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醉 作者:潘家华、陈庆-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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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粘上点‘爱’还好,就怕男女之间只剩下赤裸裸的性关系!你发现没有,感情是要维护的,象某个生活用品一样,需要修修补补地维护;但中国现在已经没有人修过什么东西了,感情就更懒得修补!没有修补的爱情就没有故事情节可言,肉体摩擦成为唯一的情节。所以,很多人的爱情故事,其实就是赤裸裸的倭国AV——倭国人的事就不说了——不值得说。”
Jim已经独自喝掉了不少的酒,眼中充满血丝,香烟的火芯在他蓝色的眼眸中燃烧。两个舞池中的女孩向Jim抖动着身体,Jim已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阿弥忽然觉得,跟一个老外发如此这般的牢骚,也许根本就是对牛弹琴!美国人虽然不像欧洲人、特别是法国人那样热衷于搞婚外恋;但他们最多担心的是艾滋问题,而不是有性无爱的问题!自己这样地大谈女人,美国人Jim肯定以为我需要女人!“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管他呢,自己的郁闷总算得到了变相的发泄。
凭借酒气上涌,阿弥大胆地预见——爱情,是现代社会愚民政策的巨大阴谋,经过全人类的炮制,总有一天会成为一剂毒药。那将是一种充满冥幻的毒药,作为血肉之躯的人,一旦想起就会中毒,没有任何明显的媒质、不须任何的药引;正如指间的香烟……香烟的迷雾飘忽在他眼前,一个尼古丁女郎的婀娜身材在靠近……阿弥恍惚觉得,一种力量正在侵蚀他的身体,理智象风中的飘絮,断没有抓在手中向上攀登的可能。只能任其下坠、下坠、坠向闪光与漆黑并存的深渊。在无限深渊的底部似乎有着残星的微亮,稍不注意,残星也很快闭上了眼睛。于是,周遭是铁板一块地黑,只有暗风的微动说明这种黑与死亡存在界限;况且暗风中隐隐有一种香味,带着超越冥界的蛊惑、却有着人间最明显的记忆!有了这点记忆,人就可以飞翔,象梦——这一缕浮香远比那理智的飘絮来得真切……
明天醒来的时刻,眼前一片陌生;说是醒来,其实只是眼睛争开,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应该是在哪里呢?“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阿弥忽然想到柳三变的这句词,感到迂腐之极,差点笑了出来。时间已是早晨,没有杨柳与残月可供参照。曾经相似的酒醒时分,在上海的华山医院里,那是有护士看护的,一问就知道是因为前天晚上醉酒在延安高架路下,华阳警暑的警察送到医院来;来龙去脉也就搞清了。这次酒醒后是在一间空屋里没有人可供查证;只能从回想最后的记忆开始——但那是怎样的醉呀?关电视式的!突然间记忆的屏幕转为黑白,连雪花状的亮点都没有留下。
破旧的窗帘,挡不住的光线和噪音挤了进来;好象是四川口音正在吆喝着“收——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不,对,是昆明话。阿弥终于可以确定自己在昆明,而不是成都!于是,昆明打开了那台被关掉的电视机,断断续续,有关的记录片播放了出来。
“Jim这小子,把我扔在哪里了?”一骨碌爬起来,阿弥象丧家犬一样到处找寻线索,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突然,房间里不知在何处的电话响了,循声索去,电话那头是Jim得意的坏笑——
“昆明的女人怎么样?”
“什么叫昆明的女人怎么样?”
“床上怎么样?”
“……”
“昨天在骆驼酒吧,你喝多了,一直讲所有女人的坏话!有一个女孩偏偏喜欢这一点,他说你是吃了女人的亏,需要女人来补偿的!她特别愿意补偿你,我就把你们送到我的朋友大伟那儿了。怎么样?她还在你怀里吧!”
“什么呀!”
阿弥觉得事情搞得一踏糊涂,他奇怪人醉了怎么可以什么都忘记!科学原理上讲,醉酒醉的是小脑;但自己的情况好象是大脑醉了而小脑清醒,要不然怎么会有Jim所说的事情。他伸手摸摸自己的“东西”,没有什么迹象表明昨天晚上使用过;感觉一下腰的疲劳状况,酒醉后的乏力掩盖了一切。他很快怀疑是Jim的谎言,即使情况属实,自己也肯定保持了“贞洁”——他自己清楚,喝醉了,是什么也干不了的!
与Jim约好依然到昆都吃中午饭。阿弥出门前发现不见了手机,也许是丢在骆驼酒吧了?多次丢手机的经验表明:一,可以拨一下自己的手机号码;二,手机已经关机。明知结果,阿弥还是拨上了自己的手机,居然通了!在五六声长长的闷响之后,一个带着睡意的女声用矫情的、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应答道:“醒啦,酒鬼——”
“你是……我的手机是怎么回事?”阿弥心里明白,Jim说的也许不是玩笑,女人的事可能真的存在,但一切未明了之前,自己决不会去打开那个未知的潘多拉魔盒。
“你这个打完炮就不认帐的家伙!我是你昨晚的老婆啊,手机在我这里!要不是因为手机,你是不会跟我联系了,哼!你一晚上大呼小叫,搞得我只有先撤离战场了……”
一个被性欲驱使得发狂的老女人,穿着黑色的皮胸罩、皮裤衩,手拿皮鞭;也许还动用了蜡烛和小刀,将醉酒的年轻男子绑在床上,用她满口黄牙的喷血大嘴吮吸着男子的私处,等到时机成熟,她疯狂地将他吞噬进去……男子毫无知觉,女人就用皮鞭、用蜡烛、用尖刀榨取男子的生物本能;她用釉子一样的巨乳挡住了男子的呼吸,在死亡与生存挣扎的临界点,男子选择了死亡、女人则借助她所有的邪恶武器挣扎出死亡的沼泽,带着一身的潮湿,离开可怜的男子……
阿弥赶忙挂上电话,混身汗毛倒竖,有一种被女人强奸的羞辱感觉。慌乱中又检查一遍自己的身体和床,一切无异;并不像经历过任何风浪。想想这个事情,还是要跟Jim那家伙讨个说法。
与Jim仍旧约在昆都的那间咖啡厅里。阿弥到来时,看见Jim在与两个女人浪笑着交谈。
“你这个家伙,要给我说说昨天晚上的事!”阿弥直奔主题。三个人只笑不语,他越发觉得把柄落到别人处。真希望自己玉树临风地与一个漂亮可人儿发生些风流韵事,即使被人偷窥到也罢;偏偏自己醉到那个地步,床上表现一定差劲,说不定还被视做无能!面前两个女人倒也过得去,年轻、掩藏不住的放荡,也还算干净。如果是Jim有意的安排,自己被女魔头糟蹋的担心可以排除!不过也只有“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老女人才会对烂醉如泥的可怜男人下毒手的。
“你的手机就在她们手上,猜猜是谁吧!”Jim得意地笑,故意与两个人都保持距离。
好比魔术师紧攒着两只手,叫你猜钢蹦儿在哪只手里;人们常常会来回观察,而魔术师的两只手不会有任何的不一样。面前的两个女孩明显地不一样,马裤长靴的那个,脸面出奇地小,整个头都小;却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粉白的脸和红润丰满的唇,这种唇,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另一种唇!带着某些少数民族的独特长相,却有着俏皮时髦的神态;身材是陶器作坊中旋转着的台子上塑出的——呈中轴对称。穿牛仔裤的那个,实在是一个肉感的小尤物。对于女人,小男孩很在乎脸,所以中学生的梦中情人多半是脸庞周正的女老师;大一些的青皮仔很在乎胸,所以大学生多找些胸大无脑的女朋友;据说老男人有痴恋女人的腿和脚的,电影《三轮车夫》中有过刻画。阿弥当然不能算是老男人,他认为女人的腹部和臀部最是性感的标志。面前的牛仔裤女人就有着这样微垄的腹部和高跷的臀部——虽然隔着坚实的仔布,明显的前三角和后双圆完美勾画了一段多事的身材!对于这样的女人,腰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杨柳腰或者小蛮腰,是一样的风骚。
阿弥从未如此认真地、色咪咪地考察过一个女人的身体。男人会本能地搜索一个女人的性感指数,但多是由下半身完成的、下意识工作;这样审视面前的两个女人,到底那一个曾经跟自己巫山云雨,即使登徒子再世,也会为难的。从主观愿望来讲,阿弥觉得手机在谁那里都无所谓。如果“她”是马裤女孩,最好事情发生在她嘴里;而如果是牛仔裤女孩,则事情应该正常地发生在他腹中;庆幸的是,Jim给出的两个选择,要比想象的好。
Jim是个热心肠,他好事地说:“你这个家伙猜来猜去,还不如现场打个电话,一切不就明白了?!”说着就伸手送来他自己的手机。
两个女孩依旧沉默不语,连一个凭声音定夺的机会都不给阿弥。
“小生技不如人,又饮酒过度;其实是不好意思面对,不知道是哪位姑娘受的委屈?”阿弥一心想打马虎眼。
Jim似懂非懂,头转得象拨浪鼓似地左右看着两个女人,女人们终于开口说话了——
“唉呦!真是个床下才子,床上豺狼!”这是马裤说的,离当事人比较接近,声音也比较接近。
“你怎么不说床上小旋风——办事不到三分钟呢?”这是牛仔裤说的,语气更接近,声音也接近。
女人的事,她们相互之间常是相通的,其中一个跟Jim相好,Jim也必在秘密之中。就只有阿弥在秘密之外了!
阿弥突然决定放弃——何必要知道就里——反正是一样地荒唐!原本是要摆脱这些无聊的情色肉欲而离开成都、离开上海的,这样纠缠下去,跟在成都发生的四角恋爱、在上海遭遇的办公室隐情又有何分别?故事的展开,肯定要拖延脚步,不如就此打住。昆明就当是一个临界点,从这里跳开才真正能见到梦想中的纯美世界;更近一点讲临界点就在这里,从这个古怪的关系确定中跳开,自己就还是自己!他点上一支烟,洒脱地说:“Jim,这个秘密就留在这儿吧!大家有这样奇特的相遇,就让它奇特下去吧——”
语惊四座,大家愕然无语。女人们交换着眼色,又看看Jim;显然Jim是事件的总导演。
“Justajoke!你生气了?”
“没有,我真的拜托你,你知道我的。这个事情留在这儿还算是个故事吧,你们要是挑明了,就没意思了!如果我走回头路,大家兴许还可以再走到一起玩的!”阿弥诚恳地看看两个女孩,又看看Jim,就坚决地埋头吃起饭来。他不敢去想,如果当初文静、Coco与姜灿的关系不挑明,现在自己该身在何处!如果当初不把烟草文化的东西摸得那样透,还会不会去开“烟酒所”;有时候只有糊涂才能保持自我,怪不得说“难得糊涂”?
继续上路,阿弥自觉象一匹脱缰的野马,可以自由驰骋、奔向前方!前方的前方,将是梦寐以求的香格里拉。从昆明出发的一路上,漫山遍野的烟田将视野装点得生机盎然!在烟叶葱茏的深处,烟农正忙着活计,这是他们希望的田野、也是收获的季节!路边是收获的烟叶,在烟农精心呵护下成长的烟叶,成熟后被迫与大地分离,经过火海的烘烤、刀山的切割,送到姜灿的流水线上,这些经过炼狱的精灵,在那里脱胎换骨,成为一支支欲念附身的“尼古丁女郎”,当人们把它化为灰烬时,正好在“尼古丁女郎”的缠绕中幸福或苦闷、爱或恨……漫天烟草舞蹈在同一片阳光下,那里曾有姜灿、Coco、文静和阿弥活跃的身影,多少人来来往往,也曾沉醉其间;烟草的美丽,仅仅是在它生长的土地上,从人们走进烟田开始,它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已经很难说清!
(全书完)
跋
烟民中很少有人能说清自己的第一支烟是在何时抽的。小时候点爆竹时?中学毕业时?还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时?—也很少有人能真正说清第一次喜欢的女孩究竟是谁,邻家小女孩?同桌女生?某个明星?或是第一次上床的女人?—造成这种结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人们都在忙碌,为了工作更为了生存。大多数男人还上升到事业的高度,在事业上,人们却很容易说出挣的第一笔钱、做的第一分工、干的第一个行业!
道理上讲,非烟民是不会关心有关烟的话题的;但事实是,非烟民会困惑于:妈妈为什么要为了抽烟的问题跟爸爸吵架?老公为什么可以为了抽烟而表现得低三下四?“吸烟有害健康”为什么还要卖烟?是谁发现烟可以抽的?我会不会抽烟?
我们努力把生活过得丰富起来,却常常只是过得复杂起来!
好了,文章写完了,我给自己三支烟犒劳……抽第一支烟,头脑放松,就是抽烟的感觉;抽第二支烟,主人公的幸福或忧伤触动着我的心,欣慰于自己多少属于他们的同路人,共同经历着情节缺失的生活细节,似乎找到了归属;抽第三支烟时,开始梦想这本书能打动你、引起你的一些思考,不管你抽不抽烟、喜欢烟亦或憎恶烟。我手里的香烟代表了我的祈愿……
潘家华 陈 庆
二○○五年二月二十六日第一稿、
三月十二日第二稿、
五月十八日第三稿、
十月十八日第四稿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