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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闲话中国人txt-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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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好,因为要给人看么!

    那么什么东西要看?脸。人身上,让人看的,主要是脸。其他部位,或不可看,或无足观,或寻常看不见。唯独脸,不但可看,能看,而且非看不可。俗云:“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如果不善于“察言观色”,便很可能会无端地碰一鼻子灰,弄得灰头灰脸地好没有意思。脸,岂能不看?

    这就和面子很是相同。实际上面子有时候也叫脸,或者叫“脸面”。其实脸和面原本不是一回事。脸是双颊,不包括眼睛,面才是“头的前部”。但后来脸面混为一谈,面子也就变成了脸,——有面子是“有脸”,没面子是“没脸”,给面子是“赏脸”,得面子是“露脸”,失去面子是“丢脸”,毫不顾及面子则是“不要脸”。“不要脸”是极刻毒的话。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倘若被骂作“不要脸”,便非和你拼命不可。

    甚至面子和脸还有一种生理上的联系。丢失面子时会“脸红”(面红耳赤),得到面子,也就是别人“赏脸”或自己“露脸”时,则会觉得“脸上有光”。总之,面子的得失,全写在脸上,一望可知。

    不过,面子又不太像是“脸”,至少不能简单地说就是“脸”。第一,脸是天生的,基本上不会变化,要变也是变老,面子却可以后天得到,而且会变化,或变大,或变小,甚至“面目全非”;第二,脸有美丑,面子却只有美没有丑,所谓“面子上不好看”不叫“面丑”,只能叫“没面子”或“丢面子”;第三,脸可以修饰,比如揩洗、剃须、抹粉等,面子却不能修饰,只能替换;第四,脸无所谓有用没用,面子却有用,甚至是非常之时用于非常之事的非常之物;第五,脸生而有之,永随各人,面子则不但可以争取,甚至还可以当作礼物或薪水来赠送、发放、赏赐,或者借用;第六,脸只属于每个人自己,面子却不但属于自己,也属于群体,属于每个相关的人。

    这样看来,面子又类似于荣誉。但有荣誉者固然有面子,丢面子却不一定是丧失荣誉。比如一位小姐的玉体不慎或不幸被一位男士看见了全体或不可看的部分,便大丢面子,但与荣誉无关。荣誉并非人人都有,且不会丧失;面子却是人人该有的,且稍有不慎,便会丢掉。再说也没有借荣誉的。所以面子也不是荣誉。

    面子就是面子。它的特征是:一,人人必备,一旦丧失,便“没脸见人”;二,可以替换,有时会变大,有时会变小,有时还会丢光;三,专供观赏,有人看时挂在脸上,没人看时束之高阁。那么,这样一种可以随时取下又随时挂上的可看之物,又该是什么呢?

    说穿了,它就是“面具”。

    面具产生于原始社会,在那个巫术礼仪主宰着部落生活的时代,它是酋长、祭司和萨满们与神灵打交道的工具。戴上它,就可以与神灵对话,甚至请神到场,为部落的重大决策指点迷津。既然连神都可以请到,当然是极有面子了。所以,有面子就是有面具。或者说,正因为有面具,才有面子。有面具既然能“通神”,当然也能“通人”,也就在人群中“吃得开”。直到今天,我们还把那些有面子而吃得开的人,称为“神通广大”、“手眼通天”甚至“呼风唤雨”,就因为面子原本是面具,是通神、通灵的工具。

    能戴上面具与神灵对话的神通广大的人,当然不是一般的人,而是极有地位的人。所以,面子也就意味着身份、地位。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越高,面子也就越大。他们往往又叫“头面人物”,意味群体的“头脑”和“脸面”。古史上曾说黄帝“四面”,学者们为此争论不休。依我看无非是说他面子又多又大又极广,一人而“面”四方,上上下下左邻右舍都“面面俱到”,所以才做了部落联盟的总酋长。

    面具与角色

    其实,不但酋长、祭司和萨满们要有面具(面子),其他人也要有的。因为面具不但表明一个人的地位,同时也表明一个人的归属,即他属于哪个群体、哪个阶层,类似于今之“身份证”,当然人人不可或缺。在原始时代,不同的氏族和部落崇拜不同的图腾,也就有不同的面具。只要看他使用什么样的面具,就知道他属于哪个图腾系统,从而判断出是敌、是我、是友。所以,面具(面子)之于人,至少在原始时代,就已是性命攸关的事。如果你没有面具(面子),那就成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用现代术语来说,就叫做“政治面目不清”。不清也就不亲,必须加以防范。甚至,政治面目不清,比公开的敌人还可怕,因为他可能是奸细和间谍。在“宁肯错杀一千”的思想指导下,也可能立马被杀掉。因此,在原始时代,一个人如果不能出示自己的面具,就很难安全地通过一个充满警惕的部落。总之,从原始时代起,人们就是“死要面子”的。因为没有面子,就可能不但生命没有保障,而且会“死无葬身之地”。要知道,就连死者的埋葬和灵魂的安顿,也都是必须按照“图腾系统”来操作的。没有标志身份归属的“面子”,死了以后,便只能去做孤魂野鬼。

    由此可见,丢失面子,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事实上,在原始时代,对于那些犯下为本部落众人所不齿罪行(通奸、通敌等)的人,惩处的办法之一,就是剥夺其面具。失去了这一“面子”,也就失去了与自己人交往的工具,当然也就“没脸见人”,只能自个儿跑开,到不见人烟的地方去自生自灭。这种惩罚,有时比判处极刑还可怕。久而久之,这种恐惧感就转化为羞耻感,视丢失面子为可耻,进而又把一切可耻之事视为“丢脸”。

    面子既然原本是“面具”,则它也就同时是“角色”,或者说是角色的标志。角色有主有次,面子也就有大有小。但即便跑龙套,也是角色,也要有面子。面子就像京剧中的脸谱,标识着每个人在社会生活的舞台上担任和扮演的角色。事实上,脸谱面子都来源于面具,只不过用在戏台上的叫脸谱,用在生活中的叫面子,作用却都是一样的,合起来便叫“脸面”(脸谱和面子)。所以,一个人,如果自认为颇有脸面,觉得自己的面子又大又光鲜,深怕别人“看不见”或“看不起”,多半就会故意“摆谱”。摆谱也就是把脸谱特地摆出来给人看,和京剧中“亮相”的作用差不多。

    其实,重要的不是“摆谱”,而是“识谱”,也就是要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面子,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应该如何面对观众和其他人物。如果弄不清,或者演不好,那就会“角色错位”,当然也就“对不起”了。比如君是一种角色,臣也是一种角色,父是一种角色,子也是一种角色。好的社会政治秩序,依照孔子的说法,是应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按所司之角色行事。如果“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那就非丢面子不可。严重一点,如宋灵公、楚成王,还会丢了性命。至少,也要被视为“表现不好”。

    因此,一个中国人,要想活得滋润、体面,就要“表现好”;而要“表现好”,就要“守规矩”。中国做人的规矩很多,但原则也很简单:第一要“识相”,第二要“懂事”。所谓“识相”,就是要会看脸色,知道对方有什么样的面子;所谓“懂事”,就是要懂得礼貌,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表演。比方说,开会时,面子比你大的人还没说话,你就抢先发言。人家脸上已经不耐烦了,你还在那里说个没完。这就是“没眼色”,也就是“不识相”。又比方说,一个资格老、辈分高的人来了,打电话说要来拜访你,你就应该立即表示“不敢当,还是我去看您老人家”,否则也是“没规矩”和“不懂事”。

    规矩首先是“规格”。规格由角色的大小来决定。角色不一样,面具、脸谱、面子的“格式”(尺寸、颜色、花纹、样式)也不同,这就是规格(规定的格式)。这些格式既然都有一定之规,当然轻易改变不得,也滥用不得。所以,一个人,如果角色小而享用的规格高,就是“出格”(如特许使用则叫“破格”);如果角色大而享用的规格低,就是“降格”(也叫“掉格”、“掉价”、“有**份”);如果故意要显示自己的身份,就叫“摆格”;而如果身份与格式相符,则叫“合格”。合格不合格是很重要的。不合格,就会有人来问你:“你以为你是谁?”“你他妈的算老几?”

    怎样做才合格?首先是要摆正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的斤两,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这样别人才会“赏脸”。赏脸的结果,是不但自己有面子,连带自己的父母、亲人、朋友和上司也有面子。比如,一个孩子在客人面前彬彬有礼,规规矩矩,或嘴巴甜,样子乖,因而受到客人的夸奖,这在父母,是极有面子的事情。如果他公然在客人面前“不听话”,则是极“丢脸”的事,因为他不给父母面子,使父母不能扮演家长和教育者的角色。这时,恼羞成怒的父母可能会声色俱厉地加以呵斥,甚至大打出手,结果当然是只能连带客人一起都灰头灰脸。所以,那些乖巧的孩子,尽管平日里十分骄横,一旦来了客人,也会作听话懂礼貌状。同样,聪明的女人在外人面前,也会装出一切大事都是丈夫做主的样子,以便那怕老婆的老公,还勉强能够暂时扮演一下大老爷们男子汉的角色,不至于丢尽脸面。

正文 第三章 面子 四 面具、角色、戏剧性 2

    演戏与让戏

    这就很有些戏剧性。

    中国具有戏剧性的事情很多。就说送礼。在甲,不送是不行的,不送是“不识相”;在乙,不收也是不行的,不收是“不赏脸”。拒收礼物,丢了实惠还得罪人,是很不合算的事。但是贸然或坦然收下,也是不行的。有没有受贿的嫌疑先且不说,至少是一方面显得自己贪财,或没见过世面,会丢自己的“脸”;另方面又似乎认为对方送礼是理该如此,自己“受之无愧”,这显然是小看对方,会伤对方的“面”。所以,尽管最后还是要收,但收之前必有一段推让辞谢的“戏”要演。其过程无非是送礼者先说“务请赏光”。这是拿面子做武器,意味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收礼者则云“你太客气”。这是用人情作盾牌,因为真正的“兄弟”是无须送礼的。送礼者也只好攻之以人情“请别见外”,意味只有“生人”的礼才收不得。最后受礼者只好请回面子来帮忙:“那么恭敬不如从命。”意味先前拒收,不是不给面子,而是出于对你的“恭敬”;现在收下,也不是自己“不要脸”,而是为了“从命”。“恭敬”和“从命”都是面子,但“从命”的面子更大。为了给你更大的面子,只好不顾自己的脸面,收下你的礼物。这可真是得了人情又卖乖,既给自己找了台阶,又给对方戴了高帽。所以,尽管双方心里都知道这是在“演戏”,但为面子故,又都非演不可。

    事实上,在中国无论做人做事,都带有表演性质,甚至根本就是“做戏”。因为在中国人这里,任何人都不是天生的,而是“做”出来的,并且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什么是“做”?就是表演,即戏曲剧本上所谓“作某某状”。中国人在“做人”时,常常要“作某某状”。——父母面前作听话状,老师面前作勤勉状,长辈面前作恭敬状,皇帝面前作忠诚状,领导面前作服从状,群众面前作谦虚状,女友面前作潇洒状,男友面前作娇嗲状。总之是只要面对“观众”,就要进入“角色”。担任什么角色,就作什么“状”。

    不过,一个人的角色,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在儿子面前是老子,到了老子面前便是儿子。此外,年龄的增长,名声的得失,地位的升降,财富的盈亏,都会引起和造成角色的变迁。所谓“一阔脸就变”,就是说地位高了,财富多了,角色大了,面子也大了,对于先前和自己面子相等的人,便会不大看得起。

    所以,中国人必须有角色更换以后面子也随之更换的应变能力和心理准备,同时也要有能保持不变的能力。具体来说是:当角色变小时,面子也要相应地立即缩小,免得人们说你不懂规矩;相反,当角色变大时,面子则不一定相应地立即放大,这样可以获得“谦和”、“念旧”、“不忘本”的好评(也是一种面子),也可以免遭“一阔脸就变”的物议(遭人物议也难免丢脸)。《儒林外史》第二回写范进中了生员,身份和角色都发生了变化,他的丈人胡屠户便来和他讲“面子经”,说是“你如今中了相公,凡事要立起个体统来。比如我这行事里都是些正经有脸面的人,又是你的长亲,你怎敢在我们面前妆大?若是家门口这些做田的、扒粪的,不过平头百姓,你若同他拱手作揖,平起平坐,这就是坏了学校规矩,连我脸上都无光了。你是个烂忠厚没用的人,所以这些话我不得不教导你,免得惹人笑话”。胡屠户这些话中虽不乏混账之处,但抽象地看,也还是符合“面子逻辑”的。及至范进中了举,成了“老爷”,张乡绅亲自来贺时,胡屠户便不但自己也不敢再“妆大”,甚至连“面”也不敢出来了。这正是角色变换之后所必然引起的面子变换。

    因此,在社会交往中,要想不伤对方的面子,最好先弄清对方此刻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比如你的一个老朋友、老同学或儿时伙伴此刻发达了,当了官,做了教授,出任了董事长或总经理,那么,在他的办公室里,当着他的同僚或下属或学生或雇员的面,便断然不可呼叫他的小名或绰号,甚至不可直呼其名,免得他当场下不了“台”。比如陈胜当长工时,曾与伙伴们相约云:“苟富贵,勿相忘。”后来陈胜当了王,伙伴们来找他,却不懂规矩,叫他的名字,说他的**,大伤了陈胜的面子。结果怎么样呢?不但没能共富贵,连吃饭的家伙都丢了。

    同理,要想给一个人以面子,最便当的办法就是改变他的角色,让他由配角升格为主角,或候补主角。这种升格可以有真实和虚拟的两种。真实的如升官、升职称等,虚拟的如赐紫金鱼袋,赏穿黄马褂等。虚拟的升格还可以仅仅只是口头上的,比如称年龄、辈分比自己小的人为“兄”,或自称“鄙人”、“在下”、“区区”等。总之,只要对方在心理上感到变换了角色,就同样行之有效。这就好比演戏。配角抢主角的戏,是“犯规”(情节严重者要被开除出戏班);主角给配角让戏,则是“赏脸”——把原本属于自己的脸谱赏给对方。既然是赏脸,那么,它也就是殊荣、恩典,至少也是客气、情分,不能“给脸不要脸”,但也不能白要,而必须回报。回报的方式因人而异。如果对方与自己原本平起平坐,那么对方的让戏便是谦让,必须以略高一级的规格把“脸”还回去;如果对方地位高了许多,就是赏赐,自己可能已无“脸”可还,只有报之以身家性命;如果对方地位低得多,则原本无戏可让,但既有孝敬之心,自然也该“赏脸”。总之,在社会交往中,只要大家都能让着点,那就大家都有面子,都有“戏”。

    有意与无意

    戏是给人看的,所以面子必须好看。

    事实上但凡可以称之为“面子”的,都无不好看。这就像中国戏剧舞台上的脸谱,无论忠奸贤愚,都一律画得漂亮,富于装饰美。比如历史上的暴君、昏君,死了以后,也要有一个“谥号”作为最后的面子。这面子当然不能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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