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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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动摇了,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一连几天石大夯饭吃不下,觉睡不好,腿又疼,小俊心疼地说:“咱不办厂了,这么操心费力,有人还不买账!说你办厂是想出风头,也有说你是想从中捞好处。这是何苦呢?”
“每人都长个嘴,愿说啥咱挡不住,听蝼蛄叫就不种麦子了?”大夯坚定地说,“看准的事,就要干成。”
小俊嗔怪道:“你这犟驴不碰南墙不回头。”
大夯冲小俊笑笑:“碰了南墙我也不回头。”
他决定再召开一次支委会,进一步统一思想。他说:“我反复琢磨了,也考察过,办淀粉厂赚钱是十拿九稳的。我看咱们还是一边跑贷款,一边搞集资,我集一百元。”
党员和干部们被他感动了,主动向大队淀粉厂集资,没几天就集资三万多。
石大夯看着这三万多元,眉开眼笑了。他在支委会上说:“这是党员、干部和社员对咱们的信任,咱一定要把这事干成。不够的款我和晚来再去跑,你们用这钱先在家搞土建。”
贷款要到县城去跑。他不顾自己伤腿的肿疼,骑上车子就走,还是让晚来用绳子拉着。有一次下坡,他的车子失控,猛地摔下来,晚来赶紧把爹扶起来问:“碍事不?”
“没事。”石大夯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哭笑不得。
晚来一看爹的脸擦破了,就让爹回家,“我自己去跑吧。”
“你?”大夯怀疑地瞅了晚来一眼,“我这老脸兴许有面子,你就不一定能行哩,快走吧。”
晚来只好扶他上车子,一直把他拖到县城。
他打听到县农行信贷股的股长姓李,就说:“李股长,俺村想办个淀粉厂,需要十二三万元。社员们凑了三万多,还差十来万,你就帮帮忙吧。”
这个李股长年轻,没听说过石大夯。白他一眼,冷冷地说:“不贷。”
一句话把大夯噎了个白瞪眼,疑惑地问:“为什么?”
李股长蔑视地瞅了他一眼说:“你们村就能办这么大企业?”
“你咋瞧不起人呢!”晚来生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李股长可能觉得自己的话太生硬,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办企业不是件容易事。你们别光想着娶媳妇,想不到埋人呀!”
“李股长,你是怕俺把钱赔进去吧?”石大夯说,“你放心,俺要干砸了,砸锅卖铁也会还你们。”
李股长还是不相信:“到我这里拍胸脯的多了,我不上这个当。到时候真赔了,我就找不着你了。”
好话说了三千六,爷儿俩把嘴皮子都磨破了,这个李股长就是不开面儿,大夯只好去找鲁子凡。说实在的,他真不愿再给鲁书记添麻烦。可这款贷不了,淀粉厂就办不起来。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鲁子凡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问这问那的,还一个劲地埋怨大夯:“平了反就用不着我了吧,怎么也不来找我?”
“我这不是来了嘛。”
“一准有事来求我。”
“这回真叫你猜中了。”石大夯笑笑说。
晚来说:“俺爹总怕给你添麻烦。”
“这是啥话!”鲁子凡说,“我的职责就是。什么是为人民服务?就是给老百姓办点实事,你说对不?”
“这一回,你不叫找也得找了。”大夯说了这么一句,就把村里想办淀粉厂和社员集资以及这次进城贷款的事说了。
晚来说:“俺爹为跑这事,把脸都摔破了。”
鲁子凡这才看见大夯脸上那块伤痕,嗔怪道:“大夯,你的腿有毛病,可不能玩命呀!”
“没事儿。”大夯说,“这事本来不想麻烦你。人家不贷给俺,只好求你了。”
“你们想办个淀粉厂很好。咱县还没有这么一摊儿企业,这事我支持。”鲁子凡思忖了一下说,“贷十来万可不是个小数哇。你们干好了没事,干砸了怎么办?不过,凭你这精神,我相信能干好。”说着,就给县农行行长打电话,如此这般地说了半天。最后对大夯说,“你去吧,找张行长。”
石大夯被老鲁这种实心实意为群众办事的精神感动了,心里热乎乎的。他握着鲁子凡的手说:“老领导你放心,我决不会给你丢脸的。”
鲁子凡信任地点点头……
石大夯全心全意为集体办厂的事感动了张行长,顺利贷了款,三个月就把淀粉厂建起来。又从省城请来了技术员,设备很快就安装调试好了。
试车那天,石大夯特意请来鲁子凡。老鲁本来有个会,脱不开身,可他觉得东堤下大队办的这个淀粉厂很有意义。农产品加工的路子如果闯开了,会给全县很大的启发和带动。这么一想,就把那往后推了推,来到东堤下大队看淀粉厂。这一看他真的高兴了,连声说:“这个厂办得好!像我们这样的农业县,就应该办这样的企业。咱们有原料、有劳力,搞农产品加工有条件。我们办企业,不能光想大的、洋的,要从本地的实际情况出发,立足于种植业、养殖业和农畜产品加工业。”
那时还不兴剪彩,老鲁来了就开始试车。大夯说声“合闸”,机器就轰隆隆转起来。一次试车成功,人们鼓掌欢呼。
大夯要留鲁子凡吃了午饭再走,老鲁说:“你们把厂子办好,比让我吃你顿饭还高兴。”
大夯知道老鲁成天忙得脚手不失闲,就没有执意留他。临走拉着鲁子凡的手说:“老鲁,我是一帖老膏药粘住你了,以后有事还得找你,可别嫌烦呀!”
“我不怕你找,就怕你不找。”鲁子凡说,“这个厂子的情况,你要一个月向我汇报一次。”说罢,上车走了。
鲁子凡刚走,韩天寿就来了,递给大夯一封举报信,气呼呼地说:“你看这事怎么办?”
石大夯看完那检举信,知道老鼠旦媳妇又大了肚子,眉头立马皱起来。
老鼠旦是老鼠四的独根苗苗,三个闺女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老两口子早就盼着生孙子,儿媳妇却不争气,一连生了两胎闺女,因超生罚过五百元。石大夯曾教育过老鼠四爷儿俩:“绝不能再生了,再生就违犯国策了。咱穷就穷在人多上,一定要记取这个教训。”老鼠四虽没说啥,那脸色却阴阴的。后来不见老鼠旦媳妇出来干活了,现在有人揭发她又大了肚子,这事非同小可。
他把主管计划生育的韩正香叫来问个究竟。大夯说:“这种事不能掉以轻心,你快去查查。”正香要带老鼠旦媳妇去公社卫生院检查,她说啥也不去,又来找老支书。大夯单刀直入地批评老鼠四说:“你是老党员,又是队长,咋总带这种头!快去治了。”老鼠四脸上表现出为难的样子。大夯又说:“你要不让她做掉,可别怪我不客气!”扔下这么一句,倔倔地走了。
第二天,正香找老鼠旦媳妇去做手术,不料没她的影儿了。问老鼠旦躲哪儿去了?老鼠旦装傻充愣说不知道。大夯一火冒三丈地批评老鼠四,“你竟敢跟国策抗膀子!快去把老鼠旦媳妇找回来,叫正香领她到公社卫生院做手术。如果不落实,我处分你!”老鼠四却让儿媳妇藏起来了,为此大夯首先撤销了他一队队长职务,同时加倍罚款,然后再根据他检查的情况,让党员讨论他的处分。
老鼠四是石大夯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是第一批入社的老骨干,在一队当队长干得不错,有的支委就为他讲情。石大夯毅然地说:“坚决不要这违犯国策的干部。”
韩天寿以为大夯这话是说给大家听的,以表现他的铁面无私,根本就不想执行。他撩了一眼大夯,故意将军道:“老鼠四盼孙子心切,有情可原,你就高抬贵手吧。”
大夯沉重地说:“这不是一般的错误,这个手抬不得。”
就这样,大队党支部给老鼠四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并撤销了一队队长职务,加倍罚超生款一千八百元。
老鼠四之所以硬顶着,是因为给儿媳妇算了一卦,说这回怀的是小子。不料生下来又是个胖闺女。他感到晦气透了,成天唉声叹气的。韩天寿给大夯摆门儿,并没阻止住大夯组织人马查证他和韩老虎贪污多占、挪用公款的事。这时,上级来了精神,要清理文革中的“三种人”。韩天寿支持韩老虎造反,打砸抢罪恶多端,二人都被开除党籍,同时退赔了贪污多占的五千多元。
石大夯从公社回来,晚来在家里着急地等着他。最近,淀粉销售不好,积压的产品有大几十吨。大队派了五个业务员去开拓市场,只订回来几份合同,总共不过二十吨。他猴急地找爹想办法。大夯问晚来:“为什么人家不要咱的产品?”
“人家说咱是土老冒,鸡窝里飞不出金凤凰,大队办的厂子生产不出好东西。”
这事也看人下菜碟,真是岂有此理!大夯生气归生气,问题还得抓紧解决。他见一垛垛淀粉堆在库里,急得里走外转,直抓脑瓜皮。
人们劝大夯:“老书记,先停产吧,产得越多损失越大。”
石大夯知道停产意味着什么,赶紧召开支委会,决定发动大家出去跑销路。他自报奋勇包销五十吨。”
五十吨不是小数目,是全厂一年产量的六分之一!人们瞪大了吃惊的眼睛,“老支书,你哪有这么多门路啊?”
大夯没有什么门路,但他没有为难,使劲拍一下那条伤腿,信心十足地说:“就凭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把淀粉推销出去!”
石大夯又要出门了,支委们不放心,仍叫晚来陪他一块儿去,他俩准备了一兜干粮就上路了。
他们先去了省城。因为没有熟人,就四下打听什么地方用淀粉,以便有的放矢。不料在大街上碰见了在他们村搞四清的胖刘。大夯一阵惊喜,就放开嗓子大声喊了一声。
胖刘猛回头,推了推鼻梁上的近视眼镜,瞅了半天才认出是石大夯。十几年了,大夯显老了,脸上一把皱纹,头发也白了。当他确认是石大夯的时候,便赶紧迎上去,热情地握住他的手,面有愧色地说:“石书记,我们对不起你,千不该万不该,那年四清不该把你打成坏分子……”
石大夯不愿揭那块伤疤,他打断胖刘的话说:“现在平反了,不提它了。”接着问,“胖刘,你怎么在这儿?”
“大学一毕业我就分到市政府了。”胖刘热情地说,“走,到我家去坐坐。”
大夯说:“俺还有事。”
“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胖刘仗义地说,“我现在是市政府办公室综合处长,在市里熟人不少,办事挺方便。”
天上掉下个活菩萨,就凭胖刘这个处长,给他们推销点淀粉肯定不成问题,于是就跟他去了家。
一进家,胖刘就沏茶递烟地照应,刚坐下又自责越来:“老书记,我们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大夯见胖刘又提四清的事,有些不耐烦了,“我说不提它了,就把这一页翻过去。三中全会叫咱们团结一致向前看,还翻那陈年旧账干什么!”
多么宽阔的胸怀啊!胖刘用敬佩的眼光打量着这位一心为公的老支书。他越不让提那事,胖刘心里越不安。他说:“老支书,整你的那个武云英+职了。”
大夯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说:“这也不怪他一个人。不说这个了。”
胖刘问:“这次来省城干啥?”
石大夯说明来意,胖刘说:“这事我帮你。我一个同学在国棉三厂当厂长,他们浆线可能用这淀粉。”
胖刘打电话叫爱人马上回来,说家里有贵客,嘱咐她买些酒菜。他爱人问:“什么贵客?”
“你认识,回来就知道了。”
大夯感到奇怪,“你爱人认识我?”
“我和小姚结婚了。”
“就是工作队那个小姚?这太巧了。”
小姚放下电话赶紧回来了,见是石大夯,不免问起了村里的一些人,特别是月萍,还一个劲地赔礼道歉。胖刘说:“天不早了,快做饭吧,吃着饭聊。”于是帮她弄了几个菜,几个人便边吃边聊起来。
晚来说起爹复职后抓集体企业的事,胖刘感动地说:“真是宝刀不老呀!农村干部都像你这样,农民早就富了!”
大夯感叹地说:“现在工作真难干呀,农民的积极性再也不像从前了。”
胖刘说:“现在安徽一些贫困地区实行了一种叫大包干的办法,挺受农民欢迎。”
石大夯心里有事,积压的淀粉压得他没心思听外地新闻,催促说:“胖刘,快吃饭,吃了饭我到国棉四厂去看看。”
胖刘说:“你轻易不来,今天咱要喝个痛快。”
晚来说:“俺爹不喜欢喝酒,你帮俺多推销些淀粉,比请他喝酒强多了。”
吃完饭,石大夯抬屁股就往外走。胖刘急了,拉住他说:“你这脾气也太急了,横是喝杯茶呀。”
“不喝了,不喝了。”大夯走下楼梯,向胖刘摆摆手说,“等我把事办妥了,咱们坐下慢慢喝。”
胖刘看着大夯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心里热呼呼的。
石大夯和晚来来到国棉四厂,厂长说每月用你们十吨,立马签了合同。
首战告捷,石大夯信心倍增。他从国棉四厂签订合同后,顾不得喘气,又和晚来去外贸局、棉纺厂、食品、包装公司。因胖刘打了招呼,一路绿灯。
晚上,他和晚来又到省食品三厂找许厂长。因为白天没等到,只好晚上去。
一连去了三趟,许厂长家都黑着灯。当他俩第四次去的时候,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了,楼道里一片漆黑。石大夯摸索着一磴一磴地慢慢往上爬,突然一只脚登空了,从楼梯上滚下来。
“爹!”晚来尖叫一声,赶紧下去扶他。
“没事。”石大夯说了一句就想爬起来,不料那条伤腿钻心疼。晚来说:“爹,把腿摔折了?”
大夯动了动那伤腿说:“好像没折,我慢慢站起来。”
他忍着巨痛站起来,听到有来了,赶紧拐着腿走过去,冒昧地问一声:“你是许厂长吧?”
许厂长警觉地问:“你是谁?”
“我是东堤下村的石大夯。”
许厂长舒了一口气,惊讶地说:“是石书记呀!胖刘给我打过电话了。走,快家里坐。”
进了家,许厂长拉开灯,见石大夯滚得浑身是土,关切地问:“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石大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楼道里挺黑,一不小心就……”
“真难为你们了。”许厂长动情地说,“就凭你这全心全意为社员办事的精神,我不仅支持你们,还要当你们产品的的义务推销员。”
“太谢谢了。”石大夯感激地握住许厂长的手,随后签订了每月供应二十吨淀粉的合同。许厂长还给他们介绍了一些销售门路。
石大夯像打了胜仗回归故里的将军,带着七八份合同回到了东堤下村,受到了全厂干部职工和社员们的热烈欢迎。前些日子因产品积压而耷拉脑袋的职工们,又像久旱逢甘露一样抖起了精神。晚来说:“爹,赶紧给鲁书记打电话吧,他还掂记着咱们呢。”
石大夯兴致勃勃地说:“电话里说不清,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向他详细汇报吧。”
转眼又到了秋天。社员们忙着割谷子,削高梁,砍豆子,摘棉花,抓紧腾茬、浇地,准备种麦子,忙得昼夜连轴转,简直连屙屎撒尿的工夫都没有。
种完麦子,石大夯抓紧给晚来和李秋荷办了婚事。这时晚立也定了亲,对象是韩正香。大夯戴帽子时,韩天寿拆散了正忙和晚霞,也反对正香和晚立来往。现在大夯又上了台,他后悔自己眼光短浅,也就不再阻拦正香和晚立好。
韩正忙又有俩月不回家了,可他一直惦记着晚霞,不知现在对他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