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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追 月-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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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宝吗……殷戒微微垂眸,任她这个笨拙无比的生手尽情地亲吻他向来觉得作恶的脸。


◇  ◇  ◇  ◇  ◇

  马车用很慢的速度在街上驶着。

  「过了这条街,在下个路口停车,接了施夫人再上恭园。鱼姑娘,我开窗子好吗?」柳苠问道。殷戒跟施老爷在书肆讨论版型印刷,随后才来,他这个大男人负责女眷,真有点尴尬。

  「当然好。」就算不喜走后门,也要拍拍马屁。偷瞄柳苠手册上的名单,据说全是年底要出版的书目,何时,她才是上头的一名呢?

  「小姐,我一直在聂府里做事,没有见过书肆老板们共同聚办的围文会,我记得去年殷爷回府报告围文会时,府里主子都很满意呢。」林怀安回忆着说。她们这群丫鬟只能幻想,却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

  「这是当然,这两年都是封澐书肆主办,自然是要做到宾主尽欢。唉,说穿了,这种聚会也不过是让一些有钱的老爷们过过文人雅士的瘾儿。到了到了,我先下去接施夫人。」下车之前,回头看了眼鱼半月,迟疑问:「鱼老板,你是不是……胖了点?」

  「柳公子,我变胖很占位子吗?」她本来就是易胖体质啊!她也不过是稍微豪华地过了几天、多睡了几天、补药吃了几天而已啊。

  「不不,我只是觉得你脸有点圆,眼一眯,看起来很像是——」

  「气球?」太伤人了。

  「啊?」是很像最近传闻中的狐狸脸吧。正要这么老实的回答,看见施府门前已有人等着,他立刻下车接人。

  「说是施夫人,其实是施府家妓。」林怀安低声道,偷偷掀了鱼半月的裙襬,看见她在瞪,连忙道:「小姐,你不爱穿鞋,可出门得顾殷爷的名声啊。」

  「这么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倒是委屈小姐跟施府家妓共乘一车。施老爷一共有一妻三妾,跟没名份的家妓。元总管告诉我,施老爷去年带的是三姨太,要我别弄错……小姐,你对围文会真的一点也不懂是不?」

  不就是有钱老爷大聚会?她还特地带了不少名片——不,是笺纸呢。

  林怀安神秘兮兮地说:

  「我听元总管说,本来一开始是不准那些老爷们带青楼名妓去,怕放浪形骸过了头,后来有人带妻妾家妓去,大伙就有样学样了。」

  「喔……」大房、二房、三房,外加犹如情妇般的家妓,这个时代真是让男人很享乐啊。

  未久,柳苠掀了车帘,让一名娇小美丽的夫人跟丫鬟上车。

  那夫人先在怀安明艳照人的俏脸绕了一圈,才落在眼前这个有点圆脸、秋衫很朴素,也没戴什么发饰的女子身上。

  她原要拉开视线,后来及时发现这穿着秋衫女子的长发及腰、发尾淡红,她脱口:

  「是半月书铺的鱼老板?」

  「正是正是。」她名气何时这么大了?连忙掏出笺纸递到施夫人面前。「半月书铺,东定巷里,夫人要是有书要卖,请尽量差人通知我。」

  柳苠见状,咳了一声。马车是封澐书肆的,今年的围文会也是封澐书肆办的,半月书铺只是搭个便车,在他面前推销书铺是不是不太好?

  施夫人十分有礼,收起笺纸,眼眸又盯着她的发尾好一阵,才问:

  「鱼老板可带着自个儿的手稿?」

  她闻言,微讶,转头看向柳苠,后者道:

  「殷兄没告诉你吗?参加围文会的老爷们,都喜好写故事,每年都在聚会上交换手稿,最后由主办的书肆收起限量印刷,本数不多,大部份都是送给亲朋好友的。」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就拿我的稿本来了。」好扼腕。可恶!殷戒是觉得她的手稿不入流是不是?连提醒她一下也不肯。

  「呃……」

  「鱼老板,你……写的是狐仙的故事?」施夫人美丽的脸庞略带好奇的。

  「我写的是这个时代正常人会发生的故事!」顿了下,沮丧地说:「可是我一写到书肆老板强上民女,我就痛苦得要命。」

  「书肆老板?」

  一谈到写作,她就陷入懊恼的地步。将发丝撩到耳后,有点抱怨地说:

  「书肆老板家里已经有一个老婆、一个美艳丫鬟暖床,结果在外头还风流快活,棒打鸳鸯,强上民女,买通官府,败坏祖产,最后觊觎姊夫一家子的家业,还勾结盗匪……」

  「呃,部份设定听起来很耳熟……」他从不知殷戒觊觎聂府家产很久了,在殷戒未来南京之前,他算是聂封澐一手提拔的,他是不是该通风报信一下?

  「真的耳熟吗?」她笑眯眯的:「我可是看了许多书,读了很多头痛的文言文哦。」总算跟这个时代的闲情小说搭上桥梁了。

  「何必用读的?」施夫人掩嘴笑道:「待会儿请柳先生随便介绍个老爷给你认识,你就可以挖掘到一模一样的故事。」

  言下之意是人人都是如此喽。「哼,写到最后我已经为他设计死亡陷阱。先让他家道中落,美艳丫鬟拿一把菜刀,将书肆老板去势——」

  柳苠闻言吞了吞口水,低声说:

  「没这么严重吧?」偷瞄了一下林怀安。他记得这丫鬟今年也有二十多了,至今没有婚配,这一次聂府特地安派她去殷戒那里做事……他是不是该暗示殷戒,说他喜欢林怀安的事被鱼半月发现了?

  「我只是说说,又不会真的写。」真要这样写了,在这个以男子为天的时代里,连出版的机会都没有吧。「唉,我写得郁闷透了,所以又另外写了一个故事,才开始而已。」

  「鱼老板,女人写手稿是件稀奇古怪的事,你可不是要凭满脑子的故事去认识老爷吧?」施夫人别有用意地问。事实上,几乎可以预期她受欢迎的程度,因为她的红发。

  「施夫人,我对凡是拥有一个女人以上的老爷们没有兴趣,管他是不是皇帝老子,我的男人要敢在三更半夜给我爬上另一张床,一是一拍两散;二是给我当太监去了,所以施夫人大可放心。」她笑逐颜开道。

  林怀安接收到柳苠绿脸下的眼神,连忙问:

  「小姐,你不是说你在写另一个故事吗?告诉我内容好吗?」

  「好啊,这本手稿我是写来自娱的,要我再写强上民女,我怕我会写成民女奋斗记。我要说喽,这是关于一个书肆老板的真爱与勇气……」

  「还是书肆老板啊?」

  「这就叫一种设定,可以变出各种花招来。话说这个老板叫李大祥……」

  柳苠默默地撇过头,隔着小小的车窗,犹如坐在牢笼里看着窗外万里无云的天空。

  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他当寻稿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过可以半个月蹦出一本书的作者,人人都是三年五载出一部旷世巨作,哪里像他背后那个……他也从来没有发现,写故事的人竟然会把身边的人给弄进去!

  他到底该不该跟殷戒通风报信?

  他好挣扎啊……





第八章
 
  恭园。

  「你就是半月书铺的鱼老板?」皮肤有点白、脸有点圆,一点也不像是传说那个黑黑小小的小女人。视线一低,看见她一身红黑相间的秋衫,及肩的长发墨黑,肩下则偏淡红,不若传言是一头血色红发。

  鱼半月回头一看,看见一名男子,长得虽然好看却有点阴沉,一身的华服……啊啊,是参加聚会的老爷之一。

  连忙拿出笺纸递给他,她说道:「我就是半月书铺的老板,请多多指教。如果您有要卖的旧书请一定要让我收购……」话停了下来,瞧见他也拿出一张笺纸递过来。

  「在下南亚斋的幕后三老板,复姓西门,专营新书。鱼姑娘有没有兴趣成为南亚斋的员工?月薪三十两,不必东南西北地奔走,直接为南亚斋想点子,当然,前提是搬离殷府。」

  她闻言,怔了怔,慢吞吞地接过那张笺纸。笺纸上一点点泛金,像洒了金粉,刚摸到就觉得此纸滑腻冷凉,上头还有细细的纹路,就算她不熟纸张,也很清楚这种纸高级的程度绝不是她买得起的。

  纸的中央写着铺名跟地点,完全仿造她的名片笺纸。嘴角抽动了一下,她用力吞下喉咙那块硬梆梆的怨气,赞美:

  「这笺纸,真是美啊。」敢学她!有没有天理啊!

  「是啊,这是我特别调来的纸加工而成的。鱼姑娘,你的笺纸虽然素雅,倒也挺配你这个人的。如何?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做事?毕竟卖旧书是小本经营的,一个月有没有二十两都是问题喔。」

  她扁扁嘴,勉为其难摆出老板的笑脸。「这位西门老板,目前我对经营旧书很有兴趣,还没想要换工作。」

  「方才我看你跟诸位老爷谈得挺热络的,你对出版书有兴趣吧?这样好了,你若为南亚斋做事,以后不管你写多少本手稿,一律由南亚斋出,如何?」

  她吃惊地瞪着他。「你是说,我一写完不必经过看稿,直接出书,销售在各大城镇的书市?」

  「没错!现下中土之内唯一能跟封澐书肆相抗衡的也只有南亚斋,咱们虽然少了一个写跋的聂封澐,但要论纸张、印刷、活字版,全不输他们!」

  心头扑通通地跳着,有点像是那天一早张眼发现有殷戒睡在她床上,虽然只是和衣而眠,但也够她心跳如鼓了。

  「鱼姑娘?」

  「你知道我在写什么吗?」

  「不知道。」他很干脆地说。

  「不知道还出?风险未免过大了点吧?」

  「交易本来就有风险。鱼姑娘,我向来快人快语,合作过程绝不欺瞒,我要你的才华,相对就得牺牲一些名声。」

  「名声?」

  虽然他只是微微一笑,但看起来十分令人发毛。他很好心地解释:

  「封澐书肆的柳苠曾退回你手稿数本,表示鱼姑娘你在这方面并无长才,至少水准远不及由封澐书肆付梓,南亚斋出了你的书,就会有赔本跟降低水准的准备,用这些来换你层出不穷的点子,也挺划算的。」

  「……」有没有搞错?她的长才是写书啊!他根本是在侮辱她的人格啊!圆圆的脸皮抖动一阵,她才低声说:「西门老板,虽然说良驹也要遇伯乐,可是一匹普通的马也是需要识眼之人才能激发潜力,可惜西门老板并不是我的识眼人。」学电视剧拱拳道:「告辞——不对,是各忙各的吧。」

  「你……」

  没再往下听,她拐进古色古香的走廊,十指紧紧扣住圆柱,真巴不得有内力让柱面多出十孔以泄恨。

  「真可恶!我主业是写书,又不是当卖书老板,果然生不逢时,生不逢时啊!」

  愈想愈恼火,看见厅内已摆好午菜,外头聚会的老爷们还热中地讨论彼此的手稿。这年头果然有钱人就不一样,随便糟蹋食物。她一生气就容易肚饿,索性趁着仆役不在,端着空盘当自助,捡了几样爱吃的菜色,便往无人的地方走去。

  绕过屋子,身后还有阵阵的笑声,她看见有好几名工人在漆墙——

  她吞了吞口水,好久没有看见犹如健美先生的体魄啊。老旧的衫子系在腰间,上半身偾起的肌肉在汗水中抖动发亮——糟,她有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晕眩感了。

  突然之间的黑暗笼罩她的眼,她愣了下,随即发现眼上是温热的五指,分明是有人遮住她的眼睛。

  「你在看什么?」特地将她转了个圈,才让她重见光明。

  眼前的殷戒,一身墨黑长衫,腰间照例系了腰带,显得斯文而优雅,跟方才的勇壮工人差好多啊。他默默注视着她的脸儿,再问:

  「你这么喜欢这种男人吗?」

  「不,也不是……」心有点虚。

  「你看了很久。我有什么不一样?」她不是没看过他半裸的样子。

  「都差不多,都差不多……」欣赏跟喜欢是两码子事嘛,她连忙端高食盘,陪笑问道:「殷大爷,您要吃一点吗?」

  他摇头。「我在书肆吃了一点儿……」在她养伤期间就发现她食量很不错,绝不会浪费食物,但看见像座小山的食盘,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我知道。又不是没跟你共食过,你吃得好少又清淡,我几乎不敢相信一个男人吃这么少。」他再这样下去,可能很快就荣登仙位了。将食盘交给他,她堂而皇之拿起最上头的肉饼,很满足地咬着。

  见她吃得心满意足,本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庞揉进温柔,他问:

  「这么好吃吗?」

  「好吃。」一屁股坐在廊栏上,她高举吃了一半的肉饼。「你要吃一口吗?」

  「不,我没兴趣。」

  「你对什么事也没兴趣,我真怕你迟早当和尚,那我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他闻言,心里一喜,握紧她的肩,问:「你不回你家乡了吗?」

  她沉默一阵,连肉饼也索然无味了。「我……不知道。我家乡什么东西都有,就是没有你;这里什么都不好,就你值得我留下。我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为什么我会到这种鬼地方?」迷惑地微仰头对上他的美目。「是为了遇见你吗?我们都是那么普通的人,为什么我会在一辈子都不曾想过的地方遇上你?是谁搞的鬼?还是,你动了什么手脚?」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不爱听她胡言乱语的话,没一句他听得懂。

  「殷戒,如果没有我,你会认识其他女人吗?」她认真地问。

  「不会。」他毫不迟疑。

  没必要答得这么快吧?这里的男人真甜言蜜语、巧言令色,不过听了还真受用,也更让她害怕啊。天秤的一端开始沉重了,让她害怕如果有一天回家了,孤独终老会不会是她的宿命?

  「半月,你家乡在哪儿,我亲自去提亲!」

  「我又没家人,你跟谁提亲去?」她失笑。

  「就算跟你认识的街坊邻居宣告你要与我成亲,那都好。」

  「那是你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她静静地说。

  「胡扯!」他暗恼,低斥:「就算你家在海外,坐船花个三、五载也迟早可以到达。」心慌慌意乱乱,总觉得她的背后跟他一样充满了谜。以前只觉她发色怪异,但也能接受,现在愈是亲近愈是想霸住她的同时,愈觉得她扑朔迷离,随时会离去。

  她扮了个鬼脸,不再针对这事上多谈。

  「殷戒,我好想吻你喔。」她笑。

  他一怔,而后压下恼怒,俯身欲接上她的吻。

  油腻的十指捧住他的脸颊,阻止他的嘴亲上自己。

  她笑得连眼都弯了,很甜地说:

  「殷戒,我真的好想好想吻你。你想吻我吗?」

  「……嗯。」

  「可是,你的脸变了耶。」

  他又是一呆,随即低声道:

  「我一向如此打扮的。」在外人面前绝不露出真面目。

  「可是,我觉得我好像背叛你,去跟另一个男人做……不该做的事。」

  什么鬼话?两个都是他,除了脸还有什么差别?这女人在搞什么鬼?

  「你有话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他咬牙道。

  「好吧!我就直说了,殷戒,我是一个很爱美色的女人,如果没看见你的美貌,我吻不下去啊。」

  「……」那叫美貌?是她瞎了眼,还是老天爷见他可怜,故意找了个不知分辨美丑的女人来到他的天地之间?

  「其实我一直在想着那天在天乐院,用这张脸强吻我,让我备感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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