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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她在东西方的奋斗-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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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最重要的是赢得时间恢复体力!”黑心的轿夫却又极怕鬼,抬起轿子就狂奔,说是不奔那新鬼的魂就会附到他们身上。毕尔也就跟着轿夫狂奔,无论如何,他不能离开香梅一步,万一失散了呢?   
  流亡三千里(11)   
  坐了几天轿子抵达郁林的小村,香梅才算是初步恢复了体力。于是,又徒步向桂林进发。他们和其他的难民群结成一帮,行走在险峻崎岖的山间小路上,灰黯荒凉的大山夹峙着他们,没有青绿,没有鸟啼,没有住户人家,流亡者像在梦魇中游荡。而且,吃食越来越紧张,米饭、红薯、玉米难得吃上,鸡蛋、水果、蔬菜成了稀罕的补品。他们什么都吃,腌蝗虫、干蚱蜢,他们也吃得津津有味。毕尔常把自己的一份留下一半给香梅,他跟她咬耳朵:“你得少吃多餐,才恢复得快;等你长胖了,像原先那样圆滚滚的,就得省给我吃。”他在忍着饥饿故作轻松。 
  又是一个黄昏,在他们眼前竟出现了奇迹般的画面,难民们惊愕地站住了。这是山坳里的一方荷田,但只剩下七零八落的被拗断了的荷茎,大概附近的农人还有前边逃难路过的人们已将莲蓬乃至荷叶都采摘光了,这样的年头这样的季节,荷莲比黄金还珍贵!奇迹不在此,在山坳的深处,荷塘的尽头,分明亭亭玉立着两支莲蓬,几片丰硕的荷叶拥着它们,像母亲护卫着孩儿。鸦雀无声的惊愕之后,老少女人们异口同声叫了起来,呵!青绿的荷叶!诱人的莲蓬!男人们于是跃跃欲试,脱鞋卷裤腿,镗进荷塘,这荷塘却怪,越往山坳里走,越深,先是没过膝盖,再齐腿根,距那莲蓬荷叶还有一箭之远时,乖乖,打头的人眼见陷进了泥沼,亏得随后的人斜拉硬拽,方扯到安全地带,后面的人已是稀里哗啦往回撤了。 
  毕尔和波贝没有动作。 
  毕尔只是手搭凉棚观望着,好像他关注的不是莲荷,而是山坳奇峰。 
  波贝哇啦哇啦:“低智商!路旁有株李树,上边缀满鲜红的李子,群童皆拥上去采摘,神童不动,谓:苦李也。群童摘尝,果苦不堪言。此莲非苦莲,无人采撷,实因无法采撷,比尔,你意如何?” 
  毕尔不语,或者根本没听见。 
  爱莲悄悄说:“像是图腾什么的,谁采到,谁准能得到幸福。” 
  他们在不远的穷苦的小村过了一夜。 
  第二天的行路中,这一队的女子头上多了几张青翠欲滴的荷叶,香梅的手中有一只莲蓬,还有一只,毕尔让其他的女孩们分食。他说:“原谅我,我不是偏心,香梅大病初愈。”女孩们全吃吃地笑了。 
  问他是怎么采到的?他只是微笑不答。他的裤脚粘满了泥浆,他的手和脸上都留下了荆棘划过的伤痕,他是绕道山峰采撷到的? 
  香梅轻声问:“求求你,告诉我。” 
  他狡黠地笑说:“别忘了,我是学建筑的,建筑学的视角是与众不同的。” 
  波贝不客气地插进他俩之间:“别故弄玄虚啦,干脆说吧,是爱的力量和智慧。” 
  他俩的脸倏地都红了。真的,从未说过一个“爱”字! 
  她伏在他的胸前抽泣着,她的心充满了歉疚,也许,她应该妥协,跟他走,人生难得一知己,况且是刻骨铭心爱你的人!她抽抽嗒嗒地说:“我伤了你的心……你怨恨我……责怪我吧……” 
  他松开了她的手,轻轻地扳起了她的下颌,这是一张美丽的青春的脸,青春真是无价之宝,战胜了病魔,战胜了死亡,又这样地光彩照人!这张脸上满是泪水,是真诚的痛苦,他为什么要逼着她作出两者居一的选择呢?如果他真正爱她,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他摇摇头:“哪能呢?无论何时,无论你怎样……我都不会怨恨你、责怪你……永远。” 
  她哭得更厉害:“毕尔……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谁知道呢?也许,我前世欠你太多。” 
  “啊,那么今世我欠你的更多!毕尔,别忘了我……我虽然从未有过兄弟……可是,你比我的亲哥哥还要亲!” 
  他怔住了。他茫然抬眼望夜空,是暗红底上的绿荷图案挡住了他的视线,爱莲?他的亲妹妹就是爱莲,香梅原来不过是又一个小妹妹?她也一直将他当作兄长? 
  这张年轻秀丽的脸在绿荷图案下等待着,又眼轻阖,红红的双唇轻轻颤抖着;他艰难地俯下头颅,却只在她的光洁的前额轻轻一吻,这一瞬间,他的心充满了兄长般,不,教父般的虔诚:女孩,愿你幸福。永远。 
  他强烈地预感到:他们今生无缘。 
  十七岁,含苞欲放的花,他不忍心采摘,更不会去伤害。 
  夜朦胧,雨朦胧。 
  独秀峰,明代是靖江王府所在地,清代为贡院,孙中山集师北伐,也曾驻节于此。 
  桂林,而今是大后的方的名城,各界名人荟萃之地,他的女孩,会在这里顺利完成大学学业吗?她能在苦难的岁月中独立成长吗? 
  独秀峰。此峰独秀。   
  流亡三千里(12)   
  他拒绝这名称,却又实在喜爱这名称。 
  未若独秀者,峨峨郛邑间。 
  女子能独秀? 
  她已睁开双眼。不知是解脱还是失落的眼光定定地看着他。这一瞬间,她深切地感受到: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爱在爱中满足了。是纪伯伦的诗句? 
  没有他,她怕无法熬过围城十八天;没有他,她定不能跋山涉水两月余抵达桂林,是他,用爱的手将她从死亡的世界强拉过来。他是她的爱的港湾、人生的依傍、前程的靠山,她已经离不开他———这个沉稳又成熟的文静的男人!可是,偏偏她的灵魂在挣扎在呐喊:不!不!你不能总是依傍着别人行路!女人的生命和幸福不能早早地押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也许女人的确不能没有爱,但爱并不等于女人的全部。她还只有17岁,17岁的少女的眼光是好高骛远的,17岁的少女的脚步是跳来跳去的,17岁的少女的双手想拥有的世界决不仅仅是一个丈夫!况且,她不是一个容易自满自足、不苛求、不奢望的平庸的女孩。 
  她不能违心。哪怕是忘恩负义,哪怕是错过了命运的恩赐。 
  在感受到爱的同时,她疑虑着爱。这就是爱么?他对她太好太好,好到能包容她的所有的弱点和缺点,好到能对她无欲无求!这怕只是一种高尚又高贵的慈爱,而不是男女间的爱?如若他再强硬点,宣泄着征服欲和占有欲,或许她会顺从?可他只是温吞水似的不冷也不热,一切都适可而止了。 
  可是,他分明是她的刻骨铭心的初恋,尽管他们只是紧紧握手而已!她能忘怀他们在一起的朝朝夕夕点点滴滴么!她还能在第二个男子跟前如此为所欲为、撒娇又撒野么?她与他能同享下午茶的滋味,她与他能同为一支歌落泪,“当我已太老而不再梦想时,我还会怀念你……”,正是这支歌,他第一次紧紧地握了她的手! 
  可是,他们还很年轻时,就要分道扬镳了!原以为贴恋着的一切就要流逝了!她打了个寒噤,紧握着他的手:“毕尔———别忘了我!” 
  他苦笑了,她有时过于老成,有时又太孩子气,但是都纯清得让你心疼,执著得让你无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忘得了吗?你是个不同凡响的女孩,就像这独秀峰。” 
  她迷茫了,但心头分明一热。 
  是的,此刻她立在独秀峰巅。 
  她解脱了。她又淘气了。她小鹿般跳开到雨天雨地中,双手朗诵般地高高举起:“好,我要像此峰独秀,不再躲到你的伞下。” 
  他急切地举过雨伞,心疼地说:“别淘气了,你还没完全复原呢,当心着凉!你这被宠坏了的女孩。” 
  离开桂林时,他带走了这柄雨伞。他说:“总有一天,我会突然撑着这把伞,在雨天雨地走到你面前:女孩,你应该在我的伞下。”     
  第二部 春残梦断   
  阿林顿的清明雨(1)   
  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 
  ———王维《送梓州李使君》 
  不要说“千年等一回”,也不要说“百年等一回”,“五十年等一回”,这就是奇缘。 
  你一半是女人,一半是梦。 
  ———泰戈尔《园丁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王维《相思》 
  ·22· 
  美国人没有清明节。 
  中国女人忘不了清明节,即便她已成了美国籍的女人、美国人的妻子。 
  清明进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或许,环球同此凉热,华盛顿郊野也飘洒着潇潇春雨,伴随着料峭春寒;只是没有熙熙攘攘的扫墓踏青者,这一片苍翠的松柏、嫩绿的草坪间接墓碑群却更渗出庄重的苍凉。 
  一部黑色轿车停在空旷的停车场上,不远处是古老的梅耶尔小教堂,岁岁年年,多少人家与亡者的最后告别仪式便在这里举行。雨空飘荡着似有似无的风琴声,恍惚间,疑是天上的乐曲。一个浑身缟素的女人出了轿车,犹疑着伫立了好一会。 
  她是一个中国女人。一袭白缎夹旗袍衬出她窈窕娇小的身段,一双白色的高跟鞋纤巧精致,大披肩和发网是白绒线勾织而成的,密匝匝的眼上是绒线结,像有着无数解不开的忧愁结!但是,她的右手撑开的却是一柄鲜红的绸雨伞,她的左手捧着的是一打艳红的玫瑰! 
  她不环顾左右,也不瞻前顾后,默默地熟稔地走向两旁遍植枫树的小路。四月春雨中,这两行苍老的枫树枝头又绽满了生命的绿意。她踽踽独行的是上坡路,有几分吃力,但她走得沉稳从容。从去年七月的最后一天起,她来来回回,留下多少屐痕?只知道,盛夏时枫叶墨绿茂密,浓荫匝地为她挡阴,像是在抚慰她这颗破碎的心;秋来了枫叶红了,那是爱情的火在作最后的燃烧;秋尽了枫叶飘零,那么依恋那么缠绵,她拾起一片,泪溅红叶,那分明是征人血离人泪凝成;寒冬时白雪飘飘,光秃秃的枝桠伸向苍穹,是那样无助无靠!她只知道,泪水在她的脸上凝成了冰霜。但是,春天又来到了,芽儿又绽了,叶儿又绿了,她也走出绝望么? 
  她已上到这片绿色小丘的顶端,再横着穿过一小片草地,走出一条窄窄的通道,便是她亡夫的墓地。墓地在无名烈士墓群的上方,从那俯瞰,整个阿林顿尽收眼底。 
  阿林顿国家公墓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墓之一,只限于美国军人及军人直系家属在此安葬。将亡夫安葬于此,是她的主张。他的家人曾坚决地要将他葬回到家乡的家族墓群中,她不答应,她以为,他不只属于家乡,而是属于美国,还有中国。她比他们更坚决、更执拗、更不屈不挠,尽管她只是一个娇小柔弱的中国女人。 
  她缓缓地穿过草地,那似有似无的天上乐曲又在空中飘荡,她怎能不追忆起那悲壮的葬礼? 
  1958年7月31日,没有雨,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晴日。 
  低沉缓慢的鼓声咚咚,像要把人的心击碎;黑色的战马缀着锃亮的黑缰绳与黑肚带,踩着鼓点似地拉着青铜灵柩;灵柩上覆盖着美国星条国旗。扶柩的有美国空军志愿队的塔克斯·希尔、爱德华·雷克托、迪克·罗西和诉者的长子。在灵柩两旁的还有不少显赫的美国将军:魏德迈、乔治·肯尼、柯蒂斯·李梅、卡尔·斯帕兹、纳坦·特威宁将军等和代表美国空军的斯通将军。参加葬礼的还有许多国家的大使、美国各州州长、将军和国会议员们。最动感情的是从全国各地乃到国外赶来的原飞虎队的几百名队员,当然,参加葬礼的宋美龄、宋子文和黄显光,更是沉痛深切,为失去了这样一位忠诚不渝的中国的朋友。 
  人流、车流,在七月的骄阳下缓缓地走上小丘。热辣的阳光下,热咸的汗水,热湿的泪水是星星点点闪烁的光亮,准也不相信,他就这么永远离去了,只以为沉重的战鼓在又一次催人出征! 
  坐在黑色轿车中的她更不相信。她的表情哀伤又木然,她没有穿西方的黑色丧服,而是中国传统式的白色丧服,黑发上压着千千结的白色发网,因为她的丈夫希望她,永远做一个“中国妻子”。她的脑海中仍是一片空白,这是夫君去世的第四天,可她还没有从噩梦中醒过来,她不相信他会抛下她独自去了! 
  刚才古老教堂的一幕真是迷离恍惚。无数支烛光摇曳着,姹紫嫣红的鲜花笑簇拥着青铜灵柩,贝多芬的葬礼进行曲悲怆又哀婉,牧师以抑扬顿的声调诵说逝世者可歌可泣的生平,人流绕着灵柩走着,与逝世者作最后的告别。她是怎样走向灵柩的,她已经没有了思维,两个高大魁梧的少校左右搀扶着她,他们是亡夫与他前妻的长子和次子,他们比她还大十余岁!她走向灵柩,她欲扑向灵柩:亲人!泪水已模糊了视线。   
  阿林顿的清明雨(2)   
  是梦是醒?她不知道。她木然地被人扶进了这黑色的轿车,人太多太多,车太多太多,这是庄严盛大的葬礼,可逝世者如何知晓这等荣耀与壮丽呢?从车窗中,她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女人的身影———宋美龄,大概车行太慢,宋美龄已从后面的轿车中走出,正伫立着看这烈日下的送葬队伍。她的思绪活了,她转动肘旁的纽环,车窗落下,她轻声说:“请———与我同坐。” 
  宋美龄进了车厢,轻拍她的手:“谢谢你。” 
  她说不出话,她从心底里谢谢这个女人,并不是因为这个女人高贵华丽,而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个女人是她的娘家人的象征。 
  果然,宋美龄极诚挚地说:“请记住你在台北有家,你在那里总是受欢迎的。” 
  是宋美龄的手挽着她,通过层层密集的哀悼者,走向墓前的栏杆。 
  七月的骄阳,过了正午依然光耀灼人;成群的摄影记者的镁光灯啪啪作响,天地间光芒闪烁;牧师在念诵最后的祷文,青铜灵柩徐徐降入墓穴,身着戎装的兵士卷叠起国旗;这是最后的撕心裂肺的时刻,她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悲恸,伏在栏杆上失声恸哭! 
  所有的人都流了泪,不分男女老幼,不分国籍肤色,不论从哪方视角来看,下葬者是一位出类拔萃的男人,一位反法西斯的无畏斗士。 
  沉重的鼓声重又咚咚敲起。在中国的古战场上,击鼓出战,鸣金收兵,他在作最后的永无归程的出程?一声来福枪的鸣响划破了七月的晴空,这是对军人的最后的隆重的敬礼。人们搀扶着几乎哭晕过去的她离开了墓地。 
  从那以后,她依中国的习俗,祭灵七七四十九天。每天她在他的墓前献上一束花,献给你红色的玫瑰,献给你白色的菊花,这是装点他们婚礼的鲜花。她仍不相信,世上有什么能阻隔着他与她的爱? 
  直到有一天,由她亲自挑选并设计的白色大理石墓碑屹立在墓地时,她才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他不再归来!不管她如何拒绝,她都得接受死亡的终极意义。 
  这块墓碑在阿林顿公墓是独一无二的。它的正面和侧面皆是英文,刻写着逝世者所获得的各种奖章勋章的荣耀;背面却有七个竖排的中国字。因为这中文,还必须获得美国国防部的特准,当然,如愿以偿。 
  她来到了墓前。一个月前,她在墓两旁亲手移植了两株相思树;在雨中,青枝绿叶显得生机盎然。在中国,红豆生于南国,结实浑圆鲜红,晶莹如珊瑚,南方人常以它镶嵌饰物。王维有诗:“红豆生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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