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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李商隐全传 作者:李庆皋-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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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李肱。

  这个性情直率,天资朴真的皇族宗子,是按照父命前来应试的。试前根本没有看书,只抄了自己往昔的几篇旧作,居然得到主考官高锴赏识。李商隐读过他那首《霓裳羽衣曲》诗,算不上高明,也没有新意。高大人在皇上面前竟然夸说“最为迥出,更无其比”,真令人糊涂!他是宗族子弟,难道我不是吗?不过距本枝远一点罢了。

  李商隐想起这些,很是伤感,觉得人生于世,事事不如意,事事不顺当。他摇摇头。但是,自己毕竟还是及第了,多年的追求多年的愿望,终于如愿,这给了他不少安慰。走到灞上,看见路边风云花鸟,饶有兴会,忽生灵感,于是吟道:

  芳桂当年各一枝,行期未分压春期。

  江鱼朔雁长相忆,秦树蒿云自不知。

  下苑经过劳想像,东门送饯又差池。

  灞陵柳色无离恨,莫枉长条赠所思。

  李商隐边走边吟咏,直到洛阳城,才最后把尾联凑足,题目为《及第东归次灞上却寄同年》。

  回到洛阳家,母亲和弟弟羲叟、堂兄让山以及众亲友知道李商隐及第,即将做官,一片喜气。

  让山把家中的陈酿搬出来,招待前来贺喜的亲友。商隐很受感动。他整天被亲情包围着,畅快极了,眼睛有神,脸颊也长了肉,虽然谈不上红光满面,却比满脸灰暗强了许多。

  李商隐心畅神怡,常到各地走走,散散步。但他不愿去崇让坊,怕睹物生思,况且王家七小姐也不在家。

  这天,他信步来到一僧院,举目一瞧,满眼牡丹花,正含苞待放,美极了。

  牡丹原生长在陕西秦岭山中,后来移至长安,成了花王和花后,倾城倾国。那年武则天隆冬季节想赏花,于是下诏,命百花盛开,唯独牡丹抗命不开,被贬到东都洛阳。后来洛阳就成了牡丹的王国。其中最佳珍品,是姚家养的黄牡丹,被称为“姚黄”,还有魏家养的紫牡丹,被称为“魏紫”。

  然而这僧院的牡丹,品种太平常,太普通,不是白色就是淡黄色,太没特色。他记起陈标写的《僧院牡丹》,是红色,诗云“琉璃地上开红艳,碧落天头散晓霞。”元稹写的《西明寺牡丹》,是紫色,诗云“花向琉璃地上生,光风炫转紫云英。”

  都颇有特色。

  为什么洛阳僧院只种白色和淡黄两种牡丹呢?

  过去在长安恩师令狐家,看见院中有一丛紫红色牡丹,正在盛开,十分冶艳。太和三年,恩师出任东都留守,在离别长安时,他曾写过一首七绝,题目为《赴东都别牡丹》,诗云:

  十年不见小庭花,紫萼临开又别家。

  上马出门回首望,何时更得到京华。

  恩师在外为官飘泊,难得回长安家观赏紫牡丹,临行在马背上,还回头眺望,惜别之情历历在眼前!

  那年牡丹花开时,李商隐恰好留居恩师家。他在花前留连数日,终于也写了一首《牡丹》诗。诗云:

  锦帏初卷卫夫人,绣被犹堆越鄂君。

  垂手乱翻雕玉佩,折腰争舞郁金裙。

  石家蜡烛何曾剪,荀令香炉可待熏。

  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片寄朝云。

  诗的首联形容花的蓓蕾初开。颔联写花丛绿叶,在风中的姿态,意在绿叶配牡丹,花儿更娇艳。颈联描摹花的光彩,花的芬芳。尾联绾合自己,兴寄遥深。这首诗,句句用典,极力描绘牡丹花的香艳美丽,深受令狐楚的赞赏,他评道:

  “小诗用事而不见用事之迹,流走自然,神彩飞动,妙不可言!”

  李商隐很喜欢恩师这句评语。他确实下了功夫,在使用典故时,让你觉察不出来。“我是梦中传彩笔”,是用“江郎才尽”典故,委婉说明自己的彩笔,是恩师所传授。“欲书花叶寄朝云”,是用高唐神女朝云典故,说明自己要用花片写信,寄给恩师,表达由衷感激。

  那些“姚黄”“魏紫”跟眼前僧院这片牡丹,无法相比。

  李商隐摇摇头,对老住持道:

  “您这牡丹叶薄、枝轻、色浅,只有白色和淡黄色。这些牡丹,大概要等到她们盛开时,才能显示出倾城国色。”

  “谢施主美言。小寺牡丹虽无特色,但四方朝拜者都还喜欢,题咏诗赋者亦不少。施主今日高临敝寺,请留下墨宝。阿弥陀佛,善哉!”

  李商隐并不推辞,提笔在一面粉壁上,题曰:

  叶薄风才倚,枝轻雾不胜。

  开先如避客,色浅为依僧。

  粉壁正荡水,缃韩初卷灯。

  倾城惟待笑,要裂几多缯。

  在诗的最后,题写了标题:《僧院牡丹》。





李商隐全传第十二章 恩师坐仙逝



第十二章 恩师坐仙逝



  秋风又吹时节,令狐公从兴元派人带来一匹快马,到洛阳来接李商隐。原来他想路过长安停住几日,找畏之年兄问问王家七小姐近况,请他转告自己没能去泾源的原因。另外还想询问吏部释褐试的情况。及第进士后,还需要经过吏部释褐试一关,合格后才能得官。

  但是,恩师病危,是不能耽搁的,否则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他快马加鞭,行走在西去荒凉的道路上,有时还要攀缘绝崖峭壁,有时还要翻越山梁。道路崎岖,路途遥远。

  十一月的汉中平原,西北风吹卷着积雪,摇晃着干枯的树木。莽莽的秦岭横亘在北面,苍苍的米仓山在南面蜿蜒起伏,中间是滔滔的汉水,尚未冰封,给兴元府带来了生机,炊烟袅袅,鸡鸣狗叫,军营里吹起哀婉的羌笛。

  因为连夜赶路,快马已经精疲力竭,走到兴元府衙门前,便躺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湘叔早早起来,早就站在门前台阶上张望,看见李商隐,惊喜地叫道:

  “商隐!啊,可把你盼来啦!老爷一直在念叨要见你,说有话要对你讲。如果你再不来,就要再派人去接。”

  “恩师病得……”

  “自然病得很重,药已煎好,又不吃。”

  “为什么?”

  “他说‘生死有命,不可强求,吾之年极矣,吾之荣足矣!何需药石?’怎么劝说,就是这么几句话。所以希望你快点来,好好劝劝他。你是他最器重的门生,可要多多劝他把药吃下去。”

  李商隐听罢,心里一阵寒颤。他知道恩师的脾气,恩师认定的事情,是谁也更改不了,劝是没有用的。但是,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我曾为恩师写了《寻医表》,八郎呈送给皇上,听说皇上答应恩师可以‘离本道东上’回京医病,为什么没有回去呢?”

  “快别提此事了。提这事儿,老爷又会发脾气的。《寻医表》谁叫你写的?是八郎吧?”

  “是呀。八郎对我说,恩师想回京医病,命我写份《寻医表》,皇上答应了才能离开兴元回京。”

  “是八郎背着老爷让你写的。事后八郎也没讲明白是他干的,所以老爷还对你生气哩。你千万别提此事了。”

  李商隐这才明白,是八郎的主意。

  “老爷才不会让你写这种东西。他是条硬汉,忠于职守,宁死不折,宁死也不会离开山南西道的。”

  八郎心是好的,但事发后,应当承认是自己干的才对。唉!这个八郎……自己为他背黑锅吧。恩师死前是不能提这事儿,也不能向他解释。这个黑锅自己要背一辈子了。

  他们边往里走边说着话。

  兴元府的幕僚们都来跟李商隐打招呼。忽然看见刘蕡上前施礼,李商隐惊讶地问道:

  “啊!刘公蕡,您也被辟聘入幕,小弟实在不知,请恕罪。”

  “何罪之有?彭阳公在等你,快快进去吧。”

  刘蕡默默地向里面指了指,脸色悲戚,白发已经满头,声音却依然苍劲宏亮,不减当年。

  李商隐点点头,跟他暂别,继续往前走。

  这时七郎和九郎从里面走出来,相互施礼寒暄后,商隐问道:

  “恩师怎么样?”

  “家父的肠胃不调,是老病,年轻时就这样。这些年外任居多,尤其行军打仗,宿无定所,食不分寒热,饥餐露宿,肠胃不调,理之固然。唉!甘露之变后,家父耿直持正,又得罪了仇士良,晚年被谪贬到这寒苦之地,又有什么办法?”

  七郎抱怨着。他的身体也不好,自幼患有风痹症,腿膝疼痛,痼疾沉疴,久治无效,人消瘦多了,更显得又细又高,眼圆乌黑,颧骨凸出,两颊凹陷,一副柔弱不禁风吹的模样。

  李商隐心疼地关切道:“七兄,你也要保重啊!看你瘦的……”

  七郎点点头,神色黯然。

  “我看父亲强了点,今晨喝了几口米粥,很有精神,说义山今天准能赶来。还说你接到信,会马不停蹄,日夜赶路,到兴元府那快马准要累趴下的。你看,都被父亲言中了。”

  商隐甚觉奇怪。恩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心思呢?连那快马累倒爬不起来,都知道。

  “商隐,先到客房喝杯热水,歇一会儿再去看老爷吧。”

  湘叔站在院中,指着西边客房。客房里已经备好炭火,打扫干净。

  “不,先去看恩师。”

  商隐心想,恩师肯定有话要嘱托,或者有马上要办的事,不可耽误。

  一行人,匆匆奔内室而去。



  进得内室,来到彭阳公卧室前,老管家湘叔刚要进去通禀,只听从里面传出彭阳公那刚毅、略有些嘶哑的声音道:

  “是商隐吗?快进来。”

  李商隐听见恩师的呼唤,立即答应一声,推门进去,只见恩师已经坐起,在床上向自己招手。他连忙上前跪倒地上,行叩拜大礼。

  令狐楚微微颔首,又摇摇头,张口想制止,又像要说些什么,最后终于没有放声,只在眼眶中,滚动着泪花,但转瞬即逝,脸上又现出威严不可犯的样子。

  行完大礼,不见恩师说话,李商隐没敢站起身子,跪在地上又问了安,询问了起居和病情,单单没劝吃药。

  湘叔有些不满,斜睨他数次,想给他一个暗示。

  令狐楚终于问道:“商隐,老母亲在东都可好?你的身体……有什么毛病吗?请医生诊诊脉,吃几副药就可见好的。”

  “恩师,家母托您老之福尚好,也是上了点年纪,常常肠胃不调,肢体酸痛,请医生开了几个方子,学生在家亲自煎药尝汤,家母之病现在已痊愈。至于学生之病,不值一提。学生命薄,寿之短长,早已命定,何必请医诊脉,何须药石。”

  “哦!……”令狐楚似乎已经听出商隐宛转规劝之意,又似乎全然无觉,沉默半晌,又重提旧话,道:“看你身体,不比七郎强多少。七郎自幼得风痹症,每次诊脉吃药,没让人操心。七郎是个乖孩子。商隐,一定要保重身体,诊脉吃药很必要。要听话。湘叔,那些人参,不要留了,给商隐七郎补一补。”

  说话多了点,令狐楚显得很疲劳,眼皮抬不起来了,但在学生面前,他还是坚持着说完最后一句话,向商隐摆摆手,让他站起来,到外面去休息。

  八郎在令狐楚身边,轻轻扶着让他躺下,然后把被盖好。

  他一直陪在父亲身旁,几乎寸步不离,见父亲已经闭上眼睛,也悄悄地跟着众人退出卧室。

  “商隐!你怎么搞的,才来?”八郎质问道。

  “我接到信,当天就上路了,没耽误一点时间。一路上,只在喂马饮马时,才打个盹。”

  “那匹快马都累死了!还躺在院子里哩。商隐,你也该睡一会儿了。老爷喘口气,不定什么时候,还要叫你的。”

  湘叔不喜欢八郎,尤其讨厌他的专横无礼,在旁边帮着商隐说公道话。

  八郎从左拾遗转为左补阙,官升一级,已是从七品朝官,派头更大了。来到兴元府,他几乎成了府尹,里里外外什么都管,都是他一人说了算。他不理会老管家话里的批评,继续吩咐道:

  “商隐,去吃点饭,吃完就到这里等着父亲传唤。”

  “商隐几天都没睡觉了。八哥,让商隐睡一会儿吧。父亲叫他,我跑着去传唤不会误事。”

  九郎替商隐求情。

  “不行!父亲肯定有重要的事儿要对你说。这几天见你还没来,都把父亲急坏了。商隐,你就辛苦点,吃完饭马上就来,我在这儿等你。”

  李商隐觉得八郎说得有理,点头答应了。

  “九郎!你别跟去啦!在这儿守着,有事你好跑跑腿。”

  九郎瞪了八郎一眼,无可奈何地留下了。

  八郎重又走进父亲的卧室。

  果然不出八郎所料,不大功夫,八郎从卧室探出头来,吩咐道:

  “快去,九郎!把商隐快叫来。”

  李商隐才吃半碗饭,就匆匆赶到卧室。

  令狐楚没有坐起身,只欠着身子,把商隐叫到床边,握着他的手,艰难地道:

  “商隐,为师气魄已经没有了,情思也都丧尽。但心里所考虑的事情,还没有忘怀,非常想自己动笔写出来,告诉皇上,只是担心使用词语会出现错误,惹皇上生气。请你帮助我完成它。”

  李商隐使劲儿点点头道:“恩师不用着急,恩师之事,学生理当尽心尽意按照恩师的意思办理,请勿担心。”

  令狐楚从枕头下抽出一张纸,递给商隐,道:

  “这是我这几天写就的。你看看再加一些。你就代我写篇遗表,呈给皇上。我就安心了。”

  李商隐听了恩师要自己代写遗表,心中一阵沉痛,握住恩师的手,泪似泉涌。

  令狐楚眼皮又抬不起来了,脸色铁青,实在支持不住,松开手,昏睡过去。



  李商隐擦干泪水,走出卧室,展开手中的纸片,只见上面工工整整的字迹,根本不像一个病危的病人所写,曰:

  臣永惟际会,受国深恩。以祖以父,皆蒙褒赠;有弟有子,并列班行。全腰领以从先人,委体魄而事先帝,此不自达,诚为甚愚。但以永去泉屃,长辞云陛,更陈尸谏,犹进瞽言。虽号叫而不能,岂诚明之敢忘?今陛下春秋鼎盛,震海镜清,是修教化之初,当复理平之始。

  然自前年夏秋已来,贬谴者至多,诛戮者不少,望普加鸿造,稍霁皇威。殁者昭洗以雪雷,存者沾濡以两露,使五谷嘉熟,兆人安康。纳臣将尽之苦言,慰臣永蛰之幽魄。

  看罢,李商隐又泪流满面。恩师真乃旷古之忠臣!临去泉路,还要陈尸上谏,还在惦记着甘露之变被杀害的冤魂和被贬窜荒远的大臣,希望皇上为他们昭雪和平反。

  九郎见商隐手持一纸,展开看时,流着泪,也围了过去,看着看着,生起气来,扼腕愤愤然吼道:

  “为什么还要管这些闲事儿?在京好好的做官,不就是因为多管闲事儿,才被仇士良排挤到这个鬼地方吗?皇上难道他心里不明白,朝廷大臣为什么被杀的杀,贬的贬,排挤的排挤?不都是因为宠信宦官造成的吗?他能听进去劝谏吗?”

  八郎不知什么时候从卧室里出来的,大声吆喝九郎,道:

  “住嘴!你懂什么?皇朝中事,妄加评论,你不要脑袋,我还要保住脑袋吃饭哩!一人犯事,诛灭全族!王涯家、舒元舆家几百口人,全被斩杀,你不知道吗?还要胡说!”

  九郎不敢再吭声。

  八郎接过那张纸片,看了片刻,叹了口气,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总是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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