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荣誉-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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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走了一百码,还是没有听到喊声。我终于发现了自己一直都在寻找的东西:一条折回到冰封的河流的道路。沿着这条蜿蜒的道路,再钻进一个树林,我们朝右拐,沿着河的上游前进。雪橇在新下的积雪上留下车辙。如果那几个哥萨克人疯狂地追赶我们,在匆忙中错过了那个入口处,那他们就找不着我们了。
我们离开了那片稀疏的树林,来到河床上。这里离下游我们凿洞取水的地方有几百码远,而且看不见。但是我还是停住了。我们已经改变了方向,是迎着风的。刚才我在那个冰洞上方可以清楚地听到一匹病马的咳嗽,那么现在我们这个马队的声音传到他们那里该有多响?我催了一下马,马儿悄无声息地走下河堤;而拉雪橇的马队都是套在一起的,踩在冰雪上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雪橇哐啷哐啷地碾在地上,像一门木制的大炮。“让马跑起来!”我朝那个面无人色的车夫喊道。“我不做手势,就别跑得太快;不过,你让马跑起来!”
他举起鞭子,但又及时将它收了回来,然后松开了缰绳。马儿猛地向前一跃,在平坦而弯曲的冰雪道上轻快地前进。
我落在后面,一边骑着马,一边四处张望,看树林里有没有埋伏,还不时地注视着后面,看下游是否有追兵来到。我心里充满了进入战斗状态的念头,接近于恐慌的忧虑让我的热血在全身澎湃,从内脏到脑袋,再回到内脏。如果此刻我看到了对手,我可能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比如说叫喊、朝他挥舞马刀;我实在是太紧张了。
我极力想控制住自己,强迫自己回答一些问题:他们会追赶我们吗?那四个哥萨克人自己正在躲避别人的追击,筋疲力尽,会有那种警觉,那种好奇心,那种自信心,那种野性来追赶我们吗?如果他们没有看见我们,他们会跟踪而来吗?他们根据冰上的痕迹能够判断出我们的雪橇马队有多少匹马吗?他们能根据这一点以及滑板的深度和宽度知道我们这辆雪橇体积很大,东西很多,可能是王室的雪橇吗?如果他们来了,那他们会是一伙惊慌失措、小心谨慎的人呢,还是一伙像狼一样的家伙?狼头。
车夫的想法可能跟我的差不多;他赶着马飞快地奔跑。这样的速度对于乘客来说跟哥萨克人一样危险,因为河面上有的地方很窄,河堤很陡,雪橇在右拐弯的时候,很可能会翻倒;而到达结了冰的急流地带,滑板很可能会给卡住,扯脱下来,受惊的马匹会拽着像扎布机一样的雪橇继续笨拙地往前跑。就这样走了大约一英里路,我才跟上车夫,示意他停下来。
“放松一点!”我喘着气对他说。“马和人都会死在你手上的!”他两眼瞪着我,过了一会儿才明白我在说什么。“往前走吧,”我命令他,“走慢一点,不要跑!看有没有离开河流的岔路出去,不是树林里头的空地。”
“河堤太陡,走不出去!我们给困在里头了!”他咬着牙齿说。
我哧哧地笑着,装出一副疲惫的样子。“你看见哥萨克人了吗?我看到只有那几个,而且他们正离我们而去。按我说的去做就没事,现在也好,明天回圣彼得堡也罢,都照我说的去做。”我瞪了他老半天,他这才相信我是说真话。“往前走。慢一点!你要想跑出速度来登上河岸,那就跑吧,但一定要找到路!让你的跟班朝后看我的信号!”
他们又上路了。雪橇马队的声音逐渐微弱,但是雪橇滑板在本来是白色的冰上划出一道闪亮的银色痕迹。我策马往回跑,来到河床急拐弯处,前面是一段笔直的河床,很长。我钻进树林里,观察拐弯处那边的情况。
他们来了。
他们的来临和来临的方式都让人惴惴不安。河床虽然很窄,但他们分散了开来,以防遇到埋伏。河堤两岸各有一个家伙,河床中间两个人,一前一后。他们骑得很快,但不匆忙。我刚才腾挪的时候把他们当成无知的野兽,而现在他们朝我们奔来,却采用了高明的策略。
《爱情与荣誉》第十五章(4)
我感到耳朵一阵刺痛似的发热,好像在嗡嗡作响,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依仗拐弯处的遮蔽,我追赶着雪橇。开始是小跑步,然后是慢跑。我不敢大声喊叫,因为叫声会传到后面,压过哥萨克人的马蹄声而被他们听见的;我只是朝车夫的跟班挥手。他也朝我挥手,雪橇突然飞跑起来。
“妈的!”我喘着气,小声骂了一句。“不!不!我们只要保持刚才的速度,就比他们快得多。以这样的速度前进,只要能找到一条路、找到了一个村镇就没事了,哥萨克人就不会再追了。我再次拼命地挥手,车夫的跟班也朝我挥手。车夫抽着鞭子。
事情本来还不算糟糕。雪橇在冰雪上飞驰,哥萨克人在几英里之内很难追上我们。可是正在这个时候,车夫以为机会到了——前面有一座桥,那里有一条横跨河流的道路。
他勒着马,我在他后面一百码的地方,也感到轻松了许多。这时他看见桥上有积雪,而行人走的那段河堤虽然很平滑,很好走,却在我们的另一边。桥太低,雪橇无法从下面钻过去。而我们这边的河堤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雪橇似乎不动了,仿佛是车夫要它停住的。然后,车夫挥动着鞭子,马匹朝河堤上猛冲。
领头的两匹马陷在齐胸深的雪里,挣扎着站了起来,两腿打颤;随后的两匹马碰到河堤上,站立不稳。后面的雪橇侧身一歪,翻了过来,侧面朝天。噼啪一声响,我还以为是雪橇呢,原来是两副轭纠缠到了一起。车夫的跟班挣脱了身子,撞到桥上滑了出去;车夫手里握着缰绳,一下子给拖下来掉在了挽绳中间,跟歪倒的马蹄绞在一起。雪橇的一个滑板朝我这边伸了出来,有我的头顶那么高。我在雪橇旁边勒住马。另一个滑板挂在一棵倒在地上、被冰雪覆盖着的树枝上。雪橇就是被这棵树绊翻的。
雪橇里面传出尖叫声。车夫的跟班挣扎着站起来,跑过去稳住马。我爬到雪橇的边框——现在是顶部——上,用力砸开了一个窗口。“是我,塞尔科克!”我喊道。“有人受伤了吗?”
夏洛特冲我喊道:“没有人因为乱动而受伤!你想要我们的命吗?”里面乱糟糟的,好几个人的手肘和脚在舱室一侧那一大堆脱落了的皮毛中乱动着,一堆喘着气的人身上撒满了梳子、打碎了的小镜子、装口红的广口瓶、一团团的脂粉、高脚酒杯,这些东西不时地发出阵阵叮当的响声。又有几个脑袋露了出来。有人在哭——我以为是贝耶芙鲁尔伯爵夫人——原来却是跌破了鼻子的安妮。比阿特丽斯用帽子罩住手,把一块块的火炭捡到掀翻了的炉子上。戈尔洛夫笔直地站在原来是门的地方,手里握着马刀。他的眼睛反射着从窗口进来的光亮。我也不知道他认出我了没有。
我朝下游方向望去。除了雪橇在冰雪坚硬的表面上留下的一道道印痕之外,四周是荒凉的乡村景象。风小了。河岸两旁的树木在寒冷中静静地耸立着。我估计大约过了两分钟,顶多三分钟,那几个哥萨克人拐过了那个河弯,看见了翻倒在地上的雪橇。
车夫的跟班拽住领头两匹马中最疲惫的那一匹,用自己身子的重量往下拉马脖子上的挽具,不让那匹公马用后腿站立起来。其余几头牲口在乱糟糟的挽绳里头拼命地往前冲,但是它们都站稳了脚跟,也没有给绳子扼住身体。这样它们至少是不会出声的。车夫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给踩进了雪坑里,右边的颅骨破了,上面还有一个马蹄印。戈尔洛夫的马仍然站立着,马鞍还是好好的,系在雪橇的尾部,看样子没有受伤。“谁会骑马?”我朝女士们喊道。
“我会。”又是夏洛特。
“我们都会,”安妮说。她脸色苍白,但表情很镇静。
“如果是双腿在同一侧的马鞍,我也会,”米特斯基公主说。她仿佛要把刚才的骚乱搁到一边,加入到我们的计划中来。但是,我突然想到她的身份,还有其他几位贵族小姐。她们这几个人都只在最轻松的环境中骑过马。我停了下来,看着戈尔洛夫。他正痴呆呆地望着那几个女人。
“什么样的马我都能骑。”是比阿特丽斯。她从手上取下那顶帽子,注视着我。
“戈尔洛夫!”我说。他看着我。“把手给我!”
他伸出手来,拽住我的手臂,帮着我把他从窗口拖了出来。他一屁股坐在雪橇的一侧,说:“我不知道能不能骑马,但我能打仗。”
“是的。我知道你能。该你了,比阿特丽斯!”我又把手伸进去拉比阿特丽斯。只一下,她就出来了,身子悬在空中,掉下来蹲在地上,骨碌着眼珠子,仿佛凭嗅觉就能闻到危险似的。夏洛特和安妮举起了她的大衣。“不,不是那件!”我急急忙忙地说。“给她一件斗篷,她得看上去像个男的。还有那顶毛皮帽子,尼孔诺夫斯卡娅的那顶。在远处看上去就像一个匈牙利轻骑兵!”
拿到这几件衣服后,我急忙对比阿特丽斯说:“把这些都穿戴上,把头发挽上去!骑戈尔洛夫那匹马,喏,在那儿。骑到河对岸有树林的地方去。我向他们冲锋的时候,你要让他们看见你,主要还是让他们听见你,咱们需要的是声音。从树林里头喊,用你最大的力气喊。明白了吗?”她点了点头。
“还有你,戈尔洛夫,你就坐在这儿,坐在雪橇的顶上。他们只看见了你,而你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他们会以为我们是一个小分队,自认不是对手。好,去吧,比阿特丽斯。等一等!你看见我冲过去,就别等什么了,也别过来帮忙!你骑在马上就成,明白了吗?只要不给他们逮住,不管骑到哪里都成!好,去吧!”她滑到马的跟前,解开绳子,登上马鞍,走了。
《爱情与荣誉》第十五章(5)
我探身朝舱室里头说:“一切都已安排好了,女士们。保持镇静,别出声。还有——”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安妮!把那个装口红的瓶子递给我,快!”她递了过来,我站直身体,坐在雪橇的边沿上。戈尔洛夫弓着腰,好像腹部又在疼得要命。他静静地看着我把口红在我的脸上涂成宽宽的道道。然后,我跳下雪橇,跃上马。
我本来打算爬上河岸,躲到比阿特丽斯对面的树林里去。可是,等我勒马转身面对着下游的时候,我看见了第一个骑着马的家伙出现在了拐弯处。
他迅速回头,不见了踪影。等了好一阵,四个骑着马的家伙拐了过来,挤在一起。他们缓慢而坚定地往前走,马一边走一边摇着头。
我身后的戈尔洛夫正给车夫的跟班发布命令,他讲的是哥萨克人听不懂的法语,但车夫的跟班也没有听明白他讲了些什么;不过,戈尔洛夫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神情。那几个哥萨克继续前进。
我知道他们没有上当。如果他们有任何怀疑的话,要么是分头并进,从不同的方向进发,要么就根本不朝这边来。他们继续逼近,那个身材粗矮的头领催了一下马,跑到另外几个人的前面。我想,他们随时都会发起冲锋。
我大叫一声,扭过头去,用力怒吼,踢了马一脚,马朝他们冲了过去。
隔着中间的冰雪,我看到他们在犹豫,为首的家伙拽着缰绳的手由于惊恐都僵直了。我又叫了一声,离他们有一百码,回声震颤着我的耳朵,我都听不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我可以感觉到胯下的马,但听不见马蹄踏在冰上的声响;除了我的心脏之外,整个世界仿佛都沉寂下来。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比阿特丽斯这时侯已经在行动了,但是我的眼睛直瞪瞪地看着前方那四个哥萨克人,自己的眼界变得十分狭窄,看不见树林,更看不到树林里的比阿特丽斯。那几个哥萨克人的形象越来越大,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看着我那像印地安人似的脸。尾随在后面的那两个家伙停了下来。为首的家伙朝他们俩喊叫着,举起一柄很短的弯刀。
我从刀鞘里拔出马刀,刀铮铮作响。
为首的家伙和另一个人策马走在前面朝我冲来,其余两个人面对着树林。虽然他们的队伍不很整齐,但却形成了一条完美的战线,前面一个人,后面一个人。经典的马刀对杀是迎面逼近敌人,然后左转弯,右手对右手地劈杀一次,接着转身返回来任意地对杀。如果并肩对杀,他们就没有了人数的优势,因为这样我就可以猛冲到旁边,一个对一个地劈杀。但如果他们摆成了一条线,他们就可以在第一次对杀时使我处于劣势,还没等我喘过气来,第二个人就可以结束战斗了。
为首的家伙首先冲过来,挥舞着弯刀,嘴唇高高地翻起来。我策马冲上去,在他面前突然改变方向。他以为我会冲向他的右边,我结果跑到了他的左边。他正要调整姿势在马脖子上来个笨拙的交叉劈砍,我就已经跑到了他的后面,冲向了第二个骑手。我一刀朝他的脖子上砍去,将他劈倒在地。我的这一交叉劈还真不赖。
我从另外两个哥萨克的后背疾驰而过,他们面对树林,正在犹豫不决。一个家伙骑着那头喘着粗气的马,手里握着一把跟首领一样的刀;另一个家伙右手握着一柄弯刀,左手拿着一把砍刀。我冲到他们身后时,他们退缩了,转过身来。那个双手都有刀的家伙要腾出一只手来勒住吓得往一旁后退的马,只好把砍刀衔在嘴上。
我在他们身边二十码的地方勒住马,滑了一下,停了下来。冰的上层很结实,马能站得很稳,但是那一滑使我想起转弯不能太急。我转过身来,看见为首的家伙也在转向。我们又向对方冲去。
第一次冲锋时他很小心谨慎;这一次他是狂奔而来,他的马在身后踢起一大片雪屑。我慢了下来,然后朝他的左边冲去,那样子好像要跟他进行交叉冲击。就在他调整方向的当儿,我假装要改变方向,冲向他的右边。他犹豫了好久,使我有足够的时间从他身边冲过去,没有对砍。另外两个人还没来不及准备,我就冲到了他们的面前。骑在病马上的那个家伙,举起手来捂着脸,往后退缩,差一点从马鞍上掉下来。另一个哥萨克人扔下了缰绳,从牙齿上取下砍刀,试图恢复身体的平衡。但这时我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我刚到克里米亚去充当志愿兵的时候,曾如饥似渴地学习作战方法。那时侯我已经掌握了骑马和劈刺的技术。是戈尔洛夫教会了我真正的格斗技巧。他告诉我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窍门。比如说,在格斗中不能让脑子指挥身体,而应该让身体凭直觉行事。现在的我就是这样,让眼睛和手自己去挑选目标,而身体处于松弛和展开的状态。这样我的马刀速度很快,像鞭梢一样。我的刀刃碰到了那个哥萨克下巴下方的脖子。他的头从肩膀上掉了下来,在马屁股上弹了一下,滚到了雪地上。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只有那个无头的哥萨克人的那匹坐骑逃走时马蹄在积雪覆盖的冰面上发出的沉闷的声响。河上每一个人都被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惊呆了。在那突然沉寂的瞬间我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好像是下意识的祈祷,就像一个受了惊吓的人叫喊上帝的名字那样。我知道在比阿特丽斯对面的河岸树林里还有一个没有露面的哥萨克人。是个侦察兵?是个伤员?既然他没有参加战斗,那就一定是不行了,要不就是吓坏了;不管怎样,有一个人在那里观望。
《爱情与荣誉》第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