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46-草根儿-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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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给检查一下,好吗?”蚂蚱爸爸央求着医生。
“你们这么多人,都不交钱怎么行?”接诊的医生生气地说,“我们这是民营医院,又不是慈善机构,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求求你先检查一下,回头我们马上取钱给您,还不行吗?”蚂蚱爸爸流着泪,带着哭腔乞求着医生。
“说这话的人多了,特别是你们民工。”医生说话更难听了,“病治好了,人也跑了,钱一分钱不交,这样的事情多了。要都是这样,你还让不让我们当医生的活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先给人治病吧,钱我先替他们垫着。”说这话的,是一位刚从外面散步回到医院的老人。这位老人说完,就从身上掏出钱来。
“谢谢!”蚂蚱爸爸感激地说,马上向那位老人深深鞠了一躬。不过,当他抬起头时,竟然惊讶极了:“是您!”
“你认识我?”老人微笑着说。
“认识,认识。”蚂蚱爸爸很激动,“您是烧鸡王啊!”
“这么说,咱们是老乡了。”“烧鸡王”也很高兴,“今天真是巧了,净碰到老乡。和我同病房的那位姑娘,也是老乡,还和我有一面之交呢!”
“是啊是啊。”蚂蚱爸爸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回头,我马上把钱还您。对了,您老住在哪个病房?”
“钱不钱的没什么,快给大伙儿治病吧。”说着,“烧鸡王”就向病房走去,边走边回头对蚂蚱爸爸说,“要是钱不够的话,就再来找我。我住333病房。”
“一定,一定。”蚂蚱爸爸答应着,赶紧向交费处跑去。
5
猫眼儿的大伯说得没错,蚂蚱他们的确是食物中毒。而中毒的原因,正是吃了变质的卤肉。
“怎么会这样呢?”望着大家苍白的脸,闻讯赶来的柳桩很尴尬。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竟然会落了个这样的结果。
“都怪我,都怪我。”柳桩一遍遍说着自责的话,“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不图便宜,买那些肉了。”
“怎么能怪你?”蚂蚱爸爸站在手术室外,满面疲惫地对柳桩说,“你还不都是为了大家好。”
“人都没什么事吧?”柳桩问。
“听医生说,除了蚂蚱和三虫儿他叔严重些,其他人都没什么大事。吃点药,歇一歇就好了。”猫眼儿的大伯回答,“蚂蚱是小孩子,三虫儿他叔的胃本来就有病。估计他俩可能要住两天院。”
“住就住吧,人比什么都金贵。”转过头,柳桩问蚂蚱爸爸,“治病的钱交了吗?没交的话,我带的有。”
“交了一部分,是借住在333病房的烧鸡王的。”蚂蚱爸爸说,“我们走得急,没顾得上拿钱。”
其实,有一句话,蚂蚱爸爸没敢说,那就是,即便他们走得不急,也没什么钱可拿。除了给蚂蚱留的几百块学费钱,他们口袋里所剩的,就是那些根本花不出去的假美元了。
“烧鸡王?哪个烧鸡王?”柳桩诧异地问。
“就是咱县的烧鸡王啊。”蚂蚱爸爸说,“我在县里碰到过他,挺仗义的一位老人。听说,他还是咱县惟一的全国人大代表呢。”
蚂蚱爸爸他们正说着,一位穿蓝色护工装的姑娘,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手里提着装有病人呕吐物的垃圾袋。因为蚂蚱和三虫儿的叔叔还在手术室里,急于得到消息的蚂蚱爸爸和柳桩,赶紧拦住这个姑娘问:“护士,里面的人没事吧?”
“没事,已经洗完胃了。”姑娘回答。当她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蚂蚱爸爸和柳桩时,突然惊喜地叫了起来:“怎么是你们!”说着,就把口罩摘了下来。
《草根儿》 第二部分第七章 雨后(5)
“彩蛾,是你?”蚂蚱爸爸也很高兴,“你不是去当保姆了吗?”
“手术室里的孩子是蚂蚱吗?”彩蛾并没有回答蚂蚱爸爸的问题,而是说,“他们进来时,我就觉得有些面熟,却又没敢认。”
“是蚂蚱。”见彩蛾不愿回答自己为什么不当保姆了,蚂蚱爸爸自然也就不好再问。蚂蚱爸爸知道,彩蛾不说,自然有她不说的痛苦。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蚂蚱和三虫儿的叔叔,被护士用手术车推了出来。蚂蚱爸爸他们一下子就围了上去。
“蚂蚱。”蚂蚱爸爸喊道,脸上全是紧张出来的汗。
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的蚂蚱,睁眼看了看爸爸,想答应却没答应出来。洗胃的痛苦,已经把他折磨得说不出话来了。
“先让孩子到病房去。”护士说,“家长去给他办一下住院手续。还有这位病人,也要办一下住院手续。”
“不……我……不办。”三虫儿的叔叔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还是有气无力地挣扎着说,“我……躺躺……就好了。”
“不住院怎么行?”护士严厉地说,“你可不止食物中毒这一个病。”
“我……我……”不知道是痛苦,还是着着急,三虫儿的叔叔的额头上,一下子涌出了许多汗珠。
“三虫儿他叔,该住院还是要住,钱我先替你垫着。”柳桩对他说。
“那……就从我工资里……扣吧。”说完这句话,三虫儿的叔叔闭上了眼睛。
“我先去办手续。”柳桩说完,就跟着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向医生办公室走去。蚂蚱爸爸则跟着护士,向病房的方向去。
很快,病房就到了。巧的是,这个病房的房号正是333,那正是“烧鸡王”和菊儿住的。所以,他们刚一进门,就被认了出来。
“孩子怎么样了?”“烧鸡王”大声问。
“山子叔,蚂蚱这是怎么啦?”看到进来的是蚂蚱,正躺着休息的菊儿,惊得一下子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菊儿?你怎么也在这里?”要说吃惊,蚂蚱爸爸比菊儿还吃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菊儿竟然也得了病,而且住进了医院。
“你们也认识?”“烧鸡王”很是奇怪。
“大爷,我们是一个村子的,一块儿来城里打的工。”蚂蚱爸爸回答。
躺在手术车上的蚂蚱,显然听到了菊儿姐的声音。他虽然还是没有力气坐起来,但脸上痛苦的表情,却突然间消失了一大半。
“菊儿姐。”蚂蚱轻轻地叫道。
尽管蚂蚱叫的声音很轻,菊儿还是听到了。她一边答应着,一边从病床上下来,慢慢走到蚂蚱身边,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蚂蚱,没事儿了。”菊儿轻轻在蚂蚱耳边说。
蚂蚱的眼里,一下子涌满了泪水。
“护士,让孩子住这张床吧。”菊儿指着身边的一张病床,对护士说。
“好的。”护士说着,就在蚂蚱爸爸的帮助下,把蚂蚱抱到了床上。在往病床上躺的时候,蚂蚱一直紧紧握住菊儿姐的手。
蚂蚱刚躺下,彩蛾就来了。她左手提着暖水瓶,右手提着满满一大塑料袋水果,走得满头是汗。她是来看蚂蚱的。不过,当她走进病房以后,才惊讶地发现,在这里住着的,并不只是蚂蚱一个人,还有菊儿、“烧鸡王”和三虫儿的叔叔。分别这么多天之后,大家竟然在医院里“团聚”了,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6
三虫儿的叔叔,在医院里仅仅住了一天,就偷偷出院了。回到工地后,不管大家怎么劝说,他就是不回去。
“柳桩也是为咱好,我不能拖累他。”三虫儿的叔叔说。
“不是说,将来住院的钱,从你工资里扣吗?”猫眼儿的大伯,边往工具车里装水泥,边责怪三虫儿的叔叔,“那就那么心疼钱,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我不是心疼钱。”三虫儿的叔叔觉得很委屈,“不过,你想想,咱能挣多少钱啊。我算了算,就是把我的工资全部扣完,也顶不够住院的钱。我这样还能对得住柳桩吗?再说,我听工地上的其他人讲,柳桩这几天正忙着给大包工头要钱,可是,要了几次都没要来。”
三虫儿叔叔的话,让所有正在干活的人,都吃了一惊:要真是这样,这些天的活儿不是都白干了?冬天很快就要到了,每个人总得添些衣服被褥,如果拿不到工资,那可怎么熬过冬天?总不能穿着单衣、单裤过冬吧?
“不住院就不住院吧。”蚂蚱爸爸对三虫儿的叔叔说,“你自己多注意着点儿,干活时多留点儿神。不然的话,身体慢慢会吃不消的。”
“我知道。”三虫儿的叔叔说完,就去帮二蛋儿的爸爸抬水泥板了。
蚂蚱爸爸他们,拖着还在有病的身体,在工地上拼命干活时,蚂蚱、菊儿、“烧鸡王”,正在病房里聊天。将近两天的相处,他们已经非常熟悉,蚂蚱和“烧鸡王”都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谈到刚刚过去的那场风雨,以及被风雨彻底破坏了的“家”,还有求学的艰难,蚂蚱的眼里满是泪水。
“菊儿姐,城里的学校,为什么不要我呢?”蚂蚱问。
“他们嫌我们是农村人。”菊儿回答。
“为什么呀?”蚂蚱实在不明白,既然是学校,为什么不让上学呢?
“是啊,为什么呢?”菊儿想。
城里的高楼大厦,很多是农村人建起的;城里的很多道路,是农村人修的;城里的很多街道,是农村人清扫的;城里的很多厕所,是农村人收拾干净的;城里的很多孩子,是农村人看护着长大的;城里人吃的每一粒粮食,更是农村人辛辛苦苦种的……甚至城里医院用的血,也很多是来城里打工的农民捐献的。
离开了农村人,离开了来到城里的农村人,城市几乎一天也存在不下去,城市人几乎一天也活不下去。可为什么,一些城市如此看不起农村人?不但不愿意敞开胸怀接纳农村人,甚至连他们的孩子,也不能在城市里得到一间小小的教室、一张窄窄的书桌、一册薄薄的课本……。
菊儿知道,这一切,别说孩子不明白,就是成年人,也未必想得通。可是,想不通又有什么办法?这就是现实啊!
城市,对农村孩子来说,曾经像极了梦中的天堂,那高楼大厦、宽阔马路、如水的车流、如童话的公园,都是那样美丽,那些迷人。可是,当这一切真的就在眼前时,为什么突然就变得那样冷酷无情?
《草根儿》 第二部分第七章 雨后(6)
然而,菊儿不能把自己的这些想法,全都告诉蚂蚱。她不想让蚂蚱过早知道这些残酷的现实,从而仇视城市,仇视面前的世界。毕竟,这些问题对还是孩子的蚂蚱来说,太过沉重了。再说,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说不定有一天,城市人也会转变观念,用宽容和慈爱的胸怀,去接纳农村人,去善待农村人的孩子。
想到这儿,菊儿微笑着对蚂蚱说:“蚂蚱,城市的学校不要咱,咱就自己在城里办个学校。菊儿姐教你,好不好?”
“真的吗?”蚂蚱望着菊儿姐的眼睛,有点儿相信,又不敢全信。
“姑娘,像蚂蚱这样,跟着父母来城里打工,却上不了学的孩子多吗?”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的“烧鸡王”,这时候插话说。
“不少。”菊儿回答,“据我所知,只是咱们一个县,像蚂蚱这样在城里上不了学的孩子,恐怕就有几十甚至上百个。”
“真有这么多?”“烧鸡王”很吃惊,“要是这么多孩子都没学上,将来可是个大问题。”
“差不多。”菊儿回答。
“你真想在城里办一所这样的学校,教蚂蚱他们读书?”说这句话,“烧鸡王”也望着菊儿的眼睛,仿佛想从中找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来。
“烧鸡王”这一问,反倒把菊儿问住了。
菊儿知道,话虽那样说,但如果真要办一所学校,又谈何容易?校舍去哪里找?教室去哪里找?教师去哪里找?而办学校的钱,又从哪里来?所以,菊儿只好低下头,沉默了。
菊儿的沉默,让蚂蚱明白了一切。他知道,菊儿姐只不过是那样说说,安慰一下自己。于是,蚂蚱对菊儿姐说:“菊儿姐,你别难过。我现在不想上学了。等病好了,我就去垃圾箱里多捡些废品,多到收购站换书看。”
蚂蚱的话,使菊儿忍不住流下泪来。
听着蚂蚱的话,看着菊儿的泪,“烧鸡王”拄着拐杖,默默走到病房窗口,一言不发地望着外面喧闹的城市。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来,一字一顿地对菊儿说:“姑娘,你真想办学吗?”
“真想。”菊儿回答。
“好!”“烧鸡王”将拐杖头用力地砸在地上,大声说:“这学,我帮你办!”
“烧鸡王”的话,把菊儿和蚂蚱都说愣了,他们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尤其是菊儿,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看看“烧鸡王”坚定的神情,似乎他说的话,又不像是假的。
一时间,空气竟然在屋子里凝固了。
《草根儿》 第二部分第八章 办学(1)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菊儿和“烧鸡王”谈论最多的,就是办学的事儿。
虽然在他们谈论时,蚂蚱根本插不上嘴,但是,一种无比兴奋而又激动的情绪,却把他深深感染了。
这样,给菊儿姐和“烧鸡王”爷爷端茶倒水的活儿,就被蚂蚱全部承包了。他非常喜欢做这些活儿,仿佛这样一来,自己也参与到了办学这个计划中。这可不是一个平平常常的计划,它是那么伟大啊!
不止一次,蚂蚱问菊儿姐,学校什么时候能够办成,自己什么时候会坐进教室里读书,再听菊儿姐——不,那时候就是菊儿老师了——讲课。可是,每一次,菊儿姐都会微笑着对他说:“别急,别急,学校会办起来的。”
说是不让蚂蚱急,其实,菊儿姐比蚂蚱还急。
离出院的日子还有两天,菊儿就耐不住了。就在医生来查房的时候,菊儿对他提出了出院的要求:“医生,我要出院。”
“不行。”医生说得很干脆,“你的病还没有好彻底。”
“没事儿,不就差两天了吗?”菊儿辩解道,“出院以后,我自己会注意的。我的身体能顶得住,而且,饭店还有很多活儿要干。”
“既然只差两天了,你为什么不再等等?”医生笑着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治病要慢慢来,心急是不行的。活儿再多,身体也要放在第一位,没有了一个好的身体,你什么也干不成了。不能光顾挣钱,不要命啊。”
“还是等到正式出院吧。”看着菊儿依然苍白的脸,“烧鸡王”也劝她,“办学不是一两天的事儿,明年开春学校能办起来,就很不错了。”
“明年开春?那可不行。”菊儿说,“学校早办成一天,孩子们就可以早一天上学。孩子们一天天在长大,早一天坐在教室里,就早一天能看到希望。”
“姑娘,你想在城里办学?”听到他们的对话,医生也很感兴趣,“你准备办什么样的学校啊?”
“农民工子弟学校。”菊儿回答。
“农民工子弟学校?”医生很吃惊,“你是说,专门给农民工的孩子,在省城办一所学校,让他们也像城里的孩子一样,有书读、有课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