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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爱情与荣誉-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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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我回应着。 
  “不是我!”泽普莎打断我的话,坐直了身子。“系在马尾巴上,我太小了。可是系在他的两条腿中间就不算小!” 
  女孩子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夏洛特将一把梳子朝泽普莎掷过去,她侧身躲过,急匆匆地来到火炉的后面。“两位先生,你们可以坐在前面,”杜布瓦小姐说着,朝堆在地下的毯子和皮毛做了个手势。“我相信你们会很舒服,也会很暖和,因为我们晚上不赶路。”我们俩坐在夏洛特示意的地方,这时她介绍完了总体情况。“朋友们,这两位先生也是我的朋友。是我们的……保镖。”她补充了一句,看着我,撅起的嘴巴缓慢而意味深长地吐出每一个字眼。 
  “是的!”泽普莎尖声叫嚷着。“有他们保护我们,那些哥萨克人就不敢强奸我们了!不敢强奸我们每个人!”说完,她缩进包裹在身上的皮毛里面,身体跳了一下,又一下,再一下,引起大伙儿一阵阵的尖叫、威胁和傻笑。 
  我朝三位父亲痛苦而苍白的面孔看了最后一眼,身边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十匹马玩命地奔跑起来,雪橇摇晃着,再次让泽普莎站立不稳。她身体打转,裹着皮毛的身体跟后面的壁板碰撞着,把她的伙伴们逗得笑个没完。 
  坐在舱室内还是很平稳的。即使有磕磕碰碰,也被雪橇本身的重量抵消了。只是在开始那几分钟,车夫在市内边边角角的地方拐弯时,我们身上盖着的东西掉了下来,戈尔洛夫和我肩膀对撞着,女士们则碰撞在一起。一到了笔直的路上,下面的滑板声音很低,碾过横跨运河上面的木桥时也没有太大的声响。我们坐在里面很舒服,很暖和,最后干脆把裹在身上的皮毛脱了下来坐着。夏洛特又做了具体的介绍。她左边是米特斯基公主,夏洛特只简称她为娜塔莎。“我相信,塞尔科克上尉,你已经跟安妮见过面了,”夏洛特那音乐似的声音冷漠地吟咏道。谢特菲尔德小姐的眼睛直瞪瞪地注视着我,一动也不动,还冲我点了一下头。夏洛特然后介绍贝耶芙鲁尔伯爵夫人,最后是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人群中只有她们两个年龄在十八岁以上。尽管尼孔诺夫斯卡娅只有三十来岁,但她长而密的黑发中已经夹杂着几根银丝。我估计伯爵夫人比她大不了一两岁。伯爵夫人的头发闪着红光,呈很不自然的桔黄色。大概是因为这个,夏洛特说到她的名字时声音冷淡。夏洛特没有提及那个侍女,她坐在舱门和火炉之间的角落里,一顶很平常的女帽遮盖着脸。介绍完毕,夏洛特用穿在拖鞋里的大脚趾碰了碰躺在她前面,四肢伸开的小个子女孩,刚好碰在那女孩的肋骨上。她眼珠子骨碌一转,说:“我想你们已经认识泽普莎了。” 
  “认识我?他们当然认识我!”小不点儿尖声说着,好像一个给人提着线的木偶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每个人都认识我,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都跟我很熟,一下子就熟了!在女皇之后——应该说,在她之下——我是全俄罗斯最著名的女人!瞧我出外旅行,身后跟着的随从是这样一群出色的女士!先生们,你们对此有何评论?这样显赫的地位是由于我的魅力,还是由于我的美貌?”说到这儿,她侧身对着我们,猛地把手放到屁股后面,肩膀向后一仰。由于刚才跟舱室的后壁板相撞有点肿,她的左脸颊呈粉红色。我现在才看清她头上金色的卷发原来是一顶假发,歪斜地戴在颅骨上。她的嘴唇翘起,以示蔑视。我觉得她站在我面前的那副姿势很讨厌,她意识到了这一点,大声嚷嚷,使我觉得更加讨厌。“哦?我是你的梦中女郎,对不对?”看到我不回答,她踢了一下戈尔洛夫毯子下露出的脚,说:“也许那个美利坚人个子太大了占不了我的便宜。可是你呢,戈尔洛夫?你的个头正合适!”她弯着腰,用手臂支撑在膝盖上,发出一连串尖利的笑声,然后把笑得变了形的脸转过去面对着戈尔洛夫。   
  《爱情与荣誉》第十一章(3)   
  “治一治这个小婊子,比阿特丽斯,”娜塔莎·米特斯基说。那个脸上罩着帽子的侍女动弹了一下,却犹豫着。 
  我端坐在那里,想起戈尔洛夫在克里米亚一家酒馆里的经历。一个女招待想偷他的手表,他一拳头把人家的鼻子打破了,这我是亲眼所见。现在他那只手会不会给这个小不点儿来一拳?(那个女招待员的个头跟戈尔洛夫差不多大。)想到这里我不禁全身打颤。可是不等灾难降临,夏洛特站了出来,抓住泽普莎衣服后面的一根带子,把她拖到了女士们中间,像抱玩具似的抱着她,说:“哦,你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漂亮,傻姑娘,你的头巾都乱了!”她拽住泽普莎头上的假发,让卷发遮住她瘦削的脸。蓦然之间又有三双手落到了泽普莎的身上,她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她们给她浇香水,撒脂粉,用口红涂抹她的脸——这些妇女用品都是从收藏着的珍宝匣里拿出来的——毫不怜悯地毁坏她的容貌。 
  泽普莎假装反抗。她踢着,哭喊着救命。她越是挣扎,折磨她的人越是高兴,看到这个场面她更来劲了。与此同时,只有那个沉默寡言的侍女和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在一旁没有动手。那个侍女的双手紧握着,藏在铺盖里面,脸上遮盖着女式帽子。坐在戈尔洛夫右边的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她浓密的头发紧贴在脸颊上,呈波浪形的曲线,只露出高大的鼻子和厚厚的嘴唇。那样的鼻子和嘴唇要是生在别人的脸上可能很难看,但跟她的五官搭配起来有一种异国情调,很性感。她的眼睛在长长的睫毛后面闪动着。她就这样看了我们好一阵子,而我们则不断地用眼光向她表示我们已经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先生们,”她的声音沉静而坚决,尽管有周围的喧闹我们仍听得很清楚,“你们一定是富有经验的旅行家。打过那么多仗,还跨越了欧洲,从千里迢迢的……巴黎而来,是吗?” 
  听到这句话,在调逗的人中最不积极的安妮·谢特菲尔德完全放开了小不点儿,其他人也跟着松了手,倾听我的回答。 
  “是一起从巴黎来的,”我说。“在此之前,我待在伦敦。”她继续瞪着我,我只好接着说:“当然我还得坐船跨过大洋。不过我觉得那一次根本算不上是旅行,简直就是让我害了一场大病,因为我一路上都晕船。” 
  尼孔诺夫斯卡娅微笑着,但似乎并不觉得十分有趣。“你们在巴黎见面是巧合,还是事先安排好的?” 
  她这时将目光转向了戈尔洛夫,于是戈尔洛夫回答道:“我想是巧合。我们参加了对土耳其人的战斗之后便离开了部队,没有别的计划,只是观光旅行。斯威特当时还只是个孩子,我想他需要我照顾他。后来他去了伦敦——那是个罪恶的渊薮——但我只敢待在巴黎,靠自己打仗挣来的酬金勉强过日子。他从伦敦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我花光了钱。我们决定充当俄国雇佣兵去赚一笔钱。一路上,他出钱,我出技术。”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戈尔洛夫主动地向别人和盘托出这么多的秘密。但是这位女士的问话方式有些特殊——温柔当中带着浓厚的兴趣——这才使得他那么坦率。 
  “可你们不只是一般的熟人,对吧?”她追问着。“你们在同一个团里当兵打仗,所以是亲密的战友?” 
  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来这么多关于我们的消息,因而感到有些不自在。她瞥了我一眼,又转过脸去看着戈尔洛夫。戈尔洛夫告诉她:“不只是在一个团,我们还睡在同一顶帐篷里。在战斗中我一看到他发狂,就把他拉到我的身边保护起来。一个士兵跟最疯狂的人在一起是最安全的。上帝保佑疯子。” 
  她点了点头,仿佛从这句戏谑中悟到了某种深刻的东西。 
  娜塔莎似乎听厌了他们的谈话。“把你那特有的茶给我们来一点吧,斯威特拉娜!”她说。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打开火炉旁边壁板里的一个柜子,拿出一个小篮子,从篮子里取出一个茶炊,将它挂到炉子上面的钉子上。茶炊里一定装着热水,因为它没过多久就冒出了热气。我看了一眼谢特菲尔德小姐;她感觉到我的眼光,也回望了我一眼,然后又马上低下头去。 
  “喝茶吗,二位先生?”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一边给其他人分发茶杯,一边问道。 
  “谢谢,我不要,”我说。“我们马上就要到外面去了。” 
  “那么,来点白兰地?”她说。“我是专为你们带来的。既然你们要到外面去,喝点白兰地可以暖暖身子。” 
  因为现在还是早晨,我谢绝了。戈尔洛夫接过一满杯。她眼睛盯着他把一杯酒喝了下去。 
  我用拳头的下端捶了一下壁板,外面是车夫的座位。雪橇停了。我们听到车夫的跟班爬了下来,接着门开了。一阵寒风伴着亮光涌了进来,女士们赶紧缩到斗篷里。我拉紧身上的斗篷,走了下去,戈尔洛夫跟在我后面。 
  寒气刺痛了我的鼻子,阴天的光亮让我两眼流泪。我们已经远离了城市;雪橇比我想像的要快得多。戈尔洛夫和我来到后面,去看那两匹系在尾部的马。车夫跟班跟在我们后面,毫无遮盖的脸和手冻得通红。我们发现牲口很暖和,嘴上直冒热气,也很有精神。戈尔洛夫用俄语向那个跟班下达了命令,然后对我说,“我要去方便一下。”我跟他一起朝后边路旁最密的一簇树林走去。我一边走一边取下手套,手立刻冻得发痛。我说:“那些下人连手套都没有,怎么受得了?”   
  《爱情与荣誉》第十一章(4)   
  “你没看见他皮肤通红吗?”戈尔洛夫回答道。“有血液流通,比遮盖着东西还暖和。” 
  “要是我,手指非冻得掉下来不可!” 
  戈尔洛夫哼了一声。“你的手指也许会冻得掉下来,因为你太娇气。说到冻得掉下来,还真有这种危险。我听说在克里米亚有一个整团的人,那玩意儿长冻疮都没用了。”我们来到树林里,一道解开裤子。戈尔洛夫泄出一股小河似的水柱,直冒热气。他身子颤抖着,说:“哇,好冷哟!” 
  “这还叫冷?我记得那年在弗吉尼亚吐痰都结冰,掉到地上咔嚓直响。” 
  “我只是把我们最近经历过的寒冷与之做个比较而言。俄罗斯有一年冬天冷得要命,晚上你夹着一泡尿,撒下来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就能用冻成冰块的尿把扫帚柄给锯断。” 
  我们默默撒完尿,回到雪橇跟前。小跟班已经给一匹马装好了马鞍,正在给另一匹马安上马鞍。我们在半路停下来观看路面。冰雪覆盖的原野上只有几棵毫无生气的树星星点点地耸立在地平线上。“那个女的是什么人,那个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我问。“你认识她吗?” 
  “我不认识她,但我知道她是什么人,”戈尔洛夫压低嗓门回答说。“她是个调味师,把茶叶、汤汁和其他东西搅合在一起,给王室的人补身子。” 
  “你们这里的人不相信外科医生?” 
  “我们当然相信外科医生,”戈尔洛夫有点不耐烦地说。“锯断在战斗中受伤的一只胳膊,一条腿什么的,外科医生是盖了帽了,可是国王和王后做这种手术能有几次?调味师可以让锦衣玉食的人感觉更舒服。他们靠的不是迷信。好的调味师是要读书的。” 
  戈尔洛夫吐了一口痰,没有听到落在地上的响声,接着又说:“我认识她不是因为她会沏茶。我认识她是因为她给一个外国人做情妇,我忘了这个外国人的名字。” 
  “可她的那些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圣彼得堡你只要听俄国人的议论就可以知道许多事情。在舞会上,甚至在‘白雁’客栈,只要是用俄语的谈话,不是谈上帝,就是谈私通。我在舞会上和一个胸脯丰满的女人跳舞时就注意到了尼孔诺夫斯卡娅。女人想要你的时候——而你已经看到了,所有的女人都想要我——就会谈论别的女人,她们以为谈别的女人就可以使自己在相比之下比别人更漂亮。你没看见吗?你怎么会这么傻?” 
  戈尔洛夫用戴着手套的手背轻轻拍着前额,然后用另一只手的掌心按着肚子,仿佛消化出了点问题。他望着天空皱了皱眉,尽管不知道太阳到了哪里,还是说:“天不早了。我们赶紧动身吧。” 
  “等一下,戈尔洛夫。还有一件事。”他停下来,皱着眉头转身对着我。“你知道‘验证人’是什么吗?” 
  “验证人?” 
  “是的。”我用法语把这个单词告诉了他,可这个词是直译过去的,和英语中那个单词的意思一样含混不清。 
  “我没听说过这个词,” 戈尔洛夫说。“怎么啦,是指什么?” 
  “我也不知道。” 
  “那你是在哪儿听到的?” 
  “我以后再告诉你。走吧,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咱们得走了。” 
  车夫的跟班已经给两匹马装好了马鞍,我正要骑上去,戈尔洛夫伸手拦住了我。“等等,斯威特。咱们俩只需要一个人在外面挨冻。第一个小时你待在里面。” 
  “如果有情况,我们俩都得上马。” 
  “那来得及。我骑着马在雪橇前头四分之一俄里的地方开路,一旦有了紧急情况我就可以及时地回来让你上马。”他看到我有些犹豫,又说:“如果前面有遭洗劫的村庄,隔老远都能看见火光。如果咱们遭到伏击,你真的以为咱们俩能阻拦他们吗?哈!那七个姑娘只好跟他们走,生下几十个哥萨克小孩了!”他大声笑着,然后又皱着眉头,按着肚子。 
  “看样子你身体不是很好,”我说。“干吗不把第一个小时先让给我呢?” 
  “没什么,今天早上我让季孔给我买了一个香肠卷,调味品搁多了点;我还好。再说,我在这个小时里可以想着坐在里面是多么舒服,而你虽然坐在里面,却要想着过一会儿该有多么寒冷。” 
  “好吧,”我松开了握在手里的缰绳。 
  戈尔洛夫把缰绳递给了车夫的跟班,走到我刚才牵着的那匹马前,纵身跳上马鞍,说:“我也认为我应该骑好马,而且我知道你会把好马挑走的!” 
  “哦,那倒是。你现在骑着的这一匹个头显得大,其实只是脖子粗一些。它的胸膛小一些,前腿也短一些。你刚才不要的那匹马跑得更快。我早就知道你会换马的,所以才挑了一匹差劲的。” 
  “坏蛋!”戈尔洛夫愤愤地嘟哝了一声,策马上了路。我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然后钻进舱室内。雪橇重新上路。     
  第二部分   
  《爱情与荣誉》第十二章(1)   
  舱室里面,女士们在吃着面包、奶酪,喝着酒。饮食的香味夹杂着她们喷洒在泽普莎身上的芬芳,与我刚才在外面呼吸的寒冷空气形成强烈的对比,我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一个装香料的容器内。我坐下来,依偎在毛皮里面,她们给我递来吃的。我接过一块圆形面包和一团三角形的奶酪。“告诉我,”贝耶芙鲁尔伯爵夫人说。她那瘦削的脸朝前倾斜,不停地用舌头舔那老是嘟着的嘴唇。“你是一个不喝烈酒、不干任何坏事的美利坚清教徒吗?” 
  我蓦然觉得大家都在注视着我,心想她们在我刚才出去的那阵子是不是议论我了呢。伯爵夫人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刚好接过安妮·谢特菲尔德递过来的一杯葡萄酒,于是我举起酒杯说:“我喝酒。” 
  “是的,清教徒也喝酒,”夏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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