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06-共和国红镜头 :中南海摄影师镜头中的国事风云-第1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西哈努克和陈毅相识了10多年,交往颇多,对陈毅的感情很深。陈毅去世后,他几次向周恩来提出要亲自来八宝山,参加追悼会。总理没法答复他,当时连中央政治局委员都不参加,怎能同意一个外国人参加呢?
毛泽东一出现,情况立刻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令总理为难棘手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原来不能来参加追悼会的老战友、老同事和老部下这时纷纷从各自的部门,赶到殡仪馆,悼念他们可敬可亲可歌可泣的陈毅老帅。
“老总,您可以安然瞑目了!”我望着会场里一张张陈毅所熟悉的脸庞,心里说。
毛泽东和西哈努克在休息室里交谈了一会。因我要照相,不太注意他们谈话的内容,无意间见翻译用惊讶的表情看着毛泽东,毛泽东点点头,示意翻译按原话翻译。翻译将话译完,西哈努克神情挺怪,眼睛瞪得大大的,紧张地望着毛泽东。我只听见片言只语:林彪……跑苏联……摔死了……反对我……陈毅是个好同志,他是支持我的。
只有最后一句我听清了,的的确确。这是毛泽东对陈毅一生最公道最正确的评价!
林彪摔死的消息,还从没有向国外报道过。西哈努克是第一个知道这消息的外国人,也是惟一参加陈毅追悼会的外国人。
后来又听见他们谈论“二月逆流”,好像主席不同意这样讲“二月逆流”,口气挺气愤的,手不停地舞来舞去……
哀乐——悲伤的旋律,在八宝山回荡。人们深深地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毛泽东向工作人员要了一个黑纱佩戴上,这时我注意到他移动双脚时,步子显得很沉重、吃力。隆出鞋面的脚背鼓亮鼓亮的,可能是浮肿。
他肃穆地站立在陈毅遗像前,视线就再没移开过,他心里想着什么,谁也没法知晓。
周恩来站在原来是叶剑英致悼词的位子上,素来克制力很强的总理,念几百字的悼词竟哽咽停顿了好几次……抽泣声在一百多人中间蔓延……流动……
毛泽东不太明显的喉结在颈部明显地滚动着……
照片冲洗出来后,我用四张不同方位的照片拼连了一张全景。毛泽东的睡衣怎么办?想来想去只好从大衣下摆处截去,这样就看不出毛泽东穿睡衣的痕迹了。
第二天,陈毅追悼会的照片和消息发在全国各大报纸上。反响非同寻常,毛泽东的一席话无疑是给受“二月逆流”冤屈的老干部们带来了希望。
这是毛泽东最后一次参加追悼会。
《共和国红镜头》 第三部分《共和国红镜头》 改变世界的握手(1)
第十章 改变世界的握手
1954年日内瓦国际会议上,听说,美国前国务卿约翰·福斯特·杜勒斯曾拒绝和周恩来握手。18年后,美国总统尼克松却将手急切地伸向中国,伸向周恩来,而周恩来不卑不亢等待着……这难道不是无声道出了中国外交的胜利吗?
第一节 美国总统尼克松将手急切地伸向中国
1972年2月,尼克松访华,结束了中美几十年的相互敌视的历史。周恩来特意选用了一张能反映他“不卑不亢”态度的照片,姚文元不甚理解。
1972年,中国走进了“文化大革命”的“波谷时期”。
开年初,周恩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怎样接待中国长期视为敌人的美国总统尼克松。既不失中国尊严又不乏友好,这是挺有难度的外交礼遇。
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亨利·基辛格曾在1971年下半年秘密来华“投石问路”,急切地表达了美国想和中国握手言和的心情。
周恩来此时要疏通的不仅仅是跨越太平洋的地理路线,而是中国人敌对美国的心理路线。疏通这条“路线”的“工程”异常艰难,总理倾注了大量的精力和心血。
“美帝国主义”在中国人嘴上念叨了几十年,饱经帝国主义侵略欺辱的历史写在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脑海里。那时在教科书里就可以看到这样的描述:美帝国主义——是当代世界反动势力的主要堡垒、国际宪兵、最大的国际剥削者,它是侵略和战争的主要势力,全世界人民最凶恶的敌人……早在1844年它就跟在英国之后,逼迫满清政府签订《中美望厦条约》,它妄想使中国变为它的殖民地,后来又扶植蒋介石反动派,发动反共、反人民的空前规模的内战,屠杀几百万中国人民。一百年间,对中国人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
就抛开美国不谈,光尼克松就够中国人反感的了。这第37届美国总统上台前就做过损害中国人民感情的事情,用核武器威胁中国;阻挠中国政府代表中国进入联合国;继续在中国的门口越南发动侵略战争……
中国人民才扬眉吐气了20多年,怎么让美帝国主义访问中国?这划时代的历史转折在老百姓眼里却犹如晴空霹雳。
然而在上层人士中间何尝不是有人痛苦?特别是和美帝国主义做过战流过血的老将们。现在却要和他们的“敌人”化干戈为玉帛,这感情的弯子说什么也一下子转不过来。中美两国关系像一扇封闭太久、太久的门,已经上锈,老化了。
1971年4月,周总理在基辛格秘密来华之前,就慎重地迈出了也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邀请美国乒乓球队访问中国。
我的镜头还是第一次拍摄被中国正式邀请的美国团体。
周恩来在和美国乒乓球队谈话时说:我请你们回去把中国人民的问候转告给美国人民。中美两国人民过去往来是很频繁的,以后中断了一个很长时间。你们这次应邀来访,打开了中美两国人民友好往来的大门……
这是一个令人兴奋的信息!
几个月后,尼克松的特使基辛格秘密踏上辗转来中国的路程。
我曾去拍摄基辛格和周恩来秘密会谈的照片。
秘密很快就成为官方的公告,尼克松决定在次年上半年,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对中华人民共和国进行正式友好访问。
周恩来放下手里繁忙的国事,召集各方面的会议,研究接待尼克松访华的工作,从会谈、谈判、签订中美公报到用餐食谱、下榻保安……事无巨细,几乎每件事都要亲自过问。
眼,熬红了。人,消瘦了。
灯伴着不眠人在西花厅里,夜复一夜地亮着……
1972年初春。
2月21日清晨,我早早地就起了身。窗外,天色还没有亮透,灰蒙蒙的。
今天是尼克松访华的日子,是中美关系史上的大事,也是我们摄影记者的大事。永恒的瞬间将系在我们的食指上,真可谓是弹指千钧!
车子来接我去机场,我见时间还早,就叫司机开车先去西花厅。
沉睡的街道还没有苏醒,路灯仍睁着不倦的“眼睛”固执地伸着脖子,探视眼皮下稀疏冷落的人影。
汽车悄然驶进西花厅。透过车窗,透过迷蒙的晨雾,我看见总理的背影在前院折回弯曲的长廊里慢慢地移动,消瘦的肩略略耸着……在考虑问题?还是放松经脉?这时总理转身看见了我们的车子,立刻从长廊的一端朝我们走来。我赶紧下车。
“老杜,你来了,这么早?”他握住我手问。
“总理你不也这么早?”
我推上身后冰凉彻手的车门,说。
“天亮了,真快啊!”总理仰头望望灰白的天空,嘴里吐出一团蘑菇云似的热气在寒丝丝的雾层里弥散。
早春二月,寒气逼人。天光下我看见总理一双通红的眼睛,心一沉,“总理您又……一夜没睡?”
他一脸倦意,对我淡然一笑,默认了。
唉!我能说什么呢?用手捋了一把硬茬茬的短发,想捋平心里翻涌的苦涩滋味。
“总理,今天中外记者一律拦在离飞机20米远的地方。”
“你呐,你在哪?”总理奇怪地望着我。
10多年了,他到哪我跟到哪。无论是迎接外宾还是他被别人迎接,我的镜头总不离他前后左右,形成了习惯。所以我怕他在机场看不见我又要问我到什么地方去了,所以一早就来告诉他。我才说到记者拦在外面,他就着急了,好像我会不去似的。
“我?我也一样,拦在远处。”
“有多少记者?挤在一起怎么照?”
“有一百多个记者。我们搭了个阶梯似的架子,人在上面谁也不会挡着谁的。”
“哦……”总理这才松了口气。“老杜,这次接待方针知道吗?”
“知道,总理。”
“好,去吧,早点准备。”
上午11点,尼克松的专机出现在北京机场的上空。
候机厅旁的小休息室里,周恩来、叶剑英、李先念等国家领导人已到了。天上银色的飞机扯着尖厉的呼哨,发出颤震的轰鸣,降落在主跑道上。这时周恩来率先走出厅门,站在分支跑道边上。跑道两边插着彩旗,陆海空仪仗队穿着大衣笔直地站在凛冽的寒风中……
《共和国红镜头》 第三部分《共和国红镜头》 改变世界的握手(2)
飞机还未停稳,所有的照相机已贴稳在眼眶上了。我用的是“莱卡”相机,特地配个长焦距镜头,一下子就将飞机拉到了跟前……
记者们屏声静气,紧张地等待大洋两岸历史性的握手!
舱门打开,第一个出现在门口的是满面笑容的尼克松,紧接着身后是他的夫人。尼克松身着灰色的呢大衣,夫人则如一团火,鲜红鲜红的……这时我心头掠过一丝遗憾,如果是彩色胶卷该多好!
尼克松步子很快,他一会儿招手,一会儿鼓掌,一只脚刚落平地,手就笔直地伸向二三米开外的周恩来。
周恩来不卑不亢,面带笑容,等待着这只从太平洋彼岸伸过来的手,就在双方即将握住手的刹那间,我当机立断,率先按响了快门,随后一百多部机子发出爆米豆似的脆响。
“不卑不亢”是这次接待方针。为了能体现这一方针,我琢磨了不少日子,才周密细致地捕捉了这个难得的瞬间。
以后我才知道尼克松坚持把随行人员和记者全部留在机舱内,让历史画卷中,永远留下他与周恩来单独握手的镜头。
周恩来在中美会谈中表现出的机敏、精细和处处维护中华人民共和国尊严的态度令美国客人深感叹服。
基辛格博士多次赞道:周恩来总理是世界上罕见的、令人衷心敬佩的、伟大的政治家和外交家。
离开机场,我径直回到社里冲洗照片。待照片出来后,按照惯例,要将照片送给周恩来审阅。我选了一张握上手的,又选了一张没握上手的。
正好毛泽东在“游泳池”会见尼克松及其随行人员。我见到总理,就将照片交给他,他拿着照片反复比较,最后拿出那张没有握上手的给我,我也估计会是这张。
毛泽东从陈毅追悼会回来后,又大病一场,直到尼克松走进他的书房时,他还未康复。和尼克松握手时,主席的神情仍很迟缓、呆滞。我拍了一张,心里却不再像上午那样自信,充满把握。我一边拍摄毛主席和其他人握手的镜头一边寻思补救的机会。
客人都落座后,我退到书房外的过厅里,给总理写了张便条。
“总理,握手的镜头没有拍好,可否进去拍摄告别握手的镜头,请指示。”
我将条子交给主席的秘书,请她进去交给总理,片刻,秘书就拿着条子走出来,我接过一看,总理用铅笔在“总理”上划了圈,又往下打了个箭头——“可以”。
我这次才放了心。
自从主席生病后,我们的拍摄也受到了限制,一般宾主握手的镜头只拍一次,如果还要进去补拍就必须经总理同意。再以后,我们在主席书房拍摄时间被硬性限为三分钟,时间一到立即关手灯,离开书房。即使总理也无法给我们补拍的机会。
书房里,毛泽东情绪渐渐高涨,红晕淡淡地漫上了苍白的脸颊。他一会将手高高扬起,顷刻又笔直垂落,这忽上忽下地舞动,让在座的客人情绪也备受感染。会谈气氛充满诙谐欢乐有时还有几句争辩,毛泽东谈到了中美“22年来总是谈不拢”的历史,他指着尼克松说“现在不存在我们两国互相打仗的问题”。
尼克松接着说:“我们现在走到一起来了,是因为我们承认存在着一个新的世界形势。”
“是历史把我们带到一起来了。”毛泽东浓重的湖南腔,又引起大家一阵呵呵地笑。
在22年的漫长岁月中,由于美国一直奉行封锁、遏制和敌视中国的政策,中美两国一直处于敌对状态。到了60年代末、70年代初国际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美国在世界上的霸权地位受到削弱:核垄断已不复存在;经济上受到西欧、日本的有力挑战;苏联军力不断增强,对外全面扩张,态势咄咄逼人。美国深陷越战,损失惨重,摆脱越战泥潭已成当务之急。尼克松企盼同中国改善关系,有助于“结束那场战争的苦恼”。通过美中和解,还可提高其与苏联谈判“军备控制”的资本和增强其在全球与苏联争霸的战略地位。他也认识到,中国已成为“世界五大力量”之一,不可能再把中国排斥在国际事务之外了。
尼克松和他的随员们这时都已经抛开紧张心情,被毛泽东妙语连珠的语言魅力倾倒……周恩来微笑着望着毛泽东,身体一侧依在沙发扶手上,不时插上几句话,话不多,但很得体,毛泽东紧接着总理的提示继续往下谈……
尼克松回国以后,曾将这个时刻写进他的回忆录里:
最令人难忘的是我同周和毛的会见,我们后来听说毛已患了轻度中风,虽然中国人民不知道这件事。他仍然很受他的助手和随从尊敬,他应答时话锋锐利。
他们的会谈快进入尾声了,阵阵笑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我走进时,里面的人都已立起身了,毛泽东双手支撑沙发扶手,腰背板直,缓缓地站立了起来。他的腿移动得很慢,脚几乎都抬不起来,在地毯上磨蹭……这比上个月在陈毅追悼会见到时的状况要严重得多。然而,毛泽东是乐观的,自信的。他握住尼克松的手,嘴角微微地一抿,顿时,自信和胜利的神采盈盈地溢遍全身,这是多么熟悉的鲜明个性啊!
我快速地按下了快门。
从毛泽东书房里出来,一看时间,我来不及再将胶卷送回社里冲洗,就叫人先送回去,而自己又赶到钓鱼台,将总理选的照片送给当时分管新闻宣传工作的姚文元审阅。
姚文元在他的办公室。他扬起下颌,眯缝着眼睛,细细地审看总理选定的照片,嘴里嘀咕:“总理怎么会选中这张……没握上手的?”
“我也不知道。”
其实我心里知道总理为什么要选这张。1954年日内瓦国际会议上,听说,美国前国务卿约翰·福斯特·杜勒斯曾拒绝和周恩来握手。18年后,美国总统尼克松却将手急切地伸向中国,伸向周恩来,而周恩来不卑不亢等待着……这难道不是无声道出了中国外交的胜利吗?
“总理既然同意了,那就这样吧。”姚文元的口气有点勉强。
第二天照片往报纸上一登,旋即“飞”出了国,世界各大城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