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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红房子-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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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不了天津,没有地盘了。中央同意他们重新选址,研究所迁到滨海城市大连。从重庆支援
三线建设的工人回原单位。经营了十多年的三线工厂破产了,就象老大说的那样打了短命。


    工厂迁走的那天,通往乌江的公路被当地农民挖断了,全村男女老少拿着铲子,扛着锄
头,堵在防空洞门前,不许把机器运走。

    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哟,我们的蔬菜卖给谁,我们的鸡蛋卖给谁?我们到哪里去做下力
的零工?你们这一走,不是把我们全村的活路给断了吗?要走把我们也带走,给我们安排工
作!

    这个村的农民,在三线厂搬来之前没有见过汽车,一家人合穿一条出门裤子的农民就有
好几家。工厂迁来了,工人好奇地看见缩在床上没穿裤子的一家农民,把自己的裤子丢给他
们。工人用两分钱一盒的火柴换农民两个鸡蛋。靠着工厂,村里跟着富起来。建厂占了农民
的地,农民就在厂里干杂工,修房子用的砖瓦也是在村里农田办的砖瓦厂烧的。工厂赔钱买
土买地,安排农民的工作。这一走,不是要把富裕起来的农民重新推入水深火热的苦难中吗
?从穷到富的日子好过,可是从富倒回到穷就难过了。农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拦在公路上,
死活不让走。要走,就从我们身上碾过去吧,反正也是不活了!

    搬迁停了两天,县里来人了,把公路重新修好了。三线厂的人走了,剩下修的厂房、宿
舍、防空洞却不能搬走。这里离县城远,房子县城用不上,农民自发接管了厂区,宿舍用来
养猪关牛,防空洞车间用来储放红苕、苞谷,堆放农具。搞三线建设究竟损失了国库多少钱
财,这是个天文数字,而那些在三线建设中沉浮的个人命运,则象乌江风浪中的小船一样,
在旋涡中打转转。




 


                           第七章 恋爱            


    老大从精神病院出院了,他的脸肿得象个刚出笼的馒头一样。头一次肿,是三年灾害缺
乏营养,喝水撑的。这一次肿,是精神病院打针吃药造成的。老大在家调养,母亲每天给他
煮两个鸡蛋。这回父亲没有说话了,鸡蛋是老大的工资买的。单位送来了防空洞工厂补发的
两年病假工资,通知他什么时候回厂上班都行。

    直到脸上的肿消得差不多了,老大才去上班。他不再对电工技术感兴趣。那些发动机,
那些线圈,他早已烂熟于心,要修理安装不费大脑筋。再钻研,也没什么搞头。更主要的是
,老大感到这些东西都是死家伙,一点不能实现他做大事的理想。他对电工活,对付着干了
。他也没有要亦琼帮他写入党申请书。他说他天生当不了刘邦,但却是辅佐刘邦的肖何。天
生做不了宋江和刘备,却是吴用和诸葛亮。亦琼搞不懂哥哥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能建立什么
样的功勋,使他说话这样充满自信。她姑妄听之,不和哥哥争辩。

    老大想方设法去接近领导,表露自己的管理才华。他曾提出去公司做清洁工,这样可以
多和领导层接触。自然,没有做成清洁工。一个技术工人自愿提出去做清洁工,这本身就不
正常,何况这提出的人,还进过精神病医院,问题就更大了。公司对老大的戒心很重。

    1978年国内八种副食品第一次提价,刚刚从文革走过来的中国人还难以接受涨价的
事实。工厂里的工人牢骚满腹,骂什么的都有。老大又扮演预言大师的角色在工厂宣布:

    --中国的农副产品太廉价了,这只是微调,还必须涨价,而且要大涨。只有这样,中
国才能发展。

    --杂种,你没老婆孩子,站着说话不腰痛?你装什么屁眼痛,拍领导的马屁!

    --我没老婆孩子,但我有领退休金的老父母,涨价对他们比我们上班的还不利。但是
我仍得说涨价好,这是大势所趋,合乎经济规律。

    --他妈的你不是靠着工厂吃饭吗?吃里扒外,卖弄什么经济规律?

    --我靠工厂吃饭,但我们的工厂,以至整个工业体系,都是在剥削农业的基础上建立
起来的。涨价对农民有好处!

    一场自发的辩论遭来工人的谩骂,老大没有赢得工人的拥护。新上任的经理欣赏老大的
见解。但他不敢公开使用老大,老大成了他的私人参谋和清谈客。就是这样,老大也很兴奋
,有人听他的建议了!

    吃罢晚饭,老大就出门了,他大步流星地爬着上观音岩的石梯坎,脚步轻盈,这条石梯
坎,他不知爬了成百上千次了,但都没有现在这样感到催人向上,精神振奋,他到七星岗公
司去和经理聊天。他老大先天不足,是做不了领导的,但是能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说给领导听
听,供他参考,不也是很有意义吗?老大想着,他有好多的想法都是值得经理参考,甚至实
施的呢。并不是因为他老大特别聪明,而在于这些问题他已经思考很长时间了,也想得很成
熟了。老大心里这么想着,不觉已到了公司,他跨进大门,对传达室的师傅抬抬手,笑容可
鞠地进去了。他已经忘了前两年他在这里睡门廊、装疯胡闹的事了。

    可惜好景不长,这位使老大看到希望,精神振奋的经理,终因不合潮流引退了。别的领
导再不买老大的账。



    就在老大感到一片茫然,失去精神依靠的时候,一个姑娘走近了他。她是老大同厂的女
工小倩,小倩是局里一个中层干部的女儿,“新三届”毕业的高中生,下了两年乡就到机修
厂当车工了。她喜欢听老大高谈阔论,说老大不是一般的工人,比好多知识分子还有思想,
是个思想家。这番表白把老大恭维得舒舒服服,他又找回了自我良好的感觉,回家连说知音
呀,知音!

    过去老大从不和女工谈恋爱,说她们俗气,不是一个层次上的谈话对手。老大心气高,
一心想找一个知识女性为妻。他曾喜欢宁子,只要宁子一上家里来,老大特别殷勤,和她聊
天,借书给她,为她做事。宁子也觉得老大很有吸引力,那样有思想头脑,彬彬有理,体贴
周到。你说需要什么,他马上就能为你去做,而且总是做得比你想象得要好。她感到很有幸
,她有亦琼这个好朋友,而且她的哥哥也那么好。但是还说不上她爱上了老大,她只是对老
大的印象非常好,她十分尊重老大,看见他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没有来自宁子家的干预
,他们两人是很有可能发展恋爱关系的,那么,宁子就不仅是亦琼的好朋友,还会变为亦琼
的嫂子。对这点,亦琼是高兴的,母亲更是欢喜的,她喜欢宁子,说她斯文懂理,把个“张
妈妈”喊得糯巴巴的。但是母亲从来不掺乎儿女谈朋友,那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你们自
己去拿主张吧。所以她看着老大喜欢和宁子说话,为她做事,她一点不开腔。就看你老大有
没有福分了,妈是没有意见的。

    宁子妈妈见宁子经常回家说起亦琼的哥哥怎么怎么的,她家安电表老大还去帮忙。她也
喜欢这个带有书卷气的小伙子。但是她的喜欢,只是对女儿好朋友家的喜欢,是不带更深的
感情联系的。她和宁子爸爸家都是世代书香和大户人家,是不能接受一个工人女婿的。她一
看出老大对宁子的心思后,很委婉地告诉张妈妈,他们在给宁子考虑选什么样的大学生朋友
。并要宁子不要老往亦琼家跑。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母亲一下子就明白了宁子妈妈的意思。母亲很自尊,决不愿
意为这事失了面子,伤了两家来往的感情。既然老大没这个福分,就不要去难为宁子了,她
和亦琼还是好朋友呢。

    老大一时没有明白这中的变化,他见宁子不来了,就要亦琼帮他给宁子传信。。亦琼心
里明白这是一种无望的恋情。亦琼说,你是“剃头匠的挑子——一头冷,一头热”,这是不
可能的,要送你自己送。

    老大很生气,说,哥哥对你无所求,你就不能在哥哥的婚姻大事上帮帮忙?

    如果能帮忙,亦琼何尝不愿意?这是把她引上文学之路的哥哥呀。她多么愿意哥哥有一
个幸福的家,那样对哥哥才公平,是对他受那么多苦难的一个补偿。要是宁子做她的嫂子,
那才是亲上加亲,妹妹的同学做了哥哥的妻子。但是宁子家是不会同意的,宁子也没有明白
的意思。在知道老大的心思后,那段时间极少上亦琼家来了。

    老大说,怎么没意思,她还说我象《傲慢与偏见》里的达西呢!

    亦琼说,你象达西并不等于她是伊丽莎白,我们家跟宁子家不一样。

    老大说,有什么不一样?父母厚道,我有技术,弟妹都是大学生。

    亦琼说,但是你不是。

    老大说,胡说,拿破仑什么职业?军人。毛泽东什么出身?农民。我哪点比你们那些大
学生差,你们都是我教出来的。

    亦琼一听,又来那一套了,开口闭口都自比伟人,他究竟做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要
和伟人媲美呢?她嘴上说,你是比好多大学生强,可是人家要那个名份,你差那个名份呀。


    母亲在一旁静听两兄妹的谈话,这时插一句说,什么事是要讲一个门当户对,我看你还
是找个工人好。你不嫌我,我不嫌你。

    老大一下子泄气了,没话说了。他一向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连母亲都不支持他找
宁子,决不能为了这件事失了他的风度,更不能让宁子妈妈笑话。他再不提这件事,见了宁
子很恭敬地对她点点头,而后就干自己的事去了。但他的自尊显然受到打击,他也为自己没
有文凭感到自卑。他绝口不在弟妹面前说自己恋爱的事。他的弟妹都是大学生呀,他跟他们
也不一样了呀。

    老大和小倩相爱了,他感到自己有了一个精神依靠,那是他心中的理想爱人,温柔体贴
,有教养有思想,还很崇拜他老大。这就把他的自信心和自尊心提得高高的,他老大是顶天
立地的男子汉,是让女性觉得他很可信赖,很可依托的男人。他甚至觉得,即使他做不了大
事,但是有了小倩,也是有了知音,一个很大的慰籍。小倩先带老大回家见她的父母。小倩
的父母是很厚道的中层干部,女儿是工人,他们从来没有框框一定要她找干部、找大学生什
么的。他们和老大说话,对老大的谈吐礼貌很满意。

    那天,从小倩家回来,老大兴高彩烈,嘴里哼着歌子,他对母亲说,妈,我说不着急吗
,我会给你带个好媳妇回来的。

    母亲见他那高兴劲,知道他这回是真满意真动心了。她说,还不着急,都三十出头的人
了。什么时候带回家来,我也看看。

    老大擦着他的皮鞋说,好的,我星期天约她来。

    穆向东复员到机修厂以后,就忙着在女工堆里钻,想找一个老婆。可是厂里没结婚的女
工实在太少,工厂一直没招工,年轻姑娘都下乡当知青了,哪来的没结婚的年轻女工?那些
已经工作的女工,都不愿和农村籍的男工谈对象。罗罗嗦嗦的一大帮农村穷亲戚,没得个清
静日子过。尽管穆向东是复员军人,党员,人也长得有模有样,还有一笔复员费操办婚事,
可是他那农村人的身份令他还没有向城里姑娘发起攻势,就宣告他已打了败仗。他免不了气
恼,灰心丧气。农村当大队书记的父亲来信说,城里找不到对象,就回家找个农村姑娘,生
产队里有一大把姑娘由他挑,她们巴不得找个城里工人呢。穆向东说什么也不回家找村姑,
那样把他那么多年在部队的算计和辛苦都泡汤了,他一定要在城里结婚,缺胳膊少腿的女人
也要,只要是城市户口。但在他心里,他认为他还不至于找个城里的残疾女吧。他希望天上
能掉下一个大馅饼,能让他接住一个有胳膊有腿的完完整整的城市姑娘。

    苍天不负有心人,他真的找到一个有胳膊有腿,四肢健全的城市姑娘了,她是厂里罗师
傅的女儿罗开英。罗开英1965年离开重庆在外面修铁路,风餐露宿,其中的艰苦自不必
说了。四年后,铁路工程完了,民工队解散了,所有的人重新分配工作,一拨拉,全都到泸
洲气矿当石油工。

    罗开英这回说什么也不去了,总是在野外,在山沟沟里转来转去,她吃尽苦头了,她回
到红房子了,宁可在家耍起,等着嫁人,也不离开城市了。

    天上掉美女了!当罗师傅找到穆向东说,他的女儿修铁路回来了,穆向东一蹦老高,没
工作有什么关系,有城市户口呀,工作还可以慢慢找嘛,这个户口可是天生就的,找不来的
呀。他急急忙忙提着礼物到红房子来相亲,进门就甜甜地叫声罗妈:妈。

    等着嫁人的罗开英虽然对穆向东家是农村人不满,但她自身的条件硬不起呀,她还在家
待业。但她是个有心计的女子,就象她的妈是家庭妇女当了她爸的家一样,她和穆向东的这
个家也得由她来当。穆向东并不笨,他乐得开英当他的家呢,老婆嘛,再当家也是他的老婆
,外面跑社会的事还得靠他。

    两人闪电般的结婚了,日子过得还滋润。把婚姻大事解决了,进入革委会的穆向东就想
法把开英弄到厂里做工了,双重身份嘛,既是厂里老工人子女,又是厂里新干部家属,还不
该照顾?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和上下奉承的嘴,就没有穆向东办不成的事。开英不仅进厂
做工了,而且还安排了一个轻巧的工作,在医务室打扫清洁,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还要让她当
护士,打针拿药。罗家两口子几十年都不能为自己的儿女谋个好工作,一下子就被这个农村
女婿搞得巴巴实实,不得不对女婿刮目相看。穆向东在城市站稳脚跟了,他不仅自己是城市
人,连他的儿子也是城市人了。

    罗开英在医务室干着刷瓶子,洗痰盂,打针拿药的工作,没事就操着手站在医务室外的
走廊里看下面来来去去走动的人,嘴里说着这个那个的事情,她毕竟是厂里的家属子女,熟
悉情况嘛。

    老大和小倩在下面厂区马路并肩行走,男的有个好衣架,长得笔笔挺挺,脚步稳健,女
的有几分矜持,走在旁边轻轻盈盈。一看就知道是一对爱得很深的恋人,很般配,很悦目。
罗开英在楼上走廊注意了两三天,老是见这对男女这么引人注目地过上过下。她和穆向东都
结婚好几年了,还没有这样成双成对地走过呢。穆向东没那个情调,而且走在一起,是个一
望而知的粗人。

    她眼里看着老大和小倩走过去,嘴里对旁边站着的人说,想不到关防空洞的人还攀高枝
了,找了个干部子女。说那话,酸酸的,一副“愿人穷,恨人富”的心思。她猛然想到自己
的兄弟开全,开全从农村招工回来,一直还没有对象呢,他在轮渡公司工作,成天守在河边
,要找到一个干部子女谈何容易。轮渡公司有什么干部子女的,就是在他们这个二百来人的
机修厂,也没有几个干部子女可以求的呢。老大和小倩恋爱的事,把她提了个醒,你老大,
家庭不党不派,父母无权无势,凭什么找个干部子女,她家老公穆向东,好歹还是厂里头头
脑脑的人物,她必须把老大的对象夺过来。

    罗开英回到家就对穆向东嘀咕这件事。穆向东想着文化革命他把老大整了一家伙,关了
防空洞,后来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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