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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权与血-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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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区区生光断然无此能耐。    
    当然,“妖书”是谁写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背后透露出来的政治动向。显然,“妖书案”的出现并不是一个偶发事件,它是政治的晴雨表,反映出朝野上下对于皇太子地位不稳的一种忧患意识,力图以曲折的形式表明舆论的压力,迫使郑贵妃不敢贸然废太子。这恐怕是朝廷大多数官员的愿望,包括一部分参与会审的官员在内,都不愿在此案中株连无辜的所谓“主使人”,而铸成大错。既然抓住了嗷生光,又有刻字匠为人证,案犯又供认不讳,此案便草草了结,是无奈中的上策。对于皇帝来说,真犯究竟是谁并不重要,把“妖书”舆论压—卜去才是当务之急。因此对于生光的处理,他不同意论斩,偏要凌迟以后再枭首示众,着意要造成一种威慑气氛,使后人不敢再在郑贵妃的问题上说三道四。    
    “妖书案”虽然以这种奇特的方式了结,但是它的政治后遗症,却—长期持续。上层官僚的派系门户之争愈演愈烈,沈一贯一派与沈鲤一派的矛盾浮出水面,由暗而明。此后的“梃击案”、“红丸案。”莫不如此,拉帮结派,以此为话柄,互相攻击。正如李逊之《泰昌朝记事》所说:“光庙(朱常洛)在东宫,危疑特甚,有前后妖书事,皆宵小辈窥伺内意,以为神庙(万历)必有易储之举, 以此构衅造间,且肆毒朝绅,各剪所忌,而门户主名立矣。”    
    


宫闱大案宫闱大案(3)

    梃击案    
    “妖书案”过后,宫中稍稍安定。万历皇帝盼孙心切,鉴于皇太子朱常洛的元配妃子郭氏婚后无子,特地下旨多选淑媛,伺候于太子左右。万历三十三年十一月十四日,选侍王氏生了个儿子(就是以后的天启皇帝朱由校)。朱常洛有了儿子,意味着万历皇帝有了长孙,照理境况应该有所好转,其实不然。    
    自从他移居慈庆宫后,与居住于景阳宫的生母恭妃王氏几乎等于隔离。虽然万历三十四年因长孙诞生,恭妃王氏被册封为贵妃,但王贵妃与郑贵妃的待遇有天壤之别。等到她病危时,朱常洛才得以前往景阳宫探望母亲。但见宫门紧闭,一派门庭冷落的景象。王贵妃大约是常年思念儿子的缘故,眼睛已经近乎失明。她听到儿子的声音,用手抚摸着,凄楚地说:    
    “儿长大如此,我死何憾!”朱常洛听到母亲的心酸话,泪如雨下。这时屋外有郑贵妃派来的人在偷听,王贵妃若有所闻,对儿子说:“郑家游人在此。”两人只好默然相对。    
    万历三十九年九月十三日,王恭妃病逝。死去的王贵妃的境遇,折射出活着的太子朱常洛的景况。王贵妃安葬一年之后,朱常洛遭到心怀叵测者的暗中诅咒,说明他的地位直到此时依然岌岌可危。万历四十一年六月初二日,一个名叫王曰乾的武弁(锦衣卫百户)告发:奸人孔学等人,受郑贵妃指使,纠集妖人,摆设香纸桌案及黑瓷射魂瓶,由妖人披发仗剑,念咒烧符,又剪纸人三个(皇太后、皇上、皇太子),用新铁钉四十九枚,钉在纸人眼上,七天后焚化。    
    万历皇帝获悉后,愤怒不堪,责怪内阁首辅为何事先没有报告。内侍太监听到皇上问话,便把早已递进的内阁首辅叶向高的奏疏交给皇上。其实叶向高已经知道此事,他的奏疏建议:    
    为皇太子考虑,皇上应该冷静处理此事:如果大张旗鼓,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反而使事态恶化,那么“其祸将不可言”。万历接受了这个建议,因为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唯一的上策,如果张扬出去,势必像“妖书案”那样闹得满城风雨。    
    第二天,叶向高指示三法司严刑拷打王曰乾,把这个危险人物打死在狱中。他所告发的案情太严重,又真假难辨,只有以不加追查、不事张扬、消灭活口的方式了结,才能化险为夷,化有为无。叶向高不愧老谋深算,顾全了皇室的根本利益。    
    不过,这一事件或多或少透露出,宫廷内外围绕皇太子的争斗,虽然悄无声息,却处处闪现出阴森的刀光剑影,朱常洛的日子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万历四十一年年底,皇太子妃郭氏病故,葬礼一拖再拖,其实是不想按照皇太子妃的规格发引。这种事态反映了皇帝对皇太子的冷漠态度。正是由于这种缘故,朱常洛身边的警卫人员寥寥无几,慈庆宫一派冷清景象。    
    这些因素,终于诱发了震惊一时的行刺太子的“梃击案”。    
    万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日的黄昏,一个陌生男子,手持枣木棍,闯入慈庆宫。第一道门寂然无人,第二道门只有两名老太监(一个七十多岁,一个六十多岁)把守,这个陌生男子打伤一个老太监,直奔前殿檐下。说时迟那时快,太子内侍韩本用率七八名太监赶来,将凶犯擒获,押送东华门守门指挥朱雄处。    
    巡视皇城御史刘廷元立即对案犯进行初审,案犯供称:本名张差,蓟州井儿峪人。此人言语颠三倒四,好像疯子。再三严刑审讯,他的供词仍语无伦次,只是说些“吃斋讨封”、“效劳难为我”之类不着边际的话。    
    消息很快传到宫外,北京城人情汹汹,纷纷揣测郑贵妃在背后捣鬼。    
    刑部郎中胡士相、岳骏声等奉旨审理此案。张差供称:被人烧毁供差柴草,气愤之余,从蓟州来到京城,要向朝廷伸冤,便在五月初四日手持枣木棍,从东华门直闯慈庆宫云云。    
    胡、岳二人依照“宫殿前射箭放弹投砖石伤人律”,拟将张差判处死刑。这是一种简单化处理方式,仅仅以“疯癫闯宫”论处,不追究是否有幕后主使人,迎合朝廷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    
    然而外廷的一些正直官员对此抱怀疑态度,非要追个水落石出不可。刑部主事王志案就是一个代表人物。五月十一日轮到他提牢,在狱中仔细察看案犯的动态。    
    此时,正值狱中开王志案见张差年轻力壮,并无疯癫迹象,便对他突击审讯,对他说:“实招与饭,不招当饿死!”张差望着边上的饭菜,低头不语,少顷,答道:“不敢说。”王志要随从人员退去,张差这才招供。他供出了内中的隐情:他的舅舅马三道、外祖父李守才带来一个不知名的老太监,对他说:“事成,与你几亩地种,够你受用。”然后就跟随老太监来到京城,住在一个大宅子里,另一个老太监说:“你先撞一遭,撞着一个,打杀一个,打杀了,我们救得你。”随即给我一根枣木棍,领我到厚载门进入内宫,来到慈庆宫,打到一个老公(老太监),老公人多,遂被缚。    
    从张差的供词可知,他并非“疯癫闯宫”,而是受宫中太监收买,闯宫梃击的。这是重大线索。王志案立即报告皇上:“太子之势,危如累卵”,“臣看此犯,不颠不疯”,“中多疑似情节,臣不敢信,亦不敢言”。所谓“不敢信”“不敢言”的,居然是宫中太监策划的阴谋。    
    只要把这些太监逮捕审讯,幕后主使人即可现形。万历皇帝考虑得更为复杂,既然牵连到太监,追查下去,便是他们的主子。这无论如何是宫闱丑闻,必须淡化处理,因此他对于王志的报告不予理睬。    
    但是,王志审讯的情况早已流传出去,举朝官员顿时议论纷纷。    
    署理大理寺事务的王士昌以司法主管的身份向皇上递上奏疏,指出张差竟然手持木棍突入宫禁,如入无人之境,“已可寒心”。他批评皇上对王志的报告不予理睬的做法,惊叹:    
    “有此人情乎?”显然是在指责皇上对太子的安危麻木不仁,太不近人情。    
    王志、王士昌的议论,反映了外廷大臣对“梃击案”的关注,人们不约而同地把怀疑的目光投向郑贵妃及其兄弟郑国泰身上。但是没有充分的证据,不敢直犯其锋。这种局面很快被敢于披逆鳞的陆大受、何士晋打破了。    
    户部官员陆大受对于此案审理中的疑点——提出疑问:张差已招供有太监策应,为什么不把他们的姓名公布于众?那个作为联络点的大宅院,为什么不指明座落何处?他还含沙射影地暗示“戚畹凶锋”,暗指外戚郑国泰(郑贵妃的兄弟),意在引而不发。果然,郑国泰按捺不住,跳了出来,写了一个揭帖给皇上,极力为自己洗刷:“倾储何谋?主使何事?阴养死士何为?”陆大受根本没有提到“倾储”、“主使”,他不打自招,欲盖弥彰。    
    


宫闱大案宫闱大案(4)

    机敏的工科给事中何士晋抓住郑国泰辩词中的破绽,质问郑国泰:陆大受并没有直指郑国泰“主谋”,何故“心虚胆战”?既然如此心虚,人们便不能不怀疑郑国泰了。他步步紧逼,质问郑国泰:“谁谓其倾陷?谁谓其主使?谁谓其阴养死士?谁谓其灭门绝户?又谁无踪影?谁系鬼妖?种种不祥之语,自捏自造,若辩若供,不几于欲盖弥彰耶?”何士晋这种逻辑严密的推理,把郑国泰“若辩若供”的丑态暴露无遗。然后进一步向皇上指出,既然郑国泰如此汲汲于自我申辩,干脆把张差招供的太监庞保、刘成蓟亲戚马三道、李守才一干人等,交给三法司审讯,谁是主谋,谁是助恶,必将水落石出。    
    何士晋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条分缕析,层层剥离,字字句句直逼郑国泰,使他无地容身,不由人们不信郑国泰与此案有千丝万缕的牵连。舆论普遍认为,梃击案不是一个孤立事件,它与先前一系列围绕皇太子的阴谋,若即若离,或许就是诸多环节中的一环,亦未可知。正如《明史·王志传》所说:“东宫(皇太子)虽久定,帝待之薄,中外疑郑贵妃与其弟国泰谋危太子,顾未得事端……(张)差被执,举朝惊骇。”    
    五月二十一日,刑部右侍郎张问达与有关衙门官员会审张差。张差招供:太监庞保与刘成商量,叫李守才、马三道对张差说:“打上官去,撞一个,打一个,打小爷(太监称皇太子为小爷),吃也有你的,穿也有你的。”而庞保、刘成恰恰就是郑贵妃宫中的太监,人们不能不怀疑郑贵妃的兄弟郑国泰是幕后主使人。    
    然而万历皇帝并不想把案情向郑贵妃方向发展,他一直保持沉默。到了五月二十六日,迫于外廷大臣的强大压力,他不得不表明态度,一方面说“梃击案”不仅“震惊皇太子”,而且“吓朕恐惧,身心不安”;另一方面仍然坚持给张差定性为“疯癫奸徒,蓄谋叵测”。言外之意,这是一桩疯子闯宫的偶然事件,再三强调“毋得株连无辜”,希望此案不了了之。事情并不像皇帝想象的那么简单。看到王志、何士晋、张问达奏疏的官员,无不谴责外戚郑国泰有“专擅”之嫌;郑贵妃当然也难辞其咎,惶惶不可终日,哭诉于皇上。皇上要她去向皇太子表明心迹。    
    朱常洛为人忠厚,心慈手软,听了郑贵妃的辩解,对于此案牵连郑贵妃感到恐惧,他不想把事情搞大,恳请父皇召见群臣,当众判明是非曲直,迅速了结此案。    
    五月二十八日,司礼监掌印太监季恩传达皇帝谕旨,在宝宁门召见内阁辅臣、六部五府堂上官以及科道官(给事中、御史)。待文武百官陆续到来后,文书官又把他们引到慈宁宫门外,向慈圣皇太后灵一拜三叩头,礼毕后,退于阶前跪下。但见身穿白袍头白冠的皇帝坐在檐前左门柱边,皇太子身穿青袍头戴翼善冠侍立于父皇右边,皇孙、皇孙女四人一字儿雁行立于左阶下。    
    皇帝开始说话了,他先从“圣母升遐”、他每天都要到慈宁宫来“行礼”谈起,然后话题一转,说:“昨忽有疯癫张差闯入东宫伤人,外廷有许多闲说。尔等谁无父子?乃欲离间我耶!”少顷,他当众宣布结论:“止将本内又名人犯张差、庞保、刘成,即时凌迟处死,其余不许波及无辜一人,以伤天和,以惊圣母神位。”    
    接着,他有意向大臣们表明对皇太子的爱护之情:“朕思皇太子乃国家根本,素称仁孝,今年已三十四岁,如此长大,朕岂有不爱之理!且诸皇孙振振众多,尤朕所深喜。奈何外廷纷纷疑我有他意。”然后,举起皇太子的手,对下面的群臣说:“此儿极孝,我极爱惜。”    
    他的谈话被大臣打断后,又继续说:“朕与皇太子天性至亲……小臣恣意妄言,离间我父子,真是奸臣。”这几句话,他再三重复,脸色显得严厉起来。然后又把话题转到今天召见群臣的宗旨上,再次当众宣布:“疯癫奸徒张差闯入东宫,打伤内官,庞保、刘成俱系主使。”为“梃击案”定下调子:凶犯张差是个疯子,主使人只追究到庞保、刘成为止。接着再重申处理决定:“今只将疯癫张差、庞保、刘成三人处了(处决),其余不许波及,恐伤天和,震惊圣母灵位。”    
    他说完后,转过脸来对皇太子说:“尔有何话,与诸臣悉言无隐。”    
    皇太子生性温顺孝敬,顺着父皇的思路说:“似此疯癫之人,决了便罢,不必株连。”稍停,又说:“我父子何等恩爱,外廷有许多议论,尔辈为无君之臣,使我为不孝之子。”    
    皇帝马上接口,问群臣:“你每(你们)听皇太子说,尔等离间,为无君之臣,将使我为无父之子乎?”一边说一边用目光示意内阁首辅方从哲赶紧表态。    
    方从哲立即叩头承旨,说:“圣谕已明,人心已定,望皇上毋以此介怀。”    
    方从哲回到内阁,遵照皇上刚才的叮嘱,草拟了一份谕旨呈上,皇帝稍作修改后立即发出:“谕三法司:……见监疯癫奸徒张差,即便会官决了。内官庞保、刘成着严提审明,拟罪具奏另处,其本内马三道等的系诬攀之人,斟酌拟罪来说。此外不许波及无辜,震惊圣母灵位。”    
    明眼人一看便知,关于“梃击案”的处理,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皇帝在二十八日召见群臣时,明确宣布:将案犯张差太监与庞保、刘成一并处死。回宫后,突然变卦,把方从哲草拟的谕旨加以修改,要三法司只处决张差一人,庞保、刘成审明以后再拟罪。    
    五月二十九日,张差被凌迟处死。对于这种处理方式,夏允彝《幸存录》有这样的评论:    
    “张差处分之法,不过始则严讯之,继则以二挡(庞保、刘成)及(张)差结局,所谓化大事为小事也。”确实一语道破天机。    
    皇太子朱常洛为了息事宁人,也为了不得罪郑贵妃,前往乾清宫向父皇提出:“庞保、刘成原系张差疯癫奸徒疯口扳诬,若一概治罪,恐伤天和。”这几句话是皇帝求之不得即把它转告内阁,并表示要司礼监太监会通三法司在文华门前重新审问庞保、刘成。在城内的文华门前审问犯人,实属罕见,而且又要太监插手,其意图昭然若揭,让三法司感受到宫廷的压力,宣判庞保、刘成无罪,意味着张差后面没有主使人。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此时张差己处死,人证消失,庞、刘二犯有恃无恐,矢口否认与张差有任何关系。正在审讯之中,突然传来所谓皇太子的“谕旨”,大意是说,庞保、刘成身为太监,怎么会谋害本宫?一定是张差肆口诬陷,人命关天,岂可轻信仇家之口,株连无辜;三法司官员一看便知,这,些话表面上出于皇太子之口,实际上传达的却是皇帝的意思,显然想将此案进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杀一个张差了事。因为庞保、刘成是郑贵妃翊坤宫的有权太监,此二人的主使之罪不成立,郑贵妃便与此案毫无关系可言了。    
    这样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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