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1-最蓝的眼睛-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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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您说什么?〃
〃吃了什么炒杂碎吗?再回想一下。〃
〃没有,夫人。〃
〃没有?嗯,你以后会得病的。〃
〃可是我真的没吃炒杂碎。〃
〃你以为我跑了这么远的路到这里来就为了听你告诉我这个吗?我不能常去拜访谁。你应该尊敬老人。〃
〃可是,匹斯小姐,是我在拜访你呀。这是你的房间啊。〃奈尔满脸堆笑地说。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奈尔·格林。〃
〃威利·赖特的女儿?〃
〃嗯,对啦。这回你想起来了。这样就好了,匹斯小姐。您记得我和我的父亲。〃
〃告诉我你是怎么杀害那个小男孩的。〃
〃什么?什么小男孩?〃
〃就是你扔进河里的那个小男孩。我得到了橘子。你是怎么把他弄到河里去的?〃
〃我从来没把什么小男孩扔到河里。那是秀拉干的。〃
〃你也罢,秀拉也罢。又有什么区别?你当时在场。你眼瞅着发生了那件事,对不对?要是我,我绝不会看一眼的。〃
〃你弄混了,匹斯小姐。我是奈尔,秀拉早已死啦。〃
〃水里冷死了。火可是热乎乎的。你怎么把他弄进水里?〃夏娃把食指吮湿,试了试〃熨斗〃的温度。
〃谁告诉你这些胡话的?匹斯小姐?谁对你讲的?你为什么对我当面说谎?〃
〃我得到了橘子。我不喝那种糟糕的橘汁。他们往里边加了什么东西。〃
〃你为什么一心要弄清楚像是我干的?〃
夏娃手中不再熨什么,抬眼看着奈尔。到这时那双眼睛才第一次露出清醒的目光。
〃你认为我有罪吗?〃奈尔悄声说。
夏娃也悄声回答:〃还有谁比你自己更清楚呢?〃
〃我想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奈尔迫使自己正常地讲话。
〃'李子'。宝贝儿'李子'。他告诉我的。〃夏娃发出一阵轻脆的咯咯笑声像是个女孩。
〃我现在该走了,匹斯小姐。〃奈尔站起身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弄不明白你都说了些什么。〃
〃太像了。你们俩,你们之间从来都没什么区别。想吃点橘子吗?吃橘子对你来说比吃炒杂碎好。秀拉!我得到橘子啦。〃
奈尔匆匆地走向大厅,夏娃还在后边叫着她:〃秀拉!〃奈尔今天无法再去探望别的老妇人了。这一位已经让她受不了了。她把探视卡还给值班的小姐,回避着对方惊奇的目光。
外面起了风,她把外衣系紧。最上边的纽扣不见了,她只好用手捂着喉咙。她的脑子出现了一片空白,往日的记忆渗了进来。
秀拉站在河岸上,身穿一件紫白相间的衣裙,她手拉着〃小鸡〃转呀转呀。他的笑声,接着是一松手,最后是河水迅速地没了他的头顶。看着秀拉甩着那小男孩一圈又一圈,然后他给抛进水里,当时她有何感想呢?秀拉从夏德拉克的小屋回来之后哭了又哭。可奈尔却保持着平静。
〃我们要不要说呢?〃
〃他看到了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
〃咱们走吧。我们弄不回他了呀。〃
夏娃说〃你眼瞅着〃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居然会看到呢?她是在当场。可夏娃没说〃看见〃,她说的是〃眼瞅着〃。〃我当时不是眼瞅着。我只是看见了。〃不过她反正在那儿,事情就是这样,那种旧日的感觉和旧日的问题又来了。就是〃小鸡〃的手滑脱时她所具有的那种美好的感觉。有好多年她不再去为此费脑筋了。〃出事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感到不好呢?怎么会看到他摔出去倒觉得挺好呢?〃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悄悄地为自己的平静感到骄傲:当时秀拉手足失措,可她却仍能控制自己,她面对着秀拉那惊恐羞惭的眼神深表同情。如今看来,她当时所想的是成熟,安详和同情不过是随着一阵欢快的冲动之后而来的镇定。就像〃小鸡〃的身体激起的漩涡上又平静地复原了一样,她的欢快却为一种满足所冲刷掉了。
她走得太快了。没有注意下脚的深浅,竟然走进路边的苇草中去了。她几乎是跑着来到了比奇纳特公园。就在那头,便是公墓的黑人区。她走了进去。秀拉就埋在那里,跟〃李子〃、汉娜在一起,现在又加上了〃珍珠〃。梅德林的黑人在婚后是不改变娘家姓氏的,匹斯一家已婚的女子也是一样,每一块墓碑上刻着字。连起来就像一首赞美诗:匹斯一八九五一九二一,匹斯一八九〇一九二三,匹斯一九一〇一九四〇,匹斯一八九二一九五九。
这些字并非死者的姓氏。它们是词句。甚至不是词句。而是希望,渴求。①
①匹斯原文为Peace;意为〃和平〃译注。这些年来她始终对夏娃怀着美好的情感,她自信,她对夏娃孤苦伶仃、无人怜爱的处境的分忧再无第二人能够做到。归根结蒂,她是真正理解夏娃拒不参加秀拉葬礼的惟一的一个人。别人自以为是,以为老太太不出席的理由和他们的一样对一个使他们遭受诸多不幸的人表示敬意是有失他们的身份的。奈尔当然去了,她相信夏娃之所以不去并非出于骄矜或报复,而明显是由于不愿见到自己的亲骨肉就这样埋进一抔黄土,这是一种不忍亲眼目睹内心无法承受的事实的决定。
然而,现在呢,夏娃居然这么对待她、指责她,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考虑镇上的人是不是弄错了。夏娃是卑微的。秀拉是这么说的。不过她眼下还没充分理由这么讲。意志薄弱,也许不是。上年纪了。无论是什么吧,夏娃是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的。始终清楚。她不出席秀拉的葬礼和指责奈尔淹死了〃小鸡〃是出于恶意。正是这同样的恶意踏遍了整个〃底层〃,使得每一个姿态都成为一种冒犯,每一个咧嘴微笑都成为一种威胁,因此,当秀拉死去之后,甚至每一个人都在胸中大舒一口气也未能使他们的恶意有所减轻,并从而去霍吉斯先生的殡仪馆或是从教堂送去鲜花或是烤上一块黄蛋糕。
她想起她去看她的那天内森打开了卧室的门,并且发现了尸体。他说他知道她刚刚死去,不是因为她眼睛睁着,而是因为她嘴还张着。在他看来,她正在打一个大呵欠还没打完。他马上跑到街对面找〃茶壶〃的妈妈,那女人听到这消息之后〃嗬〃了一声,就像火车要开动时列车员的叫声,只是还要更响一点,接着还跳了几下舞。没有一个妇女在混乱之中丢下她们手中的活计往秀拉家里跑,既没有放下正缝的被子,也没有扔下正拧着的湿衣服。连男人们听到这消息也只是〃嗯〃上一声。那天就这么过去了,没有人来。夜悄悄地让位给第二天,而秀拉的尸体仍然躺在夏娃的床上,两眼朝天花板直愣愣地盯着,嘴还张着要打完那个呵欠。对待秀拉的这种顽固态度实在奇怪。因为连镇上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妓女芝娜死的时候(她的黑儿子和白儿子听到她正在倒气便说〃她还没死哪〃),大家还都放下手中的活计,纷纷出来给这位倒下的姐妹收尸呢。
第五部分第75节:“放声大哭”
最后还是奈尔出面,她打电话到医院,然后到停尸间,再去警察局,把几处的人都叫来,于是白人便接手去办后事了。来了一队乘车的警察,把尸体抬下台阶,走过四棵梨树,一直放进车里,和当年抬汉娜时一模一样。当警察询问时,没人能够提供任何情况。他们花了不少时间来弄清死者的名字。电话里只讲了〃木匠路〃七号的匹斯小姐。因此,他们走时只带走了尸体和死者的姓氏、地址。白人不得不为她洗尸、穿衣,打点一切直到最后安葬。整个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因为人们发现她有一份实实在在的死亡保险单。奈尔去了一趟殡仪馆,她十分惊奇地看到棺材已经钉上盖子,只待了几分钟便回去了。
第二天,奈尔走去参加葬礼,却发现她是在场的惟一黑人,只有她横下一条心去看那玫瑰花和滑轮。只是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才看到公墓门口围着一群黑人。他们不进来,也没穿丧服,只是等在那里。直到那些白人掘墓人,霍吉斯先生和太太,还有给他们作助手的小伙子离开之后,从〃底层〃下来的黑人才怀着沉重的心情,泪眼模糊地走进来,在把他们同他们所知的最深重的仇恨隔开的坟头边唱起《我们要不要在河边集合》。〃我们要不要在河边集合?在那美丽的,美丽的河边?〃这一问题随着他们的歌声凝聚在十月的空气中。或许即使在当时,秀拉也回答了他们,因为这时天上下起雨点,妇女踏着碎步穿过草地,惟恐会把她们弄得平直的头发淋湿。
奈尔心情沮丧而深重地离开了公墓中的黑人区。走到路的前方,夏德拉克越过了她。这家伙须发更长了,显得年纪更大了,不过仍是精力充沛地疯疯癫癫的,他看了一眼这个匆忙赶路的妇女,看到了她脸上映出的落日余晖。
他停住了脚步。想回忆一下他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她。这样去苦心思索他实在受不了,就又接着走他的路了。他要到桑内代尔去运垃圾,等到他到家,天就要全黑了。他已经好久没有卖鱼了。河水已经把所有的鱼都弄死了。再也没有银灰色的闪光,再也没有那种坦荡、宽阔、从容的流水的景象了。再也没有鱼鳃的缓缓翕张。再也没有钓丝的颤抖了。
夏德拉克和奈尔是朝相反方向走的,两人各自回忆着以往。他们越走距离越远,心里都想着过去的事情。
突然,奈尔停住了脚步。她的眼睛动了一下,只觉得眼前一闪。
〃秀拉!〃她悄声说,眼睛盯住树梢,〃秀拉!〃
树叶在震颤;泥土在移动;空气中有一股熟透了的绿色植物的气味。一个松软的毛球爆裂了,四散开来,就像微风中的蒲公英。
〃这么长时间,这么长时间,我以为我在想念裘德。〃一阵失意感压迫在她胸间,继而上升到她的喉咙。〃我们是在一起的女孩,〃她自言自语,似乎在解释着什么。〃噢,天啊,秀拉,〃她哭着说,〃女孩,女孩,女孩女孩女孩。〃
她哭了个痛快放声大哭了好长时间这哭声无尽无休,那是一阵又一阵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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