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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经典杂文集_全集-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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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是个大叔,四十几岁,鬓角两撮白发,削瘦,一双小眼贼亮,发出幽幽的绿光。车里暖风开得足,他只穿了件秋冬外套。



 



东北的冬天冷,打车人多,所以h城的出租车司机都是大爷。他们的行规是酱婶的:必须合乘;去哪儿司机规定;爱坐不坐,不坐拉倒。



 



所以苏芙蕾看到车里没其他人,还愣了一下,不过买了新貂心情好,这些都不是事。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苏芙蕾自打还叫苏菲的时候起,就没怕过男人!



 



“妹子,去哪儿?”



 



“大鹏酒店!”



 



司机瞄了一眼副驾这位,穿着貂背着小包,一张脸刷得雪白,晚上八点去大鹏酒店。



 



“上班去啊?”



 



苏芙蕾瞅见身份牌上写着:xx汽车公司,马卡龙,准驾证号23333。



 



“哎呀马哥,你咋知道的!”



 



“看你这样就是去上班的。”



 



“可不是么,马哥我跟你说,我今天买了个新貂,就为了买这玩意儿,都没吃上饭,就得去上班了!”



 



“我也没吃饭呢,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这不你一上来,把我高兴够呛!”



 



“艾玛大哥,你可吓死人了,听着跟要吃人似的!”



 



苏芙蕾嘴上说,脸上还是娇笑,假睫毛扑扇着,颊边有粉渣簌簌落下。



 



“妹子你脾气够好的。”



 



“职业习惯,这不最近都讲究职业素养么,前两天还培训了呢。叫客人打分,差评扣钱。十个好评就有奖金。不是我吹马哥,我可是拿了奖金的,要不能买上貂么!”



 



“妹子,不是哥说你,你赚点钱也挺费劲的,咋就想着买貂呢,买点啥吃的喝的不好啊!你们你们这些女的,我媳妇也是,成天喊着买貂,然后我就得挣命给她挣钱买貂!要不不给摸!”



 



此时司机马卡龙肚里咕噜一声,好在苏芙蕾没听见,自顾摸着油光水滑的新貂。



 



“不给摸上我们这来啊,卡龙哥我跟你说,我们酒店可好了,有集点卡呢还,做十个钟送一个,多合适啊!”



 



“你得了吧,一个貂,也就一两万块,能管一年,让吹箫吹箫,让叫床叫床,早晨出车还能吃上包子。上你们那一万块也就能管个七八次,十次顶天了,回家跪搓板,弄不好还得被小舅子捅。不值当啊。我跟你说,我小舅子练过武术,那可是手底下真捅死过人。”



 



“艾玛龙哥,我最喜欢那样的了。你介绍给我呗,不收钱。”



 



“可拉倒吧,我老婆得挠死我。不过我就闹不明白了,这貂吧,是挺暖和,但是没有也死不了啊,你们咋就上吊跳河地呢,为了个貂。”



 



苏芙蕾从手袋里掏出粉盒补了补妆,一只眼觑着马卡龙开车:“龙哥,卡龙哥,我跟你说,别老一只手开车,不稳当,这道这么滑,一会儿两会儿就掉腚了。”



 



马卡龙抬起档把上的右手:“右胳膊被老婆用菜刀砍过,筋折了,后来接上抬起来就疼,就因为结婚十年纪念日,说好买貂结果没给买。妹子没事,哥都开了十六年车了,车上从来没死过人!你别紧张,接着说你内貂的事,我也研究研究女性心理。”



 



“你媳妇这事我说不准,我给你说我是咋想的吧。龙哥你知道我叫啥么,我叫苏芙蕾,内个芙蓉的芙,花蕾的蕾。我原来大名叫苏菲,然后一入行就给改了,我们经理说你叫个卫生巾名还咋出台啊!我一寻思也是,就给改了。听说是个挺好吃的甜点名,但是我也没吃过,老想着看看哪有卖的去吃一口,这都五六年了也没吃上。”



 



“你别老说吃的事儿,我这挺饿的,等把你送到了得赶紧去吃点儿。”



 



车里暖风开得足,苏芙蕾又穿着貂,热得把领口松开,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肤。



 



“行行,我跟你说大鹏酒店后头那条街有个砂锅坛肉可好吃了”苏芙蕾眼见马卡龙咽了口口水,一笑,又开始说貂:“我开始想买貂吧,是因为怕狗。我挺小的时候,上高中,上的25中,然后冬天回家吧,晚上天黑,从学校出来有条路,总有狗,一下子就窜出来,五了嚎风地叫,跟要吃人似的。然后我怕狗,吓得我呜呜跑。我一跑狗就追,把我都吓哭了。 后来有一天吧,我刚要跑,看见个大妈,穿个貂,往那一站,狗跐溜就跑了。我当时就觉得艾玛这太神了,我要有钱了一定得买个貂,还必须是那种黑的,连帽,桶形的长款。我跟你说吓唬狗可有用了。然后我就天天放学站那街上帮小孩撵狗。 对了龙哥,25中那儿有家狗肉汤也挺好喝的,五块钱一大碗,米饭1块钱无限添,你要不要……”



 



苏芙蕾觉得马卡龙肚子狠狠地咕噜了几声,尴尬地大笑:“说貂,说貂。后来吧,我这学习不好啊,上高中跟没上似的,老是整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枝红杏出墙来。然后毕业了,也不愿意上班,觉得没啥自由,就来干这个了。放学也不用被狗追了,多好。我开始在足疗做,没觉得啥,都得穿制服,露个沟露个大腿就行。后来到酒店了吧,发现这穿衣服是个事。现在客人都挑,你这衣服穿不好,生意就不好。夏天还行,你说这死冷寒天的,穿个薄点的两天就痛经了没法上班,穿个厚点的不招人喜欢,说你没有专业精神。我就想啊,要有个貂就好了,比羽绒服暖和贼多。然后里头就穿个那种,蕾丝的胸罩,底下穿个靴子,整个那种吊带的丝袜,往酒店门旁边一靠,衣服一掀:大哥,玩一会不?妥妥的!保证生意贼好!”



 



“所以你拿了奖金就赶紧去买貂了啊?”



“可不是啊,我这人手滑存不住钱,挣多少花多少的,这回可算让我整到这么大笔钱了,这长款的还挺贵的。”



 



马卡龙眯起眼,想象苏芙蕾在五星级大鹏酒店的大堂里,把某位男客逼到墙角,手中寒光一闪,掀起沉重的衣襟,里面大块雪白肌肤配黑色内衣,令人垂涎欲滴。



 



“哎,哎龙哥,开过了!”



马卡龙神思不属,车在结冰路面上滑过了大鹏酒店停在砂锅坛肉旁边。



苏芙蕾从包里翻钱给车费:“哎呀哥,你看我这光顾买貂了,钱没带够 ,差20啊。”



“你这差的也太多了啊,三块五块的我就不要你的了。”



“我这不也是给忘了么,这貂两万三千二百零五十,我给完貂钱连吃饭钱都没有了就打车了。”



“那咋办,看你穿个貂扬了二正的,还以为你多有钱才拉你呢,你看我都没拉合乘。”



“要不这样吧,大哥我给你免费服务一回行吧,你看我这新貂刚穿上。”



“这…。。”



苏芙蕾豪爽地一把拉开前襟:“大家这么熟了客气啥啊,赶紧的我还要上班呢!”



马卡龙心动,把车往前挪了几步:“刚才那儿太亮了。”



 



半个月以后,25中门口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有个穿貂的男人,每天晚上放学时候,都在学校旁边的背街上站着,他一出现,野狗就都跑了。怕狗的女学生们都感激他,叫他神貂侠。



 



马卡龙在25中旁边的小店吃完晚饭,从后备箱里拿出那件黑貂披在身上,由于是女式,不大能系上扣,那抬不起的右胳膊就没伸进袖子里,袖子空空地晃荡着。他用左手抹了抹嘴,今天的熏肉大饼是不错,但是熏肉再嫩,也比不上那天那妹子的肉嫩,放冰箱里吃了半个月才吃完,老婆小舅子都说这回拉对人了。



 



方言索引,按出场顺序。



贼亮:特别亮。



酱婶(这样式儿的):这样子的,酱紫。



高兴够呛:非常高兴。 形容词+够呛=非常+形容词。



艾玛:唉呀妈呀的简化形式,感叹词。



道:路,路面。



掉腚:以车屁股为轴旋转若干度,在冰雪路面上很容易出现。



掉,转向,例子:掉头。腚:屁股。



寻(xin2)思:想,猜想。



五了嚎风:丧心病狂。



扬了二正:张扬,得瑟。



 



作者声明,本人不支持吃宠物狗,吃人,和剥貂皮行为,文中所叙完全为情节需要。



感谢少林修女@顾异的为本文提供写作素材,详见《审美太差的人就不要买貂了》,请自行百度。






完美世界

txt。小_说_天堂

简介:这是一个奇异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阳光是毒辣的,空气也浑浊不堪。在恶劣的环境里,肉体成了痛苦的来源。而无情却能使人练就铮铮铁骨,进而成为不朽的传奇。



 



1



   我从一出生便开始死去。



   在我成长的那个国度里,没有谁不是从一出生就开始死去的。死亡,是一次狂欢。不朽,在死亡的坟前。



 



2



   十八岁以前,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何特别之处。我和其他千千万万的孩子一样,早早地被裹上厚厚的衣布,被送进学堂。教室,一贯是人满为患的地方。人置身其中,往往如同沙粒,如同水滴,连自己都很难找到自己。乘风飘散、随波逐流,这就是生命的轨迹。大概只有我父亲的消失,才算得上是这轨迹中唯一不甚相同的插曲。



   我的父亲曾是一名化学教授,在他的有生之年,他一直都在研究一种神奇的化学药水。这种药水能使人在毫无痛苦的情况下脱去肉身,变得刚强。他常年将自己反锁在一间密不透风、不见天日的小屋里,人们称那种小屋为实验室。忽然有一天,我的父亲几乎赤裸地冲出他的实验室,手里捧着一小杯深绿色的液体。他步履轻盈地来到我和我母亲的跟前,手舞足蹈地转着圈。他那干枯的双唇不停地翕合着,由于颈部肌肉的脱落,他早已讲不清话,但我们都感受到了他所要传到的那份喜悦和激动。后来,他当着我们的面将那杯液体一饮而尽。透过他那层依附在骨头上的皮肤,我看到液体顺着他的喉咙流进了他的肠胃。接着,时间仿佛被冻结了,走得十分的缓慢。周围万籁俱寂,声音都被压制在了发源端。只有窗台的尘埃还在阳光的照耀下傲慢慵懒不屑地游弋着。



   父亲的眼珠子起初一直在他那深陷的眼眶里打转,不久,那眼珠往上一顶,也一动不动了。这时他的嘴里发出一声闷响,感觉像是打了一个饱嗝。先前的液体不晓得在他的胃里发生了什么反应,绿色的雾气竟腾腾地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雾气弥漫至整个房屋,把破败不堪的房子置换成一个草原似的梦。父亲的皮肤明显老化了,萎缩了——但却始终不见脱落。往下发生的事大概会令我终身难忘,我看到一种类似青苔的东西源源不断地从我父亲的胸口处钻了出来,并迅速朝四周爬去。与此同时,一股异样的暖流涌向了我和我的母亲。



   那青苔一般的东西很快占领了父亲的整个躯体,他的身子也开始冒起了绿色的烟雾。最后,我的父亲倒在地上,化为一滩绿色的液体。除了一身衣服之外,他唯一留下的只是一个家传的银手镯。他就这样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认为我的父亲已经死去。在我看来,他只是用他研制的药水完成了一次匪夷所思的魔术,魔术的结果是将自己从我们眼前变回到实验室里,从此更少露脸而已。



   但这种事在那个国度里也是不足为奇的。天底下有着数以亿计的父亲,其中有成千上万是化学教授。他们无一不怀着同样的梦想,后来几乎无一不是以消失告终的。因而我的父亲并没有带给我非凡的感受,他的消失亦如此。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异乎常人,乃始于一个梦。



 



3



   那是一个漫长又难以醒来的梦。



   梦的伊始,我是一棵早已枯死的老树,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黄土。我的根扎在一片贫瘠的荒原上,了无生气的杂草包围着我。叆叇的云层纹丝不动地遮蔽了天空。没有阳光,天地之间呈现出一种长夜来临前的黯淡,宛如一张病入膏肓的脸。我不知在这个梦境中驻足了多久,或许有上万年之长。直到我意识到自己并非枯树,一切才有所变换。



   我吐了口气,风平地而起。它卷着枯黄的野草,为它们在空中编排了一支动人的舞蹈。我的身体虽然包着厚厚的衣物,但瑟瑟的寒风还是毫不费劲地钻了进去,带给我非比寻常的刺痛。我抱着身子,四处张望着,渴望能寻找到什么。突然,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闯入了我的视野。尽管我从未在课本和标本以外目睹过蝴蝶的风采,一如我从未在课本和标本以外见识过花儿的灿烂,但那就是蝴蝶,我知道得真真切切。我迈开步伐,试图将它捕捉到手。我跟在它的后面,努力地追赶着。风使劲地扑打着我的脸,我仿佛不止在空间中奔跑,还在时光里穿梭。我发现自己渐渐地变成了一个稚嫩的孩童,脸上露出越来越明亮的笑容。



   终于,我凭借奋力的一扑将它牢牢收伏。它就在我紧扣的手掌之间,这个精灵般神奇的生命!我大概是有点窒息,所以我先是深深地做了下呼吸,接着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双手——那蝴蝶却变成了一把骇人的火苗!我惊慌失措,本能地将其甩出我的掌心。火苗落在杂草上,火势一下子蔓延了起来。我顿时就被大火包围了,退无可退。那大火像是要燃尽一切,甚至是土壤,甚至是苍穹。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完全把我震慑住了。我面对着眼前的火海,没有一丝的动弹,任由它把我叼入嘴中,一点一点地啃食,咀嚼成粉末,咀嚼成它身体的一部分……



 



4



   再也没有比火更加恐怖的东西了,这是一个排斥火的世界。即使是那些不怕风吹日晒的人精也不能不有所忌惮。那是能毁灭万物的恶魔,没有谁会喜欢。我不应该梦到火,谁都不应该。我是连梦都不应该有的。



   从梦中醒来,那场大火似乎还在我的体内燃烧着。我大汗淋漓,衣物尽湿。我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心里涌起了一股冲动。这股冲动来得十分凶猛,以至于我毫无招架之力。那就是我想脱去缠绕在我身上的那层衣布。那衣布虽然经年裹着我的身子,但此时此刻还是让我极为难受——俨然一只扼在我喉咙上的手。事实上,也是时候更换一块新的衣布了。况且我还急于想看看我的身体都有了何种变化。



   于是,我用剪刀把衣布割开一个小口,药水的气味立马溢了出来,令人作呕。这种气味已经伴随了我快二十年,可我终究还是难以习惯。虽说脱胎换骨是十六岁以后的事,但几乎每一个人从降临之日起就缠上了这样一块用药水泡制的衣布。这种衣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挡风吹日晒,不过更重要的是,它有助于加速肌肤的老化,为日后的脱胎换骨铺路。



   我割开衣布,全身赤裸地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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