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容格格-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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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儿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印子道：“就前两天的事，圣旨下的那天。”
　　容儿道：“看了皇后口风把的很紧，昨日我去慈宁宫都没听太后谈起。小印子，谢谢你了。以后恐怕还要麻烦你了。”
　　小印子道：“奴才不敢，能为格格效力是奴才的福气。”
　　坐在轿子里，容儿心里七上八下的。
　　今晚和瓴会不会来，如果和瓴不来，她要不要当面提呢，故意给皇后一个难堪？还是忍住呢？
　　最重要的是，我必须得见到和瓴，我必须向她解释清楚，也许这样，她才不会这么偏激吧。赏月，今晚的月亮只怕没那么好看了。
　　容儿附在小印子耳边细细叮咛了一番，小印子面露难色，但还是点了头。
　　轿子慢慢驶进了紫禁城，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夜晚的紫禁城一片宁静，只是中秋的红灯笼点缀得紫禁城像是红宝石一样闪闪发光，令人喜爱。　内宫门前，福晋格格的轿子已经停了一地了，今天赴宴的至少有二十多位贵妇吧，再加上有等级的妃子，同聚一堂，人更多了。
　　晚宴设于御花园钦安殿外，容儿到的时候，很多福晋和格格已经到了，两排的桌椅已经排好，一个宫女已经过来迎格格入座了。这时，正好碰上锦妃娘娘也刚要入席。
　　锦妃娘娘，不，确切的说是锦贵妃。她十三岁入宫，十五岁伺寝后一直很受皇上宠爱，生了七格格和九阿哥后，更是平步青云，从贵人开始步步高升，现在已经是御封的贵妃了。据言，容貌在其次，更主要的是这是一个非常乖巧的女人，非常非常的乖巧。不知道她使用了什么手段，可以常保皇上对她的宠爱，虽然不是那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宠爱，但她就是可以让皇上不会忘记她，不会长期的冷淡她，一个月里总有那么几天皇上会召幸她，即使现在她也已经不再那么年轻。更重要的是，她和皇后关系也不僵。皇后不是一个宽容的人，皇后能够一直保住这个后位，靠着先皇给她的地位，靠着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家族，也靠着她所生的阿哥和格格，并不是靠她自己，尤其不是靠她的宽容。她从来都没有宽容过。对于宫中任何曾经得宠的妃子，她都不曾宽容过。偏偏对这个锦妃，她却显得很宽容，至少表面上她从来没有给过锦妃难堪，而其他的妃子，格格甚至是阿哥，她都没有过好脸色。
　　更何况，在位居皇贵妃，贵妃之中，这位锦妃也是最年轻的，很多比她资格更老的都屈居于她之下，所以说，她有非常手段，一点也不为过。
　　但是容儿和她几乎没有打过交道。只是有几面之缘，一起看过几场戏，吃过几次饭而已。但是相信她是不会忘记容儿的。因为她曾经也想把自己的女儿七格格许配给哈察的。只是不知怎的，这次她的心愿没有达成，是她自己放弃还是被迫放弃，容儿不得而知。只是知道后来七格格是许配给了隆巴，一个贝子，一个有爵无名的贝子。
　　锦妃咋一看到盛装的容儿，呆了一下，面露惊色，容儿向她请安道：“锦妃娘娘吉祥！”
　　锦妃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旁边的宫女提醒，她才回过神来。
　　容儿有些惊讶。格格的朝服不会让她这么惊讶吧。
　　锦妃掩饰道：“礼亲王府的容格格呀，出了阁更出挑了，我差点没有认出来。”
　　容儿微微一笑。
　　七格格，不，现在的和硕兰公主，正好也进来了，看到容格格，冷眼漂了一眼，自顾自的走向锦妃，两个人相约入了席，锦妃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容儿几眼，看得容儿莫名奇怪。
　　晚宴开始了，容儿发现锦妃的目光时不时的会朝容儿飘来，然后再飘向福晋，好像在看什么，或者说想看出什么，容儿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旁边的小宫女自己的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把那个小宫女也问的莫名其妙。整个晚宴上，几乎没什么心情听皇后在那里说什么了，也顾及不到赏月了。直到最后皇上来了，容儿才稍微集中了点精神。
　　皇上是来陪众人赏月的，高高在上的皇上看来心情很好，十三格格撒娇似的在他旁边坐着，像是告诉任何人她有多得宠。和瓴果然没有来，甚至平贵嫔也没有来。这多少有些奇怪，只是皇上不提，皇后不提，也就没有人敢提了。
　　坐在前排的福晋，将苏蓉百果月饼转身递与格格，轻轻的道：“中秋节，别忘了吃月饼。”
　　容儿点了点头，道：“容儿知道。”她的头刚抬起来，又遇到了锦妃看过来的目光，看得她又莫名其妙，七上八下起来。这个锦妃娘娘到底在看什么呢。
　　她忍不住偷偷的问福晋：“额娘，你有没有发现锦妃老是在看我们呀。”
　　福晋道：“她难得见你一次，多看几眼也没什么奇怪得。”
　　但是容儿觉得不是这么回事，里面也许有什么玄机，只是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玄机
　　，是个奇怪的词，让人摸不透也理不透，比如说，这个锦妃怎么忽然对容儿这么感兴趣了。正想着，忽然皇上说：“把这个翡翠蟹黄月饼拿给容儿去。”
　　一席间，众人的眼睛齐唰唰的转到容儿这一边。
　　容儿也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行礼谢道：“容儿谢皇上赏赐。”
　　皇上笑眯眯的看着容儿，温和的道：“容儿不必多礼。前日我刚在朝中大大表扬了哈察一番，所谓妻贤夫荣，朕表扬哈察，也决不会忘记你的。”
　　此言一出，容儿立刻感到几股毒辣的目光，电一般的扫过来。
　　容儿连忙道：“容儿不敢抢功，谢皇上厚爱。”
　　皇上微微笑着，举起酒杯，转向福晋道：“容儿真是个可人呀。来，六弟妹，你为六弟养了个这么玲珑可爱的女儿，朕敬你一杯。”皇上和礼亲王乃同胞兄弟，自小同在阿哥所长大，所谓长兄如父，皇上一直对礼亲王宠爱照顾有加，两家的关系也如同一家，皇上很少有所避讳。看的出，他今日心情非常好，想必拖了很久的和亲问题现在已入正道，在说话间他也比较轻松不太顾及礼仪了。
　　福晋也忙起身，谢皇上。
　　皇上哈哈一笑道：“今日是自家人一同相聚赏月，也就不用太拘束了，来，大家一同干完这杯。”
　　大家连忙举杯，集体叩谢龙恩。
　　敬完酒，容儿和福晋刚刚入座，忽听到锦妃的声音，“皇上如此宠爱容格格，那臣妾斗胆请皇上看看，容格格长得像谁呢？”
　　她的声音柔柔的，听得人很舒服，想来这也是她的一大得意之处。
　　皇后冷冷得道：“长得不像王爷就是像福晋了，这有什么好看的。”看来她对于众人把目光集中在容格格身上，异常不满。
　　没想到锦妃却不罢休，继续道：“那请皇上、皇后看看，容格格是像王爷多一点，还是像福晋多一点，或者说，两个都像？”
　　此言一出，全体哗然。
　　皇上看了看福晋，看了看容儿道：“看了是像六弟多一点。”
　　福晋道：“女生父像。容儿的确像王爷多了一点。十三格格如此聪明可人，看上去也是像皇上多一点。”
　　福晋的话让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皇上和十三格格那里，十三格格骄傲的道：“我是皇阿玛的女儿，自然长得像皇阿玛啦。皇阿玛你说是不是？”她撒娇起来。皇上宠爱的抱起她，道：“那当然，谁不知道我们的小十三是阿玛的小跟屁虫呀。”
　　皇上的父爱表露无疑，大概他也不再年轻，终于爱起了自己的儿女，可是对于和瓴来说，这种爱她从来没有享受过。
　　容儿看到皇后投给锦妃一个狐疑的眼神，锦妃却还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容儿看在眼里，疑在心中。
　　一旁的小宫女过来斟酒，悄悄的递给容儿一张小纸头，容儿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好”字。
　　她给小宫女使了个颜色，小宫女知趣的在前面领路，容儿和福晋打了声招呼，容儿从边门出了钦安殿，殿外一个小太监等在那里。容儿随手给了那个小宫女一锭银子，道：“我刚才喝了点酒，有点头晕，去偏殿休息一下，明白了吗？”
　　那个小宫女知趣的闪到了一旁，容格格随着小太监从小径出了御花园，慈宁宫的总管太监满贵公公已经候在了门外。
　　容儿道：“一切都打点好了？”
　　满总管道：“小印子来和奴才一说，奴才就马上去打点了。和瓴公主还在坤宁宫，她从阿哥所出来后就没有再回去过，平主子去看过几次，只是这几天皇后不准任何人见，奴才想着坤宁宫不是一般的宫院，只怕没有皇后的懿旨，难以进去。”
　　容儿道：“我知道。所以还要麻烦公公你再多下点功夫。平贵嫔那里如何？”
　　满总管道：“这个奴才已经打点好了。只是听说平贵嫔病的不清，好像皇后给了点她气受，她在咸福宫里好几天没有出来了。皇后还派了两个人守着她，平常根本进不去。不过，格格放心，我已经打点好了，格格想去，现在就可以。”
　　容儿道：“现在皇上皇后还在赏月之中，想来不会那么快散去。只是时间不能耽搁的太久，出了差错，你我都不好看。”
　　满公公道：“格格放心，这个奴才可以打保票。格格，这边走。”
　　由于已是深夜，宫里又大多聚到后花园伺候着了，内宫里的人不多，只有值班的几个，满公公带着格格从小路一直到了咸福宫。宫里其他的妃嫔大抵已去赴宴或去别宫相聚，小奴才们也躲在角落里去休息了。大大的咸福宫连盏灯都没有，不禁堪叹凄凉。
　　满公公一直带到平贵嫔的居处外才停了下来。两个看守的小太监大概早已知道些什么，悄悄的躲了起来。满公公道：“格格进去吧。平主子就在里面呢。”
　　容儿谢了一下满公公，走了进去。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床头一盏灯黯淡的亮着，容儿轻轻的喊平贵嫔，但是没有人应，依稀看到一个人影侧着身，面朝里的躺在床上。容儿环顾了一下四周，屋内陈设简单，显得有些凄惨，屋间原桌上堆着几匹绸缎和几盒东西，好像是封号后的赏赐，只是这个平贵嫔好像还没有时间去看，上面的封记完整的留在上面，还没有被剥去。御花园内的热闹，这里的冷清，就像宫中的天堂和地狱，变化如此之快，让人不禁心寒。
　　容儿坐到床边，中秋的夜晚，天已开始发凉，平贵嫔的身上竟然只盖着薄薄的衣被，“平贵嫔。”容儿轻轻的喊道。
　　床上的人动了动，但是好像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容儿叫了好几声，平贵嫔才转过了身。差点把容儿吓了一跳。一转眼间，她好像老了十几岁，头发夹着汗水乱哄哄的贴在额头，脸红彤彤的，双眼更是呈迷离状，她努力的睁了睁眼，嘴里竟然吐出这么一句话：“裕妃，你怎么来看我了。”她的神志显然已经不是很清楚。
　　容儿道：“平贵嫔，我是容儿呀，我来看你了。”
　　平贵嫔还是一脸迷茫，喃喃自语着什么，可是什么也听不清。
　　容儿战战兢兢的把手放到她额头上，天哪，好烫！
　　容儿意识到平贵嫔生病了，而且很严重。
　　忽然平贵嫔一把抓住容儿的手，激动得道：“裕妃，你为什么来看我，你是来杀我的吗？不是我害的你呀，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你快去告诉皇上，是她要侮蔑你，是她要杀你，你去呀，你去呀。”灯光下的平贵嫔像是疯了一样，充血的眼睛，乱散的头发，容儿吓得一惊一颤的，她挣脱开平贵嫔的手，跌跌撞撞的逃出屋去，屋外等着的满公公，也吓了一跳，赶忙扶住容儿道：“格格，怎么了。”
　　到了屋外，容儿的心才稍微定了定。
　　她控制了一下，道：“快去请太医，平贵嫔病得不轻。”
　　满公公为难的道：“格格，这个得通过皇后才可以。”
　　容儿想了一下，道：“麻烦公公去太医院一趟，看看今日值班太医是哪一位？”
　　满公公道：“好，奴才这就派人去打探一下。”
　　过了一会，就看到一个小太监，赶过来回道：“是刘三益太医今日留守。”
　　满公公道：“格格意下如何？”
　　容儿沉吟了一下，这个刘三益太医是皇后的心腹，叫不得，但是平贵嫔看来病得不轻，如果不及时医治，她又怕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容儿有点左右为难。
　　“侍侯平贵嫔的宫女呢？”容儿问道。
　　满公公道：“奴才打发她们先回避了。”
　　容儿拿出一封银子，递给满公公道：“让她屋中的宫女先去御药房拿点退烧的药，好好侍侯着平贵嫔，明日再向皇后报请太医。”
　　满公公接过银子，道：“奴才谢过格格了。平贵嫔有格格照应，真是福气呀。”
　　容儿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还是新封的贵嫔呢。只怕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里面，都不会有人知道。皇后的心，真狠呀。
　　容儿心事重重的回到钦安殿。盛宴还在继续。只是，这个赏月，容儿已然无所精神了。她忽然很担心起和瓴，在阿哥所，就算有些委屈，毕竟离坤宁宫还远，皇后兼管不了多少。现在和瓴搬到了坤宁宫，这岂不是羊入虎口，只怕如今她也如平贵嫔一样了。这个世道，本来就没什么公平，有的只是弱肉强食。和瓴顶撞皇后，只怕日子不会好过，皇后如此心胸狭窄，或许对和瓴的怒气她现在都撒在了平贵嫔的身上了。
　　容儿的心里忽然有股按耐不住的怒火，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皇后会这么对付和瓴，有一天也许也会这么对待自己的。
　　容儿站起来，向皇上行礼，道：“皇上，皇后，为何今日不见和硕和亲瓴公主前来一同赏月呢？”
　　皇后的脸色大变。
　　皇上道：“也是，怎么不叫和瓴过来呢？她是和亲公主了。”
　　皇后道：“皇上，本来是叫和瓴过来的，只是前几日她着凉有些咳嗽，臣妾怕她出来再受凉了，病上加病，所以就嘱咐她今日不要出来了，还是好好在坤宁宫养病。再说，十八日就有她的晋封仪式，臣妾想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吧。”
　　皇上点了点头道：“也是，那就麻烦皇后你好好照顾好和瓴了。下月她就要出嫁了，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皇后笑道：“皇上敬请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照顾和瓴的。”
　　容儿道：“原来和瓴公主身体抱恙，那容儿斗胆请求皇上可以准许容儿明日进宫探视。容儿和和瓴自小一同长大，感情深厚，如今和瓴即将和亲，容儿颇为不舍，想与她一见。请皇上恩准。”
　　皇上道：“好。难得容儿和和瓴姐妹情深，你也正好进宫多来陪陪和瓴，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们小姐妹之间只怕还有很多闺房话要说呢。”皇上哈哈笑起来，众人也都陪笑了。只是皇后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她朝容儿投去了恶毒的眼神，容儿坦然自若的谢过皇上，“容儿多谢皇上恩准，容儿一定谨尊皇上旨意，多进宫陪陪公主。”
　　容儿起身，看到皇后的眼神，她竟然不自觉的对皇后露出了笑容，笑的皇后心里发恨。容儿明白，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进了这个复杂的漩涡，她，躲不过了。

　　中秋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看着窗外的月亮，容儿的心里忍不住想起了这首诗。
　　婉玉已经过来了，告诉容儿一切都已好了。早些时候祭了祖，现在在花园里摆开，准备祭月。切成莲花般牙瓣的瓜果，月亮园的月饼，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婉玉的办事能力的确是不能否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