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荣誉-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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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女士坚持要去厨房洗盘子。我和戈尔洛夫坐在壁炉旁,季孔仍然裹着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披在他身上的红色布匹零头,趴在角落里的垫子上睡着了。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凝视着炉火。我能感觉到戈尔洛夫在注视着我。
“你在想什么?”他问。见我没有回答,他轻声说道,“在想你的孩子?”
我看了他一眼。“不,我在想我父亲。”然后,我将目光重新转回到炉火上。我最后一次和父亲一起过圣诞节时,我遛了马后和他一起坐在壁炉前,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他削好的小十字架。那是橡木的,只有手劲像他那么大的人才能削出那样的十字架来。“你给了我太多的东西,”他说,“我想给你一样东西。”我的眼泪立刻“哗”的一下就流了下来,想止都止不住。除了圣诞节那几天早晨多做了一些家务外,我从来没有送过他任何礼物,因为他出于经济上的考虑,不允许我给他买礼物,而且说他希望得到的礼物就是我能像以往一样继续保持年轻。我父亲给我的祝福一直是我最好的礼物。我离开家的那一天,要他替我留着那个十字架,作为我一定会返回故乡的信物。我现在坐在俄国,想着我父亲独自坐在炉火旁,手里握着――我希望是的――那个十字架。
戈尔洛夫似乎一直拥有一种神秘的感觉,现在正用这种感觉紧紧盯着我。他说,“我相信你父亲今年这个圣诞节一定会有一个礼物。”
戈尔洛夫望着火苗,然后将目光转向季孔。
我说,“我总是想着我是在圣诞节那天结婚的。”我叹了口气。“为什么圣诞节总是要勾起我们对往事的回忆,总是让我们想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和烦恼?”
“我们在圣诞节会数自己的财富,根本不会有什么不足之处和烦恼。上帝把我们创造成了这个样子,所以他给我们什么我们就拥有什么。”戈尔洛夫说。
我坐在壁炉前,完全能明白他的意思。
玛尔季娜、玛吉娅和比阿特丽斯在厨房里唱起了圣诞歌,三位女高音唱得非常和谐,听上去像是天使在歌唱。我和戈尔洛夫坐在那里听着,然后我对他说,“我早已不再相信,……可如果万能的上帝今晚真能变成一个人,如果他仅仅是想触摸一下他的世界……那么这是不是一个奇迹,一个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奇迹?也许……也许这就是圣诞节的意义――一个基督徒会认为圣诞节非常美好,会相信圣诞节,因为它这么美好,因为它能感动他,是不是这样?”
戈尔洛夫看着我,笑了。
外面的暴风雪吸引住了我们。我们在午夜打开门时,看到外面的积雪已经有三英尺深。我们凝视着天空。街上很安静,雪花在静静地飘落。我们一起站在门口,看着圣诞节降临到这世上,然后我们一起唱了一首俄国赞歌。我唱低音部分――我觉得非常动听。
三个女人一起睡在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的床上。季孔仍然睡在屋角里。佩奥特里、戈尔洛夫和我在炉火前卷起身子,用一匹匹的布当枕头,进入了梦想,并且平静地希望上帝能够到来,至少在这一晚。
《爱情与荣誉》第三十五章(1)
圣诞节的过去似乎给戈尔洛夫带来了某种危机。圣诞节过后的整整一天,我都听到他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我第二天早晨下楼吃早饭时,看到他正从他的房门口探出头来瞟着我。我看到他的双手绞在一起。我正准备和他打招呼,他却突然关上了房门。
我骑马出去兜风,反复练习着如何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女皇。戈尔洛夫一定在侧耳聆听我回来时的动静,因为我刚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就过来敲门,然后又急不可待地猛地把门推开。“斯威特!”他用颤抖的声音说,“我的朋友……!”
“戈尔洛夫!出什么事了?”看到他面无血色的样子,我立刻紧张起来。
他像只鸡一样走来走去,一字一顿地说,“我必须……请你……当我的助手!这就是了!……你必须当我的助手!现……现在就必须发生。现在!否则,永远不会再发生!”
“当你的助手!”我大吃一惊。“有人要和你决斗?我的天哪,戈尔洛夫,决斗!对手是谁?”
但是戈尔洛夫什么也没有说。他似乎根本无法说话,只是涨红了脸。他张口想说什么,但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他气急败坏地一把抓住我的斗篷,将它扔到我的肩膀上,拉着我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我们在宅子后面的马厩里看到了佩奥特里,他正在给雪橇的缰绳上油。看到我和戈尔洛夫进来,他抬起头来,紧紧盯着他主人的脸。他慢慢放下手中的破布,没有听到我或戈尔洛夫的任何命令,就将雪橇搬到了雪地上,并且给它套上一匹牝马。戈尔洛夫摇摇晃晃地坐到了敞蓬后座上,我跟在他后面也上了雪橇。佩奥特里知道我们要去什么地方;谁也没有说要去什么地方,但我们就像风一样地疾驶而去。
也许是我的想象――这完全是我当时的心情而定――但我似乎觉得就连街上的孩子也放下了手中的游戏,在我们疾驶而过时感觉到我们要去办非常严肃的事。佩奥特里把雪橇赶得飞快,不停地在牝马的脑袋上方噼噼啪啪地挥着马鞭,在我们的雪橇驶过后扬起了雾一样的雪花。“不要太快!”【原文为俄国――译注】戈尔洛夫突然喊道,然后跌倒在座位上,用三种语言重复了刚才的命令:“不要太快!……不要太快!……【原文分别为法语和德语。――译注】”甚至用蹩脚的英语说了一遍:“不要太快!”
我还从来没有见他这样害怕过。
我随即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雪橇停在了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的店铺门口。牝马精力充沛地打了个响鼻。佩奥特里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然后转过身来,神气活现地正视着戈尔洛夫。戈尔洛夫忍住了。佩奥特里重新转过身,嘲弄地叹了口气,肩膀耷拉了下来。
“我们……必须……在这里……”戈尔洛夫结结巴巴地说着,下了雪橇。我跟在他后面走下雪橇,在他砰砰砰地敲门时,赶紧走了几步,来到他身边。他没有停下来听听是否有人来答应,而是一直不停地拍打着门,直到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猛地拉开大门,面对着他。她正准备冲着这种无礼的举动发火,但看到是戈尔洛夫后,脸上的怒容立刻消失了。戈尔洛夫结结巴巴地说,“进……进去!进去!”她接过我的斗篷,将它搁在一摞布匹上,然后和我一起跟着戈尔洛夫走进了她的客厅。
季孔显然刚刚回家来吃晚饭。炉膛里还有几根树枝在燃烧,季孔就站在炉膛旁,把红彤彤的脸颊下的围巾解开。我又一次想到我是多么喜欢这个孩子,和他同龄的其他孩子都在堆雪人,而他却要在客栈里干活。戈尔洛夫进了门之后又挺直了身子,说,“季孔!你……出去!到别处玩去!”
季孔抬起头来,但是站在那里没有动,因为他惊呆了。戈尔洛夫甩了一下脑袋,好像要把那孩子赶出去,但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说道,“别动。”她从仍然站在门口的戈尔洛夫身旁挤过去,走到季孔所站的地方,在他的身旁停了下来。“你带来了助手,”她对戈尔洛夫说,“季孔就做我的助手吧。你有什么话要说?”
戈尔洛夫的眼睫毛上下飞舞了至少一分钟。“我……”他说,“我是来……”
“你已经来了,”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求……”戈尔洛夫结结巴巴地说。
“来求情?来求救?”她继续给他压力。他们的对话用的是法语,虽然意思不完全是我在这里所翻译的英语,但效果是一样的。当她用嘴唇做出他要说的那个词的口型时,他却无法将它说出来。“来求事情!”她大声说道。戈尔洛夫用力地点点头。“来求什么?”她又责问他道,“来求商业合作?来求我和你去乡间郊游?”
戈尔洛夫显然很感激她帮他把话说出来,尽管她的语气非常强硬,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又没有可能是来求婚?”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问他。
戈尔洛夫使劲地点点头。
她缓缓点点头,噘起嘴。“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
他的眼睛重新开始使劲地眨巴。“我……我……”
“你什么?你想要我?”
这把他难住了。他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果断地摇摇头。
“不是?那么……你是想说你想要我做你妻子……”
《爱情与荣誉》第三十五章(2)
戈尔洛夫点点头。
“……因为你喜欢我?”
戈尔洛夫又摇了摇头。
“因为……你爱我?”
戈尔洛夫停顿了一下。“不止爱!”他脱口而出。“不止爱……”
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挥了挥手,让他别再往下说,然后快步走到他身旁,抓住了他的两只手。她把头往后一仰,眨着眼睛说,“你爱我,这就够了。”
“佩奥特里!”戈尔洛夫大声叫道,又恢复了他原来的活力。他跑到大门口,探出头,又大声叫了一下。但是雪橇已经走了。他第三次喊叫了一声,这次的声音大得把街对面的窗户都振动了起来。果然,一辆雪橇驶了过来,上面坐着佩奥特里和一位神父。当他们和戈尔洛夫一起进来时,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看着那个身材矮小的秃头神父,点点头说,“好吧,就在这里。我们就在这里举行吧。”
“不,不能在这里。”戈尔洛夫说,“要在附近的教堂里。明天!我们要邀请每个人。现在就开始安排吧。”
他们的角色立刻发生了变化;戈尔洛夫具有非常强的领导能力――这恰恰是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希望他所具有的。
一切正如戈尔洛夫所说的那样:他们邀请了每个人,而每个人也都来了。教堂太小,容纳不下所有的人,结果许多来迟的人只好站在教堂外,尤其是像米特斯基亲王和娜塔莎这样的贵族。这对他们当然是一种侮辱,但这也让戈尔洛夫特别开心。谢特菲尔德勋爵没有来,但是安妮来了,和其他小姐们坐在一起――她的出现并没有让比阿特丽斯感到不安。比阿特丽斯坐在教堂的第一排座位上,幸福地流着眼泪。夏洛特和他父亲杜布瓦侯爵,尼孔诺夫斯卡娅,宫廷里的许多显贵,甚至泽普莎都来了。客人当中还包括许多士兵,“白雁”客栈附近德国区的一些熟人,因为“白雁”客栈离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的店铺只隔着几条街。我甚至觉得自己还看到了烟草店里那位饥饿的妓女。大多数客人都是女裁缝的邻居,他们几十个人聚集在教堂内;当新婚夫妇走出教堂时,这些人在外面的雪地上欢呼着。
他们在外面的街道上欢庆了一番,在街两旁的建筑上插上火把(女裁缝的店铺离教堂只有几百码远),分享着来自周围不同厨房的美味佳肴。伏特加和葡萄酒就装在木桶里,让大家随意去取。在火把的照耀下,在歌声的伴奏下,在舞蹈把积雪溶化进了冰冻的大地的过程中,戈尔洛夫喝得酩酊大醉。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醉了,就连季孔也醉了,但不是像我最初想象的那样是喝酒喝醉了。他和佩奥特里一起跳舞,他现在有了两个新的父亲。
《爱情与荣誉》第三十六章(1)
如果说空气也会发出火花的话,那么它这会儿正在发出火花。
互相攀比的侏儒,异国情调的舞蹈,音乐,令人瞠目结舌的华丽衣服,珠宝,美食,佳酿――所有这一切都在皇宫特有的气氛中曼延、打旋、闪耀,直到吸进肺里的每一口空气都让宾客们感到自己快要爆炸了。
皇宫的四个巨型大厅里坐满了赴宴的宾客,每个大厅都摆放着一排排餐桌,桌子上摆放着巨大的枝形烛台,银具,金杯,彩绘盘子――但是上面没有食物,因为食物都是由仆人们端着托盘从女皇餐厅的桌子上流水般地送来的。每张桌子旁的每个座位上都坐着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或身穿制服的绅士――有的是军装,有的是文官制服;到处都是授带和穗带,到处都是发油和鞋油的气味。
我们姗姗来迟。伏特加、香槟和葡萄酒已经使刚才聚集在舞厅里的客人们的笑声更加爽朗,他们现在正开始落座。我们并不是刻意要错过宴会的任何一个部分;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一直在修改她特意为这一晚所做的两件女礼服中第二件肩膀处的彩带,而在改好之前,她坚决不出门。结果,我们迟到反而对我们有利,因为礼官得为我们进行单独通报。趁着宫廷礼官在客人名单中寻找我们名字的时候,我小声对戈尔洛夫说,“你先进去。”
他挽着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走了进去,跟着侍者走向他们的座位。戈尔洛夫大摇大摆地走着,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的手指则伸进了裙子的缎子中。礼官大声通报道:“谢尔盖·戈尔洛夫将军和伴侣!”客人们抬起头来望着他们走向他们的座位。许多人鼓起掌来,虽然我可以肯定有些女宾在注视着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因为女人的天性就是先把目光对着其他女性,但显然戈尔洛夫这位英雄才是客人们关注的焦点所在。他所带来的客人虽然漂亮,只被视作他手臂上的附属物。戈尔洛夫替她拉开椅子,但他们进来时引起的尊敬的掌声一直在持续着,直到戈尔洛夫鞠躬表示谢意并且坐到了他的座位上后,掌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也就在那一刻,我知道我该如何进去了。
当然,这个点子需要我飞快地在门厅里与礼官悄声交待一下。我向礼官三言两语地解释了一下,他迟疑了一下后高声通报道,“基兰·塞尔科克上校!”掌声雷动――我估计客人们早已料到戈尔洛夫之后进来的一定会是我,所以早已转过身来看着――我独自大步走到我的座位旁,但是我没有坐下来,而是拉开我座位旁边那张空椅子,等待着。
我相信女人们首先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男客人们也同样非常好奇地想看看是谁会坐到那张椅子上。这时,礼官的通报声再次响了起来,“基兰上校的伴侣!”比阿特丽斯进来时,屋里的每只眼睛都在紧紧盯着门口。
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不愿意做得太过火,结果恰恰取得了过火的效果。她给比阿特丽斯做的那件礼服非常简单,一身纯白,唯一的颜色就是肩膀处红色的蝴蝶结,以及她在比阿特丽斯脖子周围缝上的花边。礼服的其他地方她都没有管,而且还悄悄告诉戈尔洛夫(戈尔洛夫当然又把她的话转告给了我):“为什么非要去和上帝赐予她的东西竞争呢?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挖空心思来给那些贵妇人们上帝拒绝给她们的胸脯、腰围和体形。我现在可以简单地展示一下上帝的杰作了。”当我看到那件礼服时,我曾说比阿特丽斯的胸部露得太多了,但玛尔季娜·伊凡诺夫娜却说,“这要完全归功于上帝!”我现在终于能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了。
高傲。高傲与傲慢。这就是我心中的感受。但我也感到这是一种补偿,是对比阿特丽斯掩面充当女仆的岁月的补偿,是对我为自己出身贫贱而叹惜的日子的补偿。
脑袋转动。男女宾客们互相望着对方,说了一半的句子嘎然而止,新的谈话突然以更快的低声细语开始。
可是没有人认识她。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令人震惊的例子,足以说明人们的期待对人们的感觉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