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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权与血-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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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莱天津一切事宜,当然包括东江在内。毛文龙见皇上没有表态,再上一疏,倾诉他孤撑海外的苦衷:责臣虚冒军饷,是朝臣终于未明,而使臣心终于不白。并非臣冒领军饷贪图金钱,只不过力图恢复辽土。臣一介末弁,孤处天涯,曲直生死唯命是从,岂敢哓哓取憎?实在是文臣误臣,而非臣误国。毛文龙似乎已经预感到将要发生的祸变,所以对皇上慨乎言之:诸臣独计除臣,不计除奴,将江山而快私忿,操戈矛于同室——这是他对袁崇焕此番督师的总体评价。


袁崇焕与毛文龙毛文龙的功过是非(2)

    “将江山而快私忿,操戈矛于同室”,看来并非耸人听闻之词,因为毛文龙讲此话时已经离死期不远。事实就是如此。令人费解的是,袁崇焕受命督师辽东,为何不调动一切力量一致对外,而要同室操戈呢?崇祯皇帝只好充当和事佬,因为他已经承诺只要袁崇焕实现“五年复辽”的大计,一切可以便宜从事,朝廷不加掣肘,所以他只得淡淡地答复毛文龙:军中一切事宜,当从长商榷。这位明朝的末代皇帝无论如何没有料到,时隔不久毛文龙就身首异处,再也无法“从长商榷”了。据袁崇焕杀毛文龙以后向皇帝报告:自去年(崇祯元年)十二月,臣安排已定,(毛)文龙有死无生矣。可见衰崇焕要杀毛文龙早已成为定局,他先前所说“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杀之”,前半句不过是一个幌子。他曾在皇帝面前夸下五年复辽的海口,手持尚方宝剑,统揽辽东军事大权,不能容忍再出现那种“经抚不利”的互相掣肘现象,因此他要求朝廷撤销辽东巡抚与登莱巡抚两个建制,对于一向不听节制的毛文龙当然不能坐视。然而毛文龙不仅有一支独立的武装,而且深受皇帝信赖,除了用尚方宝剑先斩后奏,别无他法。    
    进士出身的袁崇焕毕竟比行伍出身的毛文龙工于心计,而且督师的官衔和权力也使他处于主动地位,精心策划了一个圈套,让毛文龙来钻。为了麻痹毛文龙,他一边凑发十万两军饷,以缓解毛文龙的怨气;一边以面授方略,商议东西夹击的军事计划为名,邀请毛文龙离开皮岛赶赴三岔、旅顺间。据日后袁崇焕自己在《蓟辽督师袁崇焕题本》中声称:“凡此,皆愚之也,(毛)文龙果堕彀中。”毛文龙到底是一介武夫,至死都没有识破督师大人算计他的圈套,还特地赶到宁远去参见袁督师,表示对于顶头上司的礼节。袁崇焕为何不在宁远自己的地盘将毛文龙擒杀?那是考虑到毛的部下不能亲眼目睹,恐怕激成事变而负隅顽抗,残局反而不好收拾。他决定深入海岛,到穴中擒虎,便与毛文龙约定,在双岛再次会晤,兼带检阅东江官兵。    
    崇祯二年五月二十九日,袁崇焕抵达距旅顺口陆路十八里水路四十里的双岛,次日毛文龙从皮岛赶来,双方拜会与回拜,礼尚往来,丝毫看不出有何异常。    
    六月初三日,袁崇焕弃舟登上双岛检阅军队,毛文龙率东江将官列队欢迎。次日,毛文龙设宴为督师大人接风。席间,两人密谈至晚间,据《蓟辽督师袁崇焕题本》奏报,内容如下。    
    袁试探道:“久劳边塞,杭州西湖尽有乐地。”    
    毛应答道:“久有此心,但唯我知灭奴孔■,灭了东夷,朝鲜文弱,可袭而有也。”    
    袁:“朝鲜不勤远略,当有代劳者。”    
    毛:“此处谁代得?”    
    看似闲聊,字里行间却充满了火药味,袁督师要毛帅交出兵权告老还乡,毛帅则反唇相讥,大有此地舍我其谁的意思。    
    六月五日,袁崇焕在双岛召集毛部将士,犒赏随毛前来的三千五百人。毛文龙进入袁崇焕营帐面谢,袁崇焕要将官们也进来,逐个询问姓名,不料都说姓毛,毛文龙在一旁解释:俱是敝户小孙。袁崇焕说:你们那里都姓毛,是出于不得己。这样好汉人人可用。我宁远前线将官有许多俸禄,士兵有许多粮饷,仍然不能温饱,你们海外辛苦,俸禄不足以养家糊口,情实酸痛。你们受本部院一拜。为国家出力,自后不愁无饷。这一席话既有同情又有煽惑,不加掩饰地流露了要收拾毛文龙,整编其军队的意思。    
    眼看时机成熟,袁崇焕便单刀直入向毛文龙兴师问罪:本部院与你谈了三日,只道你回头是迟也不迟。那晓得你狼子野心,总是一片欺诳,到底目中无本部院犹可,方今圣大子英武天纵,国法岂容得你!    
    不容毛文龙申辩,袁崇焕立即当众宣布毛文龙十二条当斩之罪:一,九年以来兵马钱粮不受经略巡抚管核;二,全无战功,却报首功;三,刚愎撒泼,无人臣礼:四,侵盗边海钱粮:五,自开马市,私通外夷;六,亵朝廷名器,树自己爪牙;七,劫赃无算,躬为盗贼:八,好色诲淫;九,拘锢难民,草菅民命:十,交结近侍;十一,掩败为功:十二,开镇八年,不能复辽东寸土。    
    即使袁崇焕所说全是事实,这十—二条中也只有二三条够得上称为罪状,其余各条大多为官场和车队的通病,并非毛文龙所独有,如果以此定“当斩之罪”,那么当斩的官僚、将领多得很,何必非斩毛文龙不可?况且毛文龙毕竟有牵制后金(清)军队的功劳,这是令毛文龙和旁观者难以心服口服的,然而此时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袁崇焕说完十二条罪状之后,面向京城方向请命:“缚文龙,去冠裳!”    
    一向桀骛不逊的毛文龙岂肯在自己的地盘就范。袁崇焕申斥道:你道本部院是个书生,本部院是朝廷一个首将。尔欺君罔上,冒兵克饷,屠戮辽民,残破高丽,扰登莱,尔罪岂不应死?接着向在场的毛部将士大人声说:今日杀了毛文龙,本部院不能恢复全辽以还朝廷,愿试尚方(剑)以偿尔命。毛文龙如此罪恶,尔等以为应杀不应杀?若我屈杀文龙,尔等就来杀我。其实他早已命随行的参将布置停当,毛部将士已无反抗的可能。众将官相视火色叩头哀告。毛文龙以为处死他是皇上的旨意,只得求饶:文龙自知死罪,只求恩赦。    
    袁崇焕毫不松口:你不知国法久了,若不杀你,尔江一块国土非皇上所有。说罢,朝西叩头请旨:臣今诛文龙,以肃军政,镇将中再有如文龙者,亦以是法诛之。臣五年不能平奴,求皇上亦以诛文龙者诛臣。然后取下尚方宝剑,交给旗牌官,立即将毛文龙斩于帐前。


袁崇焕与毛文龙毛文龙的功过是非(3)

    一代枭雄威震辽东的总兵,没有死在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手—卜,而死在督师钦差的尚方宝剑之…卜,对于毛文龙而言是悲剧的结局,对于袁崇焕而言是悲剧的开端。    
    待改编了东江军队后,袁崇焕为毛文龙举行了祭礼,在他的灵柩前拜祭道:昨日斩尔,乃朝廷大法,今日祭尔,乃我辈私情。    
    袁崇焕离开双岛,经旅顺口返抵宁远后,写了洋洋数千言的奏疏——《蓟辽督师袁崇焕题本》,在列举毛文龙的罪状及处斩的全过程之后,向皇上流露出惶恐的心情。尽管皇上赐予尚方宝剑,可以便宜行事,但毛文龙也有先帝赐予的尚方宝剑;生手,与一般总兵地位迥异。大敌当前,未经请示,竟然擅杀一名大帅,此事非同小可,无怪乎他要“战惧惶悚之至”,“席藁待罪”了。    
    崇祯皇帝获悉此事后,大为震惊,考虑到毛文龙既然已死,目前正要倚重袁崇焕收复辽东,不得不改变先前对毛文龙的优容态度,支持袁崇焕,表示“阃外原不中制,不必引罪”。    
    这一事件的处置,对于崇祯皇帝而言,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他已把辽事全盘托付给了袁崇焕,由他全权处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处夕E毛文龙自然难以问罪。他只要求袁崇焕能实现五年复辽的诺言,在此前提下,一切都可以听任他便宜行事。    
    对于袁崇焕而言,杀毛文龙人错特错,于己于国都无好处。    
    于己,他在杀毛文龙时曾发誓:我若不能恢复辽东,愿齿尚方(剑)以谢尔;在给皇帝的奏疏中也说:臣五年不能平奴,求皇上亦以诛文龙者诛臣。但是恢复辽东的军事行动尚未开始,先自同室操戈,削去自己的右臂,无异于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如果不能实观五年复辽的承诺,那么只有一死。一语成谶,不幸而被言中,袁崇焕果然比毛文龙死得更惨    
    (将另文细表)。正如谈迁在《国榷》中所说:“(袁氏)杀岛帅(毛文龙)适所以自杀也”。    
    于国,临敌斩帅乃兵家大忌,内部窝里斗的结果,使皇太:吸发兵南下没有了后顾之忧,不费一兵一卒而坐收渔翁之利。毛文龙所说“将江山而快私忿,操戈矛于同室”并非夸张之词。夏允彝《幸存录》的评论还是比较客观公止的:“(毛)文龙当辽事破坏;之后,从岛中收召辽人,牵制金、复、海、盖(按:指辽东半岛金州、复州;海州、盖州四卫之地),时时袭东,有所斩获,颇有功。但渐骄恣,所上事多浮夸,索饷又过多,朝论多疑而厌之者,以其握重兵,又居海岛中,莫能难也。”袁崇焕杀毛文龙反映了朝论的这种倾向。但是从全局看,毛文龙作为平辽将军的存在,毫无疑问对后金(清)是一大威慑力量,是他们南—卜进关骚扰的后顾主忧,有着不可忽视的战略意义。对此,袁崇焕也不否认:“东江一镇,乃牵制之必资也。”    
    尽管皇帝对袁崇焕杀毛文龙不予追究,但是朝廷有关方面官员还是进行了委婉言批评。    
    《明清史料》所收的两个题本最能说明问题。负责监察兵部的兵科都给事中张鹏云说:毛文龙所控制的旅顺附近的金复海盖四州,实为要地,与宁远可以呼吸相通,倘驻兵于此,平时可以壮声势,战时可以探虎穴。兵科给事中宋呜梧也说:兵法讲究犄角以牵制,多方以误之,当后金全师出击时,如能分疲其势,就能使其攻捣徒劳。如能掌控复州盖州以及东江一带,以窥辽沈,尤为全策。都旁敲侧击地肯定了毛文龙及其辖地在牵制后金(清)军队方面的战略作用。    
    止因为如此,后金(清)方面早就把毛文龙视力眼中钉,对他软硬兼施,但征讨与招降都没有收到什么效果。皇太极无法做到的事,袁崇焕帮他做到了,岂不令亲者痛仇者快吗?毛文龙被杀的直接后果,便是几个月后发生的“己巳之变”——后金军队突破长城边关兵临北京城下。这一事件从反面证明,毛文龙的牵制作用一旦解除,后金(清)就可以肆尢忌惮地长驱南—卜,足以令人深省。    
    当时的一些官员已经看到了袁崇焕杀乏文龙与“己巳之变”之间的联系。候补科阮震亨在传闻毛文龙部将有背叛迹象时,表示不胜惊忧:弹丸海岛一旦落入敌人之手,足以为明朝大患,扬帆上下,可以无所不攻。兵科给事中陶崇道也以岛兵告变,指责袁崇焕假公济私,毛文龙无罪就戮,为今之计,应当尽快把在京师的毛文龙之子派去安抚。但为时已晚,毛文龙的部将孔有德、耿仲明等在登州哗变,几乎所向披靡,酿成山东大乱。它以一种令人遗憾的方式向人们表明,毛文龙的军队并不像袁崇焕所说只会冒饷不会宁丁仗。不久,孔、耿率部投降皇太极,成为南下攻伐的一支相当有杀伤力的武装。当然,孔、耿的叛变责由自负,但袁崇焕杀毛文龙起到了为渊驱鱼为丛驱雀的作用,则是不可否认的。


袁崇焕与毛文龙袁崇焕之死(1)

    袁崇焕之死    
    明末的辽东战场,努尔哈赤的后金(清)军以叫咄咄逼人之势,攻城略地,成为明朝的心腹之患。在此风云激汤之际,堪称中流砥柱者,大概非袁崇焕莫属。    
    在他之前,兵部侍郎杨镐出任辽东经略,不但没有收复火地,反而遭到空前惨败。继任辽东经略的熊廷弼,以固守为上策,稳定了局势,但是被卷进了无谓的内耗中,遭诬陷而罢官。取代他的袁应泰不懂军事却义固执己见,导致辽东战略重镇沈阳与辽阳的相继沦陷。朝廷不得不重新起用熊廷弼为辽东经略,同时任命王化贞为辽东巡抚,互相掣肘,终于导致“经抚不和”,酿成广宁惨败。由于王化贞有“阉党”背景,熊廷弼就成了替罪羊,落得个斩首后义传首九边的悲惨下场。继任辽东经略孙承宗颇想有所作为,不意遭到“阉党”攻击,被迫辞官归乡。新任辽东三经略高第态度消极,撤退山海关外守军,努尔哈赤亲率主力进犯宁远(今辽宁兴城),镇守宁远孤城的袁崇焕宁丁了一个人胜仗,声名人震。袁崇焕,字元素,号自如,万历四十七年进十,天启六年山任辽东巡抚,镇守宁远。在孤立无援的情况—卜,拒绝努尔哈赤的诱降,刺血为——书激励十兵,指挥唐通判用红夷人炮击中努尔哈赤的黄龙幕帐,迫使努尔哈赤退兵。宁远之战使袁崇焕崭露头角,也使屡战屡败的辽东战局出现了转机,连清朝人编纂的《明史》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我人清举兵,所向无不摧破,诸将罔敢议战守,议战守自崇焕始;努尔哈赤自从二十五岁征战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此次宁远城—卜败北,忿恨而归,不久就病死于沈阳。之后袁崇焕又在锦州、宁远再次挫败皇太极,天启皇帝欣喜若狂,在谕旨中称:十年积弱,一旦挫其狂锋。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样一位扭车专十年积弱,力挫敌人狂锋的大将,竟然遭到专擅朝政的魏忠贤的忌恨,唆使党羽上疏弹劾,迫使他辞官而去。    
    崇祯皇帝即位以后,为了扭转辽东局面,重新起用袁崇焕,任命他为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兵部添注左侍郎。兵部署部事左侍郎吕纯如请求皇上重用袁崇焕,他对袁的评价独具只眼,概括为十个字:“不怕死,不爱钱”和“曾经打过”。这种品格,在当时的朝廷人臣和封疆人吏中十分难得,要在辽东力挽狂澜,非袁莫属。崇祯皇帝接受这一建议,提升袁崇焕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登莱天津军务,把辽东军政全权委托给他。    
    崇祯元年七月十四日,崇祯皇帝在平台召见廷臣与袁崇焕,讨论辽东事宜,希望袁崇焕能够提出令人振奋的平辽方略。袁崇焕对于皇上的知遇之恩感激涕零,不假思索地回答:倘皇上能给臣便宜行事之权,五年而辽东外患可平,全辽可复。听了这样的豪言壮语,不仅皇帝高兴,连在一旁的内阁辅臣们也莫不欢欣鼓舞,以为袁崇焕肝胆识力实在不凡,真是一位奇男子。然而兵科给事中许誉卿却显得相当冷静,趁皇上暂退便殿稍憩之机,当面向袁崇焕请教“五年复辽”的方略。不料袁崇焕并没有滔滔不绝地陈述,而是若无其事地吐出四个字:聊慰上意!”许誉卿听了人吃一惊,悄声提醒他:皇上英明之极,你岂可浪对?到时按期责功,怎么办?    
    袁崇焕自知失言,待御前会议继续逆行时,急忙对“五年复辽”之说加以解秆,提出许多前提条件,诸如钱粮与武器必须悉心筹措,用人必须得心应手,件件落实才行。皇帝马上交代户部、户部、兵部、吏部、兵部一一照办。接着袁崇焕义提出言官舆论问题:以臣之制服辽东而有余,调和朝廷众口则不足,忌功妒能之人虽不致于掣臣之肘,亦足以乱臣之心。皇帝听得注,不由得站了起来,问答道:朕自有主持,卿不必以浮言介意。袁崇焕再也没有什么条仆可提了,皇帝督促他立即出关,并赐给尚方宝剑,嘱咐他:愿卿早平外寇,以舒四方苍生之困。    
    崇祯皇帝刻意营求中兴之治,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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