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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灰衣奴 by 彻夜流香-第5章

小说: 灰衣奴 by 彻夜流香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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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点活命钱,有一次洪英与他起争执的时候,错手杀了小叔子。
  而我就与她相会在那个风高夜黑,藏尸的夜晚。
  没有洪英,就没有顾九,没有顾九,也不会有洪英,我们就这样成了一对拴在绳上的蚂蚱。
  我在心里头胡乱地想着,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有人大力地摇醒我。
  「九子,醒醒!」
  黑夜里洪英的眼睛又亮又大,她道:「你又在叫非,非的了,这么多年还惦记着他,他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她见我不吭声,淡淡地道:「你总说我落难大小姐的梦不愿醒,怎么你自己落难才子的梦也不愿醒呢?」
  我半闭着眼睛,微微地遗憾她太早将我摇醒了,只差那么一点,我就握住了他的手。
  梦里面他的手就搁在那儿,仿佛我只要伸一伸手,就能紧紧握住它,可是我伸了整一个晚上,手臂都伸酸了,它依然离我咫尺天涯。
  天一亮,我迷迷糊糊张开眼,操,怎么说手这么酸呢,虎子正趴在我的胳膊上大流口水呢。
  洪英也是一个懒婆娘,自己的儿子下了床她也不知道,兀自在那里做着她的落难大小姐天亮的美梦。
  我小心地将虎子的头放下,拿了砍柴刀出了门,习惯性地走到院中坐下劈柴。
  漠北冬日的天气极为干燥,常一连数十日不下雨,那柴禾极干,不但好劈也好升火。一刀下去,干柴俐落的分成两半,我正劈得兴起,李公公来了。
  「哎呀呀,你这是做什么呢!」李公公跑了过来,将砍刀从我的手里夺下,把我的手揉啊揉的。
  我忍不住问:「公公,您不是只给比你官大的揉脚吗?」
  李公公朝我一翻白眼,道:「现在是脚吗?」他凑我跟前道:「你现在可是王爷的近奴,有什么消息给我通个信。」说完将一包东西塞我怀里。
  我用手一摸,暗自一笑,还是我以前被他拿去的那五两银子。
  李公公带我进了内院,严管家对我这个近奴倒是不太巴结,只是一本正经地念了几条王府的家训。
  留给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有以下几条:
  第一,戒好奇之心,凡奴者一律不可东张西望,胡乱触摸非打扫范围内之物。若有触戒,杖三十。
  第二,戒非分之心,凡奴者一律遵守自己的本分,凯觎之想,非分之言,皆为触戒。若有触戒,杖五十。
  第三,戒好胜之心,凡奴者一律谨言恭行,禁任何争斗之举。若有触戒,杖五十。
  「听见了没有?」严管家慢条斯理地道。
  「听见了,听见了!」我干笑了数声,与李公公挥泪而别,跟着严管家干瘦的背影往书房而去。
  「你呢,先干着,干好了,王爷自然会发话,让你升格成黄衣奴才……这要是干不好,你还是回厨房打杂去!」
  「是,是,奴才一定好好干,不辜负王爷跟您老的期望!」
  两人说着就到了一间别致的小花园前。
  园内竹影婆娑,虽然是冬日,不是那种葱油油的绿色,但枝桠交错,婀娜多姿,也别有一番韵味。
  园内的石径是一溜的水磨鹅卵石,光滑细腻,从竹枝掩映的圆弧窗内,刚好可以看见王爷正坐在那里看书。
  清晨的日光照着他的脸,一层淡淡的蜜色衬得他俊朗的五官更为分明,飞扬的眉毛,英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唇线,脸上带了一点晨起的浮肿,却不难看,而是多了一份慵懒。
  我抬脚就想往屋里走,却被严管家拦住了,只见他干枯的手挡在那儿,满面肃穆。我咽了一口唾沫,将怀里还没有捂热的五两银子塞到他的手里。
  严管家眼皮抬开了,看了我一眼,颇为赞许我孺子可教也的悟性,从怀里丢了一块抹布给我,道:「去书房看看有什么没擦干净的,可别扰了王爷瞧书!」
  「不是给王爷磨墨的么?」
  严管家哼了一声,道:「磨墨?那是多雅的一件事,就你这挑粪砍柴的手,也配给王爷磨墨?」
  「是,是,给王爷打扫也是好的。」
  「就是,那可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活呢,快别废话了,去吧!」严管家训完,就转头踢脱踢脱地走了。
  我拿起抹布进了书房,房里的布置是王爷一贯喜爱的简洁。
  一把梨花木刻椅,一张花雕书案,唯有案上的玉龙笔架,铜雀砚瓦,金凤笺花方显出这是一个王爷的书房。
  王爷的发髻今日梳得有一点高,可以看见他脖子下深深的发窝,几缕发丝从王爷轻薄的乌纱便帽中脱出,搭在他白色的衣领上,黑白分明。
  我拿着抹布擦着椅子,忽然发现我俩仅仅有一尺之隔,那么的近,又那么的远。
  我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那里曾经长满了草,却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如今空空的,不敢随心所欲的遐想,就怕回声太大了,叫别人听到了心声。
  「顾九……」
  「嗯?」我连忙回过神来应王爷。
  王爷轻飘飘地翻过了一页书,淡淡地道:「你已经把我后面的椅子擦了快半个时辰了。」
  第四章
  「王、王爷,奴才干活细致!」
  我咽了口唾沫拿起抹布讪讪地走到别处去擦,回头一瞧,微微一叹气,终究是只能远观焉啊!
  我擦着青花瓷瓶,走着神,突然一抬眼,却发现王爷正在瞧我,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青花瓷瓶给打碎了。
  「王爷,您有什么吩咐?」我干笑着问。
  王爷淡色的唇微微一弯道:「我在看你有什么特别之处,才让十六弟这么留神!你觉得自个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呃……奴才的皮肤较常人黑!」
  「是比常人更厚吧!」
  「是,是,王爷明查!」
  我原本来还想列几项顾九的长处,外面却有一个黑甲骑兵匆匆跑了进来,在门外跪倒,道:「王爷,金陵八百里加急!」
  王爷好听的沙哑嗓音低沉道:「进来!」
  那份折子交到王爷手中,他只粗粗看了一眼,腾一下整个人就站了起来,转头吩咐我道:「去,立即把十六王爷给我叫来!」
  我应了一声是,穿过花园,只见安宁郡主穿了一身鹅黄的裙子,坐在凉亭里品茶吃小点,十六王爷仍然是一身雪白的袍子,在掌心里敲着他派不上用场的扇子与安宁郡主闲聊。
  他一看见我的身影,便微微一笑,道:「你不在书房伺候我哥笔墨,跑这里来做什么?」
  「回十六王爷,王爷叫您去书房!」
  「何事?」
  金陵加急,多半讲得是当今皇上与十王爷之间争斗的事情。王爷素来面无表情,若是当今皇上收拾了十王爷,所料之中的事情,他必定还是气定神闲的,如今突然神色大变,那就定然是十王爷倒收拾了皇上了。
  我嘴巴上仍然回答:「奴才不知!」
  十六王爷悠闲地走下凉亭,看了我一眼,非常有气质地向书房走去,我则微弯着腰,一副奴才样的跟在他老人家后面。
  进了书房,王爷将折子就递给了十六王爷。十六王爷只扫了一眼折子,就啊的大叫了一声,连声问:「这可如何是好?」
  王爷坐在那里,在书桌上敲着他修长的手指,不吭声。
  我垂手站立一边,隔了半晌,外面又进来几位大人,看模样应属边关将领及盘口最高官员之类。那些大人个个面如土色,诚惶诚恐。
  王爷扫了一眼他们,道:「金陵已经改朝换代,现在新皇上是过去福禄王亦仁,他宣我即刻进京,你们看如何?」
  盘口镇那个冬瓜脸、枣核眼的县令吃吃地道:「王爷,下官认为既然新皇下令朝圣,王爷您自当该早早起程,本官这就给您准备去!」
  我心里暗暗呸了一声,心想你个歪瓜劣枣。
  若是王爷不奉诏,新皇基稳,盘口镇必定成为镇压之地,你怕你这个小县令不保;可若是新皇不稳,又被旧皇给翻了过去,奉诏的是王爷,完全不干你的事,你倒是丢车保卒。
  王爷何等英明,他非常胸有成竹地扫了小县令一眼,淡淡地道:「本王也认为新皇下诏,我自然要应诏!」
  王爷英明……啊,我脚一滑,差点闪着了腰,惹来旁边一个身形剽悍的高大男子不满,皱眉瞪了我一眼,道:「本将认为不妥,自古好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君,现如今十王谋反,我们自然要举旗勤王捉拿反贼!」
  狗屁,我在心里暗暗骂道,我看你年纪也一大把,新皇才登基大半年而已,怎么前面一个老皇帝你没有待奉过吗?还不事二君,早些干么去了,是井上加盖子了,还是你们家屋顶没梁啊?
  王爷低垂着眼帘默不作声,屋子里吵成一团,我心里那个急啊,生怕王爷听了这些混帐蠢货的话。
  「本官认为将军此言不妥……」
  「本将认为县令此言差矣……」
  我头脑一热,身上的血一热,冲口而出:「本奴才认为……」
  话还没说,闹得不可开交的书房一下子静了下来。
  王爷的眼一抬,那棕色的眸子定在我的脸上,我此时已经没有退路,只好硬着头皮道:「奴才过去听戏,有一出武戏讲的是杨家将的故事。
  「那故事是说,这辽国的皇帝不怀好意,以会盟修好为名,约北宋皇帝赵光义在金
  沙滩一聚,其实暗地里藏了刀兵,要把赵光义扣住了让他割地赔款。结秸果幸亏杨继业父
  子拼命保出赵光义,才没让辽国人得了便宜!」
  我说得口沫横飞,连比带划地道:「王爷,我听的戏,大凡外地的皇帝要求修好的,尤其是开国皇帝请大伙吃饭的,那都不是一个好事情,不是要地就是要命,我看王爷您还是别去了!」
  那冬瓜脸的县令急了道:「下官以为王爷应该即刻启程!」
  我连忙道:「本奴才以为王爷万万不可启程!」
  「下官认为王爷不可不奉诏,此乃大罪!」
  「本奴才认为王爷若是奉诏,此乃大险!」
  「大胆,本官是盘口镇的县令,你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大胆,本奴才是恭亲王府的奴才,你敢在王府里撒野!」
  那县令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道:「本官……下官以为,这奴才信口雌黄,藐视新皇,实在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合该乱棍打死,不诛他九族就算不错了!」
  十六王爷轻轻敲着手里的扇子,半垂着眼帘,清朗的声音道:「我看那奴才说得倒也不错,不过十哥既然下诏,不去可是公然跟他对抗了,就我们这点带来打马贼的兵,那可不够他麾下铁骑战甲看的。」
  县令一下子咽住了,只站在那里大喘着气。
  书房里又是静悄悄地,只有王爷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击书桌的声音。
  我扳着手指头心想,这个时候亦仁召见兄王爷这些拥兵的兄弟,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剥夺他们的权力,金陵此去,必定有去无回,这几个人心中那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我胡思乱想着,突然一抬眼,发现王爷又在瞧我,只要一对上他棕色的眸子,我好像就三魂丢了二魂,做什么都顾不得了。
  「顾九你说,有什么法子能解金沙滩的题呢?」
  我挺胸答道:「奴才还听过一出戏!」我比手画脚地道:「话说薛仁贵兵困锁阳城,这唐王要召一名大将挂帅出征去解薛仁贵的围,程咬金推荐了获罪返乡老将尉迟敬德……」
  王爷微微一笑,露出他白白的牙齿淡淡地道:「你想让我装疯,辞去新皇的诏见?」
  我干笑了一声,道:「王爷英明,怎么会发疯,但关外气候变化异常,有个小毛小病也是在所难免!」
  冬瓜县令怒道:「你这是唆使王爷犯下欺君之罪……」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白色的寒光,他的脖子喷出了一道鲜血,眼珠子几乎突出眼眶,嘴唇拼命地抖动,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我已经完全傻了,却见王爷的背后多了一个白衣英俊的年轻人,手中握着一把剑。
  若非亲眼见他拔剑,我都不敢相信这个面无表情的青年,一出手就杀了一名朝廷官员。
  跟我一样惊慌的还有那名边关守将,十六王爷只是扫了地上的尸体一眼,仍然轻轻敲了敲手中的扇子。
  王爷棕色的眸子也依然平静无波,他只是淡淡地笑道:「你这计策虽然老,但一时之间倒也没有第二条更好的可以取代,我采纳了!」
  我擦了一下头上的细汗,道:「是,是,王爷英明!」
  我嘴里说着,自己的一双眼睛忍不住去瞄那白衣青年手里握着的剑,看他刚才出剑的架式,不是中土的点刺,反而是东瀛的劈砍,这种出剑方式,没有中土剑术的灵动,却胜在狠与快。
  我心中不由暗想,自己在完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可以接下他几招。
  「你今儿曲唱得不错,想要什么赏赐?」王爷看着我淡淡笑道。
  我一愣,我为他做什么都愿意,倒是从来没想过赏赐。
  只是奴才都爱赏赐的,本奴才自然也不能例外,于是弯腰道:「王爷赏奴才十两银子吧!」
  王爷似有一些讶异,道:「只要十两银子么!」
  我坚决地道:「王爷就给奴才十两银子!」
  王爷站了起来,拂了一下衣衫,走到我近旁,当我闻到王爷身上那股味道,只觉得一阵的心猿意马,却又听王爷笑道:「那就十两银子吧!」
  他说完就带着那冰冷的白衫人走了,可是他留下的那股子熏衣香却仍在空中飘浮,我想像着自己能抱住他,心思越想越野,只觉得脸上一阵燥热。
  忽然一柄扇刃闪到眼前,速度极快,我几乎是本能的后跃,可是我离门极近,一下子撞到了门上,撞得我后脑勺生疼,眼冒金花。
  十六爷收回了自己的兵刃,笑道:「回神了!」
  我干笑了数声:心里暗悔,不该把好一会儿不曾出声的十六王爷当成壁花。
  十六王爷缓缓走过我面前,笑道:「一郎出招的速度至少是我的一倍,你能接得住他的一剑吗?」他说完,就敲着刚才派了一下用场的扇子走了。
  我回味了一下他的话,打了个哆嗦嗉,收起自己的那些龌龊心思走出书房。
  我找了一个柴垛子在上面躺着,嘴里叼着一根草,心里想着那个一郎,只觉得他虽然面无表情,可是他看王爷,王爷看他似乎都有一些不同。本奴才就是有一点见不得人好,不知怎么,心里异样难受。
  正躺着胡思乱想,却听李公公那叽叽喳喳谄媚的声音传来,道:「一郎少爷,您看要不我中午让人给您做生鱼片?那可是八百里以外的天池里捞上来的鱼!」
  我一听一郎这两个字,人立刻坐了起来,从柴垛上往下看,只见那白衣青年正一脸不耐烦的看着李公公,用略生硬的汉语道:「你看着办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那李公公却不识趣似的,又追上他,道:「一郎少爷,您看中午给您备点清酒可好?」
  一郎冷冷地道:「我从不喝酒!」
  「哎呀,一郎少爷,您不知道,这儿可不是金陵,中午晚上喝点儿小酒渡暖,醒神,这里太阳一落山,那个冷啊,我跟您说前院子里面那条狗半夜里都给冻死了……」
  「那随便你吧!」一郎沉着脸道。
  「一郎少爷,这可随便不得!这狗就是叫下人随便放院子里给冻死了,您看这哪里能随便!」
  一郎反手一掌将李公公击飞在地上,他一转身搭住了自己的剑柄。
  我心里一惊,从柴垛上跃下来,反手抽出根柴禾,心里苦笑着想:本奴才艺高胆大,拿着柴禾试试能不能接下你的一招。
  一郎瞥眼看到我,双眉微皱。凭良心说,他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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