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奔走喊冤-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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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村长接着说:“部长春节回家那趟,那夜喝了酒后去上茅坑,我陪着他,他望着村口的那座山,告诉我看到了一只野猪。要是别人这么说,我们可以不信,可现在说的人是部长,我们不能不信!部长这么大的官,水平高着呢,会乱说话?!”
大伙听了,尽管心头多少怀着疑惑,但都默认了。
野猪捕捉队很快成立了。队长当仁不让由村长自己担任,副队长是村里管治保的关根,我和村里两名有持鸟枪证的业余猎人充任队员。队长之所以将我也安排进去,用意是一目了然的,因为部长是我的小叔。他怕怠慢了我,惹得我的小叔不高兴。说实话,以前我对我们村里能人这么多,偏偏由大字不识一个的村长来当村长,总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我多少有些明白了。村长这人聪明着呢!
野猪捕捉队成立初,村长就叫村里的阿斌写了篇题为《为村民家畜安全着想,×村成立野猪捕捉队》的报道,分别到县报和市报去登了登。
阿斌是村里的半吊子文人,读过二年高中。据说在校时,经常给几个漂亮女生送有他大作情诗的条子,给学校处分了,影响很不好,再加上对读书已失去了兴趣,就干脆肆学回家来了。回到家,他扬言五年后要成为作家,一点活不干,成天闲着家里,也不知写些什么。如今五年过去了,也不见搞出什么名堂来。不过听人说,塞塞报屁眼的文章好像在县报、日报上登过几篇,诸如《给你提个醒,别往稻田扔药瓶》、《农村好事多,李大伯拾钱还失主》之类的。
那篇关于成立野猪捕捉队的报道一出来,村长还真一马当先率着野猪捕捉队,去村口的那座山上巡回了几夜。可很快,他就推说村务繁忙需昼夜工作,将打野猪的重任托付给了我们,自己回家抱他的老婆睡安稳觉去,让我们成夜成夜地守着那座山活受罪。
巡回了大约半个月,我们连野猪的影子都没见过。后来不知谁出了个主意,说反正山上又没野猪,我们干脆每夜先去山上逛一逛装装样子,然后打牌去算了。
副队长关根想想有理,同意了。他本来就因为村长自己夜里去搂自己的老婆,自己没得搂而闹火。
从此,每天夜里,我们先去山里巡回一番,之后就躲进山脚边的那个竹棚里打牌。那个竹棚是为打野猪而临时搭起的,电灯、方桌、板凳一切具备。我们四人正好凑成了一桌。
那段日子,我这个“臭牌”的牌技突飞猛进了许多,以至于村里那几个以前和我打牌,总因我出错牌而责怪我的家伙,一下子都对我肃然起敬起来。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村长见野猪捕捉队的工作没有进展(其实他也压根儿认为这份工作进展不了),便召集我们野猪捕捉队的成员商量对策。
关根有很久没跟老婆亲热了,已厌烦再这样搞下去,便第一个提议说,山上反正没野猪,野猪捕捉队还是解散算了。
话音未落,另两名队员就赶忙随声附和。他们跟关根一样也好久没跟老婆亲热了,憋得难受呢。
我不作声。我没老婆还是光棍一条,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这样每夜玩玩牌消谴消谴,且夜班补贴照拿!何乐而不为呢。
这下,村长拿不定主意了。他紧锁着眉头,愣在那里,没说解散也没说不解散。
我们见了村长这副模样,不好再说什么,都沉默着等候村长拿主意,连响屁都不敢放一个。我们都清楚跟村长冲撞没好处。村里的那个阿木就因为两年前,不知咋的跟村长的老婆吵了几句,也不是很凶的那种吵,至今连地基都还没批出呢。全村就数他一家人还呆在猪舍似的矮房里,别的人家早都造好新房兴高采烈地住进去了。
村长思索了好久,开口说:“这样守下去也确实不是办法。”
话音一落,我发现关根他们三个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他们一定在想村长要放他们夜里回家搂老婆去了。我甚至猜想他们说不定在心里还在磨拳擦掌,准备好好跟老婆尽情一番,以弥补这些天的缺憾呢。
可是让他们大失所望了!
村长停顿了一会,接下去说:“可野猪捕捉队就这样解散了也不行!”口气很是坚定。
关根三个一听,脸上的笑意很快就倏地隐去了,套一句俗话“跑得比兔子还快!”,替而代之的是一脸沮丧。很显然那是希望落空的表现。此后,他们似乎再没听村长话的兴致了。
然而,村长还在一个尽滔滔不绝地说:“野猪还没打到,野猪捕捉队就解散了,那我们怎么向部长交代?部长会认为我们不重视村民的家畜安全!再说,野猪捕捉队成立当初,我已叫半吊子阿斌写了报道分别在县报、市报登出来了,市里和县里的领导都知道了此事,前几天县长还打电话来问过呢。现在解散了,以后他们再问起来,我怎么解释?难道说山上没野猪?!”
关根可能因为搂老婆的希望落空了,心头起火,禁不住斗胆钻了句:“可山上实在没野猪,我们怎么打得到?这是‘尼姑婆逼卵子’嘛!”
村长让关根这么顶撞了一句,动了动嘴,似乎想发火,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口气和缓地对我们说:“野猪打不到,我们也至少要想出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来呀!要不,以后部长责怪下来,谁顶得住?”
关根就埋下头不吱声了。
之后,我们就围坐在一起,挖空脑汁想对策。
脑瓜儿到底还是村长灵,毕竟是当村长的。他第一个想出了办法,兴奋地告诉我们:“我们去搞只死野猪来怎么样?”
关根三个一听高兴了,异口同声地说好。现在只要不让他们守夜了,无论说什么都行,只要不去杀人。
只是我感到了纳闷,困惑地发问:“那我们到哪去搞死野猪呢?”
关根顿时白了我一眼,不好气地说:“看你呆!有钱什么事办不到?”我想他这样生气,一定是怕我坏了他的好事夜里搂不成老婆。
另外两人赶忙附和:“就是!有钱什么事办不到?”显然他们担忧的跟关根的如出一辙。
村长也笑了:“关根说得对,‘有钱能使鬼推磨’嘛!”末了,蓦地站起身干净利索地拍板道,“就这么定了!不过这事谁也不准透露出去,哪怕连自己的老婆也不准告诉!谁透露了,后果自负!”
翌日清晨,村长就携带公款动身买死野猪去了。去哪买?怎么去买?自然只有村长一个人知道了。这不在我们了解的范围之内。当然,村长也不允许我们了解太多!
村长真不愧为村长,神通广大!没出三天,死野猪就搞来了。也不知他怎么搞来的?
死野猪是村长雇了一辆三卡载来的,到的时候已是深更半夜。为什么要在深更半夜,这似乎连傻子都猜得出原因,怕外人知道真相嘛!
那野猪可真是一只壮实的野猪,看上去可吓人了。村长付了车费,打发走那辆三卡,对我们说:“买这野猪花了三千元钱呢!”
我们都瞅着地上的那只死里猪,心不在焉地应:“哦哦。”暗想,鬼知道是三千元还是三百元?谁不知道你是个贪污鬼!
死野猪买来的第二天,村长一早就放出风去,说野猪终于打到了。然后,我和关根还有另外两名业余猎人,就将夜里已装妆好的那只死野猪,用担架“吭吱”“吭吱”抬着从山里来到了村口。
村里人相拥着围观着那只地上的死野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呀,这下可真让他们惊诧了一把:我们村口那座比女人奶峰高不了多少的山丘上,竟隐藏着野猪!他们由衷地感叹部长的眼睛就是不一样,到底是做大官的。要不,他们天天呆在这个村里没发觉那野猪,怎么偏偏让一年到头只回来一次的部长瞅见了呢!
野猪“打”到后,村长又叫半吊子阿斌大显身手,写了篇题为《村长身为士卒,×村除去大害》的报道,去市报、县报登了登。据说,那篇报道还被省报转载了。这让半吊子阿斌兴奋了好几天,他写的半吊子东西可还是第一次塞省报的屁眼呀!自然更高兴的是村长,借机给他出了一番风头。
因为野猪“打”到了,我们几个野猪捕捉队的成员便成了有功之臣,除拿补贴外,村长还特地请我们去镇上最豪华的“皇上皇”饭店吃了一顿。那架势,好像那野猪真是我们打死的。这一顿,关根和另外两个猎人吃得很节制,特别是酒上面,他们怕喝多了,夜里终于可以搂老婆却搂不成。而饭桌上,村长再一次警告我们:“这事谁也不准走漏风声!否则后果自负!”
由于打野猪事件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这年年终,村长不仅被评上了“村级先进工作者”,还破天荒地成了“县人大代表”,这着实让村长风光了一把!
翌年春节,部长我的小叔一年一度又回来了。他私下问我:“听说你们在村口那座山上打到了一只野猪,真有此事?”
我不敢忘记村长的警告,一本正经地说:“是真打到了!”
小叔就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这样一座小山丘会有野猪?”
我听小叔这么一说,深感蹊跷,忍不住说:“山上有野猪还不是您自己说的?”
“我说过那山上有野猪?”小叔一脸迷茫。
我将村长在去年春节那次会议上说的话复叙了一遍。
小叔紧锁双眉追忆了片刻,仿佛记起来了,告诉我说:“我当时说的是那山上有只兔,可能是村长听错了,要么是我说错了。”
我听了一下子懵了,搞不清其中的奥妙。
第二卷前往记忆中的公园
在一个深秋的早晨,打妆一新的55岁的女人踏上那辆班车,开始了一生中第三次县城之行。
55岁的女人住在远离县城的山区里,这里去县城需要翻过三座大山,走过约摸三十里的山路,当然光靠这些还远远不够,那才到远离55岁的女人所在的山村的最近的小镇,小镇去县城还要坐六个小时的班车。这样的班车,每天只有一趟。
所以,55岁的女人同村的一些跟她年纪相仿的女人,很大部分是只知道远离山村的地方有一座县城,但他们从未没有到过那里,就是那个离他们近一点的小镇,也不是他们中的每个女人都到过的。比起他们来,55岁的女人是幸运的,她去过两次县城,这次是第三次。
55岁的女人清晰地记得前两次县城之行。第一次去的时候,是她18岁那年的深秋吧。那时可比现在冷得多了。她跟黑锹去的路上,风几乎把她的脸都吹丢了。当然,她的心里却是热乎乎的,因为黑锹是她深爱着的人儿。第二次是她23岁那年,那时也是深秋,陪着她的是她的未婚夫,他们是去采购结婚前的物品。
后来这么多年来,55岁的女人再也没有机会去县城了,但55岁的女人想着有那么一天再去一趟县城。那一个期望在她的脑海里一直盘桓了三十多年!在这漫长的日子里,再一次县城之行几乎占据了她的整个心灵。
去年冬季,她的丈夫撒手而去了。那份潜伏着的期望便开始像一条鱼,重新在她的脑海里活跃起来。于是,她盘算进行一次县城之行。
当55岁的女人第一次向儿子提出要独个儿去一趟县城时,儿子深感意外地盯着女人看了足足有五分钟。他无法理解自己的母亲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55岁的女人见了儿子那副吃惊的样子,丝毫没有因自己的要求而退却,她又以坚定的语气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要求:“我想去一趟县城,一个人去。”
儿子从惊诧中回过神来,用力地皱了皱眉头,试探着问:“你去县城干嘛?”
55岁的女人说:“我想去县城看看。”
儿子说:“那我陪着你去好了。”
55岁的女人说,只想一个人去。
儿子不放心地说:“你一个人从没去过县城,万一走失了咋办?”
但55岁的女人还是固执地拒绝了,说不想任何人陪着。
儿子很为母亲的做法费解,可又不好勉强她说出缘由,于是只好答应了母亲的要求。
此后,55岁的女人开始为去县城的那天做准备。
现在,55岁的女人踏上了那辆开往县城的班车,她期待多年的梦想终于即将转化为现实了。这时她的内心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她担心着会出现一些意外,譬如班车突然抛锚,去不成县城了;譬如儿子一下子出现在眼前,告诉她家里出了事。
班车按时启动了,55岁的女人的担忧全部消解了,她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一直惦着的那颗心缓缓地放下来,脸上露出了欣慰而轻松的笑。
班车一路顺风将55岁的女人他们送到了县城。55岁的女人站在县城街头时,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油然而升,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竟然又来到了县城!
展现在眼前的县城,跟55岁的女人记忆中的县城已迥然不同。在55岁的女人的印象中,县城是几条陈旧而狭长的街的交叉组合,可现在的县城呈现的是一副车水马龙的景象。如果不是坐那辆注明专达县城的班车,55岁的女人很有可能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当然这一切对于55岁的女人来说并不重要,55岁的女人此次到县城不是来逛县城的,她也没有什么物品需要购买,她只想去一下那个公园——那个跟黑锹一道去过的公园。
55岁的女人这么多年来期望再次的县城之行,说白了其实是盼着来一下曾经留下自己和黑锹足迹的公园。55岁的女人很难想象自己对那个公园会这般刻骨铭心,它近乎花费了55岁的女人半生的期盼。
55岁的女人对县城已完全陌生了,她凭着遗留脑海的那一丝印象,开始寻找那个县城里的公园。然而,县城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可谓今非昔比,那印象对于55岁的女人寻找那个公园根本无济于事。55岁的女人几乎找遍了记忆中遗留的那些地方,可那个公园还是像冰融化在了水里一样不见踪影。
55岁的女人对自己的印象产生了不可抵御的怀疑,她安慰自己毕竟时隔多年了哪有记忆犹新的道理,于是拉住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探问公园的所在。那个男人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对55岁的女人说他不是本地人,不知道县城里有这样一个公园。55岁的女人便转而询问一对年纪的男女。那女的瞪大着眼睛莫名其妙地说:“我们县城可没有这样一个公园!”
55岁的女人被年轻的女孩的话弄懵了,她想这个年轻的女孩或许也是外地人吧,便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不是本地人,你是外地来的吗?”那年轻的女孩的回答推翻了55岁的女人的猜测,她说她土生土长在这个县城,可就是没听说过这座县城里存在过这么一个公园。
55岁的女人便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迷茫,莫非自己的记忆产生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可这样的判断很快让55岁的女人自己给否定了,她想自己只有55岁还没到如此健忘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