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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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秀确实也觉得大夯有些傲气、专断、盛气凌人,特别想起他擅自跟小俊结婚,就一肚子气,就想借着运动好好整治整治他。于是说:“别管怎么说,吊打群众那事不对。”
何春秀提的事虽然全村人人皆知,韩天寿觉得这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分量就不一样,效果也不同,起码能起到挑拨她与大夯关系的作用。于是说:“大妹子,你的觉悟就是高。”这么夸奖一句,又将了她一军:“在会上你敢不敢揭发批判他?”
“这有什么不敢的!错就是错,错了就改呗!”
韩天寿没想到何春秀会这么痛快,她一走便赶紧向武云英汇报去了。
石大夯吊打群众,那是一九六三年发大水时为制止哄抢代销点干的。当时何春秀就批评过他,大夯根本不接受。他觉得这是保护集体财产,不仅不检讨,反而觉着这事做得对。公社党委认为,大夯在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保卫集体财产的精神可嘉,只是做法欠妥,在那种特殊情况下也有情可原。只让他检讨了一下,并没给他处分。现在韩天寿借着何春秀的嘴又把这事折腾出来,武云英如获至宝。想以此为子弹打打大夯的态度,不料大夯十分诚恳的认错了,而且愿意接受任何处分。武云英并不因此罢休。他说:“光说错了就完了?你要深刻认识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对地主富农,你是那么亲那么爱,而对贫下中农为什么这么狠?竟像土改对待地主那样吊打他们。你站在什么阶级立场上?”
韩天寿在一旁插嘴说:“石大夯,你对贫下中农那么狠,对富裕中农李能三又怎么样?他不是社员却让他上队里的筏子,千方百计地保护啊!”
“那事我做得没错。”
“他是富裕中家,是单干户,是资本主义道路的代表,你知道不?”武云英说,“这就是阶级立场、阶级感情问题。”
石大夯说:“别管怎么说,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咱们是党员、党的干部,乡里乡亲的不能见死不救!”
韩天寿在一旁添柴火说:“武政委,你想让这顽固份子承认错误,真比登天还难!”
武云英和郭野耳语了一阵,义正言辞地对大夯说:“我警告你石大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抗到底,死路一条。你别以为自己不承认、不检查就没事了,我照样可以处理你!”
韩天寿知道社员们掌握着他的底细,一开始就做好了挨整的准备,没想到石大夯成了他的替罪羊。他见武政委对他如此信任,就想把大夯整倒,顶替他当大队党支部书记,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然而,怎样才能把大夯整倒,当上支书呢?关键是拉住武政委。他那黄眼珠子一转悠,计上心来。他从武云英看李月萍那发直的眼神上,知道这个大干部也喜欢女人。工作队内部也有风言风语说他跟小姚那女大学生不清楚的,于是就设了一场美人计。
他老婆由福满是西河头村由老宽的闺女,她娘外号小白鞋,传闻不少。由福满从小就跟娘学得不本分,十八上就大了肚子。那时韩天寿媳妇死一年了,正想续弦,有人就给韩天寿说这个大肚子。他虽然觉着娶个“双喜临门”有点那个,但人家比自己小七岁,是水灵灵的大姑娘,也就不嫌弃了。由福满因肚里一天比一天大,也就不挑不拣了,于是给韩天寿当了填房。岁数大她倒不嫌,好赖当个村长,又不缺吃不愁穿,小日子过得还凑合。只有两件事让她闹心,一是韩天寿的前妻留下了个儿子韩正忙,不听她的;二是韩天寿花心,成天沾花惹草的。因而两口子不断发生口角。
四清以来,韩天寿轻而易举地就取得了武云英的信任,成了依靠对象。为了感谢武云英,更是为拉住武云英,实现自己的愿望,他不惜任何本钱。几经考虑,他把由福满叫到身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由福满撇撇嘴说:“亏你想得出这缺德的损招儿!”
韩天寿嘻嘻笑着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嘛!”
由福满虽不情愿,但她看上了武云英的权势,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一天晚上,韩天寿想请武云英喝酒,让由福满在家准备饭菜,偷着撕给女儿正香一块烧鸡,正好被儿子正忙看见,上去就撕下一条大腿吃。由福满狠狠瞪他一眼就夺过来,还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我叫你嘴馋!”
正忙早就嫌这个后娘偏待他,把脑袋一别愣,不服气地说:“偏心眼!”
由福满恶狠狠地说:“看你这德行,还配吃鸡腿!”
“你才德行哩!”韩正忙顶了她一句。
这时,韩天寿领着武云英来了,他见正忙在跟后娘吵,便轰他走,“去,去,出去玩去。”
由福满见武云英来了,那圆嘟噜的胖脸顿时转阴为晴,笑嘻嘻地迎上去,“武政委,快屋里请。”
韩天寿向武云英介绍说:“这是我那口子,叫由福满。”
武云英看由福满既年轻,又漂亮,虽说胖了点儿,可那眉眼勾人魂魄,妩媚动人。特别是那对大奶子鼓突着,十分诱人,心里忽地动了一下。
武云英跟韩天寿进了屋,见桌上已经摆好六个菜,两瓶酒。工作队有纪律,在群众家吃饭不能搞任何特殊,甭说喝酒,就是单独给做好吃的都不允许,怎么能喝酒呢?
韩天寿见武云英在踌躇,便说:“你们进村好三个多月了,生活也够苦的。今天请你来家吃顿饭,一是庆祝运动取得的伟大成绩,二是想犒劳犒劳你,也表示一下我感激之情。”
由福满在一旁飞着眼一口一个“武政委”地叫着,声音是那么甜美:“武政委,俺可是一片好心哟,这可不是糖衣炮弹,也不是拉拢腐蚀干部,俺是把你当知己哩。”她见武云英仍在那里愣着,便眉来眼去地凑过去拉他,“武政委,我知道你这大干部看不起俺这庄稼人,可俺是真心实意,你就别见外了,快炕上坐吧。”
武云英觉得盛情难却,再说自己对韩天寿也不薄,喝就喝吧。于是就坦然地脱鞋上炕了。
由福满满脸堆笑地说:“武政委,本来咱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在别人家里吃着不对口就到俺家来,想吃啥我给你做,可别见外哟!”
由福满说得武云英心里麻麻的。韩天寿给他斟满一杯酒,双手递给他:“武政委,这酒就是咱本地的老白干,虽说不是全国八大名酒,也是历史名酒,好喝着呢。”
武云英好久没沾酒了,一闻见酒香嘴哈拉子就流出来了。但他不得不端端架子,“吃请可是违犯纪律的。”
“武政委,只是随便吃顿家常饭,不算请客。”
“那我就谢谢了。”武云英恭恭敬敬地把那酒杯接过来,一口喝干了。他咂咂这酒的滋味说,“这酒是不错,在省城我这十一级干部一个月也只供应两瓶。”
韩天寿见武云英这么说,也就表白开了:“武政委,不怕你笑话,这酒我是托门子在城里特意给你买的。”
这时,正忙和正香回来了。正忙撩开门帘探头探脑地看了看,由福满没好气地轰赶他:“出去出去!”
正忙说:“俺吃饭。”
武云英招呼正忙:“来来,过来一块儿吃。”
由福满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对正忙说:“饭在西屋锅里盖着,自己盛去吧。”
“哼!”正忙瞪了后娘一眼,把脚一跺,拉着正香到西屋吃饭去了。
韩天寿冲正忙喊一句:“吃了早些睡觉。”接着,又跟武政委喝酒。
两个人喝着,韩天寿问起了工作队对大夯的看法以及今后的安排。武云英对大夯头痛极了,一提他便扫兴。于是说:“今天咱俩只管喝酒,不谈工作。”韩天寿见武政委心烦,也就不敢再提,只是一闷心思地喝酒。
老白干是六十七度,别看喝着好喝,还真有点劲儿呢。武云英连喝了几杯,便觉得肚里热呼呼的,脑袋也有些晕乎,摇摇头说:“不喝了,再喝就招架不住了。”
由福满在一旁说:“武政委,人家都说这酒不上头,可能是喝得猛了。来吃口菜,尝尝我这手艺。”
武云英赶紧吃了两口菜,连说:“好吃,好吃。”
由福满趁机端起酒杯,“武政委,我敬你一杯。”
武云英见这女人在死盯着他,那眼神给他传递着一种信息,让他心里麻酥酥的。他虽然端起了杯子,却犹豫起来:喝吧,自己确实不胜酒力;不喝吧,对不住女主人一片好意,有些为难了。
由福满见状便凑了过来,有意用肩膀扛了武云英一下,给他个飞眼,娇滴滴地说:“武政委,你怕我不喝呀?我哪敢糊弄你呢,我先喝行了吧?先喝为敬。”说着,一仰脖儿干了,还冲他亮了亮杯。
好厉害的女人!由福满这么一将军,武云英不得不喝了。
“好,武政委真不愧是领导。”由福满夸奖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只喝一杯不行。好事要成双,起码得喝两杯。按俺这里的规矩,最少三杯。”
武云英有些怵头了,连连摇头:“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闹了半天你是瞧不起俺这农村妇女呀!”由福满把嘴一撇,酸酸地说,“在会上,你讲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怎么一到事上就不一样了?你瞧不起我,我瞧得起自己,你不喝我自己喝。”说着就连干了两杯。她把杯倒过来让武云英看,“怎么样武政委,俺不含糊吧?”
武云英没想这女人这么能喝酒,他不想输给这个女人,壮了壮胆子也干了两杯。最后自己又倒上一杯,问由福满:“大妹子,你说这一杯怎么喝?”
“碰了呗!“由福满爽快地和武云英碰杯喝了。
好胜的武云英不想败在这个女人手下,又开始进攻了。他端起酒杯说:“天寿、福满,我看你两口子都是实在人,今天咱就喝个实在酒。我回敬你们两口子三杯。”
福满挑战地问:“每人三杯,还是一块儿三杯?”
“一块儿三杯。”
由福满见武云英抓起了脑瓜皮,笑着说:“武政委,草鸡了不?建议是你提的,怎么打退堂鼓了?还是瞧不起俺。”
“怎么会瞧不起你?”
“要看得起,就敬俺两口子每人三杯!”由福满提出了挑战。
韩天寿见武政委确实够呛了,便打圆场:“一块儿三杯就一块儿三杯吧。”
由福满又将军道:“武政委,你要觉着这么喝好,我就不说啥了。”
武云英喝得满脸通红,决不能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他把酒杯一端,“每人三杯就每人三杯!”
韩天寿一下斟满六杯酒,放在武云英面前。武云英对由福满说:“大妹子,我一气把这六杯酒喝干,你得再和我喝三杯!”
天寿见他叫阵,就替老婆求情:“她是见你高兴,其实她不能喝。你别跟她较劲了,咱俩喝。”
“不行,我就跟她喝。她要不喝,这六杯我也不喝了。”
由福满瞅着那酒故意装作发愁的样子。武云英逼道:“这酒咱到底喝不喝?”
“看武政委这实在劲儿,我不喝过意不去。可我再喝,就吃不成饭了。”武云英见她说话舌头有些发挺,便说:“不吃饭这酒也得喝。”
“那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武云英连喝了三杯,再也坐不住了,倚在被卷儿上睡着了。韩天寿用眼色告诉老婆:“叫他睡吧。”说着,就往外走。
由福满知道他又要去串门子找女人,酸溜溜地问:“深更半夜的,又到谁家去呀?”
“这你就别管了。”韩天寿指指炕上的武云英说:“今晚你的任务就是把他伺候好。”
武云英一觉醒来,天蒙蒙亮了。见自己光着身子躺在被窝里,身边有个女人在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仔细一看是由福满。她那白白的屁股赤裸着,那硕大的奶子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一下子傻眼了,怎么和她睡在一起!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想赶紧穿衣裳走人。不料由福满醒着,嗲声嗲气地说:“还早呢,再睡会儿吧。”
武云英觉得上当了,有些害怕,“不行,我得赶紧走。”
“急啥呢,天寿又不在。”
原来这是两口子绾的圈套!他怕由福满出去乱说,便虔诚地对她检查起来:“大妹子,都是我不好,请多多原谅。”
“你放心,我不会去告你。能和你睡在一起,是我的造化。”
尽管由福满这么说,武云英也不敢在这里久留,急忙穿上衣裳惶惶地走了。
这时,韩正忙到外面撒尿回来,差点和武云英撞个满怀。正忙狠狠盯了武云英一眼。由福满没好气喝斥正忙:“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她赶紧出门向武云英挥手告别:“武政委,还来。”
武云英羞红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运动的最后阶段是清组织,实际上是重新组建领导班子,也是四清的最终目的。基层党支部是不走的工作队。只有把基层党支部建设好了,四清成果和农村社会主义阵地才能巩固。因此,运动自始至终关注党支部的人选,特别是党支部书记。
近来,武云英正为党支部书记的人选发愁。石大夯虽然问题不大,但态度恶劣,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当党支部书记了。让谁当呢?他把全村的党员干部像梳头似的篦了一遍,总觉得没有合适的。李碾子的问题倒是不多,工作也积极热情,只是头脑简单,方法生硬,是将才不是帅才,不是当一把手的材料。再说,他跟石大夯穿一条裤子,死保大夯,几经教育也划不清界限,到处为石大夯鸣冤叫屈。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支部书记呢?何春秀没有什么问题,在群众中威信也高,干工作泼泼辣辣,在运动中无私无畏,敢于斗争,可就是个女的。女的当一把手总不太合适,再说两口子都在党支部影响也不好。在原来干部里头,挑来挑去就剩下韩天寿了。韩天寿倒是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对石大夯疾恶如仇,但他太“鬼”,心眼太多,在村里人缘太臭,还有不少花花事,工作十分浮飘。把权交给这种人,他不放心。从运动中涌现出来的积极分子中挑选吧,真正跟工作队贴心的没几个。贫协主席赵老义是个老好人,再说岁数也大了;贫协副主席韩老虎倒是听说听道,但人们都说他不熟,是楞半膘子,只能冲杀,没有什么心路。
武云英为难了,找郭野商量。郭野说:“石大夯问题不大,还让他干吧。除了他,村里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武云英把脖子一拧:“你说他问题不大?”
“他没有经济问题,经过低指标那么艰难岁月的考验,经济上这么清白的不多。”郭野感慨地说,“俗话说,久在河边站没有不湿鞋的,石大夯就是久在河边站,从没湿过鞋的人。”
“我们看问题不能只着眼于经济,更重要的是政治。”
“政治上我看也没有多大问题。”
“我说同志,你怎么这样糊涂呢。”武云英加重语气说,“他丧失阶级立场,认敌为友,包庇坏人,吊打贫下中农,乱搞男女关系,都够上五毒俱全了,你还说他问题不大!”
“有些问题只是个别人的反映,是个人成见,而且没有查证落实。”郭野执拗地说,“我看大夯在群众中威信很高,也有工作能力。”
武云英说不服郭野,着急地说:“你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人了!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现在已经把东堤下村搞成了针插不进的独立王国,怎么还能让他统治这个大队呢!”
韩天寿早就想当党支部书记,可他知道比不过大夯,就千方百计拉拢武云英。自打那天晚上,他请武政委到他家喝酒,一来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