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孤城全-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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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拨开凌乱的头发,『此时,朱靖正要拜堂了吧?』
范芦才如大梦初醒,急道:『不错,宫主您既然已大功告成,
就快去阻止王爷成亲。』
『急什麽。』侯雪城只盯著自己衣上的污迹,那是之前身上脓
疮流出来的污血。他露出恶心的神情,微一振衣,瞬间已将身上的
衣上剥的一丝不挂,那污衣已被他抛到窗外。
只见他赤条条的走下床铺,面对面红耳赤的两人,奇道:『你
们干什麽?我要沐浴,惜惜你下去准备。………范芦你急著出去做
什麽?海无极司马俦已死,既然你来了,难道要我自己洗浴吗?』
惜惜已经逃出房间,去替他准备沐浴事宜。但范芦却避无可避
,只见他窘红了脸,眼睛不知该看到哪里,侯雪城完美无暇,修长
均匀的身躯就正在他眼前四处走动。
那小麦色般漂亮的身躯简直让他喷鼻血,但是眼前之人是最尊
贵的宫主啊,他连一丝邪念都不敢有。
侯雪城活动著筋骨,『……这些日子每天躺著,都快变成猪了
。说到猪,等一下又要见到韩晚楼了,你要惜惜稍後去煮猪脚面线
,这种霉气,就算功力再强,也是抵挡不住的。』
范芦只好乾笑,转过身去。侯雪城却绕过他,又走到他正面,
他不懂为何范芦要这样别扭。『范芦你上前来,我和你过个招,我
要看看我大静神功精进到什麽程度。』
范芦苦著脸,用眼角瞄了一下侯雪城的赤裸。『…………现在
吗?不会吧?』
侯雪城沈下脸来。 『废话少说,亮你的兵器。』
当与范芦过完招,活动了筋骨,痛快的沐了浴後,侯雪城好整
以暇的吃著惜惜端上来的点心。当然,远远的,在桌面最角落之处
,摆著一碗侯雪城最痛恨的猪脚面线。
侯雪城武功精进到何处,从他吃点心的方式犹可窥见,只见他
随手一挥,只见那特地从宁波运来的汤团便被他凌空对半剖开,里
头的馅料极有顺序的飞舞出来,在另一个盘中一颗接一颗叠起。
由於那手法妙绝巅峰,惜惜偷偷算了一下,整个馅料塔竟然高
达三十五颗,也不曾轻轻晃动一下。最奇怪的是,那些个软软的馅
料竟然没有丝毫变形。那必须眨眼间将所有方位角度和力道拿捏的
恰到好处,才有这样的可能性。
侯雪城不吃汤团馅,只吃汤团皮,他慢慢吃著,神色凝重。范
芦以为他想著朱靖的亲事,便试探道:『宫主,您既然已经没事,
便请您去阻止王爷的婚事吧。』
惜惜也道:『是啊,公子,花轿早已到府,吉时也只差半盏茶
时辰就到了,马上就要开始拜天地了,您得快点去阻止啊。』
侯雪城闭目沈思半晌,『武学一途最高境界,许多人都说,莫
过於人神合一,信手拈来,草木皆兵。其实不然。该是心中已无胜
负,心无挂碍,无胜败之念,自然天下无敌。其实武学一门,随手
都是武学。』
他微微一招手,一整个豆沙馅的高塔已然散开,有如舞蹈般,
每一颗都在空中交互飞舞起来。
『大静神功,算是道家的绝顶武学。在道家练气的最高境界,
一般来说,该是「神系玄境,晴雨由意,幻化元婴,瞬息千里。观
体有成,化身万亿,无存无灭,永寿天地。」』
随著他的语声,那些馅料竟然发出亮光,随著侯雪城双手的劲
气明灭不定。
两人愣愣的看著,只见在侯雪城的内力吸引下,所有馅料合而
为一,带著吞吐不定的光焰,成为一个碗大的球体慢慢落下。
侯雪城带著手套的手轻轻接住,慢慢将它柔捏成形,自语似的
道:『天下武功,练到极致,总以无招之招为最高。处处为剑,谓
之神、谓之尊、谓之圣,此乃练武人的最高境界。』
两人听了半天,终於明白在此时此刻,侯雪城还浸淫在武学的
境界,大概根本没把朱靖成婚的事情放在心上。
范芦急道:『宫主你还在想这个?王爷要成亲啦,您还不阻止
吗?』
侯雪城终於抬起头来,奇道:『他成亲我为何要阻止?我现在
武功大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以保护朱靖。也不必怕韩晚楼
带霉给我。』他停了一下,语气有点不确定。『………再怎样,也
有猪脚面线可以去霉气………吧……?』
范芦截口道:『不是说这个啊,宫主。』他知道侯雪城根本不
把世俗之事看在眼里,朱靖不管是否成亲,对他而言都没有差别。
事实也的确如此。侯雪城只求自己能有机会对朱靖好就可以,
朱靖不管对他好也罢,不好也罢,成亲也罢,不成亲也罢,他都不
放在心上,也丝毫不关心。并不求朱靖对他忠实什麽的,他也没有
那种观念。
朱靖就算成一百次婚,也还是朱靖,不是吗?
他继续凌空揉捏著手中的馅团。
惜惜看范芦急得抓头挠腮,不禁嫣然一笑。柔声帮腔。『公
子,王爷成亲,您当然不必放在心上。不过王爷为了这门亲事,
可是烦恼的紧哪。』
侯雪城不以为然,『朱靖一直都很喜欢韩晚楼,当初还要我替
他去救人,若不喜欢,救她做什麽?朱靖最谨守那些劳什子礼教规
条了,韩晚楼是他的未婚妻,自小就要娶的,他有何好烦恼,该很
快活吧?』
范芦大声道:『宫主,成亲代表以後王爷要和韩姑娘生儿育女
啊。您到底明不明白?』
侯雪城的眼睛没离开过手中的馅料。语气仍是漫不经心。『那
也很好啊,我和朱靖两个都生不出孩儿,最好韩晚楼替我们一人生
一个,这样朱靖有後,我傲神宫也有下一任宫主,不是皆大欢喜吗
?』
范芦愕然道:『什麽一人生一个?』
侯雪城终於抬起头。『当然是韩晚楼替我和朱靖,各生一个孩
儿啊。』
范芦开始口吃。『但………韩晚楼嫁的是庆王爷,为何……要
替宫主生娃儿?』
侯雪城奇道:『你这话问的奇怪。朱靖娶了韩晚楼,自然也就
等於我娶了韩晚楼,因为我和朱靖是不分开的,所以我才要预备猪
脚面线啊。难道她只打算生朱靖的孩儿吗?』
第九章 双飞(中篇)
惜惜看范芦已经在喃喃自语,开始不知所云,她知道侯雪城一
向不通事务,一般的常理和规条,他根本不屑理会。若要劝导,必
要从他在意的地方著手。於是帮腔道:
『但是王爷不愿意啊,他谁都不要,只想要公子一个人。一个
人若和不爱之人成亲,身心都即将被摧残,您忍心看到吗?您不打
算去拯救他吗?』
侯雪城皱著眉。『嗯,朱靖的确……有点脆弱,需要我帮助。
………和韩晚楼结婚,他身心会被摧残?有那麽严重?』
惜惜打铁趁热,加紧道:『您有听过东晋的梁祝故事吗?那一
对生死相许的情人,因为被迫与他人成亲,最後不惜自尽,也要和
情人厮守。最後灵魂换化成蝴蝶,生生世世永相随了呢。』她自己
说的都感动起来,用袖子擦擦眼角。
『朱靖也要变成蝴蝶吗?』侯雪城自然没听过这个家喻户晓的
故事,但光是听,也不禁神色铁青。『不如我去杀了韩晚楼吧,我
……不想也变成蝴蝶。』他说著就要站起来。
惜惜连忙阻止。『当然不用杀了韩姑娘。您只要去阻止这场婚
事就可以了。公子加油啊,把王爷抢回来。』
侯雪城被她说得有点跃跃欲试。终於放下手中最後一个馅团,
站起身驱。『好吧,我就去把朱靖抢回来。』他慢慢的走向门口,
忽然回过头来。
『你们可别把那些馅团偷吃了,回头我要留给朱靖吃的。』他
面无表情的交代,语气一贯的冷傲。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范芦和惜惜终於注意到侯雪城一直揉捏著的馅团,原本合成一
个碗口大的馅团,又被他捏成原来的三十五颗。圆圆的,依著顺序
排列在盘中。
范芦走近一看,不禁一愕。只见那三十五颗馅团,每个都已经
被捏成朱靖的头像模样,栩栩如生。而那三十五颗头像,颗颗都是
朱靖温柔款款的微笑。
…
庆王府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著,前庄四处喜气洋洋。所有一到四品
文官,中宪大夫
、通政使司副使、大理寺少卿、鸿扩寺卿、
顺
天府府丞、陵寝掌官防官、各府知府、翰林院侍学士、尚茶正、尚
膳正,布政使司参政、各省巡守道、都察院俭都御史等,均穿戴鸳
鸯补服来府
中道贺。
皇帝坐在主位上,看著下头的宠臣,也是他最疼爱的侄儿与侄
媳妇对他跪倒拜下,连眼睛都笑的眯起来。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这孩子一向性情刚硬,虽然自己在七年前
,便已给他指了婚事,不过却一直不肯按旨成亲。年都近三十了,
连个侧妃都还未曾立过,这下终於肯点头了,皇帝心中的喜乐实在
难以形容。
在这喜庆洋洋的时辰中,朱靖却没有什麽特殊的表情,既无不
满,也无喜色,那是一片漠然。拜过了高堂之後,他仰起头来,目
光穿透屋宇,凝视著无边无际的星空,然後他低下头去。
隔著红衣,韩晚楼轻轻牵住了他的手。『拜完堂,咱们就去看
看侯雪城的状况好吗?我也想去。』
朱靖没有应声。这时,司赞的声音再次响起。『夫妻交拜~~』
朱靖整个身躯震动了一下。韩晚楼已盈盈下拜,他却分毫不动。
四周响起了一片议论声,皇帝抬起手来,立即肃静下来。他威
严的开口。『靖卿家,为何不下拜?』
朱靖昂立不动,朗声道:『皇上,臣已然决定,虽然对不起韩
姑娘,但是臣仍要说,臣不能成亲。臣………不能就此毁了她的一
生。更何况,臣另外有心所爱之人,怎能轻易背叛他?』
这一下,连皇帝都无法制止骚动。皇帝沈下脸来。『靖卿,你
知道你在说什麽吗?』
朱靖静静的道:『臣下知道,也知道若是不成亲,不但对不起
韩相国及韩姑娘,也算是犯了欺君大罪。不过只求皇上对臣下家里
网开一面,一切都是臣自己的罪过。』他对著皇帝跪下。『皇上,
容臣启奏,臣不想背叛所爱之人,也不想背叛自己,更加不想害了
韩姑娘。』
韩相国气的脸色都发青。『朱靖,你这是什麽意思,难道我韩
家高攀了你庆王府吗?』
朱靖摇头。『韩相国,是我朱靖对不住相国,并不求相国原谅
,因为我没这资格,也无可解释这一切。』
韩相国冷冷的道:『你别忘记你要求我的东西,难道不想要了
吗?』
朱靖神色平淡。柔和的道:『今日事後,即使您不把寒魄丹交
给我,我也不再在意了。……生死不过是小事,我不想为了让他活
著而背叛他。那个人虽然不会在意我成亲,但是我却不能欺骗自己
。』
他的声音低沈下来,『他若死去,我也不会独活,如此而已。』
韩晚楼忍不住垂下泪来,毅然拉开自己的红巾,同朱靖跪在一
处。『皇上,爹,我俩成亲,一直都只是权宜之计,我喜欢的人…
……也不是靖哥,我也只想救那个人而已………,求你们对靖哥网
开一面。』
老太君已经被这样的事情惊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已是老
泪纵横。『靖儿,你这傻孩子。』
皇帝缓缓站起身,声音中充满了隐忍的怒气。『靖卿,你知道
这样的後果有多严重吗?皇族岂能成为一个笑话?现下你若继续拜
堂,我就当一切没发生过。不然,你该当何罪,自己该当明白。』
朱靖抬起头来,直视皇帝,『皇上,臣所爱之人,教了臣一件
事情。』他静静的说:『每个人的一生,都有不同的功课要做,若
是做不到,就会一直跌跌撞撞。臣始终会碰到同样的事情发生,除
非走过,学到这样的功课。』
皇帝冷冷道:『那又如何?』
朱靖毫不畏惧的迎视他。『这时候,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臣绕
过去,经历其他的经验,有所成长以後,再来面对。另一种是直接
面对,应付过去。………皇上,臣不想逃避,不想逃避自己,不想
逃避自己的感情。』
皇帝沉默了很久,叹息一声。『你若执意如此,朕也包庇不了
你,靖卿,你自己该深知後果。』
朱靖朗声道:『臣下决不後悔。未曾後悔付出,未曾後悔爱过
,从不觉得爱错了人,因为那是臣选择的,臣就承担自己的选择。』
皇帝不禁苦笑。『那位姑娘,值得你这麽为他牺牲吗?』
朱靖微微一笑。『臣所爱之人,雪城的好处是道不尽的,相处
後的感动,触发,与了解,那才是人相处的真谛。他这人一向冷漠
,但是在相处过後,会发现他的甘醇。』
皇帝震惊的挑起眉头。『雪城?难道你是说侯雪城?那人不是
你师叔吗?他是个男儿身不是吗?』
朱靖丝毫不看四周的骚动和议论,『是的,臣所爱的,乃是一
个男人。那又如何呢?臣非常的爱他,爱他到心痛,愿意为他做尽
一切,臣不在意後果如何,因为即使伤心和痛苦,也是属於臣自己
的。臣的感情,一向由臣自己决定方向。』
皇帝的脸上阴晴不定,最後终於废然长叹。『靖卿,你是自甘
毁了自己一生啊………。』
朱靖仰起了头。『皇上,臣真是很爱他的,臣爱过,恨过,激
烈过,消沈过。但是从来没有後悔过。』
皇帝盯著他良久。忽然咬牙道:『不行,朕不能看靖卿如此毁
了自己前途,你是我最锺爱的侄儿,岂能眼看你毁去。你今天非要
成亲不可,这是圣旨。』
朱靖豁然站起身躯,『臣宁可抗旨!』
皇帝气的脸都白了。『你是想死吗?你身为皇族一份子,朕岂
能看你误了自己一生?如果你硬要抗旨,即使毁了你,朕也要维护
皇族尊严和体统,来人啊!』他大喝:『把庆王绑起来!推出去立
时处斩!』
老太君登时哀号一声,整个身躯瘫软下来。庆王府中所有人都
惶惶不安,恐惧颤惊。
这样的喜庆,忽然有了如此转变,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看著侍
卫前来捆绑庆王,朱靖却却昂然不动,也不抵抗,任著御前护卫们
锁了自己双手。
朱靖的妹子朱浣花冲了出来,对皇帝下拜。『皇上,哥哥是您
最亲的侄儿,又为您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您………就算不看功劳,
也看苦劳,就饶了我哥哥吧?』
韩晚楼也扯掉了红巾,跪在地上替朱靖求情。所有来参加喜庆
,受过朱靖宽厚恩德的大臣也都连忙一个一个上奏,替朱靖说好话
。朱靖却昂首不悔。
皇帝冷冷的看著朱靖,那样的牛脾气,身为皇帝,实在不知道
该拿他怎麽办才好,但是皇族的体统,那是怎麽也不能让人轻侮的
。他咬著牙挥手:『你们不必再说,来人啊,推出去!推出去!』
老太君此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