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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绯衣公子-镇尸官-第2章

小说: 绯衣公子-镇尸官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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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严溜不掉,也不想溜,真难为他了,脸上居然半点尴尬也没有,极其大方地,向那人微微一笑:“不知这位兄台贵姓。”

    那人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唉,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没礼貌的人。”小严搔着头皮,很无奈的发牢骚。

    五姨太生前没有受到重视,死后却十分风光,法事整整做足七天,众人围绕吟唱香火不绝,连生病的邹老爷也让人扶着在灵柩前洒了几滴老泪。是真是假,对于死人来说都已不重要,小严突然想她出嫁来邹府时轿子停到后门口,自己正好也从后门溜出去,两相打了个照片,也算是有一面之交了,便点了三支香上在棺前。

    停七之后尸体就能入土,最后一天也是道士们取钱的日子,故唱得份外卖力,一柄柄禅拂上下翻飞,白花花煞有介事,发完工钱后,邹老爷请小严进去坐坐,让人给他端了盏新到的大红袍。

    “这些日子幸亏有严公子相助,唉,只怪我家男丁单薄,连办场丧事都短人手。”

    “哪里哪里。”小严肚里好笑,其实邹老爷膝下有三个儿子,除了在外经商的三公子,其他两位公子专管吃喝玩乐,整天混在城东赌局与各地酒楼,将来哪会有能力继承生意,这确实是他的一块心病。

    只怪小严太过机灵能干,实实地触到了邹老爷心病,不免感慨起来,硬拉着他留下吃晚饭,直到月头偏西才肯放他回去,邹老爷面红耳赤步履蹒跚地入了内室,小严起身告辞。

    刘管家在前面掌了灯,一路陪送,小严恐他年轻大了,怕吹风,客气了几句自己提了灯笼过来,经过院子时,他忽然听到“嚓嚓”的声音,虽然已有四五分酒意,仍生警觉,渐渐停下步子。

    邹府的院子本来宽敞,到了晚上更显冷清,借了朦胧的下弦月色和手上昏黄灯光,小严看到墙角下临时搭起的停尸棚,门上白色幔子正随风轻摇。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冷,慢慢伸手把衣襟裹紧,眼睛盯了那片白色的停尸棚,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冬夜,人气少的地方本来就有寒意,像太阳永远晒不到的角落,似霉非霉,隐约吐着白蒙蒙的冷气,所有的东西都静止凝结,于是偶尔有什么在响动,显得特别阴森。小严不是个胆小的人,可也觉得心里发毛,他瞪着白幔与黑洞洞的棚子,死死看了一会,猛然大步走过去。

    世上怎难道真的有鬼?如果真有鬼,小严也相信人有阳气,可以与之对敌,他用力撩开停尸棚口处悬的垂帘,提起灯笼往里照。

    五姨太睡的是口普通的实木棺材,白天看还不觉怎么样,一到晚上,特别是昏暗的灯光下,棺材孤零零地摆在棚中心,四周纸人烛架耸立,白色垂幔无风自动,诡异地闪着森白的光。

    小严仗着一口酒气冲进停尸棚,真正进去了,才觉得汗毛竖起,开始有些害怕,真是的,人何苦和鬼怪争强夺胜?他这么想着,准备往回退,脚下才一挪动,突然耳旁“咯嗒”发响,像是指头叩在木板上,快速地弹了一记。

    “什么东西!”小严厉声喝,把灯笼举得高高的,努力张大眼寻声去看。

    灯笼里点了支素蜡,那火焰开始发出浅碧色的光芒,并且滋滋地作响,像是随时随地都会熄灭似的,绿纱色的火光把小严的脸都映青了,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提了他头发汗毛一起往上拔,黯淡的烛光里他看到棺材旁边有团黑乎乎的影子,什么东西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忽地动一动,露出雪白森然的牙。

    “呀!”小严忍无可忍,把手上灯笼没头没脑往那团影子上砸过去。

    “嘿!”那团影子叫起来,迅速地跳起来躲开。竟然是一个坐着的人,此刻他站起来,颀长高佻,手长脚长地从棺材旁闪过。

    原来是小偷!小严马上醒悟过来,身上立刻就不发软了,他挽了袖子堵在门口,大声喝,“来人!抓……”

    贼字还没来得及叫出声,突然面前一黑,那人身形如鬼魅,已经冲到他面前,一巴掌堵在他嘴上。“别吵,是我。”那人低低地道。

    小严浑身汗毛剑拔弩张,哪管他是谁,本能地伸手就推,他也是学过些功夫的,平时自认为身手不错,抓鬼是无能为力了,抓贼的本事还是有的。

    谁知三招五式之后,小严被他一记踢在肋下,扑通仰面而倒,那人不等他后背着地,已经抢身而上,一手扼了他脖颈,一手还是捂住他的嘴,沉声道:“我邹老爷请来的镇尸官,你别再大惊小怪!”

    镇尸官?这名头听了新鲜,小严躺在地上眼睛一连眨了十几下,总算听懂了,他举起双手示意投降,那人慢慢缩手回去,起身摸索到他丢掉的灯笼,重新找出火熠子点上。

    小严这才看清楚,眼前正是白天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神秘客人,晚上他穿了身黑衣服,面色如玉,眼若寒江射月,依旧冷冰冰地看人,看得小严才放松的心又要发抽紧。

    “镇尸官是什么东西?”小严问。

    “你说呢?反正是邹老爷请我来这里守丧,如果你不相信,尽管去问个明白,只是别惊动其他人,否则邹老爷怪罪下来一切过错有你担当。”那人再不理会他,把手上灯笼递过来,小严茫然接了,却看他已经转身走到棺材旁,原来那里放了把椅子,他支肘坐在上面,静静看牢小严,一脸送客的表情。

    “你不会是想在这里坐一个晚上吧?”小严奇道。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的确没有关系。”小严喃喃地,心里猫抓似地发痒,舍不得就这样离开,明知道不受欢迎,还是厚着脸皮拍了拍衣服凑过去坐在他旁边,搭讪道,“镇尸官的工作就是守灵,对不对?”

    那人不语,似乎嘴角处极淡极淡的笑了一下。

    “我以为是什么名堂,原来不过是看尸人。”小严像是自言自语。

    对方听出他口气里的讽刺味,目光如水,忽地展齿一笑,他的牙齿整齐而雪白,在阴暗里一闪而过,小严看了,心里不禁又打了个突。

    “严公子,你害怕尸体吗?”他突然问。

    “当然不怕,那又怎么样?”

    “没什么,只是三更前你若不走,今晚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为什么?”小严奇怪,看模样他并不像是个喜欢威言恐吓的人。

    “因为三更天时我要封棚。”

    “什么时候县里会有这种规矩?”小严越来越好奇。

    “这是我订的规矩。”那人淡淡地,站起来,走至棚口,探头看了看天色,又倾耳听动静,再回来时脸上已是正色,道,“你还不走?再不走就三更了。”

    “嘿,你这是在赶我罗?”小严故意环抱了手,笑,“你说我是邹老爷请来的,我也是邹家贵客,凭什么你可以留下,我……”

    他话还未说完,眼见对面那人突然把手用力一摆,止住他话头。

    “怎么了?”小严被他吓一跳。

    那人毫不理会,竖起耳朵向半空处听,极其专注的样子,又快步走到灯笼前,仔细查看烛头火光,小严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见蜡烛又浮出浅碧色的光晕,不由笑,“邹家也不知道买的是什么香烛,颜色古里古怪……”

    他话音未落,对面那人已迅速行动起来,先去棚口把帘子遮好,门旁早准备了三寸厚的木板,他一手拈了铁钉,一手抬起木板,也不用铁锤工具,以掌击钉“啪啪”地钉住门框。

    小严想不到他说干就干,更不想到那么文秀的男子,竟然有这样深厚的功力,钉木板像是拍豆腐,一时看得目瞪口呆。

    那人视他如无物,转眼用五块一米宽三米长的木板将停尸棚封了个密密实实,简直水泼不进,转身回来,从墙角旁靠着的一只包袱里取出些瓶瓶罐罐和几块厚布,仔细放在怀里。

    “喂,喂,老兄,你这是玩的哪一出?”小严开始觉得不对,那人的神情太严肃,动作太过果断,令他有些毛骨悚然,勉强笑,“不是说三更封棚吗?怎么这么快就动手了?你封了棚后准备怎么干?不会准备把我在这里关一个晚上吧?”

    “本来是三更封棚,但这具尸体变数太大,只怕等不到三更就要出事了。”他百忙之中回了一句。

    小严听了,只觉得浑身每一只毛孔都敞开向外,无数缕冷风直贯而入,他傻了眼,道:“尸体?会出什么事?”

    “诈尸。”那人已戴上副厚布手套,正将瓶子里的药水往一块白纱布上洒,此时抬起头,看了眼小严,见他整个脸色都变了,觉得好笑,他本来生得牙齿雪白,两侧各有一枚小小的犬齿,这一笑更加阴森诡异,惊得小严原地打了个激凌。

    “别怕,我在这里你不会出事的。”他甩手把白纱布抛过来,正好丢在小严身上。“用这个把口鼻都包住,记住,等会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乖乖,就这种鬼地方你还有兴致要摆布我?”小严看着他轮廓秀丽的侧面,实在是个比女子还要眉目如画的美少年,怕归怕,还忍不住地耍贫嘴。

    那人听出话头,知道自己说错话,一时红了脸,恼怒地瞪他一眼,手上还是不停,又将药水把白纱布浸了,自己围在口鼻处。

    小严不敢真得罪他,忙学了他的样子把布围上,鼻尖浓香,原来纱布上喷的是麻油,还没回过神来,又有一件东西飞空而至,用手接了,原来是一块生姜。

    “含在嘴里。”那人冷冷道,“你去墙角坐下,没事不要走到棺材旁边来。”

    “好。”小严应,可眼睛骨碌碌地,一个劲地四处转,看那人准备妥当,又塞了些东西在怀里,起身径到棺材旁,也不打招呼,竟然“咯咯”地推起棺材盖来。

    “喂,你疯啦!”小严叫,身不由主,也跟过去立在棺材旁,等看清楚里面了,突地没了声。

    白天看时,五姨太的棺材又大又厚,像是口木质厚实的好棺木,可真正打开了,才发现里面还有口小棺材,只是外头罩了口普通大尺寸的棺材,竟是口子母棺。

    更奇怪的是,小棺材表面纵横交错弹满了墨线,像是一张黑色的丝线网,牢牢将棺材包住。

    “这算什么?”小严道。

    那人还来不及回答,突然光线一变,原本浅碧色的烛光更加惨绿,烛头爆喜花似地“哔哔”发响,同时有一种极细极微的“刮刮”声响起,声音本来很轻很慢,渐渐加速,像是就在耳根子底下,有一只小兽正努力地刨着墙面,听得人满嘴牙齿粒粒跳出来。

    小严怔了会儿,才发现那声音竟是从那口小棺材里传出来的。

    诈尸!这是那人刚才说的话,小严也曾听过些鬼言怪语,可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也许是那人的态度太认真,人又长得太周正,实在不像是个乱挠舌头的骗子,更何况那声音切切实实地传在耳朵里,他指了小棺材,手都在发抖,颤声问,“这……这……”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胎光、爽灵、幽精,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魂魄本来不同,魂附于灵气,主宰精神思维;魄附于形体,主宰四肢百骸活动。故魂善魄恶,魂灵魄愚,魄附魂而行。当人死后心事未了,魂去魄却滞留不走,便有了那些走尸的怪事,其实都是魄所为,只是魂在则是其人,魂去则非其人也。唯有有道之人,才能控制魄,不让它胡作非为。”


第3章

    说话的功夫,小棺材里的声音越来越响,是指甲刮切木板的声音,小严的脸色也像死人,白得发青,那人见了,道:“你很害怕吗?”

    小严的牙齿狠狠咬住生姜,也不觉得辣,听他的口气里似乎带了笑意,十分不服气,含糊道:“没什么。”

    “真的不怕?那就请你替我把这口棺材盖推开。”

    “什么?”小严身上汗毛笔挺,额头却又在发汗,瞪住他,话也说不出了。

    “你不敢,对吗?”他不慌不忙,从怀里取出一柄匕首,手扣了棺盖,刀尖快速挑出棺材板上的铁钉,离近了看,板上密密麻麻钉了约有百枚钉子,他眼疾手快一一拔起,虽然动作麻利也着实忙了半天,等板上的钉子只剩下三分之一时,里面的撞击声越来越明显,并偶尔伴了种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痛苦至极时的呻吟,可是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又像是山涧岔口处迸出的怪风,凄厉难听。

    小严的手也发抖,他一手提了灯笼,一手神经质地从身旁扯了柄招魂幡护在胸前。

    那人脸上也变得极其严肃,忽然劈掌过去,将整块棺材板震开,一把推到地上,大步窜上两眼紧紧地盯着棺材里,随即换了种十分奇怪的表情。

    “咣”小严手里的木棍也同时落了地。

    出乎意料,棺材里安静地睡着一具女尸,着紫罗裙系素长带,手足僵硬地仰面而卧,小严隔着距离一眺,女尸脸上灰白色的皮肤上仿佛爆满青筋,盘蛇曲根似地缠了一脸。

    “这,这,”小严指了尸体,再看看脚旁棺材板,盖板被反扣在地上,上面赦然有几道抓痕,再看女尸,除了脸上诡异的青筋,与一般死尸无异。

    那人正小心翼翼地以匕首挑起尸体的手,仔细看了看,放下,转头向小严道,“窗下面有一张供品桌,我记得那里放了壶酒,劳驾你替我取来。”

    小严只觉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勉强迈步出去,他双手双脚已经发麻,走得资势十分僵硬,好不容易才把酒壶端来。

    那人接了酒壶,把壶盖咬掉,先把嘴里生姜取出来,然后满满含了一大口酒,“朴”地喷向尸体,不知是否小严错觉,眼见那阵酒雾沾上女尸的同时,空气里蓬起层渗碧的光晕。

    喷完酒,那人静等了半天,他似乎在观察什么,然而毫无头绪,便抛了酒壶,又把右手上的一只厚纱手套脱了,伸出去搭女尸的脖颈。

    小严再也忍不住,说:“你小心点。”

    他话还没出口,眼皮一跳,棺材里的女尸竟猛地直身坐起来。

    那人并不防备,虽然胆大也着实吃一惊,他用力向后跃开,睁大眼作戒备状,他况且如此,小严更不堪,逃得远远的,一直退到墙角处,手上还不忘记提紧灯笼,死死护在胸前。

    女尸呆滞地坐在棺材里,眼闭口张,四肢无力下垂,翕翕然鼻孔抽动,惨白的脸上青筋凸起,垂死蚯蚓似的条条弯曲蠕动,在忽明忽暗的灯光尤其可怖,喉咙间呼噜噜轻微出声,音质嘶哑。

    那人就立在女尸三步不到的距离,连女尸鬂角碎发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暗自屏了呼吸,遥遥向小严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小严早已浑身发软,只有提灯的手腕处还捏着把力气,哪还敢进前半步。

    只见那人开始从怀里往外掏东西,是一只小小玉瓶,打开瓶盖,悬在半空,以极稳妥而有力的动作徐徐挥动,瓶子里盛的药粉层层溅出来,雨水般洒在女尸身上。

    说也奇怪,女尸沾了这种药粉,竟然开始浑身发抖,褪皮似地阵阵抽搐,如普通人发癫痫症,同时喉咙间嘶声更响,四肢本来僵硬,此刻手指蜷缩成鸡爪状,困难而缓慢地凌空刨抓。

    乘此机会,那人扑身而上,一边从怀中抽出条丝带,他出手出电,立时三分已将女尸的双手用丝带缚住,女尸被制住双手,更加动作剧烈,它唔唔地力叫,声音是浓痰卡住喉咙时的混浊感,双足仍是在棺内,似乎正想要奋力挣扎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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