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香-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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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自己,就算饿死,也不过是报个恶疾发作结了案,与他人没有半分相干。人死如灯灭,什么也不用牵挂了,倒也省心,若你果然甘心,就饿着罢。”
绮罗听得心头一震,自锦鹏给她了那些钱,她便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一时间哪里能弄到这么大的一笔?只是锦鹏不说,她也不便多问。锦鹏平日里出差也是常有的事,这一次却走得如此心事重重,半夜里还守在她的窗下,可见必是要去做什么极为难的事情。他前脚刚走,官兵后脚就来抓人,他一个大帅跟前的贴身副官,前途平顺薪俸也不薄,难道自己作死?这还不算,还要连带上她,幸而那些钱藏得隐秘,若被搜出来,恐怕就是个死字也难以洗得清了。
绮罗这些念头自被捕起便在心中翻滚不休,此时听韩团长话中有话,陡然明白过来,不由得心中既惊且怒,知道定是锦鹏与人结怨,如今趁他外出公干便诬他逃走,既然敢下这个手,必定是不打算让他回来对质的,一定在外头随便想个什么法子让他永不得回来……她一想到“永不得回来”,不觉寒意遍体,颤声问道:“究竟他与谁结了什么仇?竟要这样费尽心思地做下圈套来陷害他?他现在在哪里?他在哪里!”
韩团长依然神色如旧,只道:“如今已经派人出去追捕,至今没有消息。”
绮罗见他避重就轻,却又点明了尚未找到,不禁放下大半颗心来,知道他再不可能透露更多,便也不再问,只轻声道:“谢谢你。”
韩团长见她遇事镇定,此刻又心有挂碍,料不会有事,便起身道:“我走了,吃饭比天大,你不要再意气用事了。”
转身正要离开,却听得绮罗低声道:“那件东西,你能不能通融一下,还给我?”
他顿一顿,答道:“那是证据,我不能私自作主……”
话还未完,她冷冷道:“那不过是个借口,如今我人已在这里,你们还需要那个做甚?”
他微微犹豫,终究还是没有回头,自走了出去,绮罗听得他远远地吩咐狱卒道:“好生看着,若有什么事即刻来报……”不觉心中冰凉一片,只缓缓将落在肩上的几缕青丝捏在手里,不住地转来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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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听着外头梆子敲了三更,方才勉强躺下,谁知刚一合眼,却梦见锦鹏被五花大绑,有人拿枪指着他的头冷笑,她死命地要冲过去,却怎么也迈不动步,胸口仿佛压了一块沉沉的大石头,只是喊不出声。眼睁睁看着那人扣动扳机,一声闷响,锦鹏便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她心中痛得简直要爆开,整个人猛地坐了起来,不住地喘气,额上身上全是冷汗,一眼望见窗外清冷的月色,透过窗棂在地上画了几个惨淡的长格子,方才陡然知道是梦,略微放下心来,然而庆幸之余又是后怕,这一夜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睡,强撑着直到天色发白。
次日一早,便有人来探监,绮罗原以为是红袖,哪里知道却是谢宝华。他手中拎着一个食盒,一面将几块大洋塞给看管的狱卒,开门进来,一眼便看见绮罗蜷作一团,鬓发散乱,一张小脸血色全无,嘴唇也冻得发紫,惨白地逡裂开来,简陋的床上一层薄薄的棉被,地上随意散着一碗饭,一盆水,似是全未动过。他饶是个大男人,见此情形也不由得心中酸疼,连忙抢上前去,摇了摇绮罗的肩道:“绮罗,你怎么样,他们可有为难你?”
绮罗看看他,勉强笑了笑道:“难为谢少爷惦记着,这地方不是你来得的,还是快些出去罢。”
宝华见她已是这样了,还对自己客气至此,虽然气闷,却半点火也发不出来,只是心疼道:“我去了趟外头,昨儿才回来,到楼里才知道你出了事,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是我的不是,你等着,我这就上下打点去,管教你没事就是。”
绮罗原本并不指望,这会子却突然想起他素来与锦鹏交好,自己家世又殷实,或可真的帮得上忙也说不定。当下转过身来,给谢宝华跪着,含泪道:“谢少爷,你跟锦鹏向来是最好的,他有什么事想来也不会瞒你,昨天的事实在蹊跷,我寻思着一定有人在给锦鹏背后下绊子,眼下我虽然被监管着,想来并无大事,只锦鹏如今人在外头不知何处,实在是凶险万分,还求谢少爷能帮帮他。”
宝华看她直挺挺地跪着,只这几句话,那泪水便止不住地滚滚而落,他知道她最是个心高气傲的,等闲不肯求人,如今这样地低声下气,也只有锦鹏才能让她如此吧。他心中愈是发怒,却又忍不住愈是心疼,忙拉了她起来,只说:“你又何必这样,我已遣人去寻锦鹏了,若是寻着了,也不能叫他此刻回来,只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再作打算罢,你且放宽心,有他的消息我立刻告诉你。眼下要紧的是你自己,可不要平白地糟践了身子,这个地方不是人待的,我也绝不能让你在这里不明不白地圈着,你先吃点东西,歇一会子,我来想办法。”
他一面说着,一面扶起绮罗,将食盒捧过来,揭开盖一样一样端出放好,一色的清粥小菜和细巧点心,都是清淡开胃的东西,他盛出一碗薄粥,又挟了点雪菜鸡丝和香油萝卜,递到绮罗的面前:“我想着你必是昨儿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的,特特一早起来看着他们熬了粥给你带来,自家的东西总比外头强,你先垫垫肚子。”
绮罗认得他也颇有些时日,却从未见过像今日这样温柔体贴的,虽是满腹心事,也不好拂了他这一番心意,只得勉强端过来喝一口。谁知那粥捂得极严,还是滚烫的,这一下不提防热热地伤了舌头,连手也疼得地一抖,宝华在旁边连忙扶着她的手,赶着将碗端过来,自己舀一勺搁在唇边吹得温了,方才递到她嘴边。
绮罗不惯他如此亲近,微微一躲,抬眼却望见宝华正看着她,眼中只是深沉一片,全无轻浮之意,不由得心中微暖,只得转开了眼,被动地就着他的手,一勺一勺将粥喝了下去。
自此后接连几日,宝华都一天三两趟地跑去看顾,行动言语间颇为体贴,便是他不在的时候,那些狱卒也是得了不少好处的,都不来为难绮罗,因此反倒清净了许多。绮罗也只一心挂念锦鹏的安危,反倒丝毫不曾计较何时能出去了。
宝华成日不着家,铺子里就只他母亲操着心,谢太太是个大风大浪里过来的稳重人,最不喜无事张扬,当初带了宝华来此,就特特寻了这一处宅子买了下来,稍作整修也就住下了,可喜这地方僻静清幽,等闲并无人来往。
她日日一早便往铺子里去,午后照例是要回来小憩,这日里将诸多杂事一一处理完,看看天色也已近午,便坐了车回来,远远地倒看见一个人站在谢府门前,正跟门房上的人说话,待得近了方才看清是个秀气伶俐的姑娘,在那儿急急忙忙地道谢:“那麻烦您了,请务必把话转给他。谢谢你,打扰了。”
那门房上的人还不及回话,一眼便瞥见谢太太走近前来,连忙行礼道:“太太回来了。”
谢太太“嗯”了一声,且不理论他,先向那姑娘一阵打量,见她生得俊俏伶俐的好模样儿,又低着头谨慎守礼的样子,不由得先就有了几分好感,温言问道:“丫头,有什么事吗?”
那姑娘极是腼腆,还未开口脸上先绯红了一片,轻声道:“回太太话,我,我并没有什么要紧事。”
那门房的人在一边插嘴道:“这可奇了,你才刚急得火烧眉毛似的找我们家少爷,怎么这会子倒一推六二五了。”
谢太太见那姑娘只是咬着唇不作声,便道:“小三,越大越没规矩,看吓着人家。”又道:“既然来了,就进去喝口茶等一等吧,我差人给他几个朋友家挂个电话,若是能找着,就叫他先回来,你看可好?”
红袖原是因为绮罗那一日去了之后,从此竟是杳无音讯,去警察局里再三打听,也只知道犯了事的都被圈在东城牢里头候审,她备了东西去探监,狱卒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她进去的。她挂念绮罗在里面不知如何受苦,心中直如油煎火烤一般,想问着宝华,偏偏再不见他来的,这日里终于再等不及,捏个由头跟许大奶奶托词告了假,亲往谢家府上来找宝华。谁料宝华不在,倒碰见了谢太太,只得跟着踏进屋来,分主宾坐下,两人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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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宝华回来的时候已将近半夜,门房上小三接了他进来,便小声告诉:“今儿有位小姐来找你,你不在家,太太拉着说了好一会子话呢。”
宝华心里微微诧异,却也并不往心里去,只道:“太太平素不是最厌人家来家里头烦么,是谁这么投她的缘法?”
小三摇头道:“从没见过,不认识的,说是少爷您的朋友,对了,长得挺好看的。”
宝华笑着一捋小三的头道:“你才多大点啊,就学会看姑娘了。”小三也只是笑,一面眼瞧着他进屋去了。
宝华自回了房里,叫人打水来洗脸,谁知刚换了衣服,端水进来的竟是谢太太,他忙接过水来一旁放着,笑道:“娘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谢太太冷笑道:“人老了,没出息了,三两天见不着自己儿子就想得慌,我寻思着只有这钟点才能见得着大少爷你,说不得只好坐等恭候了。”
谢宝华听得他母亲这么说话,哪里还坐得住,连忙站了起来,陪着笑脸道:“娘,这几日儿子有个朋友出了点子事,正忙乱呢,忘了时间跟您请安了,是我的不是。”他顺手拿起桌上摆着的橙子破开,一瓣瓣地剥了送到谢太太嘴边,“我剥橙子孝敬您,您消消气罢。”
谢太太气方稍平,拉着他坐下了问道:“我听说你那朋友是跟李家的有过节?可要紧不要紧?若是能保得下来便算,保不下来也不要勉强,没得为了个女人得罪姓李的。”
宝华先还纳闷,听得母亲如此交代,恍然悟过来,便笑道:“原来今儿来的是她啊,难为她这么义肝赤胆的,娘,你放心,这事儿我有分寸的,倒是袖儿,上回我跟你说的那玉就是她的,你瞧着如何?”
谢太太吃过橙子,拿手帕子按一按嘴角,微笑道:“人嘛倒也罢了,还算本分谨;至于那玉的事情,留神打听了这半日,我瞧着她应该绝不是满儿。”
宝华一怔,跳起来道:“怎么不是啊,我那日里瞧得真真儿的,绝错不了。”
谢太太扬手止住他的话头,道:“对啊错的且不理论,你心里想什么我还能不清楚吗,无非是想找个由头接了家里来,长长久久地守着,可是这个意思?”
谢宝华不妨母亲一句话便戳破了他心里的小九九,一时倒无话可说,只是望着谢太太傻笑,半晌,拉了他母亲的手道:“娘,我刚看见她的时候真没那心思,后来是见了玉,想起小时候的情分,不照顾着她倒真觉着心里过不去,想想小姑姑吧,命也够苦的了,就这么一个女儿……”
谢太太不待他说完,便站起来道:“得了,你少满嘴里蜜语甜言的哄我,我只有一句话,她绝不是你小姑姑的满儿。只是这孩子我看着心眼实在,模样还周正,倒觉着委屈可怜。你也大了,她那个地方你长天拔日地跑去总是不像的,若是要接回来,悄悄儿的也就罢了,只别瞎嚷嚷地四处张扬就是了。”
宝华听得末后这一句,喜得无可无不可,直扳着他母亲腻了半日方才罢手。
第二天宝华一早便跟着谢太太去了铺子里,跟前忙后地直呆到上灯时分方才脱身出来,虽然累,心里却是极高兴的,既然母亲肯开了这个口,那么无论什么时候从帐房里支这一笔银子都是绝没有问题的,况且,他心里暗暗盘算——红袖的身价再高也是有限的。
他只是低头出神,也不叫车,一路踢着地上细碎的石子,眼看着它们跌跌撞撞地向前翻滚。待到回过神来,居然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醉红楼门口,眼下正是刚刚入夜,楼里的灯一盏一盏地次第亮起来,在乌沉沉的夜幕里招摇着。
他踟躇了一下,仍是踱了进去,众姑娘们早已跟他熟惯了地,莺声燕语地招呼着,娇糯糯地扬声去喊:“红袖,你瞧瞧谁来了!”
红袖在楼上听得下头一声喊,便早已知了来者是谁,当下连手中的梳子也顾不得放下,三步并作两步掀了帘子奔出来,扑在扶廊边上一望,果然是宝华站在楼梯下面的厅里,抬了头遥遥地看着她只是笑。
她心中本来极是忐忑,自作主张去了宝华的家里找人不说,还让谢太太逮个正着,她素来是个伶牙俐齿的,却不知为何在谢太太面前半点花头也不敢使出来,只得一五一十地问一句答一句,到底被留了半日才得以放行。饶是谢太太慈眉善目,言语和煦,回来的路上她仍旧两腿发虚——她这样的身份,居然找上客人的门去,最是这一行规矩里的大忌,再没有比这个更招客人厌的了。因此从回来起到现在,一颗心便如同在沸油里滚着一般,不知宝华要如何发落她。
如今一看他的脸色,不承望他不仅没有什么生气的神色,竟还满面笑容,一副颇为欢喜的样子,她悬了半天的心方才放了下来。宝华也不等她迎,径自上得楼来,含笑对她道:“我几日不来,你就懒成这样,都什么时候了,连头也没有好生梳起。”
红袖不由得脸上一红,自打从谢府里出来,心中乱如丝麻,手里作些什么总未曾留意,哪里还顾得上仪容的事,才刚胡乱拿梳子绾一个髻,竟也半日未曾绾起,到如今仍有几咎乌丝尚未伏贴,垂在鬓边兀自散乱,此刻又被宝华一手捞了握在掌中取笑,只得半娇半嗔地横了他一眼,抬手将发丝梳上去细细绾好。偏生宝华在后头又凑近了她,轻声笑道:“此刻却又绾它作甚?横竖一会儿仍旧要散了的。”
红袖不由得大是娇羞,连看也不敢看他,扭身便掀了帘子自顾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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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华紧着跟进屋子里来,自己拣了个座儿自在坐了,红袖在一旁细心拣些大颗的桂圆,一粒粒剥与他吃,又留神他脸上神色,寻思着如何开口相问绮罗的事情。宝华却不理论,只管望着她笑,半晌,方才说一句:“倒看不出来,你竟有这样大的胆子。”
红袖满脸通红,声如蚊蚋,只道:“你这些天都不来,也不知道人家心里着急。”她原说的是绮罗的事,然而一说出口却发觉愈发招人误会,心中大羞,扭过身去不肯转脸过来了。
宝华焉能不知她的心意,但见眼前的女人如此娇羞不胜,不由得心中一动,伸手搂了她过来,悄声附在她耳边道:“原来你待我这样好。”
红袖只是扭着身子挣扎不开,心里知道愈是分辨愈是招他笑话,更不敢作声,他却是越抱越紧,那吻已经密密地落了下来。她刚刚绾好的乌发禁不住拨弄,丝丝缕缕地松下来,缭乱地四下披散。他的气息弄得她只是痒,少不得推拒躲避,话不成话,句不成句:“爷,正经说会子话……唔……等一等……绮罗的事……不要……”
宝华已然被撩拨起来,哪里肯就此放手,含糊说了句:“她左不过这几日就要出来的。你放心。”便已抄手抱了她扔到床里,旋即覆身上去,不由分说便吻了下去。
正是情浓意乱之际,宝华再忍不住,附在她耳边道:“满儿,满儿,我是你宝哥哥呀!你可还记得?”
红袖正媚颜横波,娇喘细细,猛可里听得他情意绵绵地唤一声“满儿”,不觉呆了,只觉得心里头一阵又酸又涩的腥味儿忽地漾上来,涌到喉头,心中难受如绞,只道他不知又在哪里勾搭了哪个女子,竟在这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