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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复活(中)〔俄〕列夫. 托尔斯泰-第16章

小说: 复活(中)〔俄〕列夫. 托尔斯泰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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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大利益的那一派。 不过,他在司法界飞黄腾达,步步高升,还主要是依靠某种能博得女人欢心的特殊本领。 他在国外认识聂赫留朵夫一家时,年纪已经不很轻了。 他使年纪也不算太轻的姑娘娜塔丽雅爱上他,并违背她母亲的心意同她结了婚。 她母亲认为这门亲事不是门当户对。 聂赫留朵夫也憎恨姐夫,虽然他竭力克制这种情绪,避免想到这一点。 聂赫留朵夫所以对姐夫反感,是因为姐夫感情庸俗,目光短浅而又刚愎自用。 不过,他对他反感的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姐姐居然会那么热烈、自私,从肉体上爱上这个精神贫乏的人,并且为了讨好他而摒弃自己的一切美德。聂赫留朵夫每次想到,娜塔丽雅就是这个浑身汗毛、秃头发亮且刚愎自用的人的妻子,心里就很痛苦。 他甚至对这个人的孩子都感到按捺不住的嫌恶。 每次听说娜塔丽雅要生孩子,他就会产生一种痛惜的感情,仿佛她从这个同他们格格不入的人身上又传染到了什么脏东西。拉戈任斯基夫妇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但这次没有带来。 他们在一家最好的旅馆里开了一套最好的房间后,娜塔丽雅立刻乘车到娘家去,但在那里没有碰到弟弟。 阿格拉斐娜告诉她,弟弟已搬到一个带有家具的公寓里。 娜塔丽雅又到那里去找他。 在光线昏暗、恶臭难闻、白天也点着灯的走廊里,一个肮脏的茶房告诉她,公爵不在家。娜塔丽雅想到弟弟房间里,给他留一张字条。 茶房就领她去。娜塔丽雅走进聂赫留朵夫的两个小房间,仔细观看了一下。 处处都看到她所熟悉的那种整齐清洁,但同时也发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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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里的陈设简朴得使她吃惊。 她看见写字台上放着那个镶有铜狗的吸墨纸床,还有几个文件夹、一些纸张和文具、几本《刑法典》、一本英文的亨利。 乔治的著作和一本法文的塔尔德的著作,书里还夹着一把她所熟悉的弯曲大象牙刀。她在桌子旁写了一张字条,要他务必到她那里去一次,而且今天就去。 又对眼前的景象摇了摇头,就回旅馆了。娜塔丽雅现在对弟弟的两件事很关心:一件是他要同卡秋莎结婚,这是她在她居住的城里听到的,那里对此事议论纷纷;另一件是他要把土地交给农民,这事大家也都知道了,而且被许多人看作危险的政治行为。 他要同卡秋莎结婚,娜塔丽雅心里一方面有点高兴。 她欣赏这种果断行为,因为又看到了出嫁前他们姐弟俩的本来面目,另一方面又想到弟弟竟然要同这样一个下贱的女人结婚,则感到不寒而栗。 相比之下后面这种感情要强烈得多,于是她决定竭力去影响他,劝阻他,虽然知道这是极其困难的。至于他打算把土地交给农民,那件事她并不怎么关心。但丈夫对此却十分愤慨,要她劝阻弟弟。 拉戈任斯基说,这种行为是轻举妄动,自我欣赏。 它没有任何意义,只能被认为是标新立异,哗众取宠。“把土地交给农民,租金也归农民使用,这究竟有什么意思?”他说,“要是他真想这样做,他尽可以通过农民银行把土地卖出去。 这样还说得过去。 总之,这种行为近乎精神失常。”拉戈任斯基说,并且心里已经在考虑聂赫留朵夫需要有个监护人。他要妻子务必同弟弟认真谈谈他这个古怪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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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聂赫留朵夫回到家里,发现桌上有姐姐的字条,就立刻坐车去找她。 这时已是黄昏。 拉戈任斯基在另一个房间里休息,娜塔丽雅独自迎接弟弟。她穿一件小腰身黑绸连衣裙,胸前扎着一个红花结,蓬蓬松松的乌黑头发梳成此时时髦的款式。 显然她竭力打扮得年轻漂亮,是要讨年龄相同的丈夫的欢心。 一看见弟弟,她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向他走去,绸连衣裙的下摆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们接吻,笑眯眯地对视了一下,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下眼色,那姿态神秘而难以用语言表达,但感情真挚。 接着他们便开始交谈,谈话就不那么真挚了。 自从母亲去世以后,还是第一次见面。“你胖了,显得更年轻了。”弟弟说。姐姐高兴得嘴唇都皱起来。“你可瘦了。”

    “那么,姐夫怎么样?”聂赫留朵夫问。“他在休息。 他一夜没睡。”

    他们有许多知心话要说,却一句也没有说,倒是他们的眼神说出丁他们嘴里没有说出来的话。“我去你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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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知道。 我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 房子太大,我住在那里觉得寂寞、孤独。 如今我什么也不需要了,你把东西统统拿去吧,就是那些家具什么的。”

    “是的,阿格拉斐娜对我说了,我到那里去过,那太感谢你了。 不过……”

    这当儿,旅馆茶房送来一套银茶具。茶房摆茶具的时候,姐弟俩没有说话。 娜塔丽雅坐到茶几后面的圈椅上,默默地斟茶。 聂赫留朵夫也默默不语。“哦,我说,德米特里,我都了解了。”娜塔丽雅瞟了他一眼,断然说。“是吗?你知道了,我很高兴。”

    “不过,她经历了那种生活,你还能指望她改过自新吗?”

    娜塔丽雅说。他挺直身子坐在一把小椅子上,双臂没有什么地方可放,留神地听她说话,竭力好好领会她的意思,好好回答她的话。他最近一次同玛丝洛娃见面,情绪很好,心里仍充满宁静的快乐,看见什么人都很高兴。“我不要她改过自新,我只要我自己重新做人。”他回答说。娜塔丽雅叹了一口气。“不结婚也有别的办法。”

    “可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再说,这个办法可以把我带到另一个世界,我到了那里就能成为一个有益的人。”

    “我认为,你不可能幸福。”娜塔丽雅说。“我并不要个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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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当然,但她要是有心肠的话,也不可能幸福,甚至不可能指望幸福。”

    “她本来就没有想。”

    “我明白,可是生活……”

    “生活如何?”

    “生活要求的是别的东西。”

    “生活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求我们把自己应做的做好。”

    聂赫留朵夫说,同时瞧着她那张还很好看、只是眼角和嘴边已出现细纹的脸。“我不懂。”她叹了一口气说。“我可怜的亲爱的姐姐!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聂赫留朵夫记起娜塔丽雅出嫁前的样子想。 无数童年的回忆交织在心头,唤起了他对她的感情亲切。这时候,拉戈任斯基象平时那样高高地昂起头,挺起宽阔的胸膛,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他脸上浮着微笑,眼镜、秃头和黑胡子都闪闪发亮。“您好,您好!”他装腔作势地说。(虽然拉戈任斯基婚后最初一段时期,他们竭力不拘礼节,相互用“你”称呼,但后来还是恢复用“您”。)

    他们握了手。 拉戈任斯基轻快地在一把圈椅上坐下。“我不妨碍你们谈话吗?”

    “不,我说话、做事,从来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聂赫留朵夫一看见这张脸,一看见那双毛茸茸的手,一听见那种居高临下、自以为是的口气,就对姐夫的情意顿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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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们在谈他的打算。”娜塔丽雅说。“给你倒一杯吗?”她拿起茶壶,添上说。“好的。 那么究竟有什么计划呢?”

    “我打算跟一批犯人到西伯利亚去,因为其中有一个女人我认为我对她犯了罪。”聂赫留朵夫说。“我听说您不仅仅打算陪送她,还有其它打算。”

    “是的,只要她愿意,我还打算同她结婚。”

    “原来如此!

    要是您不嫌烦的话,您给我解释解释您的动机。 您的动机我不了解。“

    “我的动机就是这个女人……她堕落的第一步……”

    聂赫留朵夫想不出恰当的措词,开始生自己的气了。“我的动机就是,我犯了罪,她为此要受到惩罚。”

    “既然她受到惩罚,那就不会没有罪。”

    “她完全没有罪。”

    聂赫留朵夫情绪激动地把这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是的,这是审判长疏忽了,使得陪审员在答复时考虑不周。 不过,这种情况可以向枢密院提出上诉。”

    “上诉已被枢密院驳回了。”

    “枢密院驳回了,这就说明上诉理由不足。”拉戈任斯基说,显然认为人云亦云地法庭口头陈述的结果就是真理。“枢密院不可能审查案情的是非曲直。要是法庭审判确实有错误,那就得上告皇上。”

    “已经上告了,但毫无成功的希望。他们会向司法部查询,司法部会向枢密院查询,枢密院会重述它的裁定。 这样,无罪的人还是照样将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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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司法部不会向枢密院查问。”拉戈任斯基倨傲地笑着说,“司法部会直接向法庭吊卷,如果发现错误,就会加以纠正;第二,无罪的人从来不会受到惩罚,即使有,也是极少见的例外。 凡是受惩罚的,总是有罪的。”拉戈任斯基不慌不忙,得意洋洋地笑着说。“可我相信事实正好相反。”聂赫留朵夫对姐夫抱着反感说,“我相信,被法庭判刑的人,大部分是无罪的。”

    “这话怎么讲?”

    “我说的无罪就是没有任何罪。例如这个被控犯毒害人命罪的女人根本没有罪;还有我最近认识一个农民,被控犯杀人罪,其实他没有杀过人,什么罪也没有;还有母子两人被控犯纵火罪,其实那场火是主人自己放的,他们却差一点被定罪。”

    “是的,审判错误一向是有的,将来也还会有,这一点不用说。 人类的机关不可能十全十美。”

    “再说,还有大量犯人并没有罪,只因为他们在某种环境成长,他们并不认为他们的行为是犯罪。”

    “对不起,您这话可没有道理。 做贼的个个都知道,偷窃是不好的,不应该偷窃,偷窃是不道德的。”拉戈任斯基说,又露出那种若无其事、自命不凡和略带轻蔑的微笑,这使聂赫留朵夫更加恼火。“不,他们不知道。 人家对他们说:别偷东西,可是他们明白,工厂老板用压低工资的办法来盗窃他们的劳动,而政府官员用税收的方式不断地盗窃他们的财物。”

    “这是无政府主义理论。”拉戈任斯基平静地说,对内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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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话毅然下了断语。“我不知道什么主义,但我说的都是事实。”聂赫留朵夫继续说,“他们知道,政府在盗窃他们的东西;他们知道,我们这些地主也在盗窃他们的东西,掠夺了应该成为公共财产的土地。 后来,他们仅在被盗窃的土地上捡了一些树枝当柴烧,我们就把他们关进牢里,硬说他们是贼。 其实他们明白,做贼的不是他们而是从他们手里盗窃土地的人,因此,让被盗窃的东西物归原主,是他们对家庭应尽的责任。”

    “您的话我不明白,即使明白,也不能同意。 土地必须成为私有财产不可。 要是您把土地分给大家。”拉戈任斯基说,心里断定聂赫留朵夫是个社会主义者,他认为社会主义的理论就是平分全部土地,而平分土地是很愚蠢的,他可以轻易驳倒这种理论,“要是您今天把土地平分给大家,明天它又会转到勤劳能干的人手里。”

    “谁也不打算把土地平分,但土地不应该成为谁的私有财产,不应该成为买卖或者租佃的对象。”

    “私有财产权是天赋的人类权利。没有私有财产权,耕种土地就会毫无兴致。 一旦消灭私有财产权,我们就会回到蛮荒时代。”拉戈任斯基振振有词地说,重复着维护私有财产权的陈词滥调。 他认为这种理论是驳不倒的,即土地的占有欲就是土地必须私有的标志。“正好相反,只有消灭土地私有制,土地才不会象现在这样荒废。 现在地主霸占土地,就象狗占马槽一样,自己不会种,又不让会种的人种。”

    “您听我说,德米特里。 伊凡内奇,这简直是发疯!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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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今天能消灭土地私有制吗?我知道这是您长期以来念念不忘的一个问题。 但恕我直说……“拉戈任斯基说到这里脸色发白,声音发抖,显然这问题打中了他的要害。”我要奉劝您在着手处理这问题以前,先好好考虑一番。“

    “您说的是我的个人问题吗?”

    “是的。我认为我们这些有一定地位的人,应该承担由这种地位产生的责任,应该维护我们的生活,那是我们从祖先手里继承下来,并且必须传给子孙后代的。”

    “我认为我的责任是……”

    “请您让我把话说完。”拉戈任斯基打断他的话,继续说,“我说这话不是为我自己,也不是为我的孩子们。我孩子们的生活和教育是有保障的,我挣的钱足够我们过了。 而且我认为我的孩子们将来也不会过穷日子。 因此,老实说,我反对您这种考虑不周的行为,不是出于我个人的利害得失,是从原则出发我不能同意您的见解。 我劝您多考虑考虑,读点书……”

    “哦,我的事让我自己来处理吧,我自己知道什么书该读,什么书不该读。”聂赫留朵夫说着,脸色发白,同时觉得双手发凉,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停下话头,喝起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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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孩子们都不错吧?”聂赫留朵夫稍稍平静下来,问姐姐说。姐姐讲起她的两个孩子,说他们跟奶奶住在一起。 她看到弟弟跟丈夫结束争论,很高兴,就讲起她的孩子们怎样玩旅行游戏,就象她弟弟小时候玩两个布娃娃——一个黑人,一个法国女人——那样。“你还记得?”聂赫留朵夫笑眯眯地说。“你看,他们的玩法跟你从前一模一样。”

    弟弟跟丈夫结束了不愉快的谈话。使娜塔丽雅感到放心,但她不愿当着丈夫的面讲只有弟弟才听得懂的话。 为了让大家都能参予谈话,她就讲起那件刚传到此地的彼得堡新闻:卡敏斯基决斗身亡,他母亲失去这个独子悲痛极了。拉戈任斯基表示不赞成把决斗致死排除在普通刑事罪之外。他这种说法受到聂赫留朵夫的批驳。 于是原来的分歧重又引起激烈的争论。 两人都没有把自己的意见讲清楚,但各人都固执己见,谴责对方的想法。拉戈任斯基觉得,聂赫留朵夫谴责他,并蔑视他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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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 他想对聂赫留朵夫指出,他的观点是完全错误的。 聂赫留朵夫呢,姑且不谈姐夫干预他土地方面的事而使他恼火(他在内心深处却感到,姐夫、姐姐和他们的孩子,作为他财产的继承人,是有权干预他的事的)

    ,使他感到愤恨的是,那些显然荒谬和罪恶的事,这个目光短浅的人却自认为是正确和合法的。 姐夫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激怒了聂赫留朵夫。“那么,这类事法院会怎么处理呢?”聂赫留朵夫问。“法院会判处决斗中的一方服苦役,就象普通的杀人犯那样。”

    聂赫留朵夫又双手发凉,他情绪激动地讲起来。“嘿,那又怎么样?”他问。“那就伸张了正义。”

    “这么说,法院活动的目的就是伸张正义罗。”聂赫留朵夫说。“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呢?”

    “维护阶级利益。 照我看来,法院只是一种行政工具,用来维护现存的有利于我们阶级的制度罢了。”

    “这倒是一种全新的观点。”拉戈任斯基若无其事地笑着说。“一般认为法院是另有使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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