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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红房子-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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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大学招生是决不允许新生有伤风败俗,抛弃地位低的恋人的事发生的。学校通知袁成了
,如果他不处理好与林的关系,不和林结婚,就取消他的入学资格。上大学是袁成梦寐以求
,改变工人地位的机会,他父亲有历史问题,读书是很难的,靠了父亲的老战友帮忙,以“
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名义通过了上大学的“政审”关,如今怎能又栽倒在男女问题上呢?


    袁成和他的母亲给林说尽了好话,愿意赔偿她的青春损失,只求放过袁成,不要误了他
的前途。女方坚决不答应。上学在即,袁只好同意和林结婚,要女方和他一起去登记。

    林说,结婚就那么撇脱,登记就行了?得做全套家具,还要有“三转一响”(当时流行
的家庭设施,“三转”——手表转、缝纫机转、自行车转,“一响”——收音机响)。

    袁成母亲忍着气给这个恶媳妇买了“三转一响”,袁成自己买木料做了一套家具。做好
了,他对林说,走吧,去登记吧。

    林和袁成去登了记。袁成拿着结婚证书就去学校报到。等他回到家,发现屋里的家具和
“三转一响”全没有了。原来是林叫人来拉走了。

    袁成气得不行,你这是成心不想搞好这个家了!

    林说,谁希罕和你搞好这个家,我就是要扫你的皮,叫你臭老九“斯文”不如“扫地”
(她是清洁工)!咱们等着离婚吧。

    袁成自顾自去读书了,他懒得念这本经——反正也是一个死婚了,他也不马上去办离婚
手续,免得把他读书耽误了。

    林靠着那套结婚家具和“三转一响”,和别人好了,她跑到学校来催袁成办离婚手续。
袁成也就象送瘟神一样赶快和她办了这件事。

    袁成毕业后在电子公司搞计算机,长期住在家里。别人问他结婚的事,他手一扬说,“
不摆了”。山城方言“摆”就是“谈”、“提”的意思,袁成说不摆了,他也真的没有再摆
再提再谈了。

    袁成母亲早想着她的老同学家有两个女儿,小女儿宁子迟迟没有对象。但她不敢对宁子
妈谈这门婚事。她知道当年招宁子姐姐出来的那场“内控特务”的风波,两个好朋友家的成
份都不好,她不敢来说亲了。如今袁成的爸爸平凡了,而且还恢复了老红军的待遇,一下子
风光起来,她也就满面春风地跑到宁子家来报喜和说亲了。

    这门亲事两个北京朋友是一拍即合,真是再好不过,再合适不过了。而宁子却是老大不
愿意,她嫌袁成“三杠子压不出个屁来——闷生”,心里还梗着他是结过婚的人。

    宁子妈说,“闷生”老实,你姐夫不是也结过婚吗?她从不轻易说起这个比她小不了多
少的大女婿,跟她平辈。可是也是没办法的事哟,女儿愿意,还在成都,那么远,她也是管
不了。大女婿她见过一次,宁子姐姐倒是经常利用到重庆计委出差的机会回家。宁子姐姐知
道母亲不高兴大女婿,她回家也从不和母亲谈到自己的丈夫。她敬仰她的老师,同情他的包
办婚姻的不幸,喜欢他那种智者的风范。他对她是非常呵护的,是丈夫对妻子,也是父亲对
女儿。她的父亲从来没有这样对她宠爱有加。她愿意和他结婚,别的她就不在乎了。

    宁子妈对宁子说,袁成结过婚和没结过婚有什么区别,和你年龄相当,谁知道他结过婚
呢?又没有孩子的拖累。也不想想自己的年龄有多大了,还挑三挑四!

    宁子搞不懂是她挑三挑四,还是母亲横挑鼻子竖挑眼?她喜欢的,母亲不喜欢,母亲喜
欢的,她不喜欢。

    她说,我还想读研究生。

    宁子病缓留城后是靠了母亲退休才工作的。77级高考时她在上职工大学,以后在职读
重庆大学的成人教育学院,读了五年才拿到本科的正式文凭。她想着她的成人教育的文凭听
着总是不舒服,一直打着再考研究生的主意。

    宁子妈一听她还想考研究生,就急了,说,你发什么神经?还读什么研究生,亦琼已经
是你的榜样,读的书比男人还多,有谁敢要?你是存心要当老姑婆了!

    宁子考研究生也是说说而已,她也觉得花的代价太大了,时间输不起。她和母亲喜欢的
袁成结婚了。婚后相安无事,生了一个儿子。

    亦琼曾问宁子,和老袁的感情好吗?

    宁子说,过日子呗,他话少,不吵架。也不干涉我的工作,不管我的事,这倒是很不错
的,很自由。更重要的是,我独立了,不再受我妈管了。小时候我妈成天忙工作,不管我和
姐姐,我长大了,倒把我管得紧,我说她是变态,患了运动恐惧症。

    宁子读完工科大学就转行到了财政系统,她一早带儿子出门,送幼儿园、上班。留下家
里的钥匙,让亦琼接待客人用。亦琼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就去火车站了。

    她身穿白色的短袖衫,套着黑色的西服裙,挎着花格挎包,走在熙熙攘攘的上班人流里
。只有这时候,她才有了一种想见到连英的渴望,心中对他的气也没有了。她从两路口坐缆
车下到菜园坝火车站,买了站台票,进到站台里。

    重庆火车站是和火车轨道迎面对着的,成 "T"型,火车开到重庆站就象进了一个死
胡同,火车头的前面是候车室,没有路可走了。要发车,必须原路退出胡同口,到小南海分
道,往左是川黔线,走綦江,通贵州方向,往右是襄渝线,走达县,通武汉方向,往中间,
走江津,通成都方向。这样的铁路布局是山城的特殊地理位置决定的,它的火车站形式也许
在全国,甚至全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以致发生了列车脱钩,火车直接往前冲进候车室的特
大事故。亦琼背对候车室,两眼朝前看着在前面王家坡山脚转弯的铁轨,离火车到站还有半
小时。她在站台里来回走动,心里想着那封电报,想着连英的信。

    她想起连英有次很可笑地自报身高和体重,又没有谁问他。他说他有1.73米,体重
75公斤。身高她能知道个大概。连英跟她的哥哥老大一样高,比小弟矮三公分。可是15
0斤的体重有多大个质量呢,她就估摸不出来了。她去问邻居家的大个子,有多高多重。

    邻居的妻子在家,说丈夫有1.82米高,体重有147斤,这几天瘦了,大概有14
2斤吧。邻居觉得亦琼问得奇怪,亦琼觉得邻居答得滑稽,居然还那么认真地说,这几天瘦
了。亦琼敷衍邻居说,她在学习估量人的体重,对重量级还没估量过,好确认对方是否患了
肥胖症。邻居知她开玩笑,大家乐了一阵子。亦琼也就对连英的体重150斤有了一个估计
。这样的身高体重明显偏胖是不用说了。

    她给连英回信说到向邻居询问体重的事,跟连英乐了一番。后来连英寄了一张登记相来
,只给亦琼留下一个壮实憨厚的感觉,实在说不出有什么特点。仅凭那张登记相,是难于认
出本人的。那张照片,她早已寄还他了。她曾经给连英寄去一个背影照,把他给捉弄了。后
来在他的一再要求下,她才给他寄去她的正面相。想着她对他的一些玩笑,她自个儿在那里
抿着嘴笑。

    火车在前面转弯处的铁轨出现了,拉着汽笛,缓缓地驶过来了,停得很远。亦琼手里拿
着写着“连英”的纸片,张望着车号往前走。她来到11号车厢门前,眼睛死死盯着下来的
旅客,没有大约三十多岁的北方人。都快下完了,才从车厢里下来一个背黄挎包的人,北方
人样,她凭着她的第六感官,举着“连英”的纸片,笑盈盈地迎上去。他朝她点头,她来到
他身前,偏着头对他一笑,把纸片朝他眼前一推,心里对自己说“好年轻!”一下子觉得很
喜欢。

    并肩走在连英的身旁,亦琼感到自己的心就象少先队员敲起了队鼓一样欢快、活泼、有
节奏,她踩着心灵的鼓点,走路也有弹性了,她觉得精神极了。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和一个和
她有感情联系的男士并肩走在一起,她觉得太骄傲了,她和那些成双成对并排走着的男女一
样。

    有两三次,她忍不住扭过头去瞅他,他发现了,冲她一笑,弄得她很不好意思,赶快把
头掉过来,心里却是心花怒放。脚下走路弹性更大。

    到了宁子家。放下挎包,亦琼让连英先去冲凉,坐了两天的火车,一身够脏够乏了。她
去给他准备早饭,今早在火车上还没吃呢。卫生间的门关不严,连英在那里捣鼓半天,把门
关得啪啪响,还是闩不上。亦琼正在厨房打鸡蛋,听见了,脱口而出说,“你放心,我不会
过来的!”

    她没有觉得这话哪里没说好。事后连英老笑话她,副教授说话一点也不沉着!又说他喜
欢。亦琼琢磨那话,是觉得有些冒失,谁会担心她过去呢?她也就自个儿笑了。仔细想来,
是她那时太紧张。

    连英冲洗了,换了件白色的短袖衬衫,人显得更加年轻,还很漂亮。人很壮实,站在那
里象一根圆柱子一样,还真是一堵挡风的墙。一张红扑扑的圆脸,下巴的轮廓十分分明,长
着密密麻麻的小胡楂,嘴巴小小的,普通话说得很好听,声音很亮,还有一些共鸣。她想起
他说过,他喜欢唱歌,练过嗓子。亦琼坐在桌边,看着连英吃饭,细细打量他,她不知他到
重庆来究竟是为什么。

    吃罢饭,亦琼很小心地问他在山城待多久,是路过吗?要乘船走三峡去武汉吗?买船票
还是火车票呢?票不好买,得预先找宁子帮忙订票。今天就得落实。

    连英的眼睛一直看着亦琼说这些,临了,他说,我是专程来看你的,待三四天吧,还是
买火车票原路回北京。

    亦琼低着头,没话说了。她觉得喉头有些发哽,心里感到委屈。他是专程来看她的。她
真想守着他哭一场。她忍住了,抬起头,淡淡一笑,既然是这样,那就订火车票吧。

    他们去宁子办公室,亦琼告诉宁子订一张火车卧票。

    连英忙说,就订硬座吧。

    亦琼说,你来不容易,返程票我买吧,就订卧票。

    宁子已经看出这不是一般的过路朋友了,她说,听说你还在读书,就亦琼买吧,没关系
的。

    连英笑笑,没说话了。

    在回学校的长途汽车上,亦琼和连英并排坐在一条座椅上,她觉得象在做梦一样,恍恍
惚惚的,连英来到她身边了。她说不出她喜欢连英哪里,总之,心里觉得很喜欢。看着就喜
欢。他们在信中已经很熟悉了,见面只是一种适应。对方长相不丑,也就一下子有了好感,
比想象中的样子要棒得多呢!亦琼心里非常欢快。过去见对象,她从没有这种欢快感,这样
让人心动。

    尽管亦琼已经有过一次死婚的教训,她仍然不知道自己选择对象的标准是什么。在她的
记忆中,让她动心的男人也有一个。那是读研究生时,他们那届研究生就她一个女生,开研
究生会时,她认识了那个物理系的研究生,是从昆明考来的。每天,他们都要在食堂碰面,
互相点头招呼。食堂乱哄哄的,买饭排很长的队,加塞的学生不少,但他从来不加塞。哪怕
是卖好吃的菜,他也稳入泰山那样站在那里,随着缓慢的队伍往前排。很多次轮到他买饭了
,已经没有菜了,他就买点咸菜。咸菜总是有的。宁可买咸菜,他也决不加塞,决不把手越
过前面的人,把碗递进买饭的窗口。竟然还有这样文质彬彬,注意个人修养的人,亦琼觉得
非常动心。

    春节从老家返校,她从家里带了山城的土特产怪味胡豆,请同学吃,也想请物理系的同
学吃。但她终于没有鼓起勇气,她心虚,怕人家不接受,怕遭人笑话。如果当时她能坦然一
些,胆子大一些,或许两人的往来就自然了,或许他就不会最终回家乡找对象了。那么,亦
琼的生活就将是另一副模样了。她失去了一次机会,错过了一个让她动心的男人。她想都没
有想过,就是姑娘,也是可以主动追求异性的。研究生毕业,她回到家乡,但不加塞的物理
系同学永远印在她的脑子里。

    连英碰了她一下,亦琼转过头,看着他笑,她已经不怕看他了。但她还是说话很少。她
觉得自己还是云里雾里的,她心里老在念叨一句话,连英来了,连英来了,我和他坐在一起
了。她感觉到连英的手紧靠在她的身后,就那么靠着。亦琼有些紧张,动也不敢动一下,笔
直地坐在那里,两眼望着车窗外。她喜欢他的手靠着她,她怕她动了,他就把手拿开了。一
直到站他们都保持着自己的姿势。

    那天晚上,他们谈到很晚。连英作了很多解释。他觉得他们不应该这样中断联系。他要
来亲自对亦琼说,他没有捉弄她的意思。他的家庭生活不如意。他和妻子搞不好。他喜欢她
,这是真的,可是在没有见到人之前,在没有得到亦琼的承诺前,他不能冒然和妻子分手,
走出家庭。

    亦琼听他这样说,直摇头,她不接受他的观念。你的家庭生活不如意跟我有什么相关?
你怎么能把自己和妻子的分手与我的承诺联系在一起呢?你和妻子搞不好,在我亦琼没有出
现之前就已经存在了。现在你把和妻子分手的责任都加到我的头上了,这是不负责任的,是
自私的。象你这么说,如果没有我,你就不离婚了,有了我,才离婚。那么你和妻子是在过
一种什么样的虚假生活呢?既然你现在的家庭生活还可以维持,还能够忍受,你就维持下去
好了。我决不再打搅你的生活,我已经这么做了。

    连英说,我知道你受着一种道德感的压迫,我何尚不是这样。和妻子分手是早晚的事,
我想知道你的态度,才能作出下一步的决定。这就象一棵树,要长出了新叶,老叶子才能掉


    亦琼说,这是投机。我离婚就没想过要有了新人才离婚。那么多离婚的单身人,都没有
说要长出新叶,才掉老的叶子。不能过,就离。“吃着碗里,瞅着锅里”,“肚子胀得青筋
鼓,眼睛还在盯胡豆”,怎能找到新的对象再离呢?我今天是你的新叶,明天我也可能象你
现在的妻子一样变成老叶。还有更新的叶子会长呢!“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该自己下地
狱,就下地狱好了,该自己受惩罚,就受惩罚好了,干嘛一定要别人来承担你自己应付的责
任,包括妻子对你的不满和舆论对你的不利呢?

    连英说,当然,我得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正因为要负责,我才来看你。想听听你的意见
,如果我是自由的,你能和我一起生活吗?

    亦琼一下子愣了,她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接。她有些慌张,这,当然,当然可以,可是
你并不自由。我是不做你的情人的。

    连英见亦琼慌张的答话,笑了起来,你不要怕,我也没有要你做我的情人。这么大老远
的,抱也不能抱,吻也不能吻,做情人不是太“心苦”了吗?

    亦琼扑哧一声笑起来,我是认真的,你还开玩笑。

    连英也笑了。说,你怎么那么反感做情人,你还搞外国文学,怎么那么传统。其实做情
人也是很美的。所有的浪漫和感情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了。

    亦琼说,是呀,情人很浪漫,安娜和渥伦斯基够浪漫了吧,结果怎么样?卧轨自杀。吃
亏的是女人。如今的时代,流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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