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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月 2006年第03期-第14章

小说: 十月 2006年第03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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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你读出来。 
  我也咚地跪下来。 
  在这个秋天的晚上,我们三兄弟抱头痛哭。 
   
  6 
   
  深秋过了,天气渐渐地冷起来了,二牛三牛还没有被子。那栋烂尾楼没有窗户,凉风可以毫无阻碍地呼呼吹进来,弟弟们怎么受得了?我咬着牙,毫不犹豫给他们买了一床被子送去。二牛三牛见我拿来了崭新的被子,高兴起来,悄悄地问我是不是那个女同学送的,我说,不是,是我刚买的。 
  二牛三牛生气了,说,哥哥,你也太大方了,你怎么舍得买呢?我们的钱来得可不容易。 
  我说,你们这里太冷了,冻病了怎么办? 
  二牛指着肮脏的屋子,说,你看看,这里值得盖这么新的被子吗?你拿回去,我们自己会想办法。 
  我知道他们捡破烂可以捡到半新不旧的被子衣服和鞋子之类,但他们为了多卖钱,连这些捡来的破烂东西都舍不得留着自己用。所以,我固执地说,那不行。 
  我和弟弟们推来推去,后来双方相互妥协,我盖这床崭新的被子,我宿舍里的那床被子给他们。地上则铺着捡来的破烂的毯子。 
  第一个假期过去了,二牛三牛高高兴兴地跟着我回家,我们还掉了一些欠款。父亲数着钱,高兴地说,二牛三牛不错啊,好崽。我们给父母买了礼物,说出来你们也许会笑话的,但是,作为我们来说,也只能如此了——给父亲买了一件深色衬衣,十块钱;给母亲买了一条棕色围巾,十五块钱。当我们高高兴兴地拿出这些礼物时,父亲则勃然大怒,全然不顾这是过年了,刚才的高兴烟消云散。 
  他双目怒睁,指着摆在桌子上的衬衣,说,谁叫你们买的?这样贵,你们也下得了手? 
  母亲没有生气,把那条围巾翻来覆去地看,不断地埋怨道,不要买哩,钱是省一个多一个啊。 
  父亲甚至霸蛮地说,能不能够退掉? 
  一个学期不见,父母越发苍老了,头发像霜打的,脸上的皱纹不忍目睹,像冬季沧桑的田野。但是,一家人毕竟很高兴,围着灶火,二牛和三牛没有说他们的辛苦和艰难,滔滔不绝地说着城里的新鲜事,逗得父母咯咯地笑,说,你看二牛三牛,去了省城,说起话来都有滋有味的。 
  只有我的心情越发忧郁了,虽然我脸上笑容一片。我没有对父母说我准备退学,我害怕他们大发雷霆。父母分别搂着弟弟们,告诫他们要发狠,说我们村子就只有你们哥哥读了大学,我们就是勒紧裤带,也要让你们哥哥把大学读完。 
  二牛三牛异口同声地说,没问题嘞。 
  手足之情,真是一言难以道尽。天底下,哪里还能够找到这样懂事的弟弟们? 
  父亲叹息着说,二牛三牛啊,大人对你们不起,没有把你们送出来。说罢,脸上涌出许多的愧疚。母亲也深深地叹气。 
  二牛却说,爸爸,过去了的事情就不必说了,我们家这样不是也蛮好吗?你以前说过的那个撒辣椒粉的观点是对的。 
  虽然我和弟弟们同在一个城市,父母还是不放心,每晚上,等到二牛三牛睡觉了,父母便悄悄地对我说,大牛啊,你要经常去看看二牛三牛,他们年纪还小,我们不放心啊。 
  母亲还说,我夜里老是睡不好,就是牵挂二牛三牛。 
  我安慰说,娘,这我知道,你也不必太操心。 
  我现在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弄清楚,吴爱爱怎么知道我有两个弟弟在这个城市捡垃圾?也许是那天她坐在我身边看车外有人打架,发现了我的情绪跟别人截然不同,进而猜测到了我的秘密? 
  到学校不久,有一天,吴爱爱突然对我说,张大牛,今天我请客,叫你的两个弟弟一起去。 
  我一听,愕然失色,居然没有作任何解释,她尖锐的目光,好像早巳把我的秘密识破了,我说,算了吧,何况借了你那么多的钱了。 
  吴爱爱非常干脆,你不要哕嗦了,去。 
  说罢,不由分说地将我叫到校园大门,手一招,的士过来了。我此时没有任何拒绝的能力和理由了,让的士开到那栋烂尾楼下。吴爱爱说,赶陕叫他们下来。 
  弟弟们碰巧都在,我便说,有个女同学请我们吃饭,就在楼下等着。 
  二牛三牛一听,兴高采烈地说,那好哇。马上跟着我下来。到了车上,我介绍说,这是我的同学吴爱爱。 
  二牛三牛的嘴巴很甜,叫了声吴姐。三牛讨好地说,上次你送的开心果好吃死了。吴爱爱笑着说,是吗? 
  吴爱爱叫的士开到一家高档饭店,要了个包厢,笑容可掬地把菜单拿来,对二牛三牛说,你们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吴爱爱这时拿出摩尔烟,问我抽不抽,我摇摇头,二牛三牛惊讶地看她一眼,他们没想到她也抽烟,而且抽那么高级的外国烟。 
  二牛三牛肯定饿慌了,一口气点了许多菜,有基围虾、螃蟹、口味蛇、青口……都是点那些价钱最贵的。 
  我一看,很不高兴,说,点这么贵的菜做什么?你以为不要钱呀? 
  吴爱爱不满地看我一眼,大方地说,让他们点吧。吴爱爱穿得很艳丽,头发是重新做了的,像团黑云在飘荡,一身绿色的长裙,脸上的妆也是细心化过的,像个贵妇人。点了菜之后,二牛三牛便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她吞云吐雾。 
  莱上来了,二牛三牛便不讲什么客气了,放肆吃,像土匪,根本顾不得说话了。他们的菜碟一阵子就堆满了虾壳蟹壳和蛇刺,服务小姐不时地给他们换碟子。当时,我心情复杂极了,不怎么动筷子,吴爱爱不断地催促我,吃呀,不吃掉怎么办? 
  那顿饭吃了八百多块。吴爱爱连眼睛也没眨,当她抽出一沓厚厚的钱买单时,二牛三牛的眼睛又一次瞪得圆圆的,那眼神很复杂,有羡慕,有惊讶,也有沉思。服务小姐找零钱给她,吴爱爱连看也没看,就塞进了挎包。 
  也许吴爱爱不请二牛三牛吃饭,就没有后来的事‘隋了。反正我也说不清楚。那天晚上,吴爱爱请罢客,走出酒店,又给我的弟弟们买了十包开心果,然后说要回家一趟,于是就先走了。 
  我们兄弟在街上慢慢地走着,二牛三牛高兴极了,异口同声地夸吴爱爱这人好,然后要分一包开心果给我,我坚决不要,说,你们留着吃吧。 
  我们快分手时,二牛突然拉住我说,哥哥,你一定要跟吴爱爱谈恋爱,你照我说的去做,绝对不会错。 
  三牛也说,大哥,她有好多的钱嘞。 
  我生气了,怎么可能呢?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二牛坚决地说,怎么没有可能?世界上的事情都有可能的,我以前说过的那个男人,不是也跟富婆好过一段吗?你也不想想,如果跟她谈了朋友,她就可以支援你读书,我们也用不着捡垃圾了,那该多好啊。哥哥,我看得出来,她对你很好。 
  三牛附和地说,肯定对你好嘛,不然,她花这么多的钱请客做什么?她不是发癫了吧? 
  我哭笑不得,解释说,她就是这么个人,家里有钱嘛,加上人又大方,花点钱不在乎,就是这样。我不想再与他们在这个可笑的问题上继续纠缠了,准备马上回学校。 
  可是,二牛三牛坚决不准我走,他们挡住我,非要我答应这件事情不可。二牛非常严肃,仍然滔滔不绝,哥哥,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你可能有些不好意思,但你怎么不去试一试呢?你就是看在可怜的父母和弟弟们的面子上,也要去试一试。 
  三牛也可怜巴巴地求我,大哥,这是好机会啊。 
  我没有说话,闷闷不乐地离开他们,二牛三牛站在原地不动,突然,我听到了他们声嘶力竭地叫喊:哥哥—— 
  声音在黑暗的天空中飘荡,充满了乞求,也充满了希望,却像一把刀子深深地戳进了我的心脏。 
  从那以后,我们兄弟一见面,弟弟们就要问我跟吴爱爱怎么样了,他们多么希望听到我肯定的回答啊,当我摇晃着头否定时,希望之光顿时从他们眼睛里消失了,弟弟们竟然咬牙切齿,恨恨盯着我,像我是他们的仇人。 
  到了下一个假期,我叫二牛三牛回家,二牛三牛却不愿意跟我回去,我问为什么,他们说村子里不好玩,再说也耽误捡破烂,太不划算了。他们叫我放心回家,问爸妈好。我叮嘱他们一定不要学坏了,我的确非常担心。 
  平时,我一旦有时间,就去看看二牛三牛。在一般情况下,我们约定每个星期天的晚上到大桥上见面,我在桥之西,他们在桥之东。见面之后,他们便将几天的收获如数拿给我。每到那一刻,我接过弟弟们的血汗钱时,羞愧至极,无地自容,恨不得跳到河里去,以洗尽我心中无限的愧疚。 
  我时时觉得那些钱在口袋里发牢骚,它们说,这是你弟弟们的汗水嘞,这是你弟弟们的辛苦嘞,你在享受着他们的汗水和辛苦,千万不要乱花呀。所以,每当我必定要花钱了,将它们从口袋里摸出来时,我仿佛看到了二牛三牛的眼睛,好像在监督我是否乱花了钱。当我把那些钱交出去时,似乎是将两个弟弟的一条腿或是一只手交出去了,心里有一种钻心的痛。 
  在许多星期天的晚上,我们兄弟站在灯光暗淡的大桥上,望着远处灯火灿烂的城市,看着脚下那条黑暗的无声流淌的河水,再看看那远处黑黢黢的山脉,各自说些有趣的事情。河风凉爽地吹来,像一面巨大的绸缎抚摸着我们的身体。三牛靠在栏杆上,一边说话,一边非常娴熟地抛着两粒小石头,石头发出轻微而清脆的碰撞声,像挂钟的声音,轻轻地敲击着这座夜色中的城市。 
  三牛有一次抛小石头,竟然连续不断地抛了二十多分钟,令我和二牛眼花缭乱。小石头像两个调皮的小精灵,在夜空中不断地上下晃动。我们连连惊叹,击掌,喝彩。三牛更来劲了,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沉着地接抛小石头,连过路的行人也情不自禁地大声叫好。 
  在那些晚上,我们说说话,或是看三牛抛抛小石头,那就是我们兄弟唯一的精神聚餐,然后便依依不舍地分手。 
  后来,事情却悄悄地发生了一些变化。有个星期天晚上,我像往常来到大桥上等他们,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他们来。以往,我们都比较准时的,前后也差不了十来分钟,可那晚上,我等了四十分钟,居然还不见他们来。 
  他们是否生病了?是否发生了其他事情?我的心怦的一下子悬起来。在这座城市,每天总要发生几起杀人案件和交通事故,人心惶惶的。于是,我急忙顺着他们来的方向,一边匆匆地走着,一边左顾右盼,仍然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一身汗水的我来到了弟弟们栖住的烂尾楼,里面依旧一片喧哗之声,打牌的,喝酒的,乌烟瘴气。我慌乱地在黑幢幢的人群中寻找,可是,没有见到二牛三牛。 
  我问二牛三牛哪里去了,有人冷冷地说,抢银行去了。我知道他们是说笑话,其实,他们也不知道二牛三牛究竟去了哪里。 
  我走出楼房,急匆匆地在大街上寻找。哪里有他们的影子呢?我急得不断地大喊,二牛——三牛——回答我的只有灯红酒绿,只是伴侣们款款而行的身姿,只是偶尔朝我投来惊讶的目光。 
  我急得眼泪也掉下来了,汗水将我的衣裤湿透。那是个炎热的晚上。如果二牛三牛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向父母交代?我怎么去见我那可怜的父母啊?我像发疯一样地寻找着,双腿也走不动了,渐渐地,我冷静了。我知道,这样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便坐在那栋烂尾楼下静静地守候。的士像幽灵在我眼前无声地滑过,暗红色的尾灯眨着诡秘的眼睛,似乎嘲笑我的无能。火车站那巨大的圆钟传来沉闷的整点报时的音乐声。 
  一直等到深夜两点,两个瘦小的身影才渐渐出现在我眼前,我喊了一声二牛三牛。两个影子似乎很惊讶地晃动了一下,然后迅速朝我跑过来,大声喊道,哥哥。 
  我紧绷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又责怪又怜爱地将二牛三牛搂在怀里,迫不及待地问他们怎么没来大桥,问他们究竟到哪里去了,弄得我一晚上担惊受怕。 
  二牛三牛低下头,不回答我,眼里发出怯怯的目光。我想,他们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便追问说,有什么事情要给我说呀。 
  三牛看了二牛一眼,意思是叫二牛说。二牛小声地说,哥哥,对不起,那些钱我们都在网吧里玩掉了。 
  我一听,脑袋嗡嗡地响起来,我想大发脾气,可冷静—想,你发什么牛脾气呢?钱是他们挣来的,你当哥哥的居然还要花弟弟们的钱,真是太可耻了。 
  二牛三牛见我不吱声,愧疚地说,哥哥,我们下次再也不去了。 
  我没有说他们,我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可怜的弟弟们呢?我甚至连原谅他们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去—次网吧又有什么过错呢?城里的那些小孩没日没夜地玩,把大把的票子喂到了老板的肚子里,我的弟弟们去一次网吧又有什么呢? 
作为哥哥,我根本无力管弟弟们的食宿,仅仅凭这点,我已经羞‘隗难当了。可是,他们除了自食其力外,还要供我的学费。 
  二牛三牛的行为没有引起我的警惕,但我渐渐发现,二牛三牛后来尽管还是每个星期天来大桥上与我见面,但给我的钱却没有以前那样多了。我没有问,我只有愧疚的份儿,我想,也许每个星期的收获并不是一样的。二牛三牛也没有解释,但毕竟有了一丝躲躲闪闪,目光不像以前那样坦然地与我对视了。而且一见面,将钱急急忙忙地给我之后,便匆匆地走了。二牛说,我们太累了,要去睡觉了,哥哥你也快点回去吧。 
  我们没有像以往那样各自说着一些有趣的事情了,没有再默默无语地看那灯火灿烂的城市了,没有望望那黑黢黢地山脉了,也没有低头俯视大桥下那条黑暗无声的河流了,当然,也听不到三牛手中的小石头碰撞出的清脆的响声了。 
  我呆呆地站在大桥上,望着二牛三牛模糊的背影,觉得那匆忙的背影里,有了几分诡秘和狡黠,甚至还有了几分陌生。 
  因为我有愧于二牛三牛,所以,我没有问过他们,为什么钱比以往少了许多,是不是他们又拿到网吧里玩掉了?但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我的弟弟们后来不再提供我的学费了。 
   
  7 
   
  我很想找二牛三牛好好谈谈,问问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我还是难以启齿,我担心他们会反驳我,他们凭什么要任劳任怨地供着我读书呢?他们也正是读书的年龄啊。我这颗非常脆弱的心,肯定承受不了弟弟们的诘问。 
  在我极其苦恼的时候,我接到了家里的电报,父亲突然暴病而死。我看着电报,怎么也不敢相信,像被雷击了一般,我哇哇地大哭起来。同学们劝我,又纷纷凑了点钱,于是我请了假,急忙去叫二牛三牛。可是,我跑到烂尾楼,二牛三牛却不在。 
  我想,他们肯定捡破烂去了。 
  我急得直跺脚,问谁也不知道。我刚要离开,有个躺在地上的蓬头垢面的老人,沙哑着嗓子说,你到对面那个网吧里找找吧,看在不在。 
  怎么?二牛三牛白天也待在网吧里?他们难道不捡破烂了吗?我马上冲进大楼对面那家叫快乐天地的网吧,果然看见二牛三牛正在人迷地玩着。 
  我不由分说,气愤地将他们拖出来,悲伤地说,爸爸死了。 
  二牛三牛也呆住了,好像我在骗他们。灼人的阳光照着他们,使他们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们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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