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东西方的奋斗-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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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梦!中国的事中国女儿理应做,不管嫁到天涯海角。她感触到里根的善良的心,她坦率地说,为里根竞选,心甘情愿。
七十岁的里根自是欣赏五十五岁的陈香梅,他正当年,而她风华正茂,人跟人是不能一刀切的。1981年早春二月的一天,人事部主任詹姆斯受里根总统的委托,请陈香梅进白宫商谈她的工作安排。其实里根已亲自恳请她出山,但“参政不入阁”的原则,她这一辈子怕也不会变了。詹姆斯给她一本摊开的红皮书,这叫桃李册,又叫红书,上面写着新总统考虑分派的工作单位和职务,幕僚长等几个重要职位不在其间,那在总统未正式就职前已有腹案,也无须国会通过。这桃李册也可以说是对竞选的论功行赏册。陈香梅淡淡一笑,遥想二十年前,华府女主人梅丝塔问她名字可在绿皮书上,她像傻瓜似的不知绿皮书为何物!而今五颜六色的皮皮见得多了,报刊也一度称她为华府女主人,走过岁月,走过五彩缤纷,她反而淡然超然了,素面朝天,留住本色。詹姆斯指点着介绍副部长和大使尚有空缺。她轻轻摇摇头,阖上桃李册交还詹姆斯,无官一身轻。詹姆斯无可奈何笑笑,建议她任个闲职———白宫出口委员会主席,原来的主席与白宫无交情,写封谢信辞掉即可。陈香梅又摇摇头,盛情难却,她就做个副主席吧,组织美商海外访问团为美国争取商业市场,满世界飞遍的她自信驾轻就熟。詹姆斯半认真半玩笑地说,果然名不虚传,既然不要官,又何苦卖力助选呢。
参政的中国女人(12)
西方人大多很难理解东方的处世哲学,可陈香梅恰恰是以东方哲学在西方宦海中不大沉大浮幽幽地驾一叶扁舟,经历几十个春秋,阅尽世间沧海桑田!
尼克松时代就曾请她出任马来西亚、新加坡或泰国的大使,她婉谢了。但闲职还真不少:联合国文教委员会委员、航空会顾问、交通部长特别顾问、商务部长顾问委员会委员、卫生教育福利部精神与服务辅导会委员、能源委员会委员、肯尼迪文化中心顾问委员会委员、空军委员会顾问、亚洲事务顾问……闲职不闲,有时真像被抽打的陀螺似地飞转着,况且她还被选为共和党少数民族全国委员会主席,又于1970年担任飞虎航空公司副总裁,成为美国航空公司第一位女副总裁;并且加入美国银行,成为第一位亚裔董事。习惯成自然,快节奏,飞飞飞,不是她少女时就企盼希冀的吗?
福特时代也曾请她入阁,是财政局长的美差,专管美国的公债和签订新钞票,也就是说新钞票将都有安娜,陈纳德的签名式,这是蛮过瘾的事。但是,陈香梅婉言谢绝了。钱是身外之物。中国的读书人向来蔑视坐在钱眼里的人,虽然西方世界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但是她的根浸润着清高,就怕想改也改不了。
1988年陈香梅为布什助选。布什曾任美国驻中国大使,据说他独自骑着自行车,不仅游遍了北京的名胜山迹,而且大大小小的胡同旮旯也骑了个遍,所以称不上中国通,也称得上北京通,这大概是陈香梅与布什夫妇沟通和默契之处。亚麻色头发的布什夫人对陈香梅更是友善亲切,她有着道地的家庭主妇的家常气,喜欢做实实在在的有益的事,像儿童教育、国民健康等她都很关切,衣着也朴实无华,不像里根夫人南茜,各种名贵服装店皆以南茜穿他们的时装为号召,结果因接受衣物赠送惹起税务纠纷,又因雇用星相家而遭非议。但是几乎每届总统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竞选有功的苏奴奴被布什任命为参谋长这一最重要的职务,苏奴奴原本只是新罕撒州这小州州长,一旦大权在握,便忘乎所以,乘着总统专机“空军一号”到处旅行,两年就用了一百多次,群情人哗,但布什却眼开眼闭。布什自己倒天天跑步,以步当车,提倡清廉守法,但被华府的人笑话为他的轿车被苏奴奴占用了!新闻职业惯性使然,陈香梅也会著文讥评,但是,已不像当年那般初生牛犊不怕虎了。她已辞去了让人虎视眈眈的白宫出口委员会副主席之职,转任白宫学者委员会委员,委员会有24名委员,每年花两三天时间阅卷,选拔出百余名品学兼优的杰出青年。六月初,杰出青年们被邀到华府四天,进白宫拜会总统,由教育部长亲自在玫瑰园颁奖。尔后参观国会,在肯尼迪中心表演,并由他们的家人陪着与副总统共进午宴。陈香梅觉得这是一件极有意义的工作,阳光普照着玫瑰园,她心潮起伏,每年的杰出青年中华裔最少有十几二十名,她眯缝起双眼看太阳,阳光耀眼,她也知道毛泽东的一段语录:“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将近古稀之年的她,偶尔也觉得有点累,有点老,虽然她的步履还是那么欢快雀跃,虽然她的精力还是那么充沛饱满,但老之已至,大自然的客观规律谁也无法抗拒!淡淡的怅惘漫过心田:朝花夕落,接棒无人。但是,不必过虑,没有你,春天照样会到来。
1992年,47岁的民主党人克林顿击败共和党,登上了白宫宝座。陈香梅在失落的同时也欣喜总统的年轻面庞,毕竟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克林顿委派陈香梅任罗斯福总统纪念馆国际部主席,这不是闲职,是忙职,当然,依旧是有职无薪。
1996年,她还会助选吗?
谁知道呢。
每届助选,她都是穿一袭中国旗袍,佩戴着珍珠项链。旗袍的质地花色图案也许各种各样,但绝对是旗袍。或在讲台上发表感召人心的演说,或亭亭玉立于讲台旁担任司仪,或奔忙于全国的旅行竞选中,谁都知道黑头发黄皮肤着旗袍的陈香梅是一个中国女人、一个杰出的女人。当然,她也是美国人,有时自称半个。
她不是美国生活的观众,也许她称得上智慧灵巧的冲浪选手,主流的风浪和平静,她都经历过、领略过。
不过,她对四年一度疲于奔命、带民伤财的竞选不再那么一往情深了,该怎样衡量它的利与弊呢?
1994年11月22日,美国总统早餐祈祷会在白宫的大餐厅举行。三千多人黑压压一片,有一两千人是不远千里而来者,怕还有不远万里者,是朝圣者的虔诚,还是攀附富贵的虚荣,各人心自知。
参政的中国女人(13)
陈香梅想,宗教该是无我、不沾人间烟火的。祈祷———和平、幸福。
如果太幸福,人生是否会浓得化不开?
人生注定了要不屈不挠、奋斗探求,才有声有色、有滋有味,才没白活!
但不能丢弃爱心。
她可以无愧地说:我没白活。
她可以动情地说:我爱。我被家。我仍在爱中。
曾经沧海难为水(1)
没有表现出来的爱是神圣的。它像宝石般在隐藏的心的朦胧里放光。在奇异的日光中,它显得可怜地晦暗。
———泰戈尔《园丁集》
·48·
一个女人,33岁成了寡妇。她说,丈夫生命垂危时,握着她的手说:“我希望,在另一个世界里,你依旧陪伴着我。”她说不出话,惟有点头,伴着泪千行。丈夫死后,她不惜以昂贵的价格,在丈夫墓地旁购置一块自己未来的墓地,而且发誓,今生不再改嫁他姓。这不是贞节牌坊林立的中国封建时代的故事,而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美国华盛顿的一出生死恋。人们莫不惊诧,西方人可是不重来世重今生的;而这个中国女人的中国祖母也瞪大了老眼:你疯了!你是这样的年轻!是做丈夫的真的出过此言,即便死也难分难舍情爱?抑或是这个女人自己的抉择,这话只不过是抵御世间男子进攻的盾牌呢?
一个男子,在这个女人失去丈夫的前一年失去了妻子,他与女人的丈夫堪称刎颈之交。他说,她的丈夫在得知剩下的日子不多时,诚恳地拜托他:“我希望,我去后,你能陪伴她,保护她。”那是在波士顿湾的古战场亡,千年的风凛凛地吹着,一个男人对一个男人的信托。他说,他骄傲的心作出了承诺。是做丈夫的真出过此言,死就是斩钉截铁的割爱?抑或是这个男人自己的抉择,这话只不过是进攻之矛呢?
也许,做丈夫的都说了,不是口是心非,不是此一时彼一时,人就是矛盾的复合体,情感和理智永恒地撕掳拚搏,爱她舍不得她却更应为她着想,她今后的路还很长很长。
可是,这个女人很固执,不改誓言;这个男人也很固执,不改承诺;于是滋生出另种情感,纯清又冰凉,净化着人也折磨着人。二十二年后,在这个男人的新墓前,这个女人惟有挥洒一掬清泪,有欣慰更有遗憾,这个男人不曾再娶。
这个男人是华盛顿红得发紫的大律师葛柯伦。
葛柯伦家族算得上华盛顿的望族。罗斯福时代葛柯伦就是总统的特别顾问,当年陈纳德成立美国空军志愿队,就靠葛柯伦在白宫斡旋鼓动。以后又连手创办民航空运队、民航公司,但这只是葛柯伦的副业而已。他是民主党的法律骨干,约翰逊的密友,政界的一流教授,即便共和党执政时,也一样倚重他,声誉可谓几十年如一日,七十年代报章杂志称他为美国最有影响力的政客律师,是华府的一棵不老松。
他比陈纳德小十来岁,比陈香梅大二十几岁,一头银白的发丝极齐整,显得高贵又儒雅,微微发胖的中等身躯仍可看出年轻时的健壮有力度。在银灰或黑色的西服中总跳出抢眼的花哨领带,这位智慧的老者的心仍在作青春的搏动。追求他的女人不能说不多,但他的心中只装着这一个女人。
1962年仲夏的一天,她记得是中国的端午节,他记得是她的生日。他请她去纽约百老江观赏莎士比亚名著改编的歌剧《My Fair Lady》,中文译作《小家碧玉》。此剧在纽约一演数年盛况不衰,一票难求。她领情去看,可心里调皮着:“奴家乃大家闺秀,非小家碧玉也。”
到了纽约,他领她到纽约有名的第五街,逛芭素娜狄首饰店,这是世界知名的珠宝店,总行在意大利罗马,创业百年来,每样首饰只造一件,物以希为贵,上流社会的女人无不以拥有芭素娜狄的珠宝为荣。他说:“今天你随心所欲,挑一件你最喜爱的。”她摇摇头。他惊愕了:“为什么?不喜欢?”她说:“喜欢。可我已经有了,就够了。”他叹了口气:“你真是一个让人费解的女人!你大概是第一个拒绝接受芭素娜狄珠宝的女人!”她笑答:“替你省了一笔钱,还不好?”她总能调节气氛,不致于搞得太僵。他说:“我总得送你一份生日礼物吧。”她说:“行,前面是‘双日书店’我们去那看看。”他又一次感到震惊:“买书?这怎么行。”她说:“为什夕不行?我最爱的就是书,比珠宝贵重呢。陪我逛逛书店吧,你不是说今天让我随心所欲么?”她挽起了他的胳膊。对这个任性又可爱的女子,他能不服从?
她爱逛书店。不过西方的书店像是少了点什么。她忆起了跟着外公逛琉璃厂书肆的情景,随意翻翻,悠闲渎着,就像在外公自家的书斋之中,那书墨的冷香,便系连着悠远的历史;在香港爱上图书馆,到了昆明又迷上了买书,纸张之劣印刷之差无法形容,可每得一书如获至宝,书出得少自己又囊中羞涩,买一本不易;生美丽时又爱逛香港的书肆,书帮她驱赶了寂寞和忧虑;往事历历。却早巳随风而去!他不懂她的这种心情。他是西方的读书人,时间就是金钱。要什么书,打个电话让书店送来!他不知将情趣也省略了。
他请她上泛美大楼云天阁吃饭。他们挑了临窗的席位,相对而坐。他望着她,她望着窗外。她不喜欢纽约,繁华喧闹灯红酒绿,一个太戏剧化的都市。忘不了的是十一年前的深冬,陈纳德拉着他奔向一家小电影院看旧片子《春残梦断》!这温馨又悲凉的回忆。他轻声唤她,她回过神来,烛光摇曳,他与她的影子交叠,原来他们是这样贴近。他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你今天真美。三年过去了,一切该重新开始了。”极其含蓄的求婚词!他的眸子在燃烧,她的手在颤抖,她的心在拒绝,是这样的咫尺天涯。也许他不该在此时此地出此言?也不,她已经走过了恋爱的季节,她忘不了陈纳德!她坚决地抽出了手,摇摇头。云天阁的瓷壶茶杯是英国最名贵的镶金边茶具,但茶叶却是小纸袋式的,她以为茶包是最煞风景的品茶方式。她的心绪零乱不堪。昨日胜今日,今年老去年,她已经37岁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2)
她拒绝了他,他们之间曾有过冷淡的真空期,她知道,他高贵又骄傲,从没输过。
在依旧是男性中心的白种人的世界里,没有男人保护的年轻寡妇受到的骚扰实在太多,想入非非的独身的、丧偶的、离婚的,已婚的男人太多。而且已投入主流社会的她,出席社交场合都得成双成对,即使白宫的国宴也是如此。她这么个形单影吊的东方小妇人,中年夫人们不众志成城筑起“马奇诺防线”才怪呢。葛柯伦默默地出现在她的身边,坦坦然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他是她社交的搭档、最佳的舞伴,每当她在家宴请时,他便是男主人,当然葛柯伦设宴时,她是当然的女主人。当外界谣传他们已有婚约时,他们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是个心甘情愿的护花使者。对于她,事无巨细,他都帮。小事体,如刚搬到水门住屋,她要换个壁炉,可经理塞奇横竖不答应,葛柯伦出马了,只一句:“我要告你。”塞奇就乖乖投降了。大事体,1978年12月15日民主党卡特总统宣布正式与中国建交,同时宣布与“中华民国”断交,当时在双橡园的驻美大使是沈剑虹,双橡园怎么办?第二天葛柯伦便绞尽脑汁产生台湾关系法,双橡园仍由台湾保有,成为一历史标志,葛柯伦此举是对是错,姑且不论,但这里硬有份对陈香梅的情,爱屋及乌呗。所以蒋经国很是感激他,几次邀他访台,称他是真正的朋友。
1981年圣诞节前,葛柯伦因病住院,陈香梅恰有公事得飞台北。她着一袭葱绿薄呢旗袍,捧一大束红玫瑰匆匆地去看他,多少人对她行注目礼!她知道,这旗袍色泽太娇又太野,像是春草漫漫急着染绿世界。可偏巧管家给她拿的就是这袭,她得抓分抢秒,飞机不等人;花店偏巧就剩这么一大束红玫瑰,跑别家来不及了。她捧着一个春天,不,她整个就是一个春天,奔进了病房。脸色苍白的葛柯伦倏地眼就亮了:“安娜———你就是翡翠!”翡翠是陈纳德的。陈纳德说:“你是我最大的宝藏,你是我珍贵的翡翠。”翡翠之绿不随岁月而褪。她得知医生怀疑葛柯伦患了癌症,得动手术时,她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葛柯伦沉着地微笑说:“看你紧张的样子,我没事的。”她摇摇头:“不,你不是的。要知道,我已经受过两次煎熬了,不会有第三次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的微笑凝固在脸上,他懂得她的话,她已将他视为最亲的亲人,生母、丈夫、还有他。他很满足。她得奔赴机场了,恋恋不舍地说:“我两三天就回来了。”他仍在微笑:“当然,我等着你跳摇滚舞呢。”去年圣诞节他俩的摇滚舞获得众口一致的喝彩。
她走了。春天也就带走了。等她匆匆赶回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