他醒来之后志清子告诉他的。其实他能活下来是不是也要感激高纬对自己那一点点的病态之情？如果不是如此自己也不会被允许戎装入棺。如果尸体上不带着面具，那么恐怕他也必死无疑了。
宇文邕抬起高肃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那么脆弱的神情，让他既心疼又欣喜。“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他吻了吻高肃的嘴唇，有些凉，却那么真实。“这真的不是梦对吧？”
“不是梦！”高肃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容易流泪，可是他一看到宇文邕憔悴的脸他就忍不住想哭。都是自己的错吧！如果自己没有出生在这个世上，那么所有人都不会死，面前的人也不会为了自己把身体折磨成这样。
宇文邕低下头吻住高肃，这个吻是那么的缠绵而多情。像是要把这么久的思念和两个人之见无法化解的矛盾全部吞噬一样。接近疯狂的想要忘记彼此的身份和地位，抛弃一切的隔阂和阻碍。此时的两个人只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和舌尖传来的温度，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可想。
许久，两个人的唇才不舍的分开。
高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感觉到自己就快被宇文邕吻的无法呼吸了。他咳了几声，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了。
看到高肃的不适，宇文邕连忙担心的问：“肃儿你没事吧？都怪我也没考虑你的身体……”真该死，为什么就一点都没有想到肃儿的身体呢？
“我没事！真的，喝点水就好了。”高肃连忙说。他不想再看到宇文邕有一点点的自责，如果有错，那么他也有错，他本就不应该只埋怨面前的人。
“肃儿……”宇文邕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我……”宇文邕长叹了一声，“我去给你叫御医。”他把高肃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你先睡一会。我去去就回。”他在高肃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不舍的离开房间。
高肃没有留他，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他现在连多走几步路都会承受不了，更何况是其他。所以他只能无奈的闭上眼睛。自己就这样一直下去了吗？不能上战场，不能保卫国家？想到这里他苦笑。他还哪里有家？哪里有国？是他一直都想不开罢了，这江山跟本就不是他家的。他的父亲是魏臣，如果自己不是用命来拼，又怎么会被他们当做齐室的尊贵之人？
如今的高肃觉得有些释然，原来看开和看不开的区别竟然如此之大。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这或许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睡的如此安稳，觉得自己的处境如此安全。
宇文邕走出房间，深深的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一股凉意直冲肺腑，他反倒觉得舒服多了。他傻笑着轻轻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没出息！”说完他换来洪喜。
“你去把太医院最好的御医都叫来。”宇文邕吩咐洪喜。
洪喜笑着点头应承。“奴才这就去！”他有很久没有见过皇上笑了，所以他此刻的心情也很舒畅。
半个时辰，洪喜带着三个御医来见宇文邕。
三个御医见过皇上便被带进高肃所在的房间。
宇文邕亲自打开门，生怕别人动手会惊到高肃一样。
“你们要仔细的替这位公子诊治。”宇文邕坐在床边看着已经熟睡的高肃，眼角还有泪痕。他轻轻的用手指拭去，然后对洪喜说：“洪喜，你去准备些清淡的膳食。”身体虚弱的人吃不得油腻的东西。
洪喜离去之后三位御医才给高肃号脉。三个人轮流号过之后，都不禁皱眉。
然后三个人走到一边小声的商议了片刻。
宇文邕焦急的问：“这位公子情况如何？”
一位御医说：“这位公子像是中过巨毒。虽然毒已经解了，可是由于毒在身体里停留的时间过长，导致五脏具损。”看情况床上的人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这让他们都很诧异。
“那究竟是会如何？生命会不会有危险？”他可不想让肃儿一直这样虚弱下去，更不希望这只是短暂的重逢。
御医忙说：“皇上不用担心。这位公子虽然五脏具损，但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臣等这就开几副调理身体的药。不过要恢复到平常人的状态可能需要很长时间。”其实他们只是不便明说。以高肃的状态能活下去就已经不错了，更不用说要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你们下去开药吧，煎好之后送到这里。”宇文邕摆手让御医们离开。
等到御医走了，高肃才睁开眼睛。其实刚刚御医帮他把脉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他只是不想看到陌生人，所以假装依然熟睡。
“肃儿，吵醒你了？”宇文邕握着高肃的手关心的文。
高肃摇头，“你不用为我的身体担心，师傅说我只要好好休息就会恢复的。”其实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到时候我要带着你杀进洛阳皇宫，我一定要杀了高纬为你报仇！”一想到高纬对肃儿做过的事，他就无比愤恨。自己如此珍爱的人就被他弄成了这样。
高肃扶着宇文邕的胳膊坐起身，“我……已经武功尽失了。我以后都不可能再有提枪的力气。”他很想哭，可是他没有。因为他知道哭也没有用，只能徒让他陪自己伤心而已。
“对不起！”宇文邕心疼的把高肃搂在怀里，高肃虽然没有哭，可是他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痛苦。对于一个武将来说再不能上马提枪是何种滋味他又怎么会不懂。
“不要说对不起。是我应该谢你的救命之恩才对。”
“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回洛阳皇宫报仇！我要把齐的江山夺下来还给你！”如果说宇文邕以前是想灭了齐国泄愤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就是想要把他欠了高肃的都还给他。
高肃推开宇文邕，看着他的眼睛非常严肃的跟他说：“我一定要杀回洛阳报仇，为了段大哥，为了斛律丞相的一家几百口，为了我的义兄和干娘，为了我府中百十条人命！但是我不要那个江山，你千万不要做那样的事！我带过兵，征服过无数敌人。我做过王爷，得到了军民和百姓的爱戴。我做过英雄，连将士百姓都为了谱曲赞颂。可是到头来我却让朋友因我而死，而自己也被赐毒酒一杯。那些争名逐力尔虞我诈实在让我承受不了，我只是想杀了高纬替所有死去的人报仇。然后就跟在你身边，哪怕是做一个替你研磨的侍人。”这就是他现在所希望的生活，他所想得到的全都得到过了。他完成了父亲对自己那么唯一一次的期待。他如今只希望能简简单单的过完自己的残生。
听完高肃的话宇文邕忍不住又把高肃搂在怀中。“我怎么能让你做一个研磨的侍人！你是我宇文邕这一辈子最爱的人，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以后我绝对不会让你离我半步，你放心，等兵马调齐，我就替你杀了高纬。”说到这里他还是不自觉的咬了咬牙。
“我们高家的子孙，根本就没有做皇帝的资格。这个天下你就取了吧！我相信你会给百姓带来安乐。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是肃儿说的话，他宇文邕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杀进洛阳，不准屠城。你要保证百姓们安全！”这是他高肃能为齐国百姓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宇文邕点头，“我答应你！”
十六【讨伐】
现在洛阳的皇宫之中，是那样一种畸形的繁华景象。
后宫内金车玉马挥霍无度。宫女的衣裙皆价值万匹，更不用说嫔妃。
在高纬的心中，如今天下都是他的，没有人压制，没有人有能力反叛。所有的官员都是自己的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