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匠情挑Fingersmith (上)-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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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
晚上,他会站在房后篱笆旁,盯着黑猪看,要么在小道儿或教堂门口空地上走一会。不过,他的走路姿势,似乎知道我们在看着他——他没有象过去那样装腔作势的伸懒腰,抽香烟,而是急匆匆扯着腿迈步,仿佛忍受不了我们目光烙在他背上的感觉。
到晚上,我会帮她更衣,然后他过来了,我就走开,回房间独自躺下,头埋在枕头和悉瑟作响的床垫之间。
我敢说他跟她只做了一次。我估计他担心她怀孩子了。可我觉得,他应该喜欢她干点别的,现在他已经知道,她的双手有多光洁,她的胸脯有多柔软,她的嘴唇有多温暖多光滑。
每天清早,我走进她的房间,她似乎都比前一晚更苍白,更消瘦,也更茫然;他不太看我的眼睛,他拔着胡子,堂皇作派荡然无存。
他至少明白他在干一桩多么可怕的事,这个该死的恶棍。
最后,他找来了医生。
我听到他在克里姆太太的客厅里写信。医生是他认识的,我敢肯定他以前就被蒙骗过,也许就是在女士用药方面,他喜欢疯人院之类的事,因为这样更稳妥。然而对于我们来说,蒙骗他就是为了安全
此外,这个故事太真实,还有克里姆太太可以佐证。莫德涉世未深,莫德命里注定要死去,一直以来她就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她好象爱着绅士,他也爱着她;可他们结婚还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开始变得行为异常了。
我想所有医生都会象那位医生那样做,听绅士讲故事,看望莫德,还有我,就向我们那时做的一样。
他跟另外一个人一道来——另一个也是医生,是他的助手。你需要两位医生的诊断,才能把一位女士送进疯人院。他们的医院离雷丁不远,他们的马车样子很怪,上面带着百叶窗,车后面的窗户上还钉着栏杆。他们来,不是为带走莫德,虽然——这次不带走她;他们来就是研究她的病情。接下来才带走她。
绅士跟她说,他们是他的两位画家朋友。她似乎并不在意。她让我帮她收拾了一下,把她暗淡的头发弄整洁点,整理一下她身上的衣裙;可那时她仍旧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只是当看到他们的马车停下来时,她瞪大了眼睛,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我不知她是否象我一样,注意到马车上的百叶窗和栏杆。医生下了车。绅士快步走出去,跟他们聊起来,他们握手,脑袋凑到一起,从窗户里看过去,他们神神秘秘的。
然后绅士走回来,留他们在外边等着。他走上楼,搓着双手,面带笑容。他说道,“好了,你觉得怎么样?那是我朋友,格瑞夫斯和克里斯蒂,从伦敦来拜访我们。你记得吧,莫德,我跟你说过他们?他们不相信我真的结婚了!他们要来亲眼看看!”
他依旧面带笑容。莫德没看他。“你介意吗?亲爱的,如果我带他们来见你?这会儿我让克里姆太太陪着他们呢。”
这时,楼下客厅里有人在低声交谈,我听不清楚,那声音听起来很认真。我知道他们在问些什么问题,我也知道克里姆太太会如何作答。绅士等着莫德开口,看她什么都没说,他望着我说道,“苏,你能跟我来一下吗?”他使了个眼色。莫德眨着眼睛,目光追随着我们俩。我跟他到了那个高低不平的楼梯平台上,他在我身后关上房门。
“我想他们来看她的时候,”他轻轻地说道,“你应该让我待在她身边,我会看住她;这也许会让她紧张。你老在她身边,会让她太镇静的。”
我说道,“别让他们伤害她。”
“伤害她?”他几乎笑起来。“这些人都是混蛋,他们喜欢把他们的病人安置的妥妥帖帖。如果有可能,他们会让病人住在有防火房顶的屋子里,就象保管金条一样,他们不会伤害她。可是他们也知道他们该做什么,一点流言蜚语就能毁了他们。我说的是真话,不过他们还得看看她,跟她谈谈;他们也得跟你谈谈。当然,你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问题。”
我做出个怀疑的表情,“我知道吗?”我说道。
他眯缝起眼睛。“别跟我开玩笑,苏。我们可不是现在才拴在一根绳上的。你知道该跟他们说什么吗?”
我耸耸肩,依旧阴沉着脸。“我知道。”
“好姑娘。我会先带他们跟你谈。”
他刚要把手放到我身上,我闪过去了,然后走开了。我回到自己那个小房间里等着。
过了一会儿,医生来了。绅士跟医生一道进来,他关上房门,站在门前,眼睛盯着我的脸。
医生的个头儿都很高,跟绅士一样,其中一位颇为健硕。他们身穿黑色外套和有松紧的靴子。他们走动时,地板、墙壁和窗户都发出轻微的震动。他们中间,只有那个瘦的开口讲话,他是克里斯蒂医生,另一位在一旁看着。他们向我鞠了一躬,我也行了个屈膝礼。
我行礼时,克里斯蒂医生轻轻地说道,“啊,我想,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如果我们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不会介意吧?我们是瑞富斯先生的朋友,我们听说他结婚了,新娶了妻子,都很好奇。”
“是的。”我说道。“你说的是我的女主人。”
“啊,”他又说道。“你的女主人。好的,这倒让我想起来了。她是谁?”
“瑞富斯太太。”我说道。“结婚前是李小姐。”
“瑞富斯太太,结婚前是李小姐。嗯。”他点点头。旁边那个默不作声的医生——格里夫斯医生——拿出一支铅笔和一个本子。发问的医生还在继续问:
“你的女主人。那么你是——?”
“她的仆人,先生。”
“当然。那你叫什么名字?”
“苏珊。史密斯,先生。”我说道
克里斯蒂医生紧紧盯着我的脸。“你似乎有些犹豫,”他说道。“这是你的名字,你能肯定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我说道。
“当然。”
他笑了。我心跳的更剧烈了。也许他察觉到这一点。他好象和善些了。他说道,“好的,史密斯小姐,现在,你能否告诉我们,你认识你家小姐多久了——?”
这有点象那次在蓝特街,我站在绅士面前,他让我讲那套编造出的身世。我跟他们说了梅费尔的爱丽丝女士,还有绅士的老保姆,我死去的妈妈,还有莫德的一些事。我说她以前好象是喜欢瑞富斯先生的,不过现在,新婚之夜只过去一周,她就变的非常伤心,对自己漫不经心,这让我很担心。
格里夫斯医生把这些都记下来了。克里斯蒂医生说道,“担心,你是不是说,为了你自己的缘故?”
我说道,“不是为我,是为她。我觉得她会伤到自己,她那么可怜。”
“我明白。”他说道。“你喜欢你的小姐。你为她说了很多好话,现在,请你告诉我。你觉得,你的小姐应该接受什么样的治疗,才会让她好一些呢?”
我说道,“”我觉得——”
“什么?”
“我希望——”
他点点头,“继续说。”
“我希望你们能收留她,先生,看住她。”我一口气说出来。“我希望你能把她收留到什么地方,没人接触到她,也没人伤害到她——”
我的心几乎要悬到喉咙里了,我的声音被泪珠打乱了。
绅士的眼睛还盯着我。那个医生拉起我的手,很随便地握着我的手腕。
“好的,好的,”他说道。“你不必这么伤心,你的女主人会拥有你希望给她的一切。她是幸运的,真的,有你这么好,这么忠诚的女仆。”
他拍拍我的手,然后松开手。他看看旁边的医生,再跟绅士对视一下,然后点点头。“非常好,”他说道。“非常好,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带我们看看——?”
“当然,”绅士飞快地说道。“当然可以,这边。”他打开房门,他们转身,给我留个黑色背影,都要走了。我看着他们,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感觉——我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恐惧。我跟进两步,在他们身后叫起来。
“她不喜欢鸡蛋!先生!”我叫道。克里斯蒂医生半转过身来,我原本抬着手,这时我手放下来。“她不喜欢鸡蛋,”我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管做什么饭。”
我就只能想到这么多了。他笑笑,弯了下腰,姿势有点滑稽。格里夫斯在他本子上记下——或者是假装记下——“不喜欢鸡蛋”。绅士带他们俩进了莫德的房间,然后他回来找我。
“你待在这儿,直到他们跟她见完面好吗?”他说道。
我没回答。他关上我的房门。不过这墙壁跟纸一样:我听到他们的走动声,捕捉到医生提问的嗡嗡声;然后,过了一两分钟的样子,传来她高高低低的细微哭声。
他们没有跟她待太久,我估计他们从我和克里姆太太这里,已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一切。他们离开时,我过去看她,绅士站在她椅子后面,两手抱着她苍白的面庞。他探着身子看着她,也许在轻声哄她。当他看到我进来,他直起身子说道,“看,苏,看看你的女主人。你不觉得她的眼睛亮一些了吗?”
她眼睛是亮的,眼眶里还有泪水,眼圈也是红的。
“你还好吗?小姐?”我说道。
“她很好,”绅士说道。“我觉得有朋友陪着,能让她高兴起来。这些可爱的家伙,克里斯蒂和格里夫斯,很会逗她开心;对了,苏,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见过,在一位绅士快乐情绪的感染下,有哪位女士没有笑逐言开呢?”
她别过头去,抬起手有气无力地想掰开他的手指。他站在她身后,又捧了一会儿她的脸才走开。
“我以前多傻呀!”他对我说道。“我请瑞富斯太太坚强点,在这么个安静的地方,思考一下平静的生活对她有好处。现在我明白了她需要的是都市的匆忙。格里夫斯和克里斯蒂也发现这一点了。他们非常希望能在切尔西跟我们相聚——瞧,克里斯蒂给予我们便利,可以用他的马车和车夫。我们明天就走,莫德,你觉得怎么样?”
她原本盯着窗户,这时她抬起头望着他,一丝血色涌上她苍白的双颊。
“明天?”她说道。“这么快?”
他点头。“明天我们就走。我们要去一所大房子,那儿有漂亮安静的房间,优良的仆从,静候你的光临。”
第二天早晨,她如往常一样,将鸡蛋和肉做的早餐推到一边;而我也没胃口吃早饭。我给她穿好衣服,眼睛没看她。我了解她身上每一寸每一分。她还穿旧裙子,就是那件沾了泥巴的,我穿了一件漂亮的丝绸裙子。她不让我换掉这件裙子,连出远门也叫我穿着,虽然我知道这裙子已经皱了。
我想到穿着这件裙子回蓝特街,我无法相信,天黑之前我又能回到家里,跟萨克丝比太太见面。我收拾起她的包袱。我收拾得很慢,拿了些什么东西,我几乎无知无觉。
一个包袱里装着她的亚麻衬衫,她的鞋,她的安眠药,一顶帽子和一把刷子——那是给她带到疯人院去的。其他的东西装到另一个包袱里。那是给我带走的。只有那只白手套,我想我提到过的,那只我收起来的白手套;包袱都装满了,我悄悄把它塞进裙子里面的胸衣里,贴着心口。
马车来了,我们都准备好了。克里姆太太看着我们走到门口。莫德戴了块面纱。我扶着她从歪歪扭扭的楼梯上下来,她抓着我的胳膊。当我们走出农舍时,她抓我抓的更紧了。她在房里足不出户待了一个多星期。看到天空和教堂,她不禁有些退缩,仿佛感觉到轻柔的空气穿过她的面纱,扑面而来,象一只手拂过她面颊。
我握住她的手。
“上帝保佑你!妈呀!”当绅士付钱时,克里姆太太叫道。她站在那儿望着我们。头天晚上牵马的那个小男孩,这会儿又出现了,看我们走;另外还有一两个小男孩也跑出来看热闹,他们扭扭捏捏地站在马车旁,研究着马车门,黑漆底儿的门上有个旧金质徽章。车夫朝他们甩着鞭子,他把我们的包袱拴到车顶上,然后跳下来。
绅士从我手里拉过莫德的手,把她送进马车。他盯着我的眼睛。“现在,现在,”他以一种警告人的口吻说道。“没时间多愁善感了。”
她坐在车里,仰着头,他坐在她旁边。我坐她对面。马车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一把钥匙,好象是为了保险:车夫关上马车门,绅士就把门锁上了,然后他把钥匙收进口袋。
“我们要走多长时间?”莫德问道。
他说道,“一个钟头。”
好象走了不止一个钟头。好象走了一辈子。天气很暖和,太阳直直照着窗玻璃,车厢里被烤的异常闷热,而车窗是固定住的,打不开——我猜想,这样一来,疯子就没机会跳车而逃了。
最后绅士拽了拽绳子,合上百叶窗,我们就摇摇晃晃地坐在闷热和黑暗里,没有人说话。
很快,我开始感觉不舒服了,我看到莫德脑袋靠在靠垫上摇晃着,不过看不出她眼睛是睁是闭。她手放在身前,双手紧紧握着。而绅士却坐立不安,他放开了领子,看着怀表,摘着袖口的线头。有两三次,他掏出手绢擦拭额头。
每次马车放慢速度,他都要凑到窗边,从百叶窗里张望出去。
这时马车走的非常慢,慢到好象停下来了,在转弯:他又凑过去看,然后坐直了,拉紧领带。
“我们就要到了。”他说道。
莫德转过头对着他。马车又慢下来。我拽拽百叶窗的绳子,把窗叶拉起来。我们前面是一扇带石头拱顶的铸铁大门,门里有一条绿色通道。一个男的拉开大门,马车朝前抽了一下,就走驶上了绿色通道。马车最后走到通道尽头的一所房子前。那房子就象布莱尔的李宅一样,虽然比李宅小点儿,整齐点儿。房子窗户上都钉着铁条。我望着莫德,想看看她会做什么。她把面纱掀到后面,以她惯有的呆呆的样子,从窗户上盯着外面。可在那呆滞的表象后面,我觉得我看到一种觉醒,或者说恐慌,正在冒出来。
“别害怕。”绅士说道。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也不知他是跟她说,还是跟我说,马车又转了个弯才停下。格里夫斯医生和克里斯蒂医生在那里等我们,他们旁边站着一个高大健壮的女人,她袖子挽到肘部,裙子外面系着一块帆布围裙,象个屠户一样。克里斯蒂医生走上前。他拿着一把钥匙,跟绅士收起来的那把一样,他从外面打开马车门。莫德听到他开门的动静,面露惧色。绅士把手放在她身上。
克里斯蒂医生鞠了一躬。“日安,”他说道。“瑞富斯先生。史密斯小姐。瑞富斯太太,你当然还记得我喽?”
他伸出一只手。
他朝我伸出那只手。
有那么一秒钟,我感觉到,一切安静极了。我望着他,他点点头。“瑞富斯太太?”他再次说道。这时绅士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起先我以为他要把我留在座位上;接着我就明白了,他是要把我从座位上拽起来。医生抓住我另一只胳膊,他们把我拽得弯下了腰,我脚牢牢踩在马车上。我说道,“等等!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别乱动,瑞富斯太太,”医生说道。“在这里我们会照顾你的。”
他招招手,格里夫斯医生和那个女人走上前来。我说道,“你要找的不是我!你在干什么?什么瑞富斯太太?我是苏珊。史密斯!绅士!绅士,快跟他们说!”
克里斯蒂医生摇摇头。
“还是坚持着那老一套,悲伤的想象?”他对绅士说道。
绅士点点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