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利与我 作者: 约翰·杰罗甘-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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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一根木棍都没有了,而我则会有两根了。”“你以为我真的很愚蠢吗,对不对,小狗?”我说道。我把木棍朝后举起,然后,用一种巨大的、夸张的呻吟声尽全力地投掷木棍。而马利的反应自然是吼叫着冲进了海水里,而他的木棍仍然紧紧地咬在嘴中。但事情的真相是,我并没有扔掉手中的木棍。你认为马利能够料到我会来这一手吗?在他终于明白木棍仍然在我手中的时候,他已经在棕榈海滩里游了一大半路程了。
“你太野蛮了!”坐在长椅上的詹妮大声叫喊着。我回头望去,看到她正在哈哈大笑。
当马利终于返回到岸上来的时候,精疲力尽的他“扑通”一声便倒在了沙地里,但是,他仍然没有打算放弃他的木棍。我向他展示着我手上的木棍,提醒他我的这根木棍比他的那根要好太多,然后命令道:“把它放下!”我把手臂拐向后面,做出好像要投掷的样子,而这一次的虚晃一枪,却让他又一次开始撒腿朝着海水的方向跑去了。“把它放下!”当他返回的时候,我重复了刚才的举动。我就这样试了好几次,而他最终放弃了嘴里的那根木棍。就在他的木棍落到沙地里的那一瞬间,我也为他将我手中的木棍抛到了空中。我们一遍又一遍地玩着这样的游戏,而每做一次,他似乎对于其中的含义的理解就更加清晰了一点儿。慢慢地,他那愚钝的脑袋便完全明白了其中的教训。如果他将从海水里拾回的木棍还给我的话,那么我便会扔一个新的木棍给他。“这就像是一种办公室里的礼物交换,”我告诉他说,“你在得到之前,必须要学会给予。”他向上跳跃着,用他那含了一口沙子的嘴巴舔着我,这让我意识到,自己一身的水和沙子便是我应该从这个游戏中所学到的教训。
当詹妮和我步行回家的时候,疲惫不堪的马利这一次终于不会再疯狂地跑跳着以致于把他脖颈上的皮带紧绷了。我因我们所取得成果而得意地眉开眼笑。詹妮和我曾经花费了好几个星期去教他一些基本的交际技巧和习惯,可惜进展缓慢,收效甚微。这就像是我们在同一匹野性难驯的种马一起生活,并且试图在教它从精制易碎的瓷器中啜饮清茶一样。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同马利的关系,就像女教师圣安妮?苏丽婉与海伦?凯勒之间的关系一样。我回想起了圣肖恩,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十岁大的小男孩,却能够迅速地教会他成为一只优秀的狗所需要知道的东西。我疑心这一次我是否做错了什么。
可是,这次练习所取得的小小成果,为我们带来了一线希望。“你知道,”我对詹妮说,“我认为他真的开始掌握一些技巧了。”
她低头看了看正在我们身边沉重缓慢地踱着步子的马利。他浑身湿漉漉的,身上全是沙子,嘴里淌着唾液,他经过千辛万苦才赢得的那根木棍,仍然牢牢地叼在他的嘴巴里。“对此我可不太确定。”她说道。
第二天早晨黎明之前,我再一次因身旁传来的詹妮那轻微的抽泣声而醒来。“嗨。”我说道,并用手臂从后面环搂住她。她将脸颊偎依在我的胸口,我能够感觉到她的泪水已经将我的T恤衫浸透了。
“我没事,”她说道,“真的。我只是——你知道。”
我的确知道。我试图让自己成为勇敢的士兵,可是,我同样也难以摆脱这种由失落和失败所带来的阴霾和沮丧的感受。就在四十八个小时以前,我们还满怀期待地准备迎接我们的孩子。可是现在,就仿佛从来没有过怀孕这件事情一样。似乎整个事件,只是一场我们难以从中醒过来的梦。
那天稍微晚一些的时候,我带着马利驾车出去买一些食物以及詹妮的药方上所开出的其他东西。在回来的路上,我在一家花店前停了下来,进去买了一大束春天的花儿,希望它们能够让詹妮的心情愉悦起来。我将它们缚在后座马利身旁的座椅安全带里,这样花儿就不会散落出来。当我们路过宠物商店的时候,我刹那间做出了一个决定,认为马利这几天的良好表现值得嘉奖。毕竟,在对我们家中那位极度伤心的女人提供慰籍方面,他做得比我要好。“做个好孩子!”我说道,“我很快就回来。”我跑进了商店里,为他买了一个特大袋的生牛皮咀嚼食物,然后迅速地回到了车上。
当我们几分钟之后回到家的时候,詹妮从房子里面出来迎接我们,马利一个筋斗跃出了汽车,迎向了詹妮。“我们有一个惊喜要给你。”我对她说。可是,当我伸手到后座去拿花儿的时候,吃了一惊的人倒成了我自己。这束花原是由白色的雏菊、黄色的菊花、杂色的百合和粉红色的康乃馨混合搭配在一起的,可是,现在康乃馨却不见踪影了。我更我仔细地察看,发现几分钟之前还盛开着花蕾的花茎却惨遭“斩首”了。这束花儿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我对马利怒目而视,而他却转着圈跳起舞来,好像他正在试听爵士乐一样。“到这儿来!”我叫喊道。然后,当我终于逮到了他并且费力地将他的下巴掰开的时候,我找到了有关他所犯罪的无可争辩的证据:在他那如巨穴一样的嘴巴里,像一卷嚼烟折断在颚骨上的物体,便是一朵红色的康乃馨。其他的康乃馨无疑被他吞下了肚中。无比愤怒的我恨不得将这个捣蛋鬼立刻给解决掉。
我抬起头看着詹妮,发觉她的脸上早已流满了泪水。不过这一次是因为笑得前仰后合而流出的眼泪。她见我就那副抓狂的模样就像是在墨西哥流浪乐队里去演奏一段小夜曲一般滑稽可笑,简直乐得都快要不行了。而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就是哈哈大笑了。
“那狗……”我咕哝着说。
“我永远都不会为了一束康乃馨而抓狂的。”她说道。
马利看见大家都在开心地大笑着,也激动得颤抖起来,然后,他便又一次地用后腿站立起来跳跃着,为我们演绎起了一段霹雳舞蹈。
……
第二天早上,我在透过巴西胡椒树的枝叶筛落进房间里来的点点明媚的阳光中醒了过来。我瞥了一眼闹钟——差不多已经八点了。我看了看躺在身旁的妻子,只见她仍然平静地沉睡着,胸脯伴随着每一次悠长、缓慢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着。我亲吻着她的头发,用一只手臂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将眼睛又闭上了。
第8章
一场意志之战
当马利大约六个月大的时候,我们决定对他开始有关服从的课程。连上帝也知道他需要学会服从。尽管那天在海滩上他已经顺利通过了取木棍的练习,但是,他仍然是一名让教导他的老师会觉得颇具挑战性的学生——脑袋瓜子不太灵光,野性难驯,注意力始终处于分散状态,他那无穷的精力经常会令其自食其果。我们开始发现他与其他的狗不同。在与马利相处了一会儿之后,我的父亲便指出了这一点:“这只狗行为非常古怪,神经是不是有点儿不正常?”我们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
我们的兽医告诉我们说当地有一家对狗进行训练的俱乐部,每周二晚上会在军备大楼后面的停车场里开设基本的服从课程。教师是来自于该俱乐部的不受报酬的志愿者们,他们是一些已经将自己的狗训练到高级行为水平的认真的业余爱好者们。课程共有八节,学费为五十美元。我们认为这个价钱实在是太划算了,尤其是考虑到马利能够在短短三十秒钟之内便毁掉一双价值五十美元的鞋子。而且,这家俱乐部向我们保证说一定能够收到成效,当我们结业的时候,领回家的将是一只文雅的“绅士”。在登记的时候,我们遇到了将给我们这个班级授课的女士。她是一位苛刻的、严肃的驯狗者,她所信奉的理论是:世界上没有无可救药的狗,只有意志薄弱的、不幸的狗主人。
第一堂课似乎便是要证实她所持的这一观点。在我们还没有完全走出汽车之前,马利便已经发现了停机坪对面与他们的主人待在一起的其他的狗。一场聚会!他越过了我们的肩头,“嗖”地一下飞也似地便蹿出了汽车,拴在他颈上的皮带托曳在他的身后。他从一只狗的身边快速地移动到另一只狗的身边,嗅着他们的私密部位,滴着尿,将一团团巨大的唾液喷吐到空气中。对于马利来说,这是一场嗅觉的盛宴——如此之多的生殖器官,但时间却如此之少——所以他抓紧时机,当我在后面追逐着他的时候,他十分谨慎地让自己始终保持在我的前面。每一次当我几乎就要逮到他的时候,他便会加快步伐再次溜出好远。最后,我终于到达了攻击距离之内,然后,我便向前跳跃一大步,两只脚艰难地落在了他的皮带上。这使他极其突然地被迫停止了奔跑,以致于那一刻我认为我可能把他的脖子给弄断了。他蹒跚着向后,蹲坐下来,用一种如同刚刚注射完海洛因的瘾君子似的那副安详平静的神情注视着我。
与此同时,那位教师也正盯着我们,她眼里的神情令我感到无比羞愧,就好像我决定脱掉衣服,在这段柏油路上赤裸裸地跳舞一样。“请站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她简略地说道。当她看到我和詹妮吃力地将马利拖到位置上时,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必须决定一下,究竟你们两个人当中由谁来当训练者。”我开始解释说,我们两个人都想参与进来,这样的话,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在家里与他共处了。可是,她不客气地将我的话给打断了。“一只狗,”她权威性地发表意见说,“只能够适应一位主人。”我开始表示反对,但是,她用她那极具威力的目光沉默地注视着我——我猜想她一定常常用同样的目光去威吓她的狗,让他们服从她的命令——所以,我只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被迫退出了,留下詹妮作为了指挥。
这或许是一个错误。因为马利已经比詹妮强壮许多,而且他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当马利发觉站在他对面的那条标准的髦毛狗值得靠近一睹芳容的时候,杜米纳瑞克斯小姐正在用寥寥数语讲解着建立起对宠物的统治地位具有何等的重要性。马利突然朝前扑去,使得牵着皮带的詹妮也被他拖着往前。
所有其他的狗都平静地蹲坐在他们的主人的身旁,彼此间整齐地隔着十步的距离,等待着进一步的指令。詹妮则英勇地战斗着,试图让自己能站稳脚跟,并让马利停止跑动。可是,他不受阻碍地笨重地朝前跑着,用力地拖着詹妮穿过了停车场,急切地想去嗅一嗅对面那只热辣的髦毛狗。我的妻子看上去像极了一位正被一艘机动船拖在后面的冲浪者。每一个人都在注视着这一滑稽的景象。有一些人窃笑起来。我则用手蒙上了眼睛。
马利并不是一只可以接受正式指令的狗。他撞到了那只髦毛狗的身上,立即将他的鼻子塞在了她的两条腿之间。我猜想着这只公狗正在以这种方式问那只母狗:“那么,你经常到这儿来吗?”
当马利对那只髦毛狗进行完一次彻底的妇科检查之后,詹妮才能够将他拖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杜米纳瑞克斯小姐平静地宣布说:“刚才大家所看到的那一幕,便是一只被允许去认为他是兽群中的老大的例子。他立刻便处于了领导地位。”就像在驾车回家的途中所做的那样,马利对自己的尾巴发起了进攻,他疯狂地转着圈,下巴对着稀薄的空气咬去,在这一过程中,他将皮带缠绕在了詹妮的脚踝上,直到她完全无法迈开步子。我为詹妮的不幸处境深感同情,并且十分庆幸站在那儿的不是自己。
那位教师开始教授有关“坐”和“向下”的指令了。詹妮也坚定地发布着命令:“坐下!”而马利则跳到了她的身上,并将他的爪子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詹妮将他的屁股按倒在地上,而他则翻了个身摩擦起腹部来了。詹妮试图将他拖回到位置上,可是他用牙齿咬住皮带,头从一边摆动到另一边,似乎他正在同一条巨蟒角力。这一幕实在是不忍卒睹。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詹妮正脸朝下躺在人行道上,而马利则站在她的身旁,快乐地喘着气。后来,詹妮告诉我,她正在试图向他示范“向下”这一指令。
当课程结束的时候,詹妮和马利回到了我的身边与我相聚,杜米纳瑞克斯小姐中途将我们拦住了。“你们真的需要控制住那只动物。”她带有一丝嘲讽地对我们说道。“好吧,感谢你这番极有价值的建议。想想我们签约来参加培训,仅仅是为了给班上的其他人提供滑稽的安慰。”我们两个都被她的冷嘲热讽气得连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我们只是耻辱地撤回到了汽车里,然后驾着车回家,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唯一的声响,便是当马利试图从他的第一堂指导课这一经历的高度兴奋当中平静下来的时候,他所发出了那个巨大的喘息声。终于,我开口说道:“关于他,有一件事情你可以肯定,那便是,他一定很爱上学。”
第二周,马利和我再次来到了训练场地,这一次詹妮并没有一同前来。当我向她暗示说,对于这只来到我们家中的公狗来说我或许是最能靠近他的事物时,她便愉快地放弃了她在上一周所获得的主人和命令者的头衔,并且发誓说决不会再次出现在那些人的面前。在离开家之前,我用手指在马利的背上轻轻地弹了一下,高高地立在他的面前,用我最具威吓性的声音对他大声咆哮说:“我是发号施令的人!而你不是!我才是!明白没有,公狗?”而他则将尾巴重重地击打在地板上,并且试图去咬我的手腕。
那一晚的课程是关于如何教狗紧随在主人身旁行走的,这是一项我尤其热衷于掌控的指令。我已经厌倦了每一次散步的时候,每走一步都要同马利战斗一番。有一次他追逐一只小猫,结果让詹妮摔了一跤,膝盖都跌破了。所以,现在到了他要学着跟在我们旁边安静地小步跑的时候了。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到了停机坪上的我们的位置,因为,当我们沿着道路经过的时候,我得费力地把他从每一只狗的身边拉开。杜米纳瑞克斯小姐把一个长度较短的链子递到了我们每个人的手上,链子的两端都焊有一个铁环。她告诉我们,这些链子是束在狗脖子上的具有窒息效果的项圈,当我们教狗在我们身旁不费力地尾随的时候,这些链子便是我们的秘密武器。这种束在脖子上的链子,设计原理十分简单。当狗顺从地在主人身边跟随着的时候,这根链子就会松弛地环挂在他的脖子上。但是,如果这只狗突然地朝前扑去或者转移了路线,那么链子就会像套索一样紧紧地束缚住他的脖子,而他的这种偏离正道的跳跃便会因呼吸困难而最终屈服。我们的教师承诺说,不需要多久,狗便能够学会服从,否则他就会因窒息而死。“真是一种邪恶的愉悦。”我心想。
我开始将这根贴颈的链子滑过马利的头顶,可是,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