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荣誉-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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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您,塞尔科克上校,”她说,“季孔!你能肯定我们见过面吗?”
“可……”
“季孔!”
季孔在他母亲严厉的目光下鼓起勇气,非常正式地说道,“塞尔科克先生……上……上校,这是我母亲。妈妈,这位是塞尔科克上校。”
“夫人!”我弯下腰去亲吻她的手。“我感到十分容幸能再次见到您!而且为……正式认识您感到高兴。”
她矜持地笑着点点头,然后板着脸对戈尔洛夫说,“那么将军阁下,您又来了?”
又来了?我不大明白。
“我估计这次不会把我赶走吧,”戈尔洛夫说。
“我相信我稍微多做了点吃的,”季孔的母亲说,不过桌子上已经摆放了四套餐具。
我那天晚上坐在季孔的对面,戈尔洛夫坐在季孔母亲的对面。季孔的母亲名叫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舍夫洛娃,丈夫十年前在克里米亚阵亡。她说他“是个十足的疯子,就那样离开了家,就那样死了;不过他在家时对我儿子和我还不错”。尽管她说话尖刻,我还是能感觉到她非常爱那个男人。(我应该在这里解释一下,俄国人的中间名来自这个人父亲的名字,如果这个人是男人,那么在名字之后加上“奥维奇”;如果是女人,则加上“奥夫娜”。称呼别人时使用这种来自父亲的中间名可以表示尊敬和正式;戈尔洛夫总是称呼他对面这个女人“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或者“夫人”。)只要她开口说话,季孔就会看着她。我被她打动了,仔细地观察着她。不过,真正最仔细地观察她的却是戈尔洛夫,因为他假装根本不去注意她。作为证据,我给大家列举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和戈尔洛夫之间下面这段对话:
《爱情与荣誉》第二十五章(2)
“伯爵――我是否应该称呼您将军?――您那甜菜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对劲?没有!非常好吃!可口极了。”
“您怎么知道?您连碰都还没有碰一下?”
“我……在等您先动口,夫人。”
“我习惯在吃完肉馅饼后吃甜菜。”
“您以为我不是这样吗?我吃东西总讲究一个先后次序。”(这当然是弥天大谎;戈尔洛夫吃东西时就像只野狗,如果有人敢在他饿极了时把手指伸到他跟前,他一定会把那些手指吞进肚里。)“再说,效仿女主人也是一种礼貌,对吗?”
“太对了!也许让我感到吃惊的正是您或其他俄国贵族的这种礼貌。”
“既然您如此急于要我吃下您做的甜菜,夫人,我这就照办!嗯!唔!不错,这甜菜做得非常好吃!我一定要告诉大家。”
“这么说,您还是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知道什么是礼貌什么是不礼貌。这让我感到更加吃惊。”
季孔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切,眼睛在戈尔洛夫和他母亲之间来回穿梭,完全被他们这种交锋迷住了。在我看来,每次交锋中败下阵来的总是戈尔洛夫,而她则一路高歌。不过,也许真正败下阵来的并不是戈尔洛夫。当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把盘子端到厨房、季孔也跟她进去帮忙时,戈尔洛夫和我站在壁炉前烤火,他凑到我耳边悄声说,“这女人真了不起,是不是?”
“那当然,”我说。
“你知道吗?”他非常兴奋地说,“我昨天来拜访过她。”
“你知道季孔是她儿子?”我问。
“不知道!根本不知道!我从米特斯基那里要到了她的地址!我……我只是想谢谢她给我们做了那么漂亮的军装。就这么简单。真的。我为我那身军装感到骄傲,所以想谢谢她。”
“戈尔洛夫,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可言呢。你可真是够忙的。”
“你……”看到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进来端走桌上最后一个盘子,戈尔洛夫立刻不吭声了,只是盯着天花板,来回晃动着身子,直到她重新走了出去。“你以为你去宫廷搞阴谋时,我就整天躺在那里睡觉?”他接着说道,“好了好了,我来到了这里!我正准备敲门时,你猜谁从门里蹦了出来?季孔!他上午不用去客栈,所以当然会在家里!我随即想起他曾经说过他母亲是个裁缝。嗯……我第二次见到她时,话全让季孔说了。她只是望着我。我告诉她我非常喜欢那身军装……我说她要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把军装赶出来,而且做得那么好,我想再给她一些额外报酬。钱当然是我刚刚拿到的那些报酬。你猜怎么着?她拒绝了!拒绝了!‘有人已经给了我报酬,’她说,‘那是我同意的价格。我不会接受任何多余的报酬。’你看她多么了不起,她……”
戈尔洛夫再次住嘴,因为女主人又走了进来,而且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俄国式茶炊,以及拌着奶油的草莓。那些草莓个儿很小,品相也不好,属于温室里长出来的,可那却是我吃过的最可口的甜点。
我们离开时,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站在店铺的门口,一只手搂着季孔的肩膀,而季孔则在使劲地挥手。佩奥特里驾着马车带我们离开时,戈尔洛夫在轻轻哼着歌。
就这样,戈尔洛夫找到了每个士兵在开赴战场的前一夜最希望得到的东西:心中有了一份爱情、有了一份希望;如果他战死在疆场,这个世界上将会有某个人为他伤心;如果他平安回来,将会有人为他欢呼。
《爱情与荣誉》第二十六章(1)
第二天中午,咚咚的军鼓声划过寒冷、清新的空气,轻骑兵在戈尔洛夫和我的率领下,排成整齐的队伍穿过了圣彼得堡的街道。我们穿着皇家军需处提供的蓝色作战军服,左右两边的旗手打开了我们的战旗,街道两旁的百姓欢呼起来。欢呼声最大的是女皇正规军的士兵,他们那天早晨从圣彼得堡周围的军营行军而来,列队在我们所经过的道路两旁。他们的欢呼声精力充沛,透着喜悦;当他们敬礼欢送我们时,我忍不住转过脸去问骑在我身旁的戈尔洛夫,“你不觉得这有点蹊跷吗?”
“什么?”他高高地坐在马鞍上,尽情地享受着人们的欢呼,仿佛觉得这一些完全属于他一个人一样。
“三百雇佣军士兵骑马出征,而两万俄国士兵留在后方?”
“他们害怕哥萨克,”他像往常一样耸了耸肩说。
“他们是否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
戈尔洛夫把头往后一仰,放声大笑。
我们的纵队经过了皇宫,叶卡捷琳娜和波将金从阳台上看着我们。戈尔洛夫一声令下,我们抽出马刀,行了一个骑兵军礼:垂直举起马刀,刀尖碰着帽檐,刀刃向前。看到这一幕,所有聚集在皇宫周围的名流、外交人士、皇宫的宾客发出了最为响亮的欢呼声,他们是来观看女皇派遣军队去恢复她帝国次序的壮观情景的。
杜布瓦侯爵笑着和夏洛特站在一起,而夏洛特则在我们经过时大声喊着我们的名字。其他名媛贵妇也都在场;我从眼角看到了安妮,然后是尼孔诺夫斯卡娅,然后是谢特菲尔德勋爵。谢特菲尔德没有答理他的情人,而是侧着身子在听蒙特罗斯对他嘀咕着什么。蒙特罗斯边说边瞪着我。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们认为如果我们能胜利归来,那我们就会成为英雄――我的观点在女皇那里就会更有分量。至于他和谢特菲尔德对我们得胜归朝有多大把握,我可以从我们经过他们身边时他们瞪着我的眼神中看出来。
比女皇的阳台稍微低一点的一个阳台上站着米特斯基一家和他们的亲戚。
比阿特丽斯就在他们当中,正在伺候娜塔莎。我经过那里时,比阿特丽斯久久地望着我,但我只能瞥她一眼。我仿佛看到――也许是我的想象?――她在强忍着泪水。
我想再看她一眼,可我强迫自己把目光对着前方无边无际的地平线。我们就这样出了城,向南方、向战场进发。
我和戈尔洛夫派好了哨兵,然后向营地中央走去,打算在那里搭一个帐篷过夜。我急于想找到那些哥萨克叛军,快速消灭他们,然后回来办我真正要办的事,所以我为第一天缓慢的推进速度感到恼火,并且直言不讳地告诉了戈尔洛夫。“我们离城才五英里就安营扎寨了?”我冲他发着牢骚,“按这样的速度,我们得到明年冬天才能赶到乌克兰。”
“别这么不耐烦。我们的手下只要一忘记刚才接受检阅那一幕就会走得非常快。”
我正准备对他说,他有责任对手下的人更严厉一些,突然我们听到哨兵在喊叫,“有马匹过来了!”
我们周围的人立刻做出了职业军人应有的反应,有的抓起毛瑟枪,有的拔出了马刀。然而,进入我们营地的不是“狼头”和他的偷袭者,而是一辆雪橇,上面坐满了贵族小姐。娜塔莎和夏洛特站在雪橇的前面,朝着年轻的士兵们喊叫着,挥着手。
“这……这可是军营啊,”我结结巴巴地说。
“这是俄国,你没有听说过吗?”戈尔洛夫冲我吼了一句,策马向前抱住了从雪橇上投向他怀中的娜塔莎。夏洛特和其他小姐一个个大声笑着跳下了雪橇,只留下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的一个裹着披风的人。
戈尔洛夫将娜塔莎放到地上,而她再次倒在他的怀中。“我们要亲自过来和你们告别!”她大声说道,声音因为喝了酒而发出嘶嘶的响声,然后她对着戈尔洛夫的嘴巴来了个亲吻。其他几位小姐也在哈哈大笑的军官们当中走来走去;当女性的手指玩弄着他们穿过军装的肩膀或者碰到他们的马刀柄时,他们的胸口立刻膨胀起来。夏洛特像个小学生一样格格格地傻笑着,跌跌撞撞地走到拉尔森跟前,装腔作势地说,“我记得你――可我忘记你叫什么了!……”
我走到仍然独自坐在雪橇上的比阿特丽斯身旁。她没有看我,但也没有把身子转向别处。“你不和我们一起来吗?”我问她。
“我不像她们那样高贵,”她答道,语气平静而又坚定。
“我也一样。可只要有你在这里,我就能欢笑。”
她转过脸来,刚好让营火的亮光穿过斗篷的阴影照亮她的脸庞,我可以看到她的眼睛在闪闪发亮。“上尉,”她说,“请别对我这样。我配不上你。这你知道。”
“你看错我了。”
“是吗?”
“是的!我敬重勇敢、信念和温柔。我敬重尊严,不是按照她们的标准――”我点头示意那些轻佻的贵族小姐,“――是按我自己的标准。”
她没有说话,而是紧紧地盯着我。“这很难相信。”她说,“你和其他雇佣军一起去打仗,个个都希望能得到荣耀、地位和金钱。那样的男人希望能得到像夏洛特、娜塔莎和安妮那样的女人。”
《爱情与荣誉》第二十六章(2)
我注意到安妮·谢特菲尔德并没有来,不过听比阿特丽斯把安妮也加了进来,我没有反驳。“我有一些事你不明白。”
小姐们一个个重新回到了雪橇上,为军官们恳求她们在军营过夜而哈哈大笑,而且为她们这短暂的造访所煽起的欲望之火而高兴。
娜塔莎的车夫听到她的命令后,驱赶马匹小跑起来,雪橇在军营拐了一个弯,小姐们猛地跌坐在雪橇上,引得军官们放声大笑。然后,雪橇回到了它来的路上,疾驰而去。我看着雪橇渐渐远去,希望比阿特丽斯能回头看上一眼,可是她没有。
我们策马穿过无边无际的森林,越过因下雨而涨水的溪流。道路在黎明和黄昏会冻得梆硬,但从黎明到黄昏又会变得泥泞不堪。我们在前进的过程中不断演练着骑兵的各种战术,目的是把我们这支混杂的部队变成步调一致的战斗力量。我们试图保持警惕,时刻准备进攻和防御,但我们遇到的只有寒冷和雨水。曾经来北方劫掠的哥萨克,我们上次去莫斯科时似乎无处不在的那些哥萨克,现在就像积雪溶化进大地一样悄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也许,随着天气越来越热,道路上厚厚的泥泞不仅让我们感到烦恼,也让他们感到烦恼。
一连向前骑行了数天之后,我们来到了伏尔加河的源头。伏尔加河在冬天可以变成冰冻的大道,现在也同样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来到伏尔加河边后,我们砍倒了沿着河两岸生长的巨大的杉树,将它们绑在一起后做成足以承载人和马匹的木筏,然后浩浩荡荡地顺河漂流了两天多,始终向南,向南,奔向乌克兰。
我们在伏尔加河上的第二天晚上,天空晴朗无云,我和戈尔洛夫坐在毯子上,吃着冰冷的饭菜,望着繁星灿烂的夜空,也望着月亮在水面上的倒影。在那些永恒的星星下,我们的木筏以及承载着我们的河水似乎静得出奇,唯一移动的只有两岸迅速后退的参天大树。我们在顺水漂流的美妙过程中久久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需要,什么也不想要。由于没有紧迫的军务,我想问戈尔洛夫一个我一直想问又没有问的问题。过了一会儿,我说,“戈尔洛夫,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职业军人,除了你之外,其他都是外国人。女皇有着庞大的军队,她为什么不派她的军队去作战呢?”富兰克林曾经给我说过他的看法,但我想听听戈尔洛夫的看法。
“她无法信任他们,”他说。
“他们不是刚刚为她与土耳其人打了十五年仗吗?”
“可哥萨克人不一样。俄国人既怕他们,又爱他们。我们每个人在心中都希望自己能成为哥萨克。”
“为什么?”
他久久没有回答,我觉得只有沉默是他的回答,就像俄罗斯母亲的其他谜一样。
戈尔洛夫突然深吸一口气,我以为他要开口说话。结果,他唱了起来。那是一首低沉、虔诚的歌曲,用梦幻般的男低音唱了出来,只有离我们最近的那个撑木筏的人听到。这个人歪着头,盯着月光滑过他的撑杆的顶端,仿佛他刚刚碰到河床上的什么东西,那声音从伏尔加河传出来一样。这个人也跟着唱了起来,洪亮的男中音。接着,所有撑木筏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跟着唱了起来。歌声很轻柔,没有打断他们撑木筏的节奏。这是一首歌唱热情和勇敢、悲哀和欢乐的民谣。我多么希望自己事先能学会这首歌和它的歌词,这样就可以跟他们一起唱了。有时候,他们的歌声会一起变得非常高昂,然后再分成不同的和声,低音部如滚滚的雷声,高音部嘹亮;有时候只有戈尔洛夫一个人唱出歌词,他的声音像祈祷一样充满激情。最后,歌曲在一个非常优美的和弦中结束,和声消失在了夜空中,木筏再次静静地漂流在河面上。
我叹了口气。
“这是《斯坚卡·拉津之歌》,”戈尔洛夫笑着说,洁白的牙齿在月光中闪烁。“从前有位哥萨克首领,名叫斯坚卡·拉津。他像所有哥萨克一样,也是位了不起的骑手,一位伟大的勇士。许多人可能都会告诉你,说哥萨克天不怕地不怕,但这不是真的;他们害怕胆怯。如果他们看到了胆怯,他们就会消灭它,就像胆怯是会传染的疾病一样。你已经见到过他们的勇敢――以及他们对勇敢所表示出的敬意。斯坚卡·拉津受人敬仰,有一大批人跟随着他。一天,他领着他们去洗劫一个村庄,并从那里抢了一位美丽的少女作为奖赏。他和他的手下来到了伏尔加河上,做了一个巨大的木筏,让这条大河带着他们向前,就像我们现在一样。斯坚卡的手下开始抱怨,说他有了个女人而他们没有。后来,他听厌了他们的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