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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万有引力-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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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嘴上说好,好,心里面是不好的,我目前的情况,弟弟生病之后,财政状况一直维持在几乎入不敷出的状态,哪有心思去恋爱?据说这年代男人和女人一样现实,只怕也没人看上我。
  所以用心工作,至少工作能给我饭吃,而且不会抛弃我。
  11月,学校里面组织了一场艾滋病的讲座,旨在教育所有的年轻学生洁身自好,来做讲座的是防疫站的医生,瘦高的个子,图文并茂,深入浅出,听来到也有意思。
  我想起许锦元说过关于性的话题,他说家庭和学校把□保护的太隐私,以至于孩子们冬穿夏衣。如今想来,这话不错,看看在座学生们听讲座的反应,我们这些做老师的就该明白:引导远比阻止好。
  大禹治水,疏导为主,青春期的年纪,本来是半懂不懂,大人都支支吾吾搪塞其词,孩子们就莽撞而自行其事,出了问题似乎也不能全怪孩子。
  我是边想着边听,猛然发现对许锦元的想法已经太多,几乎到了想念的程度,最初我看不惯他的态度和言行,如今我在思念这一切。
  他在干什么呢?
  生活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人没有时间去想那些花前月下的美事。
  讲座过去没多久,我发现班上有个学生行为不太正常,上课神思恍惚,下课马上直奔卫生间,表情总是僵硬,不时措手。
  观察几天,我叫他来办公室,问:“黄文奇,你最近怎么了?”
  “没有,没什么啊。”
  “我觉得你不对劲。”看着他,“告诉我吧,告诉老师。”
  “真没什么。”
  “那好,有什么事情要记得告诉老师,你回去吧。”
  让他走,并不表示我相信他的说法,要知道这年纪的孩子最容易出事,我极担心他的表现是因为出了什么事。
  果然的,后面几天他一点儿没变,变本加厉的上厕所,回来手总是湿的,连上课都请假出去。
  又过几天,我再找他,他的脸终于垮下来,对我说:“张老师,我好害怕。”
  心一惊,站起来:“出了什么事?”
  男孩子却开始哭起来,我庆幸和我一个办公室的老师因为怀孕请假,让我们可以拥有这样相对独立的空间,开诚布公。
  “我怕我得了艾滋病。”
  “为什么要这样想?你做了什么?”
  “那天听报告,说拔牙、纹身都会传染,我刚去过一家小店纹身,那之后我一直觉得头晕。”
  ……
  定定神,再开口:“纹身给我看看,纹在哪里?”
  在后背,似龙非龙的一片乌青,我拉好他的衣服:“为什么想起来玩这个?”
  “看《越狱》……”
  “那么为什么经常上厕所?”
  “就是想洗手,老觉得脏。”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很无力:“老师带你去检查,今天下午,你不要告诉别的同学,记住了?”
  他点头,又摇头:“张老师,我真的害怕。”
  我想来,他应该是精神过于紧张,真地感染病毒倒未必,带他去检查确认一下终归是件好事情,安慰他:“不要害怕,哪有那么容易感染呢?”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不错的,验血,没事,可问题还有,他不相信。
  我好气又好笑,疾控中心的医生也都是一样的反应,劝慰他:“同学,要得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要相信检查结果。”
  可是,劝慰都是无效,最后一位年长的医生拉我到边上说了一句话:“我看你这个学生这里有问题。”用手点一下脑子,做个手势。
  我跳起来:“不可能。”不过盘恒情况,觉得一时的精神方面的疾患也未必,似乎看到过,叫强迫症的那种。
  我承认,再去找许锦元我带着私心,如果他见到我会是开心的表情我会努力说服自己也许他是喜欢我的,如果他表现无所谓那么我对自己的小小心动撒手放弃。
  可是他的反应远在意料之外,脸上是毫无表情的,却说了一句算是有人情味的话:“正想打电话给你。”
  我的心一下子雀跃起来,带着学生看心理医生,我站在门外觉得自己像花痴,怎么就合不拢嘴呢?
  那一天天空很蓝,阳光很舒适,心情很愉快。
  黄文奇在医生的劝解下好了许多,我被要求监督他的言行,尽量开导,尽量使他克制自己的行为,我想也许这个小小插曲又要告一段落。那时候我内心几乎在感谢这个学生,若不是他,我哪来的勇气主动找许锦元?有了借口,我才敢来。
  下午果然接到他的电话,说:“请你吃晚饭,倒时候来你学校接你。”
  电话挂掉,走进教室学生们可以说是很吵闹,可是我却觉得他们青春可爱生动活泼,一瞬间幸福像花儿一样。
  我下班前回家去换了衣服,然后又跑回学校等着他来接我,心情期待而忐忑。
  6点,307出现在学校门口,我坐上去,去某个未知的前方,我的情绪很好。
  6点30,落座在城郊的农家乐,房内是竹木装修简单清新,窗外是一片池塘,衬着即将降临的夜色和最后一抹夕阳。
  7点,菜上全,他把菜一一推到我的面前,说:“多吃点。”我觉得农家菜味美无边。
  7点半,饭吃得差不多了,我在等他开口说最重要的桥断,他果然开口:“其实我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虽然觉得自己猜到,但还想矜持一把。
  “有件事情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我笑出来,哪有这样表白的:“快点说吧。”
  “这样的,刚好有块基金在我们科室,是用来帮助贫困的人做心脏方面的手术的,你知道这样的钱其实很多时候用得很不知所谓,虽然你弟弟的手术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我觉得这个钱给你们比较合适。我查了这段时间的记录和预约单,大多是有公费医疗的人在做这方面的手术。”
  我的笑容在继续,可是我的心却沉了下去,原来,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木然答他:“这个……”
  “所以我现在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我就帮你申请,我知道你们的经济状况并不好。”
  我站起来,听见自己说:“不要,我们不要。”
  那些是同情,不是爱。
  而我不需要同情。
  他拉住我,最后我还是没有很骨气地很倔强的离开,跟他上车,他说:“你这样并不明智。这不是面子的问题,也不影响你的尊严,不需要你在公共场合作出一副接受赠予的模样,你只是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实惠,何乐不为?”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蓝色裙子米色靴子,恨恨地想:张乐,你怎么这么傻?!
  他把车开到梅林阳光,我说:“许锦元,我不住在这里,我住桥东。对,我没钱,我给弟弟看了病以后几乎就要入不敷出,我也没能耐,不可能在这种高档社区出入,你可以收回你的好心了,我还不至于活不下去。”
  要下车的那一个刹那心里很纠结,我以为看见了春天,原来还是秋天。
  ……
  我知道他的车一直跟在我身后,我叫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看我的眼泪,劝慰着:“小姐,跟男朋友吵架啦?那辆307一直跟在后面呢。”
  我从汽车的右后镜看去,灯光下,车子的弧度完美的划过夜色,心里一直在呐喊:请你不要这么温柔地——同情我!
  ……
  那一夜很不安生,翻来覆去,旧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我听见楼上的人后半夜看电视,远处的猫在深秋叫春,还有,车来车往,经夜不息。
  女人的自尊心一旦抬起头来,就很可怕。
  第二天许锦元的电话再打来,我没有接,下班的时候,看见汽车在学校门口,就当那是摆设,顾自走。
  到家楼下,才转头,他从车里走出来:“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会这样的反应。”
  “那么你觉得呢?我应该感恩戴德吗?”
  “至少,应该是觉得幸运。”
  “正相反,我怎么这么倒霉?到了这个年纪,还要别人的施舍。”
  “你错了,张乐,你不能这样曲解这件事情,这个事情非常simple,你们是最fit的对象,所以被选择了,可以把医疗费用退还给你们,怎么会是施舍?这是一种基金,本来就是用来帮助需要接受这方面手术但是条件并不优越的人。”
  “对!!帮助!就是这个帮助,我讨厌被帮助,我不需要被帮助。”
  “不要这样hysteria,冷静一点,理智一点,你太偏激了,ok,我现在不打扰你,你上楼,洗把脸,好好休息,那个方案会在后天定下来,如果你的想法有变化,那之前告诉我。”他伸出来又缩回去,“I am awfully sorry。 ”
  看着他走,然后蹲在地上,非常难过,却哭不出来。
  好吧,好吧,日子还是要过,每个月给妈妈和弟弟的钱一分也不能少。
  我终于开始盘算找个人过日子,至少我可以轻松些。
  我对夏新说,第二天我们正好一起参加一个会议:“我想找个人嫁了。”
  “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说不清楚,一个人太累了。”
  “要我帮你参谋?”
  “有好对象吗?”
  “许医生,你也认识的那个,如何?”
  我跳起来:“他,我不要。”
  她瞪大眼睛看我:“怎么着个反应?你俩出了什么事?”
  “没有,他条件太好了。”
  “你还真是过时了,这年代怎么还有女人觉得男人条件太好的。我见过比你们悬殊的多的照样结婚,现在小日子过的不要太惬意。”
  “那又怎样?”
  “张乐,其实你要有自信,你是很好的,就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外面那些男人没看见你的好。”
  “我有什么好?我拖家带口压力大,长得不漂亮人也不能干,学历一般,收入也一般,最不出挑的就是我。”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消沉?”
  我一惊,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消沉呢?!
  反思了一顿晚饭,对了,从认识许锦元开始,我不断的陷落不断地发现自己有那么多比不上别人的地方,然后很自卑,我以为他也会看到我可是最后发现是自作多情,然后我就反应过度。
  这一切,本来并不应该这样,如果我对他不动心,我就不会觉得自己不够好。
  我想,我要拯救自己,吃过晚饭,壮士断腕一般地给他去电话:“许医生,我想好了,我接受那笔基金。”
  他说:“你能想通很好,前几天我的方法不好我还是要道歉,不如明天吃顿饭?”
  “不用了,我要谢谢你,该道歉的是我,可我现在没钱请你吃饭,所以就这样说一句吧。”
  “那个……”
  “水开了,我要泡水,拜拜。”
  挂电话,很快很迅速,我想告别一段蛊惑。
  书上说有缘千里来相会。
  我被学校派去党校学习,所谓的青年干部培训班,都是一批看来年轻其实已经心态渐老的人,若不是在单位混得左右逢源也到不来这块革命圣地,但是左右逢源,这个词,从何来判断其褒义贬意呢?
  断没想到,会见到他,许锦元,毛衣仔裤,穿过草坪走过来,看见我,停下脚步:“这么巧?”
  “恩,来上课。”
  他看看边上的登记牌,点点头:“不错,干二班,都是后备干部。”
  我见他手里拿着饭盆,问得有些莽撞:“你呢?你也是这个班吗?”
  “不是。”他摇头,“我是来给下面县市区的进修医生上课的,我们医院和党校联合办了一个班。”
  “哦。”我有点失望,这感触来的自然而然,虽然我努力遏制。
  “正觉得没意思呢,见你真好,晚上你要回市区吗?这地方进出可不方便。”
  “恩,好在有校车。”
  他把头别开一下,没有马上接我的话,随即又扭头看我:“我吃过晚饭有课,到7点结束,这样好不好?你等我,先随便吃点,然后我们一起走?”
  我愣着,不为别的,为了他眼中的诚恳,内心那点小小的火苗又开始撺掇,令我在迟疑中终于缓缓点头:“好的,我等你。”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那我先上去了。”
  ……
  目送他离开,那些期待,升腾起来。
  那一晚应该是十五的月亮,我推托他的邀请不去传说中贵到离谱的豪门,后来两个人坐在湖边聊天,我听见他说:“张乐,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辛苦?”
  “嗯?”
  “女人不应该那么累,我想说,女人应该可以不用那么累,其实我是在说,女人应该被呵护。”
  “……”
  “我想说的是,给我个机会,照顾你。”
  华美的乐章想起,前面是鲜花还有阳光,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前些天碰到夏新,正说起你,我想如果我听说你的不幸会难过,是不是代表我正在喜欢你?今天遇见你,我就知道是的,我自认为不是十分热心的人,可是我却会想起帮你申请基金,那时候你拒绝我是恼火过的,现在我明白了,全都因为我在心动。”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我,我把头低下去,天上一个月亮,水中一个月亮,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摘到我的月亮。
  我说:“谢谢你,锦元。”
  晚风吹,有些冷,没有夜来香,但是身影相偎,就会温馨一片。
  很多人说我变了。
  周末我哼着歌在办公室加班的时候,同一年进单位的叶叶走进来:“张乐,这么高兴?”
  “嗯?怎么啦?”
  “最近容光焕发啊,在党校读书还不忘记回单位加班。”
  “这些事情不是没人做么。”扬扬手里的教案,笑笑。
  “你这么做当然没人帮你做。”她坐下来,“我好像昨天看见你在国贸啊。”
  “嗯,对啊。”
  “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嗯,你想说什么?”
  “谈恋爱了?”
  “嗯。”
  “8一下,那人做什么的?”
  “医生。”
  “哇!看起来就不错啦,是不是上次相亲大会认识的?”
  “不是,早就认识了。”
  “说起来,张乐,你也算深藏不露。”
  ……
  很多人说我深藏不露,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擒获极品男友,夏新打电话来求证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幸福有点奢侈,以至于人人都似乎不肯相信。
  和许锦元谈恋爱,吃饭散步逛街看电影,情侣座的咖啡屋,别人经历的我们都在享受,不过还没有说出那句经典的“我爱你”。我觉得大概是时机还没有成熟,他怎么想不知道,不过那些温柔我已经很受用。
  那一晚在商场,我第一次看到鲁岳,高高的个子,短发,身边的男子面容极是出色,许锦元见到他们拉我的手走过去:“嗨,这么巧?”
  “呀!许锦元,你也逛街,这位是?”
  “女朋友,张乐。”他看着我,“张乐,这是鲁岳,边上的王经理是她的先生。”
  寒暄,说几句不知所谓的话,然后告别。
  他们一离开,我就有些忍不住:“这就是上次和你相亲的那一个?”
  “怎么?有问题?”
  “没有,看着挺普通。”
  “张乐。”他站定了,“这件事情上别吃醋。”
  “我没吃醋,确实普通啊。”
  “人是不能看表面的,她自有她的优点,就像你也有你的优点。”
  “我随口这么一句怎么牵出你这么多话来。”我那时已经有些不乐意了,无非是实话实说,他若对她没有放不下的情怀,也犯不着来计较我的言语。
  “不是,我喜欢你倔强要强的样子,而不是评头论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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