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 作者:南倾(晋江2014.3.10完结)-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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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炙热的视线紧盯着容与,现在连那些看不清门道的人也知容与情况相当不好。在他击向第七十一道噬魂雷时,迅疾而动的身形陡然一止,身躯猛烈颤抖竟是喷出一口黑血。噬魂雷直击而下夹杂着细碎的闪电袭向容与,堪堪落至他头顶时,容与骤然抬眼,无数道银枪疾刺而出,这才化解掉此次危险。
第七十二道。
第七十三道。
第七十四道。
第七十五道。
黑色鲜血自嘴角蜿蜒而下,容与勉强稳住身形,胸膛剧烈起伏,体内经脉一阵混乱,眼前阵阵泛着黑,凭着坚定的毅力这才没让自己倒下去。他知道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无骨散随着他一次次催动法力而侵入各处经脉,让他浑身使不上劲,而郢浦之前的攻击虽然不能要了他的性命,但伤势却是严重,他每动一下身上便疼痛欲裂。
还有六道雷击,无论如何也要撑过去。
接下第七十六道噬魂雷时,容与俯身呕出一大口黑血,面上神采渐渐消散,惨白如纸。他低低苦笑一声,三万年来他的法力减退不少啊,连这八十一道噬魂雷都接得如此吃力。
脑中有精光一闪而过,他却因身体过度虚弱而未能及时抓住,待他准备再次回想时,第七十七道惊雷落下,他不再思虑其他,右手握紧银枪,左手指法变幻捏诀,一同击向噬魂雷。
一声震裂天空的爆炸,容与身子摇摇欲坠,靠着银枪支撑这才没有倒下去,口中的血顺着唇角颗颗滑落。他下意识地望向左之初,明明都是她的女儿,左之初和惜命给他的感觉却是两样。他想,亲手养了三万年感情自是不一般吧。
第七十八道。
容与眼前开始出现幻象,时而是于天镜中看到的碧落形象,眉心点一颗朱砂痣,裙衫轻盈翩然,漫山遍野追兔逐鹿,清脆快乐的笑声散落,花草树木都被触动,悄悄伸展枝叶,轻抚过少女的窈窕身姿。
时而是惜命的形象,扎两个丫髻,睁着晶莹剔透的黑亮眼眸看他,扯住他的衣角撒娇,容与,容与,我跟你一起去嘛。
时而是碧落双手托腮坐在山坡上,出神地凝望远方,良久,起身拍去身上草叶,低喃自语,唇畔笑容清浅温柔。
时而是惜命风风火火地赶过来,笑得十二分讨好,双手背在身手,昂起下巴娇俏道,容与,你猜我今天在东君府有什么收获?
又一道噬魂雷落下,眼前所有幻象瞬间消失,唯有气势强劲迫人心魂的电闪雷鸣充斥,唯有狂风乌云环绕,唯有孤独冷清随每次呼吸侵入心肺。
直至退出十几丈,连续攻击许多次才打散这雷,他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有谁惊呼出声,“容与”。扶着银枪,一点点重新站起身,他容与可不是那么容易倒下,亦不是半途而废之人,左之初的天劫他定会替她全数接下。
他的眼前又出现幻象。只是这次白白胖胖的团子少女出现次数愈来愈多。也是,他养了她将近三万年,朝夕相处,自是有很多可回忆之事。
涎着脸从门外探出头,乌发松松散散绑在脑后,她眨着眼睛道,容与,我刚才称过了,又胖了两斤哎,容与你高不高兴?
不小心从山上跌下,她摔到了腿哭得很厉害,容与,你一点都不疼我,我都摔成这样你还让我走回去,哇哇。他无法,只好将她抱入怀中,一路哄着,惜儿不哭,是爹爹不好。那是他第一次抱她。
临去墨隐时,她见他笑得含义深刻,立刻换上惊慌神色,讨好道,我说容与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让六界倾倒。
……
惫怠的眉眼上浮现出淡淡的宠溺之意,那个他捧在手心疼宠的女孩儿啊。
第八十道噬魂雷。
他未能完全挡住,被噬魂雷的余力波及,臂膀上劈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眼前眩晕更盛,他咬破舌尖才让自己堪堪清醒。还有最后一道雷击。
幻象已不再出现,可是少女语笑晏晏的面容依旧现于他面前,白白胖胖真像个团子呢。
最后一击,然后就可以解脱,就可以去陪她了。
左之初的话还在他耳畔回荡,,这三万年一直是她陪着你,这次换你陪她可好?她那么喜欢你,若你能陪她,她一定很开心。
若他能去陪她,她会开心吗?只是,他能找得到她吗?
俊美若冠玉的面容攀爬上痛苦挣扎之色,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是他的错。
他为什么从来不抱她?因为他担心没有规律的心跳会被她察觉,因为他担心一旦抱她入怀此生再也放不下。
不知何时他已习惯她跟在身边,转身见不到她就会莫名地心慌意乱。不知何时他已习惯她直呼他的姓名——容与,不知何时他彻夜望着碧落画像时,更多想起的是惜儿晚上睡得好不好,有没有踢被子,不知何时他看着那张尖尖的小脸会不觉晃神,心跳有一瞬紊乱,不知何时……
他最初以为或许只是因为她和碧落太相像,所以不自觉弄混了彼此。所以,他不顾她的哭喊抗议填鸭式喂养。
然而,即使她变成与碧落完全不同的模样,他对着她竟然还有心动之感,一向淡然自若的他陷入恐慌凌乱之中,他是她爹,他对她却存了这样的心思。
所以云将至汤谷要求带她去墨隐时,他思虑良久答应了。他要斩断这不应有的感情,她是他一手养大的女儿,他想,容与,你怎可存下如此龌龊的心思?
她离开后,他对她的思念几乎抑制不住,但他只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不过是爹爹对女儿的正常想念而已,毕竟这三万年来她都未离开过他身边。
她施展魅惑术时,她不知她的修为毕竟太浅,那种雕虫伎俩顶多让他有一瞬的迷惑,可是当她吻上他时,那种柔软微凉触感仿佛带着致命诱惑让人沉溺。他知道她是惜儿,他知道这一吻是多么不应该,但他却失控在那种叫嚣着的渴望中。他一遍遍地叫着碧落的名字,一遍遍地确认,一遍遍地于心底告诉着自己,她是碧落,只是碧落。
她与承宇的那场欢爱之戏,她以为他骗得过他,却不知她所有的手段都是他教的,她的一举一动他又何尝看不透?只是当承宇吻向她时,他却忍不住动了怒,拂袖离开。
他对她的感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纯粹,只是他敢承认吗?他不敢,因为她是他养大的女儿,因为她是碧落的女儿。
刺心台上,当她魂飞魄散的那刻,他恍然察觉心上碎裂出一个很大的口子,空荡荡的,再无法完整。一种彻骨的绝望抓住他,比死亡更为可怕,他的惜儿再不会回来。
他扑过去凝聚所有法力抓向星星点点散开的魂魄,他不能让她这么离开,他要改变既定的命运。可是他留住了什么,他似乎什么都没留住。
他对她亦是爱着的,只是他对自己都不敢承认,这是禁忌之情,不该存在也从未存在过。
第八十一道噬魂雷落下。
他突然撤去所有防护,直愣愣地暴露于惊雷闪电之下。
惜儿去了哪里呢?他要怎样才能寻到她?
寻到她之后要如何呢?他陪着她,可是碧落呢?他将如何回忆碧落,如何思念碧落?
噬魂雷罩下。
谁拉住他的衣角扬起巴掌大的小脸,愤愤地质问,喂,你放跑我的兔子休想逃走。
谁口中涌出鲜血,却还要打起笑容,凝望着他缓声道,容与,我不会放弃你,我会陪着你,直到地老天荒。
惊天动地的一声炸响。
他轻轻阖上眼睛,想,其实他再也见不到她,见不到她们了。唇角掀动,他低喃,碧落,惜儿……
爱一个人总想把最好的给她,所以当年他答应天帝的无理要求,只为给她一场最盛大华丽的婚礼,所以得知她爱上破天时,他放手一个人走,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为她留住襁褓幼女的性命,所以他愿意在她离去后,寂寞地思念她,回忆着所有往事,用他的存在证明着她曾经的存在,证明着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
爱一个人总想把最好的给她,所以他把她送至隐无心身边,隐无心面冷心热,隐无心寂寞孤高,隐无心是很执着很深情的人,他知道隐无心会喜欢上她,以后若他不在,隐无心也可替他护着她;
爱一个人总想把最好的给她,所以他不顾她的想法执意要她嫁给承宇,要为她缔结血婚延命,要利用她与承宇的纠葛,再为她寻得一处保护;
爱一个人总想把最好的给她,他为她已两次篡改命运轮台上的命格,修改命格本就是逆天之举,即使凡人命格亦不敢轻动,何况是神女命格,缔结血婚进行第三次修改命格,再一再二不再三,这是极限,即使他是容与,也必将于轮台之上耗尽所有修为,一个将死之人,怎能是她的良人,怎能是她的归宿;
爱一个人总想把最好的给她,他为左之初挡下所有天劫散尽修为魂魄四散,整个魔界都将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他不在了,所有的人情都会还在她身上,以后纵使六界纷乱亦能保她生生世世平安祥和。
狡兔三窟,他为他的惜儿铺好了所有退路。
一刹那电闪雷鸣雨珠滴阶前,
道不清因果缘由恍惚入屋檐。
……
他从云将手中接过小小的她。
她尚在襁褓之中,睁着乌溜溜的黑瞳似在打量。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这具软绵绵肉嘟嘟的小身体,这位即使对阵三十万魔界大军也从未有过丝毫紧张的司战上神鼻尖竟渗出一滴冷汗,神情慌乱不知所措。
她扭了扭小身子,又扭了扭……尔后,嘴一扁“哇”地大哭出声,声音嘹亮中气十足。
他被骇得几乎跳起,转头向外吼道:“云将,你给我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损俱损
结束了吗?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心情有种说不出的沉重。孰能料想威慑六界的容与上神就此陨落,尸骨无存魂魄四散,不觉有种难言的恍惚与慨叹。
玄黄望着容与消散之处久久不语,冲神界诸军将轻轻挥手。神界诸军将会意,与玄黄身后整齐列队,一同躬身深深作礼,算是对这位最优秀最令人敬仰的前司战上神表达敬意。
帝央殿上空的乌云还未散尽,翻滚着,盘旋着,遮蔽所有光亮。狂风呼啸,声势未减多少。几沦为废墟的帝央殿仍笼罩在暗沉之中。四周一片静寂,唯有沉重的脚步声和低低的叹息声不时传来,却衬得这片天地更为凄凉。
落九渊抬眼望望乌云缭绕的天空,眉头渐渐皱起,他正欲开口,却听得云将大吼一声,“所有人退后,立即退回原处。”
众人不觉一愣。但马上也就明白过来。
只见那即将散开的乌云又重新自四面八方聚拢,云头如怒涛足足有百丈高,声势浩大仿若千军万马奔腾。惊雷阵阵,电光接连闪烁,震天动地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一时凌乱的脚步声遍布帝央殿,众人急匆匆退至原处,玄黄与几位战将联手化出结界。
乌云浓如墨,于帝央殿上空相互冲撞,四散的云絮高高飞起,将整个天空搅得更为混乱。狂风怒号,刮得人站立不稳。
玄黄高声急道:“云将,这是怎么回事?”
落九渊瞳孔骤然紧缩:“是两个劫难的叠加,魔尊继位之劫与飞升之劫。”说着他就要冲出去,“公主殿下危险。”
然而他还未迈出两步,无数道惊雷闪电环绕帝央殿中心齐齐降落,光电交织如帘幕,硬生生将他逼退。
乌云旋转如漏斗,越来越浓,第八十二道噬魂雷缓缓成型,周身闪电环绕,刺眼白光与如墨沉黑相衬,更显得狰狞可怖,摄人心魂。
云将靠在左之初身侧,仰头打量这突如其来的巨变,稍稍闭上眼睛,神情变得苦涩。原来不仅仅是天劫啊。他就说,若是普通天劫容与怎会接得那样吃力?
他张开眼睛,倏地起身,眸中精光四射,长袍鼓动,银发飞扬,竟是平时从未现过的强大气场。他仰天大笑,笑得眼泪流出来,俊美脸庞上两道明亮水痕。他大笑:“这就是与命相争的结局吗?这就是不服命运的惩罚吗?好好好,好一个苍天!”
“师父。”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
云将转头去看,只见左之初一点点睁开眼,双眸迷茫,神色虚弱,表情困惑。她轻声开口:“师父,发生了什么事?”
未等云将回答,这时听得骤起一道犹如惊涛巨浪涌来的咆哮声,那噬魂雷盘旋迅疾而下,直冲向左之初所在方向。途中细小惊雷一路炸响。
左之初蓦地睁大眼睛,呆如木鸡,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阿初不怕,师父来救你。”
银色身影一掠而来,飞身扑倒左之初,把她紧紧护在怀中。噬魂雷重重地击于云将的背心,强大的余劲直接把帝央殿炸出一个几丈深的大坑。
“师父!”坑底有女子凄切的呼喊响起,“师父,你不要吓我。”
只见云将浑身鲜血,背上血肉模糊,护着左之初的一条臂膀处空荡荡,唯有一个参差断截面,猩红血液潺潺而出。
“师父——”左之初泣不成声,“这都是怎么了?”
云将口中沁出绵延的鲜血,伸出仅余的左手,颤巍巍帮她拭去泪水,哑声道:“阿初,不哭。”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连续的电闪雷鸣,第八十三道噬魂雷接踵而至。愈往后噬魂雷的威力越强,速度越快,一雷击下,无数生灵殒命,十几万年修为顷刻击散。
雷未至,倾天灭地的气势已压得人几欲窒息。看这情况,左之初明白过来是自己在历劫,她挣扎着欲爬起来,冲上前去。却被云将压住,动弹不得。
左之初不觉哭道:“师父,这劫是我的,让我自己来。”
云将摇摇头:“你刚醒来,身体太虚弱,这劫由师父替你接。”他颤抖着手摸摸左之初的脑袋,“这些年我从未好好教过你和陆离,这次且让我稍尽师父之责,也不算枉担了虚名。”
“不……”左之初还欲挣扎,不料浑身却是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没有。
第八十三道噬魂雷已迫近眼前。
云将起身昂首而立,银发沾染血污,银白与猩红随风四散。
雷越压越低。
云将捏诀御法,一柄银扇自手中成型,身形拔地而起,手执银扇冲向暗黑的中心。
银白身影拉出道道残影,缠绕在漆黑的噬魂雷之上,云将五指猛地一握,嘭地一声炸响,那雷虽被击散大部分,但仍有小部分逃逸而出直击上他的身躯。
几个翻滚,他狠狠地跌落于地,口鼻中溢出鲜血。
第八十四道噬魂雷。
他已无力再做任何挣扎,直愣愣地盯着雷电袭来,缓缓闭上眼睛,对不起,阿初,师父不能再保护你。
轰隆一声巨响。
他眼底的光彩慢慢消散,他想,云将,你究竟都做了什么啊。
第八十五道噬魂雷。
他也要死了吧,这就是执意抵抗命运的代价。唇角扯出一丝苦涩笑意,终究还是被他说中了,命不由己。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毫无生气,等待雷电落下,把一切齑为粉碎。
黑漆漆的惊雷扑面而来,却在最后一刻消散于无形。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人黑袍肃然,眉眼之间尽是杀伐决断的果毅。他望着那人,眼角流出泪来,微微启唇,缓声道,“鸿蒙,我失败了。”
鸿蒙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