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其他电子书 > 5339-当年游侠人 >

第7章

5339-当年游侠人-第7章

小说: 5339-当年游侠人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要说“进步—落后”)这样简单的模式所能概括的。    
    章太炎自述思想变迁,有一句话很精辟:“自揣平生学术,始则转俗成真,终乃回真向俗。”(《菿汉微言》)这话常被研究者引用,可具体阐释五花八门,尤其是关于“真”、“俗”的界定。比如,随顺众生为俗,破除迷妄为真;具体事物为俗,抽象哲理为真;史学为俗,哲理为真;学以致用为俗,实事求是为真;儒学是俗,佛学是真;经验现象是俗,心灵本体为真……等等。章氏既持真俗之辨,又主“真妄同源”,颇多精彩之论。不过,倘以这假定性的“真俗”说衡量章氏一生,其“转俗成真”与“回真向俗”恰好落实在两次系狱。“遭世衰微,不忘经国,寻求政术,历览前史”——此乃未经“真”洗涤的“俗”;“及囚系上海,三岁不觌,专修慈氏世亲之书……解此以还,乃达大乘深趣”——此即“转俗成真”;“癸甲之际,厄于龙泉,始玩爻象,重籀《论语》”——此乃“回真向俗”。三年系狱,三年幽禁,前后两次被囚,精神状态大不一样,可都促使章氏深思熟虑,重新反省其政治理想及学术追求,在某种程度上促成了思想转变。这种转变当然不是一夜之间完成的;《太炎先生自定年谱》和《太炎先生自述学术次第》对此也含糊其辞;为了论说方便,只能作如下大致划分:第一次转变以1906年出狱东渡日本为界;第二次转变为1915年幽禁中作《菿汉微言》自述“回真向俗”为标志。以此二变三段来把握章太炎的思想变迁,相对强调内在思路而不是外在行动,价值追求而不是政治倾向。    
    二    
    谈论章太炎的学术思想不容易,因其糅合百家而又自成宗派,思想资料和学术渊源颇为复杂,不同时期所吸收、所推崇的又很不一致。不过,大致而言,章氏学术思想的形成,依其先后可分为古今文之争、中西学之辨和儒道释的调适三个层次。值得注意的是,章太炎不是在一种平静状态下接受某一思想(或学术观念),而始终是坚持“依自不依他”的独立意识,在争辩中、对抗中选择取舍,融会贯通的。    
    章氏治学讲求自得,既反泥古,也反媚外。评判历代学术,其重要标尺就是能否“独立自得”。而对西方学术,章氏从来都是以我为主,不为所拘,有时甚至故显倨傲,言辞刻薄。可另一方面,章太炎其实颇为善于向学术上的对手学习,借助论争激发灵感,完善自家学说。20年代章太炎有一段自白,很能表明他这种治学风格:“我们更可知学术的进步,是靠着争辩,双方反对愈激烈,收效愈增大。我在日本主《民报》笔政,梁启超主《新民丛报》笔政,双方为国体问题辩论得很激烈,很有声色;后来《新民丛报》停版,我们也就搁笔。”(《国学概论》)    
    至于为了匡正时论,故作惊人之语,在章太炎也不稀奇。1906年,章太炎写下对新文化运动影响甚大的《诸子学略说》,批评儒家“以富贵利禄为心”;十六年后表示忏悔此“狂妄逆诈之论”,并解释当时立论乃因“深恶长素孔教之说,遂至激而诋孔”(《致柳翼谋书》)。这种解释并非无稽之谈,章氏好多轰动一时的惊人之论是服务于其时的政治论争的。李泽厚称其为“半政治半学术的广阔评述”(《章太炎剖析》),不无道理。正因为如此,对其分析评判,不能限于字面所述事实或所依学理,更得考虑其特定语境和潜在的对话者。    
    章太炎对康有为借公羊学倡改制的良苦用心其实颇有领悟,只是对其论学诡怪恣肆主观武断始终不以为然。早年为了“以革政挽革命”,章氏曾应邀与康门弟子共事,可“论及学派,辄如冰炭”;只因考虑到其时政治斗争形势,才没有公开批评康氏学说。戊戌政变后,他甚至针对世人对康有为的攻击,挺身而出为其辩护,并自认与康氏“论学虽殊,而行谊、政术自合也”(《〈康氏复书〉识语》)。只是到1900年解辫发主排满以后,政治上与康梁等君主立宪分道扬镳,章氏才多次著文痛诋康有为的今文经学。康有为立说过于武断,弟子梁启超也承认其师“以好博好异之故,往往不惜抹杀证据或曲解证据”(《清代学术概论》)。这种治学方法,与作为古文经学大师的章太炎所标榜的求是精神大相径庭。再加上政见歧异,故章太炎对之热讽冷嘲不遗余力。这么一来,章氏也就难得平心体会康氏立说的长处;“门户之见,时不能免”(同上)。


《当年游侠人》 第三部分有思想的学问家(2)

    在今古文之争中,章太炎无疑是站在古文经学一边;而在中西学之辨中,章氏似乎以中为主,这有其特殊的理论背景,并非盲目排外。只是针对日渐加剧的“欧化主义”,章太炎才大声疾呼“用国粹激动种性,增进爱国的热肠”(《东京留学生欢迎会演说辞》)。究其实际,章氏对向西方求学理这一思潮并不反感,而且自觉投入其中,不只释译日人岸本武能太的《社会学》,东走日本时更“旁览彼土所译希腊、德意志哲人之书”。这使得他在著述中可以不时与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乃至康德、费希特、黑格尔、叔本华、尼采、休谟、赫胥黎、斯宾塞等西哲对话与辩难,并以之作为建构理论体系的参照。更何况章氏还有另一手绝活——对印度哲学的了解,使得他能够随意征引从婆罗门、胜论、数论各宗乃至《法华》、《华严》、《瑜伽》诸经。这点章太炎非常得意,口述《菿汉微言》时以融会通“华梵圣哲之义谛,东西学人之所说”自许。可毋庸讳言,章氏对“东西学人之所说”,谈不上精深研究,好多只是依据第二、三手材料和同时代人的研究成果(一如梁启超《卢梭学案》、《近世第一大哲康德之学说》和鲁迅的《摩罗诗力说》),都是连编带写,近乎纂述,当然也都不无发挥。好在章太炎本就是“依自不依他”,用近乎“六经注我”的态度,借助这些西方学说来构建自家的理论体系。    
    章太炎之不同于清儒,不只在于他有幸借鉴泰西学说,学术眼界更为广阔;更在于其超越考据,直探义理,成为近代中国真正有思想的大学者。章氏认定学者之病实者(执著滞淹)当施泻,病虚者(浮华夸诞)宜施补;“鄙人夙治汉学,颇亦病实。数年来,以清谈玄理涤荡灵府,今实邪幸已泻尽”(《致宋燕生书》)。诂经精舍七年,章太炎受过严格的朴学训练。由朴学而小学而史学而玄学,此乃章氏治学的大致门径。借用弟子许寿裳的话,就是“以朴学立根基,以玄学致广大”(《章炳麟》)。倘就追踪玄学而言,章氏的精神漫游之路大致如下:先是由儒入佛,次则以佛反儒、以佛解庄,最后是儒释道互补。《菿汉微言》中虽有“文孔老庄是为域中四圣,冥会华梵,皆大乘菩萨也”的话,但与传统文人之调和儒释道还是有所不同。就玄理而言,章氏认定中外学说;“无过《楞伽》、《瑜伽》者”,只是“佛法虽高,不应用于政治社会”,这才有待于老庄与文孔(《太炎先生自述学术次第》)。而儒道相较,又以孔子学说更切于人事,故国势日危时须格外阐扬儒侠,而不可独用佛道。经世求切于人事,求是则不妨高妙。就理论趣味而言,章太炎最欣赏的还是佛学,其著述的思想深度也大大得益于佛学的滋润。    
    三    
    古今、中外、儒释道三个层次之间,并非完全隔绝,而是处于互动、对话的状态。这一点,章氏自述学术次第时关于“汉学—科学—法相”三者关系的辨析最能说明问题。分层次只是为了便于把握,有时候根本无法分清孰先孰后。统而言之,章氏之治学,以第三层(哲理与眼光)成就最高,可根基则是第一层(方法与学养)。    
    在今古文之争、中西学之辨和儒释道的调适过程中,章太炎逐渐形成自己独特而庞杂的思想体系。不过在这有形的三层次的努力中,有一种无形的特殊动力,或者说思维习惯,驱使他为寻求真理而上下求索并取得丰硕成果。这就是其独行侠的气质以及否定性的思维特征。从上世纪末作《明独》,断言“知不独行,不足以树大旅”、“大独,大群之母也”起,章氏一生始终“特立独行”、“狂生”、“名士”、“异端”、“在野党”、“神经病”、“章疯子”、“矜奇立异”、“忤时违众”等等,这就是世人对章氏此一性格特征的褒贬。其中“神经病”的说法,是章太炎1906年在《东京留学生欢迎会演说辞》中供认不讳的:“大凡非常可怪的议论,不是神经病人,断不能想,就能想也不敢说。说了以后,遇着艰难困苦的时候,不是神经病人,断不能百折不回,孤行己意。所以古来有大学问成大事业的,必得有神经病才能做到。”章太炎晚年批评世人趋新骛奇,可“立说好异前人”(包括今人),正是章氏平生活学一大特点,其得失皆系于此。    
    侯外庐称章太炎研究中“表现出自我横冲的独行孤见,在中国思想史上这样有人格性的创造,实在数不上几人”(《近代中国思想学说史》)。贺麟在《当代中国哲学》中则断言:“他不但反对传统的中国思想,他同样的反对西方的新思想,其勇于怀疑,与康有为之破除九界、谭嗣同之冲决网罗,有同等甚或更大的思想解放、超出束缚的效力。”萧公权以“抗议”二字作为章氏政治思想的核心(《中国政治思想史》);河田悌一则干脆称章太炎为“否定的思想家”(《否定的思想家——章炳麟》)。所有这些说法,都是注意到章氏立论的这一特色。    
    这种标新立异锐意创新的学术风格,好处是总走在时代前头,善于救弊扶偏;“事未至而先见败征,众人方醉而己独醒”(庞俊《章先生学术述略》);可一味颠倒时论,为否定而否定,虽能出奇制胜,但易失之偏激。    
    以“独行孤见”、“勇于怀疑”、“抗议”、“否定”为思维特征的章太炎,在清末民初这一场思想文化震荡中,其才华发挥得淋漓尽致,一点也不奇怪——这本来就是一个拆散(破坏旧世界)的时代。时过境迁,章太炎许多当年传诵一时的“妙语”与“怪论”,都可能被人遗忘,但其“特立独行”的气势,至今仍令人神往。    
    1992年1月于京西畅春园    
    (原刊《文学自由谈》1992年2期)


《当年游侠人》 第三部分激烈的好处与坏处(1)

    ——也谈刘师培的失节    
    激烈的好处与坏处 当年游侠人晚清多奇才,刘师培(1884—1919)便是其中不可不提的一位。翻阅《刘申叔先生遗书》,你会惊讶,一个三十六岁便英年早逝的学者兼政治家,竟能有如此丰富的著述!单是《遗书》所收,便有论群经及小学者二十二种,论学术及文辞者十三种,群书校释二十四种,诗文集四种,读书记五种,教科书六种,合计七十四种。今人很难不认同黎锦熙的感慨:“以三十六龄而遽谢世,而著述之勤,贡献之富,殆未有如刘君者也。”[1]    
    仪征刘氏治经,传至刘师培,已是第四代;《遗书》所收著述,包含若干先辈的思路乃至成果。但申叔治学兴趣广泛,对新出现的课题反应极为敏捷,再加上讲求旁推与会通,不汲汲于笺释字句,与祖辈治学风格迥异,分辨起来不是很难。故学界对于申叔先生的“著作权”及学术成就,一般没有异议;争论的重点在于,如此天纵之才,为何一再失节?    
    短短十六年间,由热心仕进的举子,转为力倡“光复汉族”的反清义士,再充当搜捕革命党人的密探,继而列名拥戴袁世凯恢复帝制的筹安会六君子,终领衔《国故》月刊对抗新文化运动……如此连续急转弯,刘师培的政治立场及入世方式,在讲求“气节”的中国文人眼中,自是不可饶恕。“语云:‘一失足成千古恨’,刘光汉一之而再,殆扬雄华歆之流亚欤!”[2]冯氏此语,不只表达了批评者的共同愤怒,而且上挂下联,建构起令人侧目的“失节者”谱系。    
    只是刘师培之一再“失节”,作为近代中国重要的历史现象,其蕴涵的意义,不仅仅是古人早就感慨过的“有才无德”。    
    一、“委身学术”的假设    
    钱玄同曾将清末民初五十余年作为“中国学术思想之革新时代”,并称:“其中对于国故研究之新运动,进步最速,贡献最多,影响于社会政治思想文化者亦最巨。”这一革新运动,在钱氏看来,可分为前后两期;前期始于1884年而止于1916年,其特点是众多仁人志士崛起于清政不纲、丧权辱国的危机时刻:于是好学深思之硕彦,慷慨倜傥之奇材,嫉政治之腐败,痛学术之将沦,皆思出其邃密之旧学,与夫深沉之新知,以启牖颛蒙,拯救危亡。在此黎明运动中最为卓特者,以余所论,得十二人。[3]这十二英杰,按发表著述先后为序,分别是康有为、宋衡、谭嗣同、梁启超、严复、夏曾佑、章太炎、孙诒让、蔡元培、刘师培、王国维、崔适等。十二人中,年龄最小,治学条件最为优越的,是刘师培;可惜的是,个人品格最为人疵议的,也是刘师培。    
    “家传朴学,奕世载德,蕴蓄既富,思力又锐”的刘君,著述所及,方面甚多,钱玄同将其“最精要者”概括为四事:“一为论古今学术思想,二为论小学,三为论经学,四为校释群书。”[4]其实,刘师培的文学史及文论,同样成绩斐然。眼界甚高的鲁迅,在论及国人的文学史著时,唯一推崇的,便是刘师培的《中国中古文学史》。另外,刘君对于无政府主义思潮以及《共产党宣言》的介绍,既是思想,也是学术,同样不可漠视。以今日学科分类而言,刘师培几乎涉及人文研究领域的各个侧面,且大都有所建树。可就这么一个不世出的大学者,生前身后,备受世人唾骂,怎不令人扼腕?    
    这就难怪刘君的好友蔡元培,在为《刘申叔先生遗书》所撰的《刘君申叔事略》中,为其略作辩解,称其失节乃受小人蛊惑,晚年讲学北大如何受学生欢迎,平生著述如此丰富“勤敏可惊”。可所有这些,又都无法抹杀刘氏“气节有亏”这一铁的事实。故文章只能以无可奈何的感叹结尾:向使君委身学术,不为外缘所扰,以康强其身而尽瘁于著述,其所成就宁可限量?惜哉![5]这大概是许多钦佩刘君学问者的共同心愿。也正因如此,会有若干虚拟的轶事流传。一不小心,祈使句成了陈述句,第三人称转为第一人称,蔡君的“感慨”,转眼间成了刘君的“自述”。    
    我这里指的是近年出版的《刘师培评传》(方光华著),其中关于刘师培临终忏悔的精彩描述,我以为是出于作者的虚构:1919年11月20日(阴历九月二十八日),刘师培的生命到了最后一刻。他派人把黄侃叫来,并吃力地对他说:“我一生应当论学而不问政,只因早年一念之差,误了先人清德,而今悔之已晚。”并希望黄侃将他的学术继承下来,把它再传给后代。是日刘师培气绝身死,年仅36岁。[6]方书本来近专著而远小说,绝大部分材料注明出处,唯独我最关注的这一戏剧性场面,没有给出资料来源。    
    即便作者真有所本,必定也是不实的传闻。查北京大学教员档案,在刘师培去世前一个多月,黄侃便�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5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