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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庄子讲记-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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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类的高人,古代称为出格的高人,超出了人格范围以内,因为他没有个格,没有范围可以范围他。“犹然笑之,”就笑这四种人,看不起他们。
  庄子在下面就提倡了一个隐士思想,他不是有意在提倡。中国文化的道家思想推崇一种特殊的人,这在中国文化中非常特殊,影响了我们的历史。在拨乱反正的时代,国家民族到了最艰难困苦的时候,这一类隐士,在幕后都起了大作用。《论语》上也提到,孔子碰到几个隐士,如楚狂接舆等,每个都把孔子骂得晕头转向,最后孔子只有赞叹一番:“鸟兽不可以同群”!实际上孔子的思想,对隐士非常崇敬。什么叫“鸟兽不可以同群”?鸟类是高飞的,它要高飞就高飞去吧;野兽是生活在山林里的,自然就在山林过他们的生活。这些高人,该飞的飞了,该住山的跑了。而我们呢?既不能高飞,也不想入林,还是规规矩矩在人世间做个人吧!这是孔子捧隐士的话。而后世儒家就引用这句话,解释为孔子在骂那些隐士是禽兽,这是完全把书读错了。孔子只讲“鸟兽不可以同群”,他没讲这些隐士是禽兽啊!这是后世儒家乱加的,这就叫读书不老实。
  下面标榜了一个人格,普通人可以通过修养变成什么样的人呢?
  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竟。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
  这里提出了第五种人格。“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全世界的人都恭维他:你了不起!喊万岁,跪下来捧他,他理都不理。他既不想了不起,也不想起不了。“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全世界的人骂他、反对他,他决不改变自己的方向。达到这一种人格很难了,在古今中外历史上都很难找到这样的人。孔子在《易经·文言》里对“潜龙勿用”的解释,“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就是要有特立独行的修养,不受任何时代、环境所影响。可见儒家和道家思想是同一个道理。只是庄子的文章笔法华丽飘逸,汪洋惝恍,显得更美一点,孔子只说了一句,温柔敦厚,方正朴实。这就是齐鲁孔孟文章与老庄南方楚国文章不一样的地方。“定乎内外之分,”“分”是份量。什么是我?什么是他?什么是物?什么是心?他对自己做人的道理看得很清楚。“辩乎荣辱之竟。”他对于人世间什么叫做真正的光荣,什么叫做真正的耻辱,看得很清楚。自己遭到了耻辱,绝不因为现实社会的影响而有所改变。生活中钱多了当然很光荣,倒霉了谁都看不起,他一概不管,因为这个现象与他本身独立的人格不相干,所以他能辨别得很清楚。“斯已矣。”这些人了不起啊。儒家标榜的圣人、贤人、君子就做到了这种程度,庄子也非常佩服。
  “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这句话妙了,可以作两种解释:一方面,历史上的高人隐士不是屡时有的,不容易看得到,可能几百年才出一个;第二种解释,这些高人隐士对于这个世界还有一些地方不同意。“数数”,没有常常认为都同意了。就像现代西方的民主政治思想里的,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可以保留这一票不投。
  说到隐士思想,在这里我们插一段题外话。挂在这儿的这幅对联,是道家的陈抟写的。陈抟道号希夷,他早已被道家推为神仙的祖师。一般民间通称,都叫他陈抟老祖。他生当唐末五代的末世,一生高卧在华山修道。五代末期有个皇帝,历史上称为周主,很了不起很精明,当时周主几乎统一了中国,可惜三十九岁就死掉了。周主曾经找陈抟帮忙,陈抟婉言推辞了。陈抟有一首名诗:“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紫绶纵荣争及睡,朱门虽豪不如贫。愁看剑戟扶危主,闷听笙歌聒醉人。携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从这首七言律诗中,很明显地表露陈抟当年的感慨和观感。“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陈抟生当乱离的时代,在他少年或壮年时期,何尝无用世之心。只是看得透彻,观察周到,终于高隐华山,以待其时,以待其人而已。“紫绶纵荣争及睡,”周主请他当宰相当军师都不干。“紫绶”,古代做大官,穿紫袍,系玉带,我们看戏就知道,戏中的大官出来,在腰里挂那个带子,好象有水桶那么大,这并不是为了把衣服捆紧,而是拿来做官阶的装饰。“朱门虽豪不如贫。”富贵人家的房子门口,都是用最好的红油漆粉刷的。可是陈抟认为世界上最享福的是穷,一无牵挂。接着是他当时看到的情况:“愁看剑戟扶危主,”因为陈抟生在唐末到五代的乱世之中,几十年间,这一个称王,那一个称帝,都是乱七八糟,一无是处。但也都是昙花一现,每个都忙忙乱乱,扰乱苍生几年或十多年就完了,都不能成为器局,所以才有“愁看剑戟扶危主”的看法。同时又感慨一般生存在乱世中的社会人士,不知忧患,不知死活,只管醉生梦死,歌舞升平,过着假象的太平生活,那是非常可悲的一代。因此便有“闷听笙歌聒醉人”的叹息。因此,他必须有自处之道,“携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高卧华山去了。这是隐士思想的代表作。我们小的时候都晓得:“彭祖年高八百岁,陈抟—睡一千年。”他老人家睡醒了一问:“我那个老朋友彭祖呢?”“已经死掉了。”“短命鬼,才活了八百岁就死了。”你们看,这幅字就是他写的,很有神仙味道。实际上陈抟是介乎道家和儒家之间的人物。宋朝的大儒邵康节,从他那里接受了《易经》的学问。他高卧华山,等到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当起皇帝来了,他正好下山,骑驴代步,一听到这个消息哈哈大笑,笑得从驴背上跌到地下来,人家问他怎么搞的?他说从此天下太平了。他是万事都有未卜先知之明的。这一类人物,就是“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你懂了这种历史,就会对“未数数然也”一句,有臭豆腐一样特别的味道了。
  虽然,犹有未树也。
  即使这样,他还没有建树,还没有得道呢。
  这—段;庄子提出来的是“人化”。也就是人的真“比量”的境界。但这还属于俗谛,还不属于真谛。
  御风而行的列子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
  第六种人了不起了。庄子的老师“列子”,“御风而行”,他是会飞的,到达了地仙之份。列子在空中飞了多久呢?他挺凉快挺舒服地飞了半个月,就又飞回来了。人修到地仙这一步也很好啊,活得蛮有趣味的。“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你们一般人天天吃素,天天拜佛求佛保佑,求菩萨赐福,你能求得到这个境界吗?你不信,去拜一万年佛,看看能不能拜飞起来。
  “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一般人认为这很了不起,但是庄子并没有认为他有什么了不起,飞起来不过是不需要走路而已嘛,还是相对,还要依靠一个东西:风,没有风你飞个什么啊?同鸟没有空气就飞不了一样。这仅仅是佛法中的一种小乘境界。修得神通具足,会飞了,没有什么了不起,要是被庄子看见了,会马上把你拉下来。像我们打坐,只有个空的境界,就是相对,就束缚在里头了。
  真俗不二
  第六种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第七种人妙了: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这种人没有看见遇,不过满地都是,他是大乘境界。“乘”的是什么?“乘”的是“天地之正气”,气是我加上的。什么叫“正”?我们坐着也很正,并不歪啊,也算“乘天地之正”吧?要参!勉强套用孟子一句话,就是“浩然之气”,即天地正气。这一类人也不要飞,也不要作怪,普普通通。“而御六气之辩,”哪六种气呢?有两种说法:拿中国的医学来讲,阴阳风寒暑湿六种气;还有一种说法,《易经》的十二辟卦把一年分成十二个月,六个月属阴,六个月属阳。由乾坤两卦开始变化,五天一候,三候一气,六气一节,所以一年有二十四个节气,气候变化都不同,影响我们的生命活动,因此而产生生老病死的现象。如果有修养的人懂得了修道,物理世界起什么变化,他心理和生理都会有所准备,因为他本身“乘天地正气”,有了很高的修养功夫,他就不受物理世界的支配,而且可以支配物理世界,就可以驾御控制“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好玩,—切都在游戏三昧中,优哉游哉。游到哪里呢?游到“无穷”,无量无边的时间空间不能限制他,因为他已经超越了物质世界的束缚。
  “彼且恶乎待哉?”人生提升到这样一个境界,是绝对的,没有什么相对。等于佛家释迦牟尼佛生下来说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个“我”不是指释迦牟尼这个人,并不是指这个小我,而是说人的生命有一个“大我”,超然而独立,超越了物理世界。庄子是用另一个方法来表达“恶乎待哉”?宇宙间一切都是相对的,要超越了一切物质世界,才能达到真正的绝对。
  庄子所讲的大乘境界,什么道理呢?这里我们姑且安一个佛学名称:“真俗不二。”“真”是真谛,“俗”是俗谛。不要离开现实的世界,他自己就超越了这个现实,世间与出世间“不二”,“不二”就是不二法门,就是“一”。那么怎样才能做得到“真俗不二”呢?下面庄子点题了:
  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这是老子讲的真正的“无为”,不过老子只讲原理、原则。庄子提到了“至人”,“至者,到也。”人要是做人做到了头,能把握自己的生命,叫“至人”。如果我们没有做到,没有达到这个境界,不算“至人”。怎么才能成为“至人”呢?“无我”。“至人无己”,没有我自己。这个难了,人生要达到无我很不容易。睡觉睡着了不叫无我,那叫昏头;死了的人可以做到无我,那不算。我们坐在这里活着的人,谁能做到无我?无我不光是理论,它也是工夫啊!什么工夫呢?道家讲:能够“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才能做到“至人无己”。
  “神人无功,”比“至人”更进一步的是“神人”。我们这里参考佛学思想,到达八地以上菩萨境界,叫“无功用地”,一切都无所用功了。也就是老子所讲的“无为”。无论上帝也好,耶稣也好,菩萨也好,他救了世界的众生,人看不到他的功劳。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功劳,也不需要人跪下来祷告礼拜感谢,他觉得你应该感谢自己,与他毫无关系。真到了“神人”,是“无功”,无功之功是为大功,如同太阳一样,永远给天下光明,而不需要任何感谢。
  “圣人无名。”叫“圣人”只是勉强加一个代号,真正的“圣人”,他不需要“名”。世界上圣人菩萨很多,我经常发现社会上很多普通的人,做了好事,甚至做了很了不起的事,别人都不知道,所以我常常看到“圣人”,而且是真的“圣人”。像我们这些只是“剩人”,多余的人。
  庄子提出了第七种人,这是真正的榜样,比那些飞起来的神仙高得多了。但是他在哪里呢?在最平凡当中!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平凡。所以了不起的人在哪里找?就在现实世界最平凡中去找。因为“圣人无名”嘛。菩萨、神人绝不挂一个招牌说我是菩萨,我是神人,如果挂招牌,那是广告公司的事情,与他没有关系。这是《逍遥游》的第四个重点,“人化”。人化有三个原则:“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尤其明白了“圣人无名”这一句,我们就可以了解老子所讲的“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一般人粗浅地读过去了,认为老子是骂圣人,不错,是骂圣人,骂哪一种圣人?其实老子骂的是标榜自己是圣人的圣人。真正的圣人非常平凡,绝不承认自己是圣人。如果觉得自己有道,那是贴标语,喊口号,没有用的,这已经不是圣人了。所以,“圣人无名”。无所谓圣人不圣人,最伟大的在最平凡里头,能够做到真正的平凡,“无己”、“无功”、“无名”,功盖天下而自己觉得没有做过事,道德修养才能达到圣人的境界。因此庄子下面举中国历史上的一个事实来说明。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尧让天下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
  我们中国历史上相传有这么一件事,这是上古的史料记载的故事,正史里没有的。上古史料非常重视这个问题,尧、舜、禹几位都让过天下。中华民族的上古老祖宗是公天下,天下不是属于哪一家的,德者居之。三代以后变成家天下,封天下了。
  尧年纪大了,觉得要让位了,于是想找个继承人。当时有几个了不起的人,最有名的是许由,另一位是许由的好朋友巢父。尧就到山里找到许由,说我年纪大了,你是圣人,国家需要你出来接皇帝的位。许由一听,当然推辞了,推辞的话各书所载不一,然后把尧送下山去。许由觉得听了让位当皇帝的话很脏,心烦得很,就跑到溪边去洗耳朵。刚好巢父牵了一头牛过来,就问老兄你今天怎么在这里洗耳朵?许由讲了原因。巢父说你把清水给洗脏了,那我的牛就不在这里喝水了。于是把牛牵走了。这是历史上有名的故事。我们的中华民族的历史文化,为什么那么推崇古代隐士的这种思想和做法呢?其实这些高士、隐士走的就是“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路线。历史变乱到了极点,他们出来拨乱反正,等国家天下太平了,又一个个都溜掉。
  我们现在回到原文:尧让位给许由的时候,当时有一套说辞:你老先生要知道,太阳与月亮出来了,在阳光和月光下还点蜡烛,拿纸捻子烧火,“其于光也,不亦难乎?”这个光明藐小了,这是很难过很讨厌的事情。尧是推崇许由象太阳月亮一样伟大,像我嘛,太阳下面一枝小蜡烛,不算什么。第二个比方:“时雨降矣,”夏天热的要命,结果大雨倾盆,街上满都是水,就是“时雨”。“而犹浸灌,”大家却觉得不够,还从水井、水沟里打水。“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天上那么大的雨水下来了,结果还到水沟去打水,那点水算什么啊!
  这两个比方很有道理。一个比方了不起的人,就是日月的光明;一个比方人在社会上有功德,就像天上下的大雨。在历史上经常用这个来恭维人。在我们的历史文化上,无论正史还是小说,都把适时的下雨比方给予别人的恩惠。《水浒传》上就写到梁山寨上当土匪头子的宋江,他的外号叫“及时雨”。《水浒传》你们注意,每个外号都有哲学。“及时雨”?夏天热得要命,下来的雨多好啊,结果这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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