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茗红菱(第一部分) - 鲍尔金娜-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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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恨女生迟到。”
唐紫茗的心被刺痛了。她垂头丧气地低下头，不知还有没有必要把信拿出来。
“别哭了，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叶勃朗意识到刚才的话说得有点狠，语气温柔下来。“找我有事吗？看你穿这么漂亮，是想跟我约会吧？嘿嘿。”甩出这句轻薄话之后，叶勃朗躬下腰，亲狎地去看唐紫茗的眼睛。
第68节：紫茗红菱（68）
唐紫茗脸腾地变红，后退一步，怯怯地把兜里的信拿出来，递给叶勃朗。“我……给你写了一封信。”
“不会是让我帮你改作文吧？我作文最差了。”叶勃朗接过信，举起来，好奇地对着阳光看。
“那你慢慢看，我走了。”唐紫茗紧张得快要虚脱，晃晃悠悠地转过身要走。
“哎……唐紫茗！走啥呀？难道你千里迢迢跑过来就为送这封信？难道你就不想和我多待一会儿？走，请你吃饭。”叶勃朗挤了挤眼睛，也不等唐紫茗回答，搂过她的肩膀就往外走。
这一刹那。
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十几分钟后唐紫茗就发现这算不了什么了。但对当时的她来讲，这一搂的意义之重大，绝不亚于盘古开天地，人类登月球。被叶勃朗搂住的这一瞬间，唐紫茗的脑子炸开了，所有脑细胞都四散开来。她觉得叶勃朗扶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并不是手，而是一个微型发电厂。被他触摸的那一瞬间，唐紫茗从肩膀到脚尖，从血管到神经，一刹那间全麻了。唐紫茗第一次感知到肾上腺素的存在，某种冰凉可怕的液体混着突如其来的尿意在体内横冲直撞，堵得她小腹酸坠，呼吸困难。两条腿明明走在柏油路上，却真真切切像陷在沼泽里，越动越下沉。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被叶勃朗搂进马路对面的餐厅里的。飞进去的？前空翻翻进去的？简直像是被爱情之炮轰进去的！
“你一定还没吃午饭，点吧。”叶勃朗把菜谱扔到唐紫茗面前。
“我不饿。你点吧。”唐紫茗神思恍惚地说。
“我不能吃饭。昨天刚打了舌钉，有点感染。现在只能喝粥。”说完，叶勃朗出其不意地把舌头伸到唐紫茗面前，炫耀地卷了两下。“好玩不？”
唐紫茗被叶勃朗这举动一吓，立刻精神了。她挺直腰板，心惊肉跳地看了看那条血红色的长舌头和舌中央一个纳粹标志的银质舌钉。唐紫茗内心顿时生出一种说不清是针对舌钉还是针对叶勃朗本人的厌恶。但还来不及展开思索，她便为“厌恶”这念头本身感到罪恶。为了赎罪，她谄媚地一笑，乖巧地说：
“很……很特别，不过，我挺替你疼的。”这后半句倒是实话实说。
“哼，”叶勃朗不屑地甩甩头，“俗啊，就知道疼，小屁孩你懂什么！”
唐紫茗没趣地动了动身子，低声说：“你为什么非得把我当小孩儿？不就比我大六岁么！”
“对啦，大六岁可大了去了！我都初恋了你还没出生呢！”叶勃朗一边抖腿一边讥讽地说。
“呵，您老人家可真早熟！”唐紫茗不喜欢他这话，勉强笑笑。“那就给我讲讲你的初恋呗！”
“初恋，那是随便给别人讲的吗？嘁！总之我的意思就是说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孩，你懂没？”叶勃朗不耐烦地说。“服务员！拿一份湘西小炒肉，一份乱炖！一碗疙瘩汤！一碗皮蛋粥！”
“哎我点这些吃的行不？”叶勃朗点完菜扭过头问唐紫茗。
“行啊，随你便。”唐紫茗对叶勃朗的专制有点失望，无精打采地回答。
“怎么了？说你小你就不乐意了？我巴不得别人说我小呢！哎对了！我要看你的信。”叶勃朗眼睛一亮，把已经被他折得皱巴巴的信拿出来。
“不行！不行！”唐紫茗慌忙站起身来把信一把抢到自己手里。“回去你再看！”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你看信的时候我在场。我……不好意思。”
“嗨，真假！写都好意思写了，还怕看？有啥的？不就是情书嘛！”叶勃朗打了一个幅度夸张的哈欠，眼睛里写满拆穿秘密后的幸灾乐祸。
唐紫茗的脸一下子爆红，垂下眼帘，心慌意乱地把信紧紧攥住。
“把信给我。”叶勃朗命令。
唐紫茗只扭捏抵抗了几秒钟，便乖乖交出情书。
叶勃朗傲慢地接过信，撕开，抽了抽鼻子。“呵！好香！喷香水了？什么牌子？”
“娇兰的圣沙拉轮回。”唐紫茗怯怯地回答。
“没听过。散装的？知道我用啥不？我用假CK，二十块钱一瓶。嘿，闻起来也不差！”叶勃朗粗俗又恶毒地说。
第69节：紫茗红菱（69）
唐紫茗心中已料到他会蹶自己（jue三声，用语言作对，使对方下不来台的意思），所以也只好苦笑一声。
叶勃朗把信展开，油腔滑调地念起来：
“Brown……嗯？Brown？”
“你！行，你念吧。我走了！”唐紫茗受不了这不善良的调侃，面红耳赤地站起身来。
“好好好，我默念！默念行吧？我就是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我英文名的呢？”叶勃朗像小孩子一样用挠头表示不解。
唐紫茗心中大喜，脸上却没表情。既然场面已经如此的尴尬，她便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下去。不吃也不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热辣的情书被心上人现场阅读——被强迫目睹一种古典优雅的求爱方式被强暴，唐紫茗相信世上除自己之外再没人经受过这种惨无人道的侮辱。就算有，也肯定当场自杀。想想自己不仅没自杀，居然还能以一种有涵养的态度等待着他读完，如果这其中没有深厚的爱，哪来如此可贵的包容！唐紫茗被自己了不起的爱情深深感动了，这感动支持着她平静面对叶勃朗读信时的发出的种种惊叹，蹙眉，微笑，叹息。
好久好久之后，叶勃朗终于发出一声长叹，把信轻轻撇到桌上，意味深长地凝视唐紫茗。
唐紫茗感觉到对岸的目光，咬咬牙，突兀地抬起头来直视着叶勃朗，长长的睫毛由于紧张而颤动，造成眼下两片闪烁的阴影。
“这是我读过的最好的情书。一个错别字没有，还这么香。”叶勃朗扇了扇信，脸上表情心旷神怡。
说实话唐紫茗很喜欢叶勃朗这句话幽默的风格，但事关自己，气恼的心理战了上风。她出声叹了口气。
“我没想到你文笔这么好，就十五岁来讲。所以，我很难整清楚你到底是真的这么痴情啊，还是只是写得太煽情了？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吧？别打断我，听我往下说。看完这信我发现啊，你跟我有些地方还挺像。比如说，咱俩都一样自信。不，应该说自恋！你就说，你凭什么说我也喜欢你呢？凭什么？你说？”叶勃朗咄咄逼人地看着唐紫茗。
唐紫茗羞愧地咬咬嘴唇，窝窝囊囊地说：
“那，那什么，你……刚才，你都搂、搂我了……”
“哈！你还真是单纯！要按你这么推理，那我爱的女生可老鼻子了（太多的意思）！
听完这句话，唐紫茗无言地低下头。
“哎哎，我还没说完呢！我的意思是，你虽然没证据证明我喜欢你，但你的推测却还算正确。这就是你的牛逼之处。我确实是挺喜欢你，没错！既然你都这么坦诚，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也没啥不能承认的。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挺喜欢你的。当然啦，没像你那么邪乎，又心脏难受又头晕啥的。要说漂亮嘛，比你漂亮的女孩我见多了。但你身上有股特别的劲儿。我说不出来，反正跟别的小姑娘还真不太一样！但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我是挺喜欢你，但也仅仅是喜欢，还远远谈不上爱。”
“你能说喜欢我，我已经……很感动了。”唐紫茗勉强作出个善解人意的笑容。
“你呀，对我其实也就是喜欢罢了。别动不动就说爱呀爱呀。这字是能随便说的吗？你懂什么是爱吗？”
“有什么不懂？我就不爱听你说这个！”唐紫茗的伤感越发难以抑制，不满地嚷了一句。
“得得，别吵吵。我不跟你犟，你说懂就懂吧。”叶勃朗喝了一口水，舔舔嘴唇。“好，就算你爱我……疯狂地爱我。我呢，也爱你……疯狂地爱你。行了吧？但是，这也不等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明白吗？”叶勃朗用幼儿教师的语气耐心说道。
“为什么？”唐紫茗楚楚可怜地抬起头看他。
“我告诉你为什么。第一，我比你大六岁……”
“又来了！我不听！”唐紫茗捂住耳朵。
“不听拉倒，我说我的！”叶勃朗提高音量。“咱俩这六岁，差得可不光是年龄！人家心理学家研究过，年龄差三岁就能产生代沟了！我比你大六岁，这就已经不是代沟，是代坑了！就算这理论是扯淡，实际上我们之间的差异也的确大。你确实比你的同龄人思想要成熟一些，可在我看来，你还是一个非——常幼稚的黄毛丫头！具体怎么幼稚，我就不一一举例啦。”叶勃朗把手里的信举到唐紫茗眼前晃了晃，接着说，“哎你别瞪我啊，你不就想听我说实话嘛。要我说啊，咱俩差了六岁，其实这本身并不是问题，问题是咱俩的那啥……邂逅？对，咱俩邂逅的不是时候！要是现在我三十，你二十四；或者我三十六，你三十，那这年龄差距完全不是问题嘛！可你现在才十五！未成年人！初中都没毕业呢！我呢？二十二了！已经大三了，都到法定婚龄了！这玩意你说，谁听谁不吓一蹦？套用那句俗话，你现在还是温室里的小花骨朵，没定型，没定性，自由生长，长得好的话前途无量。可我呢，却已经是被人做了造型，染了颜色，假模假式地插在瓶里供人嘲笑的老干花了！听明白没？”叶勃朗对自己的比喻颇为得意，摸了摸下巴。
第70节：紫茗红菱（70）
此时的唐紫茗基本上已经绝望了。她用一只手支着低垂的头，低声说：“我明白，你接着说。”
“第二点，我想告诉你，你喜欢的其实只是我的外表。我跟你说，帅到我这程度的男人，嘿嘿，百分之八十都不可靠！你看那克林顿，长得还没我帅呢，不一样跟什么莱温斯基搞婚外恋了吗？那我不是更危险？”叶勃朗借着开玩笑的幌子过着自恋的瘾，狠狠一甩头发。
这怎么又扯到克林顿去了呢。唐紫茗心里嘀咕一句。
“我这人啊，贪玩，好色，喜欢抽烟喝酒泡吧打麻将，过那帮俗人所说的糜烂的生活。而且，我讨厌承担责任，不会照顾女生，更讨厌被人管着！我的女朋友一个个都是被我气跑的。就凭你这小丫头片子，想搞定我，那更是不可能的事儿！再说了，你现在都快中考了，学习那么紧张，要是再交了我这么个男朋友，那你百分之百废了你信不？”叶勃朗挑衅地望着唐紫茗，他那因放纵而疲惫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可信的真诚。
唐紫茗缓缓抬起头，眼里噙着泪水，几乎是祈求着说：
“你说的这些，其实我都想到了。但我……不在乎。就算和你在一起会痛苦，我觉得，我觉得，那也是一种幸福。而且……我也没想去管你啊，我觉得能陪在你身边……就够了！真的！”
叶勃朗愣了愣，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柔声说：
“你这丫头啊，是不错。但我真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是个对待感情很随便的人，真的配不上你这份……怎么说呢，少女的盲目的痴情吧！你要真做我女朋友了，肯定得悔死。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嘛？我可不想破坏我在你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你也不想，对不？”
唐紫茗不理会叶勃朗的循循善诱，执拗地说：
“你不用为了打击我而故意贬低自己形象。我不相信你真是那样的人！”
叶勃朗苦恼地一拍脑袋。“哎呀……你怎么就……怎么就……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啊！你好好看看我，看看我，我真有那么大魅力吗？我怎么没发现！”
唐紫茗肯定地说：“我觉得有。”
“操，我服了！”叶勃朗身子使劲往后一仰，无奈地使劲摇头。
唐紫茗感到自己占了上风，便勇敢地追加了一个极其无辜而执著的眼神。
“唐紫茗啊……我跟你说，你这不是爱，不是爱听见没？这是迷恋，是抽风，是一种病！我像你这么大时候也得过！”叶勃朗挣扎着坐起来，表现出心力交瘁的模样。
“那又怎样？”
“怎样？我能拿你怎样？你想干什么我管不着，可是哥哥我也有劝阻好少年别误入歧途的义务！咱俩做朋友可以，谈恋爱不行！你要是因为我耽误了学习，考不上好高中，那我岂不得恨死自己？你妈知道了也饶不了我啊！”
唐紫茗听了最后这句，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鄙夷地问：
“你就是因为怕我妈才不接受我的吧？”
“我为什么怕你妈？”叶勃朗声音骤冷，扬起眉头。
“因为……怕以后不能在我妈那儿卖画了呗！”唐紫茗狠狠地扔出这一句，算作对刚才被训话的报复。
“你放……”叶勃朗拍案而起，嘴里剩个“屁”字没说出口。“我叶勃朗就是那样的狗人儿？差那几个臭钱我就活不了了？我画画就图个高兴，卖不卖能咋地？我说到你妈那是为你好，别把人都想那么庸俗！我叶勃朗这辈子还真没怕过谁，除了我爸！”叶勃朗脸红脖子粗地叫嚷着，修长的大手在空中打着剧烈的手势。
唐紫茗没想到这句话竟闯了这么大祸。她紧张地把自己尽量缩小，死死咬着嘴唇。
叶勃朗张牙舞爪地吼了半天，总算从周围人的眼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才缓缓坐下，有点抱歉地望着唐紫茗。
“对不起啊。我刚才有点激动。不过这也有你的责任，你不该侮辱我。”
“侮辱你？我哪有！”唐紫茗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劲儿来，忙不迭地摆手。
“哼，不承认就算了。不过我得跟你说清楚，我不和你在一起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你妈跟任何其他人都没关系，听见没？我就是我，我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住！我不想做的事谁拉都拉不回来！”
第71节：紫茗红菱（71）
“对不起啊，我不该冤枉你。”唐紫茗被叶勃朗的威严震慑住了，迅速恢复了对他的信任，歉疚地说。
“哼，这话听着还像那么回事。”
“那……你已经决定了？”唐紫茗咽了口吐沫，悲伤地问。
“决定了！”
“有效期到什么时候？”
“什么有效期？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为了怕耽误我学习，现在不和我在一起。那什么时候能和我在一起呢？”唐紫茗豁出了颜面，不依不饶地问。
“我的妈呀，你想折磨死我是不？唐紫茗小姐？”叶勃朗哭笑不得地抱住脑袋。“这事儿等你中考完咱再说，行不？”
听了这话，唐紫茗心中呼地燃起一大团希望之火。她睁大眼睛，身子往前一探，伸出手来说：
“这话可是你说的！咱们拉钩！”
“我，我又说什么了我？”叶勃朗迷惑地问。
“等我中考完了，你就和我在一起！”
“我……”叶勃朗本想说“我不是这意思”，但看到唐紫茗的笑靥如花，他既不忍，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