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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爱情与荣誉-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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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尔洛夫突然用手抓住她的喉咙,把她的身体整个地提了起来,她的一双小脚在空中乱踢;他没有放慢脚步,只是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径直朝二十码开外的水池走去。由于手里提着乱动的泽普莎,他一下子没有抓紧身上裹着的毯子,结果毯子从一个肩头上往下滑,接着又从另一个肩头滑了下来,最后他干脆松了手,毯子掉在了脚下。他全身上下赤裸裸的只穿着一双靴子,继续在雪地上走着。女士们哇哇乱叫,用手捂住嘴巴,但没有遮住眼睛。她们纷纷退回到温室里,目瞪口呆地看着水池方向。戈尔洛夫到了水池旁边后,就像把一个粪块抛到厕所里一样,把那小侏儒扔进了那个肮脏的洞里。满身泥污在底下清理水池的农奴们匆忙地跑到边沿上观看,一个个像惊呆了的蟑螂似的。戈尔洛夫转过身来,让我去给他捡起毯子,自己昂首阔步径直走到洗澡的小屋里,砰地把门关上了。 
  几乎是在同时,比阿特丽斯从小屋左边女士澡堂的门口走了出来。她刚洗过的头发梳在脑后,闪烁着潮湿的光亮。她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外面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斗篷;脸上由于寒冷而红光满面,冒出的一缕缕热气随着寒风飘散开来。她起先眼睛看着地下,然后抬起下巴,冲我笑了笑。“我已经把你的制服放在了男士那边的衣柜里,还有干净的内衣,”她说。 
  “谢谢你,比阿特丽斯,今天你干的事情够多的了。还起这么早。” 
  我相信她脸红了。 
  我正要进去跟戈尔洛夫一块洗澡,突然听到有人喊道:“喂,塞尔科克上尉!”我转过头去,是别连契科夫伯爵从谷仓那边兴高采烈地快步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乡绅干活时穿的衣服,是定做的,很不实用。他脚上打着绑腿,头上戴着一顶插了羽毛的绒帽,满脸堆着笑容。“我们已经修理好了你们的挽具,还把雪橇边沿上擦掉的油漆都涂上了!我们重新安装了舱室里的火炉,还有——啊,我的天哪!那是什么?”他指着水池,泽普莎从头到脚都沾满了水池里的淤泥,正在往上爬。那几个浑身是泥的农民正帮着把她拉上来,而她却在对她们破口大骂。 
  “哦,”我说,“那是泽普莎。她接受了戈尔洛夫伯爵的邀请,到你们家水池底下去探险。”   
  《爱情与荣誉》第十八章(2)   
  “戈尔洛夫伯爵!是……什……?”我们的主人喘息着说不出话来,用手指着温室的门口。那里,女士们拍打着他妻子别连契科娃伯爵夫人的手指,扇着她的脸。她显然是看见赤身裸体的戈尔洛夫之后就昏了过去。虽然她横躺在门槛上,我却认为她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上次看到她时,她也晕倒在了进门的那一刻,所以我认为她昏过去是常有的事情。伯爵本人也没有大惊小怪,只是扬起眉毛说:“我说,她又来了,是不是?是什么引起的?” 
  我很详细地讲述了戈尔洛夫在雪地上所做的一切。 
  “你是说,没有穿一件衣服,只有一双靴子?”伯爵反问道。“哦,我的天!我的天!呵呵!你是说,全身赤裸裸的?呵呵呵。哎!简直是给我们这道宁静的色拉上添加了一道出人意料的小配菜,可不是?” 
  “说得太精彩了,伯爵。” 
  “早上好,女士,”伯爵对比阿特丽斯说着,取下头上的帽子。那一刻,我觉得他比任何事后都更加可爱。 
  “早上好,伯爵,”她说。“谢谢你把洗澡水烧得这么热。真是好极了。” 
  “太好了,太好了!”他说。“现在,你说戈尔洛夫伯爵完全好了?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哦,我正要说雪橇和挽具都修好了,至少在我们乡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有别的事我可以帮忙的吗?” 
  “有一件事,”我说。“我得派一个信使到圣彼得堡去。你这儿有谁可以去吗?” 
  “派谁去呢?谁去呢?。对了,嗯……我家厨师的儿子马骑得很好。他可以去!” 
  “我要一点纸。” 
  “太好了!太好了!”伯爵说着,快步朝屋子里走去,来到妻子跟前。他妻子动弹了一下,看见是他,叫了起来。“我最亲爱的!”他也回答了一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比阿特丽斯为了让我享受自己的隐私,也为了对倒在地上的伯爵夫人尽一个女性应有的职责,跟着伯爵去了。我走进了洗澡的小屋。戈尔洛夫这时完全赤裸着,也就是说他连那双靴子都脱下来了。他两脚分开站在一个云杉木做的滤栅上,两个农民在他上面的架子上歪着一只铁壶把水倒在他的头上。水洒在他的身上,把他手臂上、胸脯上、腿上的毛冲得连在了一起,也把他的头发冲成了一顶油光发亮的帽子。他的八字胡上滴着水,脸上挂着笑容;水通过滤栅冲到了地下的冰块上,升腾起一团水蒸汽,就像云一样把我们裹在里头。我坐在板凳上脱光衣服,走到滤栅上跟他站在一起。那几个农民也朝我身上倒水。 
  戈尔洛夫朝架子上的一个家伙喊叫着,那个人扔下一块肥皂来。戈尔洛夫把自己涂成了一个雪人,那几个农民又用水把他浇成了原来的野人样。他把肥皂掰成两半,把其中的一半递给我,再用另一半往自己身上涂。“只有健康的人才洗澡,”我说。“看到你这么开心地洗澡真是太好了。” 
  “这算不了什么!”他说。“真算不了什么!你看见那个地方了没有,热水融化了冰块?钻到里头去!那才算是货真价实的俄国澡!” 
  我笑了。“那个梯子是夏天下到小溪里游泳用的吗?” 
  “是的。不过你别转移话题。什么,太冒险了?你们美利坚人的骨头太脆了?”突然他跳入冰冷的水里,让水没过自己的头顶,过了一会儿才露出脸来。那几个农民又给他浇水。 
  我二话没说也跳进了水里,戈尔洛夫不停地用俄语向农民们笑着,喊着,他们几个人假装热水用完了,我站在那里直打哆嗦,用德语威胁着他们,最后他们又开始给我们浇热水。 
  戈尔洛夫和我打上最后一次肥皂,清洗完了,听到女士那边的门给推开了。一个嗓门大声地下命令:“注意!准备给我浇水!”是泽普莎。我们这边浇水的人把罐子塞到墙壁高处的一个洞里,那边女的接了过去。就在浇水的人把一罐罐从隔壁水房里传过来的热水递到女士那边时,戈尔洛夫和我用硕大的浴巾擦干身子。“肥皂!再来一点肥皂!”我们听到泽普莎在吆喝着。戈尔洛夫冲着我咧嘴一笑。 
  我们正在穿比阿特丽斯放在澡堂衣柜里的干净制服,忽然听到泽普莎大惊小怪,好像有人在调戏她似的。“走开!”她喊道。“你够了没有?哦,老爷们,可怜可怜我泽普莎吧!” 戈尔洛夫和我相互皱了皱眉,我们最后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泽普莎是要给温室里的女士们逗乐,她们在那里都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哦,不要强奸我,别!”她尖声嚷嚷,好像一个女主角在表演一场狂欢闹剧。“我知道我个子小,又柔弱,在你们面前赤身裸体的,别强奸我,别……!” 
  将男女浴室隔开的那道墙跟外面的墙壁一样厚实,温室里的女士们当然也清楚。可是我们仍然能听到女士们喘息和窃笑的声音传出来。与此同时,泽普莎继续叫嚷着。“走吧,”我对戈尔洛夫说,“咱们出去,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再把那个家伙扔到水池里去!” 
  “等等,”他说着,扣上衬衣上的扣子。“我这样还不够体面。” 
  “体面?”我说。“体面?”我正要嘲笑他,泽普莎的叫喊声夺走了我所有的兴致。 
  “别,别两个一起来!要干就干比阿特丽斯。比阿特丽斯可以对付很多男人!比阿特丽斯才乐意呢!干比阿特丽斯,别干我!”   
  《爱情与荣誉》第十八章(3)   
  我一下自呆在了那里,每次听到泽普莎喊比阿特丽斯的名字就心疼。我恨不得冲到女士浴室那边去亲手揍她一顿。可是我犹豫了,担心公开袒护比阿特丽斯会让她在众人眼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我仍然在犹豫,为泽普莎持续的叫喊声而心痛。忽然,我听到女士浴室的门砰的一声开了,叫喊声戛然而止。 
  然后一个声音——比阿特丽斯的声音——从墙壁那边传了过来。“你听我说!”她怒不可遏地对泽普莎说。此时的泽普莎一定是惊呆了,她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你再喊我的名字,我非把你这小妮子的黑心脏掏出来吃了不可!” 
  一阵沉默,两人一定是四目相对;女浴室那边的门又砰地一响。过了一会儿,有人敲我们这边的门。我走了出去,面对着比阿特丽斯。“把你们的制服递过来,我拿去洗,”她说。我看着比阿特丽斯的那一刻似乎感到温室里所有的女士都在拿眼睛注视着我。我想跟她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戈尔洛夫走到我的身边,手里抱着一堆脏衣服。比阿特丽斯伸手来拿,可是我抢了过来。 
  “不,你就别拿我的脏衣服了,”我说。 
  “我的也别拿去,”戈尔洛夫说。他的声音很大,站在台阶上的女士们都听得见。 
  “别傻了!”她笑着说。“你以为我拿脏衣服难为情吗?”她从我手里夺过衣服,我像个孩子似的顺从了。她瞥了一眼戈尔洛夫,又瞥了我一眼,径直朝厨房走去,一副很自豪的神情。 
  我用别连契科夫伯爵给我的纸写了一封信: 
  在别连契科庄园以南,约尔科娃庄园以北遭到哥萨克人的袭击。所有 
  的妇女都安然无恙。车夫死了。丢失了两匹马。今天回圣彼得堡。 
  从卡斯科夫路进城。 
  塞尔科克 
  我问戈尔洛夫哪条路进城最隐蔽,他就说了这条路;我觉得在离北部首都只有一天路程的地方就碰到了哥萨克人毫不含糊的威胁,因此找一条安静的路回去是明智的做法。我封好了信,信封上收信人是米特斯基亲王和/或杜布瓦侯爵。我给别连契科夫派去送信的那个农民嘱咐了几句,让他要小心、要快。 
  别连契科夫自己不肯接受任何补偿。戈尔洛夫睡过的那床被褥我叫人烧掉或者埋了。他也不肯要我们赔。这位乡村伯爵只是问我们的费用是皇室出,还是我们自己掏腰包。我告诉他费用由我的顾主出,又拿出自己的钱包。他什么也不肯要。然后他坚持要给我们一个仆人,充当我们的车夫。 
  于是,我们的马队添加了别连契科夫送的两匹马,挽具修好了,雪橇也给上了漆,那个哥萨克人给绑得结结实实的放在车顶上,戈尔洛夫和我上了马鞍,我们又离开了别连契科庄园,返回圣彼得堡。   
  《爱情与荣誉》第十九章(1)   
  “走哪条路?”我问戈尔洛夫。 
  “我不知道,你来选吧。” 
  “我来选?这不是在我的国家,对不?” 
  “别着急!这两条路总有一条是对的。离圣彼得堡这么近,条条道路通那里。” 
  “就没有哪一条通往别的地方?见鬼!我真受不了!”在回圣彼得堡的半路上,天下起了雨。开始的时候是冻雨,后来成了雨水,下了很久,淋得我们浑身湿透;再后来又是冻雨,砸在人身上很疼。我们骑着马,很热,衣服里头湿漉漉的。戈尔洛夫给了我一顶熊皮帽子戴在头上,只露出脸,脸好像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似的。现在我们停在一个丁字路口,离城市中心要么只有五分钟,要么得走五天,这我说不准,显然谁也说不准。我们向仆役问路,他手里握着雪橇的缰绳,只是耸了耸肩。我们这时已经离开了进城的大道,根据戈尔洛夫的建议走一条隐蔽的路来到了这里。我跟在戈尔洛夫后面骑了一个小时,结果发现他以为是跟着我走的。“我们上次跟佩奥特里在一起时,就是先从这里进城的!”我冲他喊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当时你跟我在一起。” 
  “这不是我土生土长的城市!” 
  “当时天是黑的。” 
  “再等几分钟天又黑了!天黑了你还熟悉一些吗?” 
  戈尔洛夫打了个呵欠。“随便你走哪条路。” 
  “随便我?为什么要我来选择?” 
  “你以为我愿意承担迷路的责任吗?我们这里有五个全俄罗斯最高贵的女人。这一切是你安排的。你来选择。” 
  我盲目地踢了马一脚,来到其中的一条路上,正要往前走,迎面一个人骑着马跑了过来。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跟他打招呼,他就勒住马,伸长脖子,打了个转,然后快步跑过去了,喊了一句戈尔洛夫和我都没听懂的什么话。从他的衣着来看,这个古怪的家伙显然不是哥萨克,而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仆人。我们继续前进。 
  我们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块空阔地带,周围有一些破烂的房屋。“啊,选得好!你——” 戈尔洛夫刚开口就止住了。在这些破木屋的前面站着许多人,都是有家有口的——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婴儿,一个男子牵着两个抓着他裤腿的孩子,还有几对夫妇和零星的人等,他们都望着我们从他们面前经过。我看了看戈尔洛夫;他皱着眉头,摇摇头,露出困惑的神情。 
  我们来到一座桥的前面,下面是一条流经圣彼得堡的运河。桥的这边没有人,但是在对面却聚集着好几百人,朝我们指指点点的,无声地观望着。等我们过了桥,人群就发出一阵阵的声浪:“万岁!万岁!”我们停了下来;不停下来就得从他们身上碾过去。他们挤得很紧,马儿有点害怕,直尥蹶子。人群形成一个圆圈把我们围在中央。开始我还担心雪橇里面女士们的安全,但是人群自动地与雪橇保持一定的距离,在附近转动着,喊叫着。 
  然后我们看见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路边,米特斯基亲王已经下来了,后面跟着杜布瓦侯爵。 
  我们这边的雪橇门开了,女士们纷纷下车,几位父亲冲到女儿跟前:米特斯基亲王冲向娜塔莎,杜布瓦侯爵冲向夏洛特。娜塔莎先抬头望着天空,划了一个十字,然后把手递给她父亲,满面笑容地坐了下来。她父亲吻着她的手。夏洛特则是立刻钻到了她父亲的怀里,她父亲把她搂在胸前,亲吻着她的脸颊——她乜斜着眼,皱着鼻子。 
  戈尔洛夫和我下了马步行——实际上是一路趔趄着。我们一则坐在马鞍上累了,二则对眼前这一幕感到万分惊讶。我们走向雇用我们俩来保护他们女儿的这几个人。 
  “先生们!先生们!”米特斯基喊着,双手握住我的手,然后又紧紧抓住戈尔洛夫的手,使劲摇着,接着又是我的手,再后来又是戈尔洛夫的手。旁观的人对这一切感到很开心,几位面容威严的绅士也是如此,他们站在人群的边缘,微笑着。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辆马车,里头走出来另外一些尊贵的绅士,他们冲过来侍侯其他几位女士。贝耶芙鲁尔伯爵夫人有三位——而不是一位——来自宫廷的绅士向她问寒问暖。她一边回答他们的问题,一边打开吊在手腕上的扇子,在雪地上扇着。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还有泽普莎,都有衣衫笔挺,戴着皇室礼帽的男士来迎接她们回家。 
  第三辆马车哐啷哐啷地驶了过来,车夫勒住四匹喷着气的马匹,停住了。从马车里跳下来谢特菲尔德勋爵和一个高个头、身材很单薄的男子。这个人我见过一次面,叫蒙特罗斯。这两位绅士很费力地穿过人群,来到安妮跟前。 
  杜布瓦侯爵站在我的身边;我把脑袋凑近他,说:“这是怎么回事?我尽了最大的努力要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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