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峰与山涧 作者:约翰·缪尔-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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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另一方面，牧羊人放火破坏了没有被羊践踏的大部分木本植物。在干燥的秋天，他们考虑到改善牧场，为羊群开辟更宽的路，就到处放火，烧掉倒下来的树干和矮树丛。这些为了羊而点的大火从一端烧到另一端，几乎燃遍了整个森林地带——不仅烧毁了矮树丛，而且也烧掉了决定森林持久性的小树和树苗。这一连串的恶行自然会把蜜蜂和养蜂人赶得远远的。
从已知的情况来看，耕作还没有入侵到林区，丘陵地带也不太多。沿着草原的边缘，往上到海拔4000英尺的高度，只要是有水的地方都将建立成千上万个蜜蜂养殖场。这一海拔高度的气候容许建造永久的蜂巢。当较低的地方的花期已过，他们就把蜂房移到较高的牧场，使得年产蜂蜜将近增加了一倍。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一样，丘陵地带的牧场大致5月底就没有花了，丛林带和较低森林的牧场一般于6月份盛开鲜花，再往上及至高山区的牧场，将依次在7月、8月和9月开花。
在苏格兰，当低地的最佳花期过后，人们就用手推车把蜜蜂运往高地，放飞到长满石南属植物的山上。法国也是如此，波兰也不例外——在果园和旷野间，人们把蜜蜂从一个牧场运往另一个牧场，并开着驳船沿着河流收集两岸植被上的蜂蜜。在埃及，蜜蜂被远远地送到尼罗河的上游，然后它们又沿着河流慢慢地飞回来，人们则按季节沿途在各种原野收集蜂蜜。如果加利福尼亚也沿用同样的方法，几乎一年到头都会有蜂蜜出产。
正像我们看到的一样，内华达山北半部平均海拔比南半部相对低些，河边与草地花园所依赖的小溪也较少。在尤巴河、费瑟河和皮茨河的源头周围，广阔的熔岩台地上稀疏地长着松树，阳光不太受阻就能照到地面。这里繁花似锦，有金黄色的麻菀属、巴伊亚雀稗、山金车花、艾属及类似的植物。
更凉爽的山坡上则参差不齐地生长着熊果属植物、樱桃、李子和荆棘。在中央大草原的尽头，内华达山和海岸山脉开始拐弯，在山脉和山谷的迷宫中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圆圈，植物群也混生在一起。由于温和的气候和丰富的降雨量，北部地区成了蜜蜂的天堂。说来奇怪，那里几乎没有一个正规的蜜蜂养殖场。
在内华达山的所有花园中，沙斯塔是产蜂蜜最多的，其名声可能还超过了著名的海布拉和海梅塔斯山。依照蜜蜂的观点，这是座高贵的山，各种气候尽在其中，从热带草原到冰天雪地无一不囊括其中。我们在大雪覆盖的山顶上看到了第一个5000英尺高的花园，这里当然像大海一样没有蜂蜜存在。这个极为寒冷的地区的底部，环绕着一圈垂直宽度约1000英尺的破碎的火山岩，夏季，这里通常没有积雪。美丽的地衣的鲜艳色彩使得悬崖壁面熠熠生辉，在一些温暖的隐蔽处有几丛高山雏菊、桂竹香和钓钟柳。
尽管这些植物在夏末自由地开花，该地区总体上还是像覆盖着冰的山峰一样，几乎不出产蜂蜜，而其较低的边缘倒是可以作为蜜蜂活动范围的最后界线。这下面就是林区，覆盖着茂密的针叶树，主要是富有花粉和蜜汁的银冷杉，还有无数的花园，大多数花园都不超过100码长。
过了林区和花园，就是整齐连续的蜂蜜大区域，把覆盖着冰的山峰的面积以及林区和花园区的面积加在一起都远远及不上这个区域的面积——它庄严地绵亘整座山，宽度为六七英里，周长将近100英里。
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一样，沙斯塔是由火山灰和熔岩堆积而成的一座火山，流过几个火山口的熔岩，像节外生枝的树干一样，往外、往上蔓延。然后就产生了奇怪的对比。冰冷的冬天来临后，山上覆盖了冰，冰缓慢地流向四面八方，仿佛一个巨大的在山顶上发光的圆锥形冰川——在火山口上往下缓慢移动的冰盾，几百年来不断活跃地挤压和碾磨其褐色的燧石熔岩，最终剥蚀并改变了整座山的面貌。
当冰川期即将结束时，冰盾逐渐地开始从底部融化。而且，在其后退并分裂成现在的碎片的过程中，冰碛物质不规则的环形物和堆积物留在了它的两侧。由于冰川侵蚀，沙斯塔大部分的熔岩产生了一些碎屑，这些碎屑包括中等大小的、粗糙的、次棱角形的漂石、多孔砾石以及沙子，当然，这还得归功于流水的威力。发源于冰雪充足的源泉的洪流，以极大的能量冲过冰川沉积物，把它们分类，并带下斜坡，在山脚的底部沉积下来，形成平滑的三角形河床。正是这些河床连在一起，才在古老火山周围形成了蜜蜂活动的主要区域。
这样，由于敌对和破坏势力的影响，自然的力量才完成了其有益的设计——时而火灾，时而冰灾，时而水灾，最终有机生命爆炸，一条由雪白的花瓣和翅膀组成的银河像云一样围绕着崎岖不平的山，如同海浪冲破岩石岸边的花朵一样，又好像富有生机的阳光射在岩壁上，碎成了植物花朵和蜜蜂的汪洋。
在多花的原始森林里，蜜蜂在漫游和狂欢，为太阳的无限恩宠而欢欣鼓舞；它们急切地穿过野生黑莓，摇响了熊果属植物无数的花钟，一会儿在多花粉的柳树和冷杉之间，一会儿又停留在毛茛科植物所在的覆盖着灰的地面上；没多久，它们又深入到樱桃和鼠李的丛中嗡嗡乱叫。它们想到了百合花，就滚进去了。它们不必像水能驱动水轮那样辛苦劳作，而是像百合花一样依靠太阳能。水轮转动需要有大量的高压水，而蜜蜂则需要充足的阳光，两者都一样地嗡嗡叫着、颤动着。
夏天阳光灿烂的日子，如果你漫步在沙斯塔的蜜蜂领地上，单从蜜蜂活动的相对精力就可以很容易地推断一天的时间——在凉爽的早晨，它们是懒洋洋、慢吞吞的；日出以后，它们精力开始大增；到了正午时分，蜂群变得群情激昂；最后，随着夜幕降临，蜂群终于安静下来。
当我在冰川间远足时，偶然也遇到过饥饿的蜜蜂——它们就像登山者冒险走了太远的路，等不及救济队伍的到达，于是它们就像秋天的叶子一样枯萎、凋谢了。
沙斯塔的蜜蜂或许比内华达山的其他蜜蜂吃得更好。它们的野外工作就是永久的盛宴。但是，不论阳光多么令人兴或者花儿的供给多么丰富，它们总是挑剔的吃客。嗡嗡叫的蛾子和蜂雀很少涉足花朵，但是它们在花朵前飞来飞去，犹豫不决，探头探脑，似乎正在从吸管里吮吸花蜜。像它们一样挑剔的蜜蜂会满腔热情地拥抱所钟情的花朵，用力把它们生硬的、多花粉的脸庞贴近花朵，像婴孩一样拥入母亲的怀抱。自然的力量也以永恒之爱、非常怜爱地以她温暖的沙斯塔胸膛，搂抱大量的蜜蜂小婴孩，并哺育它们。
除了普通的蜜蜂之外，这里还有许多其他品种的蜜蜂——这些毛绒绒的、健壮的家伙，在驯养的蜜蜂出现之前，已经被山上的阳光滋养了几千年。这些野蜂有大黄蜂、石蜂和南美切叶蜂。蝴蝶和大小及形状各异的蛾子也生活在这里。有些蛾子的翅膀大得像蝙蝠，它们缓慢地拍翅，以简单的曲线飞翔。其他的像紫色小蝴蝶，在靠近花朵的地方以简短弯曲的飞行摇来晃去，夜以继日地奢享花蜜。鹿群同样也乐意生活在蜜蜂牧场的灌木丛中。
熊也愿意在芳香的原始森林中漫游，它们迟钝而粗野的外形与树木及交错的灌木丛非常协调。尽管形体不一般大小，它们与蜜蜂却能和睦相处。熊喜欢各种东西，而且也最大限度地享受着它们喜欢的东西，但它们却有那么一点儿歧视花朵、叶子、浆果、蜜蜂和它们酿造的蜂蜜。加州的熊至今没有与蜜蜂相处的经验，但是它们经常能够成功地获得大量的蜂蜜，连蜜蜂自己可能都未必能像熊一样这么喜好蜂蜜。依靠它们锋利的牙齿和有力的脚爪，熊能够方便地咬破和撕开靠近的任何蜂房。
大多数蜜蜂在寻找地方筑巢时，只要有可能，都非常聪明地选择离地面相当远的树窟窿，这样蜂巢就相当安全。因为，尽管小黑熊和小棕熊能爬得挺高，但它们也不可能在闯入这样牢固的蜂房的同时还能保持自己不坠落到地上。同时，在熊爪把蜂蜜抹干净之前，它还得忍受好斗的蜜蜂的叮咬。但愿地面上苔状蜂巢里的黑色大黄蜂能够超生——随着巨大脚爪的几下敲击，熊轻易地揭开了整个蜂巢——它们还没来得及嗡嗡作响，就被熊一大口吃个精光。
沙斯塔植物的花朵特别甜的原因和暴风雨无关——我所说的是在当地的山上形成的暴风雨，它们在山顶上以惊人的速度形成，然后飘落下来——绝对会让无经验的低地人惊讶不已。暴风雨通常发生在平静而炽热的日子里，在蜜蜂依然飞行时，你可能会看见遥远的天空有乌云像珍珠般鼓起，又像一棵植物那样默默地长大。不久，像大海怒号一样，雷声轰鸣，一阵狂风掠过弯曲的树木，雨滴、雪花、酿蜜的花、蜜蜂都混杂到了一起。
高山牧场上温暖的春天更令人难忘。那时万物复苏，你似乎可以听到，可以感觉到植物的血液在给予它生命的阳光下流动。植物就在我们眼前生长，树木在森林中成长，灌木丛和花朵像永不停歇的繁忙厂区。深邃的天空中斑斑点点的是以不同节奏舞动的各种颜色的翅膀。成群闪耀的青蜂也在优美的节奏中翩翩起舞，金黄色纹的黄蜂、蜻蜓、蝴蝶、刺耳的蝉，和快乐的卡嗒卡嗒响的蚱蜢都为这里增添了光彩。
在晴朗清新的早晨，当阳光照过头顶，你常常可以从高山的阴影中观察到一段触目惊心的光学效应。当时无论它们自身是何种颜色，每一种昆虫在光的作用下都被烙上了白色——翅膀像纱似的膜翅目昆虫如蛾子和乌黑发亮的甲虫，都像雪花一样被美化成纯洁而神圣的白色。
《南加州的蜜蜂》
近年来，在蜜蜂养殖的技术引起极大关注的加利福尼亚南部，就植物的数量及其在高山和平原的分布状况而论，此地的牧场并不比美国其他受到工业发展影响的地方上的牧场更丰富，或者更富有变化性。属于薄荷科的、著名的白鼠尾草在这里长得很繁盛；它们在5月开花，可供蜜蜂生产出大量发白透明的蜂蜜，至今在每个市场都能卖出最好的价格。这种植物主要生长在山谷和低矮的丘陵地区。山上的黑鼠尾草是密集的多刺丛林的一部分，主要有鼠李、熊果属植物和樱桃——与内华达山南部的植物大同小异，但是这里的植物更茂密、连续范围更广更高、花期更长。内华达山和海岸山脉的一大迷人特色就是河边花园，虽然在南加州没有那么多，但是供蜜蜂采蜜的花却极其丰富。无论哪里都能发现——温暖潮湿的幽谷生长着枝叶繁茂的草木樨属植物、耧斗菜、寇林希草、马鞭草、野玫瑰、金银花、山梅花和百合花。夏末时节，在干燥、沙质的山谷和山上的低斜坡，有大量的不同品种的野荞麦。这时，柑橙林、紫花苜蓿地和住宅的小花园也为蜜蜂增添了采花的去处。
主要的产蜜月份为4至8月份，而其他月份的花卉通常也足够蜜蜂去采蜜。
根据洛杉矶郡养蜂者协会主席J。T。戈登先生的看法，引进到该郡的第一批蜜蜂在旧金山花了150美元，于1854年9月到达。（1855年，有15个蜂箱的意大利蜜蜂被引到洛杉矶郡，1876年又增加到500个蜂箱。他们声称这些蜜蜂比普通的品种有显著的优越性，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关注。）次年4月，这个蜂箱放出了两个蜂群，每个蜂群售价100美元。从这个开端到1873年，蜜蜂逐渐繁殖到大约有3000个蜂群。1876年，据估计，该郡已有15000～20000个蜂群，每个蜂群的蜂蜜年产量大约为100磅——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产量更高。
1878年，采蜜季节刚刚开始时，圣地亚哥郡大约有24000个蜂箱，同年，从7月17日到11月10日，人们又从圣地亚哥的一个港口运进了1071桶15544盒将近90吨的蜂蜜。最大的蜜蜂养殖场大约有1000个蜂房，这里技术和管理都很先进，并且采用了各种有价值的科学仪器。然而，几乎没有哪个养蜂者能够拥有500个蜂房而且能够专心致力于这个行业。目前，柑橘种植业的繁盛，使其他行业黯然失色。
在洛杉矶郡和圣地亚哥郡许多所谓的蜜蜂养殖场，还是采用可以想像得到的、最原始的开垦方法。某个一事无成的人听到关于利润的有趣故事就想养蜂，并决定尝试一下。他购买了几个蜂群或者以分担盈亏的方式从蜂群过多的养蜂场得到蜜蜂，把它们送到刚刚开始放牧的峡谷底部，坐在地上，不管是否征得土地所有者的同意就架起蜂箱——为自己建造一个几乎不比蜂箱大的箱式小屋，等待发财。
在美国的南部和中部有时会出现干旱的年份，这期间蜜蜂会遭受严重的饥荒。如果降雨量只有三四英寸，而不是通常季节的12～20英寸，那么会有成千上万的牛羊死亡。除非它们得到精心喂养或者搬到其他牧场，否则蜜蜂——这些小小的、带翅膀的生物也会死亡。人们一直记得雨水异常稀少的1877年，远离河边的干燥山谷几乎没有一朵花，没有一块依赖雨水的谷物成熟。种子只发芽，长出一丁点后就枯萎了。牛羊等沿着很浅的河边咬啮矮树丛和杂草，日复一日，它们变得更瘦。许多河流完全干涸了，自建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年夏天，我在游览蒙特雷、圣路易斯…奥比斯波、圣巴巴拉、本图拉和洛杉矶郡时，随时都能见到干旱所产生的可悲影响——无叶的旷野，死亡或垂死的牲畜，死亡的蜜蜂，还有一些蓬头垢面、半死不活的人。甚至连鸟类和松鼠都陷入困境，尽管它们的遭遇比那些可怜的家伙还强一些。沿着炎热天气下缓缓流动的溪流岸边，饥荒一个接一个地发生，相对肥胖的数千只秃鹰在溪流上方飞翔，或者在树下的地上站着，耐心地等待新鲜的尸体。鹌鹑考虑到时日艰难，便抛弃了求偶的念头——它们太可怜了以致不能成婚。羊群也一年到头再不敢动养幼崽的念头。正如每个农夫所知，松鼠是特别勤勉和有进取心的种类，但它们也为生计所困。除了树上的树叶之外，它们找不到其他新鲜的叶子或种子了。树上浮凸的深绿色叶子与其下面苍白的、光秃秃的土地形成鲜明的对比。松鼠离开它们惯常就食的地方，前往树叶茂盛的橡树，去啃食精明的啄木鸟所贮藏的橡子。可是，后者警惕地注视着它们的动向；我看到过4只啄木鸟联合起来对付一只松鼠，把可怜的家伙赶出它们占领的橡树。松鼠绕着树结从一边躲到另一边——在挨饿的情况下，它还是尽可能地保持了往日的敏捷——只是四处都无法避开啄木鸟锋利的喙。那一年，蜜蜂的命运似乎最惨。在洛杉矶郡和圣地亚哥郡，有1/2到3/4的蜜蜂完全饿死了，总数不少于18000蜂群死亡，而邻近郡的死亡率也不会比这少。
那年，甚至连最接近山脉的蜜蜂群都受到了伤害。因为山丘小麓的小植被也与山谷和平原一样受到了严重的影响，连耐寒的根深蒂固的丛林也只是少量地开花，而大部分花还可望不可及。当蜂群自己的储备即将耗尽，在它们变得衰落和气馁之前，你必须立即为它们提供食物或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