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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醉红尘[梁凤仪]-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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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竞之,你知道后果?”

  “当然,后果是我们双宿双栖,荣华富贵!”

  “那些签字承担的人完全信得过?”

  “都是我和赵善鸿的老朋友,熟拍档!”

  庄竞之望住杨慕天说:

  “且他们自己跟我们串谋的,若把我们出卖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不是闹着玩的。”

  当然,谁会以为刑事案是闹着玩的一回事。

  杨慕天心知肚明。  

  也正如庄竞之所言,都是朋比为奸的一族,包括庄竞之在内,既是结伴有人,必是妥当的。谁都不会出卖谁,自己又何惧之有?

  “慕天,你考虑清楚,如果觉得风险太大,你就不必参加吧!我是眼看着美捷财团这个金山笨伯,不趁机赚个盆满钵满,未免太坐失良机了。”

  “这么说,就是我不加盟,你也会独断独行。”

  “当然!”

  “好胆识!”杨慕天赞。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免得过不会有人胡乱在太岁头上动土,你试想想,美捷发现自己吃了亏,嚷出来他又面子好过?既是上市公司,还不是将一盆数转嫁到投资者上头。其后,静静再另找笨伯转手,物业这样多转几次,谁知道会不会真是估值的一般高!到头来还是不了了之。”

  杨慕天认为庄竞之分析得实在太对了。

  也真别告诉自己,从来都为群众利益着想。半生以来,总是先中饱私囊,再在指缝隙漏多少到投资大众的口袋里就算了。

  “慕天,你想清楚,若不合作的话,可别怪为了要娶我,而害你掉了一半身家。还有,别说我不提你,其实离婚时应该跟卢凯淑讲清楚,好歹以一个合理价线将她手上的永盛股份买过来。你看,这次跟庄氏一联手,永盛就赚大钱了,还不是白白让她着数,也太便宜她了!”

  “根本就便宜了永盛的股东。”杨慕天的自私自利,真正无孔不入。

  “为什么不将永盛私有化?”庄竞之间。

  “那又要动用一笔现金。”

  “我跟几间银行都相熟,担保你可以极低息贷款,周转过后,美捷一把收购价过户,就用不着便宜街坊了。”

  “美捷不会有问题?”  

  “会有什么问题?”

  “例如临阵退缩。”

  “不会。我比你更晓得筹算。当测量师做了我所指示的估值,核数师又签批之后,我会安排一张永盛与庄氏的买卖合约,再使美捷高层内的自己人签一份成交意愿书。这就万无一失了。”  

  杨慕天细心地想,就算亲如夫妇,一涉及钱银问题,都必须小心,尽量不予信任为上。

  然,若如庄竞之所言,先有了财雄势大的美捷的白纸黑字合同在手,那就真的万无一失了。

  杨慕天开心地轻抚着庄竞之的小腹。心想,这孩子真是福星。

  将来一出世,就更旺父旺母。

  庄竞之的确言而有信,且办事神速,她安排了杨慕天向菲律宾国家银行借贷巨款,作为私有化永盛之用。利息低得难以置信。

  庄竞之在他面前邀功:

  “我亲自出马呢!我说:‘这生意不知多少间银行抢着要做,当然是最好条件者我们才光顾。’也真是转一转手的功夫,免得你出售手上的其他资产而已,利息是给银行白赚的。”

  庄竞之那派悠然自得,最得杨慕天欢心。

  因而,两人都乐个不可开交,

  杨慕天在急于进行将永盛集团私有化,以大量现金向股东收购全部股票。

  杨慕天很志在必得,故而出的收购价并不差。各大小股东,连卢凯淑在内,都乐于套现。私有化进行得极之顺利。

  一转眼,永盛已变为杨慕天的独资机构。  

  他当然地沾沾自喜,—单是想到以后不让股东分肥,他就乐不可支了。

  庄竞之呢,必须办妥庄氏集团的资产估值及核数事宜。

  在庄竞之的安排下,测量行的程钰成跟核数师白锦宾,按照计划,做妥了他俩专业权力控制范围内之事,亦即将庄氏的资产估值提高很多倍,并制造假帐。

  程钰成比白锦宾年轻一点,亦已届半百之年。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脸上蒙上一层黯灰色的疲累。令人看得很感慨。

  杨慕天跟他俩握手时说:

  “多谢两位的合作。一个签名就价值连城,实在不容易。”  

  程钰成说:

  “对,寒窗苦读再加江湖浪迹数十年,挨到了这最后关头,要为一家的早登彼岸而致晚哲不保,真是始料不及。”

  白锦宾没有说什么,他离开杨慕天的办公室时,尤自横扫了庄竞之一眼,脸上掠过一阵复杂的表情,夹杂了无奈、惊骇、敬佩与惘怅。

  如果只为了一单商场上的为非作歹而有这重重的感慨,就不像是个惯匪了。

  可惜,杨慕天一向地冷静与清醒,并没有在这次会面中发挥作用。  

  杨慕天终于取得了美捷集团的意愿书。愿意根据合格测量师的资产估值与核数的签批,向永盛转购得庄氏集团的权益。并同意在这单买卖上,永盛可以赚百分之五的盈利。

  杨慕天的写字楼内,美捷集团的代表夏理逊在告辞时热烈地跟杨慕天握手,说:

  “杨先生,你真是鸿运当头,美捷意欲买进庄氏集团良久,跟庄小姐讨价还价一大段日子,还是不得要领,反被你捷足先登,幸好你答应转让。否则,我们只有白白错过良机。你知道,现今中美关系已由紧张而至缓和,中国始终是个庞大市场,我们做生意的,怎会放过?因而必须借助香港,能以此为基地,有甚多的方便。”

  杨慕天答:

  “这一次其实要多谢你们给我机会,让我在这么短的时期之内赚了百分之五的盈利。美捷鸿图大略,将来跟我们合作的机会还是很多。”

  “对,对,对!再三多谢你的成全!”

  夏理逊又礼貌地紧握着庄竞之的手,说,

  “庄小姐,下次跟你见面时,应该是在我们合作成功,善意收购庄氏的祝捷会上了。”

  庄竞之报以微笑,一派雍容高贵,气定神闲。

  送走了夏理逊之后,杨慕天一把揽住了庄竞之的腰,从她身后吻到颈上去,说:

  “竞之,你是天生的商业奇才,竟有本事让美捷签妥这份意愿书。”

  庄竞之突然地哈哈大笑,挣脱开杨慕天。

  “你笑什么?”

  “笑你天真!”庄竞之跌坐在软皮沙发上:“只要有钱,谁不是商业奇才了?美捷集团要买类似庄氏集团的机构是事实,可是,放到他们跟前求售的盘口又岂只庄氏一个?能够挑中我们,还以高价购入,理由十分简单:董事局内多人持此主张,因为他们通过买进庄氏,本身有利可图。谁又是笨蛋了,以公司的钱投资,自己先括一笔,何乐而不为?”

  杨慕天问:

  “你闯这一关,用了多少钱?”

  “一个不少的数目,我看成是整宗买卖的本钱。我们除笨有精。”

  “刚才那位夏理逊?”

  “是当然受惠人之一。”

  “他的台辞无懈可击,即使在我面前。”

  “好演员有职业操守,台前幕后,不论敌我,均贯彻情绪,笃信剧情。”  

  “竞之,你委实太可爱了!”杨慕天蹲到庄竞之的面前去,伸手抚摩着庄竞之的小腹说:

  “以后,我们三位—体,无分彼此,永不分离。”

  庄竞之忍住了笑,重复慕天的说话:

  “对,五分彼此,永不分离。慕天,纵使如此,公事上的一些循例手续,还是要办理的,是吗?”

  杨慕天自明所指,他抱住竞之,问:

  “要真金白银地把那三十亿过到庄氏集团户口去吗?”

  “我们不能有漏洞,必须循一切正当而需要的手续行事。对不对?况且,慕天,三十亿元对你不成问题吧?”

  “有几天时间要我清仓,心上还是不安乐。跟我,你还这么斤斤计较?”

  杨慕天有一点不高兴,竞之立即改变口气,温婉地说:

  “我还算计较呢?不过,总不能让人有漏洞可寻,连过一过数这层功夫都省的话,让外间人认定我跟你合谋多赚美捷的百分之五,名声上不好,更怕打草惊蛇,惹起传媒大事渲染报导我们这单交易,会后患无穷,何必功亏一篑?”

  “那么,我先给你一些订金,做门面功夫,不就行了?”

  “好!我先收你六亿,即五分之一的订金,合情合理了吧!”  

  杨慕天若再讨价还价,那就未免太不得体了。

  竞之轻轻地吻在杨慕天的脸上,说:

  “杨慕天到底是杨慕天,要你一天身无一文,也实在是太难了,我投降!”

  翌日,一切过户手续办妥。

  杨慕天兴高采烈,一心想着,再过几天,美捷正式向永盛购买庄氏集团的权益,三十多亿放进自己口袋里,一切就算大功告成。

  在这单买卖上,他赚的钱,差不多足以弥补离婚的损失,庄竞之并没有食言。

  于是,杨慕天兴致勃勃地对庄竞之说:

  “竞之,明天晚上我们要好好地庆祝!”

  “不,”竞之说:“等不到明天晚上了!”

  “为什么?”

  “我们今晚就在家里头预祝胜利,好不好?”

  “当然好。”

  竞天楼这一晚并不是灯火通明。只饭厅里有烛光。

  偌大的饭厅倒是焕然一新,都摆满了大朵大朵白色的百合花,餐桌上放了擦得闪亮的银色烛台,插了白洋烛。  

  庄竞之一身的白衣。那薄薄的绉纱长裙,令她走起路来有飘飘欲仙之感。  

  是太冷艳了。

  她紧紧地挽住了杨慕天的手,走进饭厅来。

  杨慕天略皱眉毛,觉得有些少突兀。

  “喜欢吗?慕天,是我悉心布置的。”

  “喜欢。”

  杨慕天不说什么,心里头其实觉得太素,一室的白。

  “来,我们好好地吃这一顿夜餐。”

  一张长长的餐桌,杨慕天与庄竞之分两头坐好。

  “慕天,我们必须好好地享受今晚,这将是一顿在这儿的最后晚餐了。”

  杨慕天吓一跳,本想追问究竟。随即想起了,这座物业已经以不合理的绝高价钱转手绐美捷了,于是释然。

  “我会怀念在这儿跟你共度的每一个清晨与黄昏!”

  庄竞之举杯。

  他们双双饮尽。

  杨慕天问:  

  “那程钰成和白锦宾,一共拿了你多少钱?”

  “足够他们安顿妻儿于澳洲与加拿大,且分别在悉尼与温哥华买下良田几十亩,再加一间时值千万的住所。”

  “你出手也真太阔绰了。”

  “他们担待的责任极重,以专业人士签发假证件,是商业上的刑事案。”这是不言而喻的。

  “要我把这笔额外支出交还给你吗?”

  “不用了,少数日而已。”

  “你真这么大方?”

  “对你,慕天,尤其舍得花钱!”

  “谢谢!”

  杨慕天满心欢喜,所以说,女人再本事也不管用,非要依傍男人不可。

  “慕天,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可得闻乎了”

  此际,竞之的神态又足似一个少女,跟她的实际年龄并不相配。

  慕天想,她真是得天独厚。

  “你一定在想,女人真蠢,老是为男人花钱,女人为心爱的男人,比男人为心爱的女人,花得还要多要狠要不计较,是不是?”

  慕天笑,并不否认。

  “竞之,你好聪明,你看透男人的心。”

  “慕天,我们都聪明,你也看透女人的心。有些女人实在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蠢!简直愚不可及。”

  “那不会是你吧?”

  “多谢你的抬举!”

  “你还未告诉我,如何处置了袁素文?”

  “很简单的一回事,视作高级职员离职处理。我非常慷慨,把你给她的年薪,一次过支付三年!袁小姐半句怨言也没有,还诚恳地说了声多谢!她根本也看成是一份工作而已。”

  “你未免出手太宽了!无此必要吧?”

  “看,慕天,我并没有要你把费用交回给我。”

  “怎么我总是叨你的光,小数怕长计。”

  “慕天,你就是这一点不好,太斤斤计较了,数目不论大小你都不予放过。告诉你,这样子并不好,会因小而失大!很快你就会明白!”

  “见教的是!”慕天笑,再问,

  “要到花园去散散步吗?”

  “倒不如早一点上睡房去休息,这几天来我身体很虚弱,累得不得了!”

  杨慕天搀扶着娇柔无力的庄竞之,回到睡房去。

  “慕天!”庄竞之伸手过去,轻轻地,情意绵绵地抚摸着慕天的脸:“你其实是个相当漂亮好看的男人!”

  竞之轻声地叹气:

  “相书是不是说唇薄者无情?信焉?”

  “对你,我怎么会?”

  “真的不会吗?”

  “不会,永远不会。你信不信,要不要我发誓?”

  “不,不,不,不要发誓。誓言是一定应验的。”竞之说,把手按在慕天薄薄的嘴唇之上。

  慕天把她的手拉下来:

  “那我就以行动代表我的誓言,好不好?”

  竞之完全醉倒在慕天的怀里。

  她闭上了眼睛,想起前尘往事。




十二'梁凤仪'


  那一夜,在下水偷渡之前,他俩躲在丛林里,躺在枯黄而微带湿濡的树叶之上,头顶的星星,一颗一颗像要洒下来,洒落在身上似的。

  慕天的脸,如斯俊美。他的背,那种鼓动又如此动人,如此有节奏,如此雄壮有力。

  为庄竞之带来了刻骨铭心,毕生难忘的挚爱。

  这以后,他遗弃她、出卖她、忘记她……

  泪水自庄竞之的眼角渗出来,流了一脸。

  她梦呓般喊:

  “慕天,请相信我,请相信我,我是爱你的。”

  杨慕天迷糊地应着,直至他自喉咙之间发出了混浊而带欢愉的喘息与叹息声。

  一室的安宁。

  庄竞之躺在杨慕天的臂弯里。

  “慕天!”

  “嗯?”慕天闭上眼,应着。

  “你知道在马尼拉,也有本城电视台制作的长篇电视剧集录影带出租吗?”

  慕天迷糊地应着,并不明白女人在风云过后怎么会选如此无聊的话题。这不像庄竞之。

  “有一夜,我陪着琴姐看那出叫《大内群英》的电视剧。那个结局,真是匠心独运,凄迷浪漫得叫我忘不了。我在想,总有一天跟杨慕天重逢,是这个样子才好!”

  幕天笑,仍闭上眼,他实在疲累。

  “故事是讲吕四娘和雍正皇帝的。吕四娘深爱雍正,然,雍正为人阴险狠毒,家仇国恨,实在不容她不主持正义。于是那最后的一幕,是四娘穿过森严警卫,偷入深宫之中,跟雍正幽会,风起云涌,凄艳缠绵。在了却心头之愿后,雍正犹在梦中,吕四娘就手起刀落,结束了爱人的性命,铲除这个不仁不义之徒。”

  杨慕天睁开了眼,回转头望住庄竞之。

  那美得如出水芙蓉的脸,还隐隐然有汗迹与泪痕,更复添了一层苍白。嘴角犹带苍茫的笑意,看得人凉到心坎上去。

  杨慕天说不出的不安。  

  “慕天,我并没有告诉你,我这次怀的并不是你我的第一个孩子,是吧?”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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