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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茅盾文学奖]第6届-熊召政:张居正-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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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是有一件事,卑职又不敢开口。”
    “你说:”
    “卑职想讨首辅大人身边一件信物,扇子、毛笔、巾帽、腰带。任什么都可以。”
    “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张居正颇为惊诧。
    “事情是这样的,”钱普解释道,“卑职一心挂牵首辅大人的病情。这病若是能替换,卑职愿以身代之。前两天,卑职突然想起一如和尚设坛祈福很有一些功效,便付了二百两银子,请他在昭宁寺为首辅大人做七天的大坛会。约定后天开坛,卑职知道首辅行事一贯不肯张扬,所以这次坛会,卑职也就没有说明是特为
    首辅而做。但佛力所佑,首辅是接福之人,如果不到场,这福报就没办法接了。卑职思来想去,便想了一个主意,如果能乞得首辅一件信物,供到法坛上,这样就福有所托了。”
    张居正觉得钱普的想法怪诞,本想拒辞。转而一想,人家是一片好心——祈福的事虽不能作指望有什么效用,但也不算是坏事。遂随手将茶几上的一把扇子递给钱普,说道:
    “我看你的心思,还是要放在奏折上头。”
     









张居正·火凤凰 熊召政著
第二十七回 失龙袍万岁爷震怒 弹锦瑟老公公神伤




    天色黑尽,两乘小轿落在冯保府邸大门前,从前头一乘轿子里走下来的是徐爵。由于得到冯保的提携,他早已官拜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坐镇南镇抚司衙门。如今,他在京城里不但有势,而且还有权。多少缙绅戚畹臣工官佐,莫不以认识他为荣,若是有谁敢拍着胸脯说上一句“人家南镇抚司的徐爷,咱哥们儿!”此人必定成为众人争着巴结的对象。按下徐爵不表,再说后一乘轿子里下来的人,大约三十来岁年龄,长相富态衣着光鲜:看上去虽然没有功名,却也是一个混官面儿的人。此人叫潘一鹤,是去年致仕的南京礼部尚书潘晟的管家。这样两个人为何凑到一块儿来到冯府,说来有一段故事:
    潘一鹤的主人潘晟,是嘉靖三十二年的进士,金榜题名后,他又被选为庶吉士。其时在翰林院任编修官的张居正,正好分责管理庶吉士,因此就成了潘晟的顶头上司。尽管潘晟比张居正的年龄还要大两岁,但在张居正这个少年得志的座主面前,他只能以晚辈自居。潘晟步入官场之后,开头十几年运气不佳,隆庆皇帝去世时,他还只混到五品巡抚的衔头。张居正当上首辅之后,利用京察之机,将潘晟从地方官任上提拔进京,担任正四品的吏部员外郎,三年后再迁升为三品礼部右侍郎。又三年——也即是万历六年,正好礼部尚书马自强荣升为内阁辅臣,他空下的大宗伯一职,便由南京礼部堂上官万士和来北京接任,而万士和腾出来的位子,张居正便推荐了潘晟。就这样短短六年时间,潘晟由五品巡抚升至二品大宗伯,他的飞黄腾达,全凭座主张居正的赏
    识。若论他的政绩与操守,却并没有给张居正长脸。这人生性猥琐,平素儿的心思,十之八九都用在钻营上。谁有权有势,他就像膏药一样贴上去。当了六年京官,虽然乏善可陈,没有一件政绩拈得上筷子,但宫内宫外的势要人物,却没有一个人说他坏话,凭这一点,你就不得不佩服他夤缘攀附的本领。到了南京之后,他盘算自己的仕途已是到了顶点,便滋生了“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念头,在南京公卿同僚面前,渐渐露出那种“朝中有靠山”的优越感。南京同北京不一样,北京各大衙门的堂上官都手握重权,而南京毕竟是留都,六部九卿的级别虽与北京一样,却多半是闲官。因此,北京多循吏,南京多清流。潘晟搞惯了的那一套,在北京吃得开,在南京却遭人反感。他到南京两年,便弄得四面楚歌一筹莫展,更有人写折子告到皇上那里,说他贪鄙收受贿赂。虽有张居正袒护,他没受到惩处,但他在南京势难再呆下去。想调到北京,六部九卿没有一个空缺,降职使用又有伤体面,万般无奈,他只好上折请求致仕。张居正为了替他保存颜面,借皇上之口准了他的请求。
    卸职之后,潘晟在浙江老家过了几个月闲云野鹤的生活,心里头却一刻也没有松闲,老想着如何寻找机会重返北京政坛。今年正月间,他得知张居正患病,皇上有可能增补内阁大学士,心想这是个好机会,便急速派他的管家潘一鹤进京活动。
    潘晟在北京任职期间,就与冯保牵上了线,徐爵与潘一鹤也彼此成了朋友,这次潘一鹤来到北京,要找的第一个人便是徐爵。对这位如今不仅是冯保的大管家,同时自己也成了锦衣卫四品大员的京城新贵,潘一鹤焉敢怠慢,他一见面就奉上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即便在贿赂成风的官场,对徐爵这等人物来说,这也算是一份重礼。徐爵收钱就肯办事儿,当即就递信儿给冯保,约下了今晚上的这次会见。为了不事张扬,徐爵特意要了两乘小轿。
    冯保所住的府邸,在巷子最里头,门口禁绝行人。徐爵一下轿,门役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大管家”,徐爵问:
    “老爷回来了吗?”
    “没有。”
    “没有?”一只脚已跨进门槛的徐爵,又把腿收回来,问门役,“老爷不是说一散班就回家吗?”
    “小的也不知道。”
    徐爵自从当了锦衣卫指挥佥事后,就从冯府搬了出去。除了大事他还帮冯保照应,一应家政他早就不管了。冯府管家另有一个叫张大受的人接任。但冯府一应仆役,还是把徐爵当管家对待。这会儿见门役的表情,似乎还不知道他是有约而来,便问:
    “张总管呢?”
    “他半下午就去了宫里头,到现在也没回。”
    “啊,莫非宫里出了什么事儿?”徐爵心下猜疑,对跟在身后的潘一鹤说,“咱们先进去坐会儿,等咱老爷回来。”
    冯保不在,徐爵俨然就成了冯府的“二老板”。他一来,仆役们都争着上前与他打招呼套近乎。尽管他官袍加身,大家仍只用家礼同他相见,徐爵也习以为常。他领着潘一鹤刚在客堂坐定,便见张大受气喘吁吁跑了进来。这张大受也是冯保的心腹,他比徐爵言辞短一些,所以出头露面的机会也少,在外头的名气比徐爵小得多。他还有一点与徐爵不同,他是被阉过的人,属于在籍的太监,腰上悬有大内牙牌,出入禁廷要比徐爵容易得多。大凡要在宫里头办的事,冯保便都交给张大受。此时,张大受一眼瞥见徐爵,便嚷道:
    “老哥子,咱就知道你先来了。”
    “咱不是按老爷约定的时间来的么。”徐爵疑惑着问,“怎么,咱们不该来?”
    “不是不该来,是宫里头发生了大事儿,老爷一时脱不开身。他让咱先赶回来,说是若你们没到,就改时间约见,若是来了,就多等会儿。”
    张大受说着,一屁股坐下来,撩起袖口就擦额头上的汗。徐爵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禁不住好奇地问:
    “宫里出了什么事儿?”
    “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张大受反问。
    “三月初六。”
    “对呀,三月初六晒龙衣。”
    “晒龙衣怎么了?”
    “晒龙衣晒出麻烦来了。”张大受紧一句慢一句数落起来,“皇上的龙衣,都由内官监甲字库保管,一溜二十个大铜柜,里头满屯屯儿装的都是皇上的各种袍服。今儿早上,甲字库几个管事牌子一起开库启柜,验单清衣。一件一件拿出去晒太阳,在清理过程中,发觉少了一件。若是平平常常的一件也就罢了,偏是那最最不能少的一件。”
    “哪一件?”
    “万历六年,皇上大婚时特制的那一件礼服。这件衣服是由孙隆的杭州织造局监造的,造这件衣服花去十八万两银子,是万岁爷最贵的龙袍。”
    “这么贵重的龙袍,怎么会丢呢?”
    “是呀,甲字库的内侍们翻箱倒柜,恨不能掘地三尺,但就是找不到。”
    “后来呢?”
    “那会儿,咱老爷还没到司礼监值房哪。内官监觉得事情重大,跑到司礼监禀报,当值的是秉笔太监张鲸。这张鲸一听,也不等咱老爷,就径直跑到万岁爷那里奏本儿去了。万岁爷一听,顿时雷霆大怒,当即下旨,把内官监甲字库有关人员全部抓起来一并拷问,非要查出结果不可。”
    “查出来了吗?”
    “哪有这么快查得出来的。”张大受哭丧着脸说道,“老爷捎信儿让咱去,是让咱回来把全府仆役都召聚起来通个气儿,这些日子不要在外头惹是生非。”
    徐爵听到这里,心里头便打鼓。他知道冯保的行事风格,若非遇上大麻烦,断不会让张大受回来约束家仆。想了想,便又气愤地说:
    “按照规矩,这个张鲸得知失窃事件之后,应首先向咱老爷禀报。该不该奏明皇上,由咱老爷决定。他张鲸凭什么越权上奏?不知他调唆了什么,惹得皇上如此震怒。”
    “这都是未解之谜,咱老爷心里有数。”张大受说着,像是才发现潘一鹤一样,指着他问道,“你就是潘晟大宗伯的管家?”
    “是的。”潘一鹤赶紧满脸堆下笑来,朝张大受一拱手说,“我叫潘一鹤。”
    张大受两只眼迷瞪瞪地盯着他,提醒道:“潘老弟,方才咱和徐爵哥儿俩的谈话,你知道就行了,万不可外传。”
    “张大哥放心,小弟不会乱说一句。”
    “不乱说就好,”张大受说着就起身,对徐爵说道,“你陪潘老弟宽坐,咱去召集仆役会商。”
    看着张大受匆匆而去的背影,徐爵呆着脸怔忡有时,方讷讷言道:
    “咱老爷是万岁爷的大伴,万岁爷从没有对他发过脾气,难道这一回……”
    徐爵看了潘一鹤一眼,把剩下的半句话吞了回去,潘一鹤知窍,故意引开话题,问道:
    “徐管家,冯老公公忙着处理急事,咱们是不是改个日子再来?”
    “老爷既然吩咐让咱们等,咱们就等。”
    徐爵一句话未了,便听得大门口有落轿的声音,他忙起身伸头去看,只见冯保背着手,正缓缓地朝客堂走来。
    今儿宫里头的暴风骤雨,冯保是始而吃惊,继而恐惧,接着是愤怒,最终复归平静。他吃惊有两点缘由,一是锁钥甚严看守紧密的甲字库,为何还能失窃?除了监守自盗外,恁作何解释都不可信。偏甲字库的一帮当事太监一个个都不承认有盗窃行为,拷问了大半日竟没有头绪;第二点令冯保吃惊的是,就这么一件寻常失窃案,皇上居然气得像个红脸关公,当他闻讯赶到西暖阁时,皇上竞朝他吼了起来:“大伴,宫里头出了这样大的盗贼,你平日怎么管的?”一句话噎得他半天透不过气来。皇上敢对他发火,这还是第一次,他因此感到恐惧。回到司礼监值房后,他静下心来一琢磨,觉得皇上发火绝非偶然。自从张居正病倒以后,皇上的心情就时好时坏,近些时更传出他和王皇后感情不睦的消息。王皇后住在坤宁宫中,皇上多少日子都不去一回。王皇后行为端庄,见不得任何一点轻佻的举动,朱翊钧有时想变着法儿和她亲热亲热,她推推搡搡就是不依。长久下去,朱翊钧就失去了对她的兴趣。这次甲字库失窃之所以引起皇上的震怒,据冯保推测,皇上倒不是特别在乎那一件价值十八万两银子的新婚礼服,而是因此想起了当年与王皇后新婚燕尔两情相悦的蜜月。往事不可追,当下正无奈,这也许就是皇上大为光火的真正理由。揣摩到皇上借题发挥的心理,冯保心下稍安。但他立刻又想到绕过他直接把这件事捅到皇上那里去的张鲸,刚松弛下来的一颗心又揪得紧紧的。他当即找来张鲸询问究竟,张鲸回答说是因为这事儿发生在他守值期间,若等冯保这个“当家的”来到后再奏报皇上,恐冯保嗔怪他推卸责任,故先行上奏,是祸是咎由他来承担。这回答无破绽可挑,但冯保因此对张鲸产生了疑心。这事儿要是张鲸先向他请示,他根本就不会上奏皇上,而是先让内官监自己寻找,万一找不着,再找个替罪羊送到东厂拘禁,到那时再向皇上禀报也不迟。尽管张鲸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他凭直觉感到张鲸此举是别有所图。但他只把强烈的不满与愤怒深藏于心,表面上仍对张鲸信任如初,委托他全权处理此事。张鲸受命之后,也想借机表现自己的才能,但他除了拷问别无他法,折腾了一天,仍一无所获。一直守候在值房里等候结果
    的冯保,这时只得吩咐张鲸,先将一应涉案人员带往东厂羁押,明日再接着审理,他自己也就乘轿回到府邸。
    却说冯保慢悠悠走进客堂,看到徐爵与另外一个人已毕恭毕敬站在那里,猜想那个人就是潘晟派来的管家了,也不等徐爵介绍,就问潘一鹤:
    “你从浙江来?”
    “是。”
    潘一鹤一看冯保不言而威的样子,不免有些张皇失措。徐爵上前扶冯保坐下,小心地问:
    “老爷,你还没用晚膳。要不,你先去膳堂吃点儿。”
    “不用了。”冯保摆摆手说,“你让厨子把奶子热一热,咱先啜一壶。”
    冯保指的是奶子府每日送来的人奶,徐爵当即吩咐下去。一会儿,便有一位丫环送了一壶温过的奶水上来,冯保一边啜饮,一边问道:
    “你叫什么?”
    “潘一鹤。”
    “你家老爷致仕后,在家干些什么?”
    “吟诗作赋,还新增了一个嗜好,钓鱼。”
    “钓鱼?”冯保一笑,“潘大宗伯还有这等雅兴。”
    “我家老爷说,钓鱼至少可以培养人三大工夫,第一是风雨不惊;第二是宠辱皆忘;第三是去留随意。”
    冯保忖道:这三样倒还贴切。遂放下啜空的奶壶,不无嘲讽地言道:
    “你家主人这哪里是钓鱼,分明是钓龙啊!,'
    潘一鹤不知冯保说话的意思,因此不敢接腔。徐爵这时插进来言道:
    “老爷,潘大人虽然致仕在家,但心里头一直惦念着您。他听说您老人家在沧州预制寿藏,特派潘一鹤赶来北京,为您送来一点心意钱。”
    “啊,咱预制寿藏的事儿,潘大人知道了?”冯保脸上浮出一点笑意。
    “是京里的友人写信告诉我家老爷的。”潘一鹤说着又加油添醋巴结道,“听说老公公选中的那块吉壤已经显灵,动工破土那天,一只野鸡在吉地上的草丛中飞起,一锹下去,又挖出一条地龙,盘在那里,怎么着也不肯走,还是老公公亲自焚香祷告,那地龙才蜿蜒而去。如此龙凤呈祥,人人都恭贺老公公上符天意点了正穴。咱家老爷听说后,十分为老公公高兴,就让小的进京,当面向老公公表示贺忱。”
    潘一鹤说到这里,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银票从袖笼里扯出来,双手递给冯保。
    冯保一看,银票的数目是三万两,心中甚喜。但表面上他却沉下脸来,斥道:
    “潘大人与咱是老朋友,怎么也不能免俗?”
    “咱家老爷说,老公公平常清廉,手上并没有几个闲钱。这次预制寿藏是人一生中的大事,怎么着也不能敷衍。认起真来又得花一大笔钱,作为老公公的至交,咱家老爷说什么也要帮衬帮衬。”
    潘一鹤嘴巴顺溜,故意把事情扯到“情”字头上。冯保听了心下舒坦,便道:
    “难得你家老爷有这一番心意,这么一说,老夫也不好再推辞了。”
    “多谢老公公赏给我家老爷面子。”潘一鹤趁热打铁接着说道,“老爷还让小人带了几样东西,也是要送给老公公的。”
    “又是什么?”
    “是三张古瑟。”
    “古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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