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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文学]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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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不回去!我就在这儿喊,就在这儿骂!”蓝虹忽地变成了泼妇,披头散发,捶胸顿足,破口大骂。
  正当晚立无可奈何的时候,吴三从外地出差回来了。见此情形,不知公司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看晚立,满脸血迹,气喘咻咻。看看蓝虹,披头散发,像个疯子。过去,他风言风语听说过他俩不太清楚,也发觉他俩过于近乎,便猜想这场风波可于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情。晚立是他的朋友,是公司经理。蓝虹是他的小姨子,是他弄出来做事的。要这样在大街上闹下去,两败俱伤,对谁也没好处。他必须立即制止事态的发展,命令蓝虹:“你给我回去!”
  蓝虹对这个姐夫既敬重,又惧怕,不敢再闹了,爬起来拍打拍打身上的土,冲晚立瞪一眼,跺一脚,“呸”地吐了口唾沫,回公司了。围观的人嘁嘁喳喳地议论着相继散去。
  吴三回到公司,问蓝虹是怎么回事。此时蓝虹已顾不得羞耻,把与晚立的前前后后来了个全锅端,并执拗地要嫁给他。
  吴三摇摇头说:“这太不现实了。尽管晚立答应跟正香吹,这也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再说,你这是第三者插足,告到法院也不一定有好果子吃。”他长叹一声,抱怨蓝虹,“你太天真、太幼稚、太无知了。出来时,你姐是怎么嘱咐你的?一个闺女家,要懂得自尊、自爱、自重。你太轻浮了,现在上当了不?”
  蓝虹低着头,静心听着,没有吱声。
  原来,晚立怕吴三揍他,吓得面色如土,胆战心惊。吴三却心平气和地问他事情的原委。他不敢隐瞒,怯声怯气地说:“掏心里话,我喜欢蓝虹,答应娶她。我回家做了两次工作,正香虽不同意,却被我吓得心软了,就同意了。可老人这一关不好过,俺娘一气之下犯心脏病死了……”晚立说着,眼泪又扑簌簌掉下来。
  吴三吸着烟认真听着,琢磨着。他觉着晚立和蓝虹都是不道德的,都应受到道德的谴责和痛苦的惩罚。他让蓝虹立即去做流产,之后把她辞退。晚立要和她一刀两断,并赔偿她一万元,作为青春赔偿费和营养费。
  对于吴三的决定,他俩都难以接受。然而,两人种下的苦果,必须两人吞下!
  小俊撒手而去,对一家人打击很大。大夯和孩子们都在外边忙活,就她自个儿支撑着这个家。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碾米、换面,喂猪喂鸡,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个老婆子。现在她不在了,这些七零八碎的事全落在石大夯身上。秋荷是个孝顺媳妇,一再要公爹搬过去住。大夯觉着跟着儿媳妇过日子不方便,坚决不去。晚霞现在虽惦记回家,抢着操持家务,但她在厂里管着一摊子事,一忙就顾不上了。过去大夯从来也没做过饭。现在晚霞回不来,他就得学着做。也不知添多少水,搁多少米。至于擀面、烙饼这些复杂的,他更是一窍不通。他只会熬稀饭,拌疙瘩。孩子在外边累了半天,光吃这个也不行啊!别看他和小俊平时关系不好,短不了吵吵闹闹,乍没了她简直像塌了天。他真没想到,没有女人的日子是这么难。有时候无心发躁地发脾气,平白无故地在院里骂一顿。
  闺女心细,这些事晚霞看在眼里,知道自己没尽到责任。可总不能天天呆在家里为爹做三顿饭吧。再说,自己终归要出嫁的。大嫂让爹搬过去,他又不去。二哥虽然与正香早就定了婚,还没娶过来,指望不上。她越想越觉着应该给爹找个老伴儿,就对爹说:“续个人吧。”
  女儿这么说,大夯没言语。小俊刚死俩月,尸骨未寒就续弦,一来对不起小俊,二来对不起孩子,三来乡亲面前也说不过去。俩人尽管感情不那么融洽,她把三个孩子拉扯大也不容易。即便续弦,现在也不是时候,只能这么硬撑着。
  这些,何春秀看在眼里,想在心里。碾子和小俊相继去世,她就觉得这是天意。原来她追大夯,石老大不同意,大夯赌气娶了这个小俊,一下子断了她的非分之想。她恨大夯,又想天天能见到大夯,一赌气就嫁给了李碾子。两人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也算过来了。后来生了秋荷,也就不想这想那了。碾子一死,她觉得孤苦伶仃。小俊突然去世,她那颗空落的心又活泛起来。心想,莫非老天最终要我跟大夯做两口子?她这么一想,就天天往大夯家里跑。先是一个劲儿地检讨自己对不起他,后来就主动帮他做这做那。
  小俊去世后,李月萍也天天到大夯家帮忙。她没想别的,只是觉着一个男人的日子不好混。虽说有儿有女有儿媳妇,眼下一个也指望不上,家里的事还得靠自己。甭说别的,就一天三顿饭也够他挠头的。这事对女人来说是轻车熟路,手到擒来,对一个大老爷们就是难题。月萍觉得这事不能不管,每天中午和晚上就过去帮他做饭,不料春秀也在。她没想什么,两人就一齐下手。后来,几乎天天、甚至是顿顿碰上春秀,心里就动了一下:碾子死了,她是单身,莫非……?又觉着自己想得蹊跷。他俩在大队都当过干部,再说是儿女亲家,她能不管吗?也就没往心里去。她见春秀对大夯那么随便,没有一点拘束,说话办事都那么气实,又觉得他俩的关系非同一般,自己就想退出来。可她那颗心像丢在了大夯家里,有时不觉不由地就来了。她见春秀在,那脸一红,说句“你在我就放心了”,扭头就走。说放心是假的,心里有点那个。她不是怕春秀伺候不了大夯,而是……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反正心里乱乱的。
  大夯见两个女人来帮他,挺不好意思。月萍是他的至爱,春秀年轻时追过自己。他知道她俩的心意,不好意思起来。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就掂量这两个女人。春秀喜欢他,大胆追求过他,但他心里爱的一直是月萍。自春秀嫁给李碾子,他就有意和她保持一定距离。为此春秀恨他,当众让小俊出过丑,工作上也给他出过难题,四清中还揭发过他的问题。这些表面看来是恨,其实是爱的转化。月萍是吃娘奶长大的干妹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来是他的媳妇,硬是被丁步堂夺了过去。月萍在婚前就把心和身子全给了他,他总觉着欠着月萍一笔债,对不起她。在感情的天平上,他明显地倾向月萍。他不能对不起月萍,更不能伤害月萍,就不想让春秀来了。这话可怎么说呢?实打实地说,他不忍用一盆冷水浇灭春秀那颗火热的心。这话又不能不说。他想了半宿,才找了一个理由,不知会是什么结果。
  第二天,春秀一早就高高兴兴地来了。一来就让他把衣裳扒下来给他洗。他心里就有些慌,神志却是清楚的,稳了稳情绪说:“春秀,你对我的情我领了,可这样做不好。”
  春秀不在乎地说:“有什么不好?我愿意。”
  “你别老往我这里跑了,让晚来和秋荷看见不好。”
  春秀听出了这话的意思,眉毛一挑,疑惑地问:“难道你还恨我?”
  “这是想哪儿了!”大夯赶紧解释,“我恨你咱还能成亲家吗?”
  “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你这里没人不行。”
  “不是还有月萍嘛!”
  大夯无意中提到了月萍,不料春秀恼了:“我知道你心里就没我,我这是自作多情!你讨厌我,恨我,我走!……”别看这把年纪了,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大夯没料到她会如此伤心,就赶紧解释:“你说什么呀!我是说月萍就一个人。”他没动脑子就说了这么一句。
  “秋荷嫁了,碾子走了,我也是一个人啊,我就愿伺候你。”
  大夯真没想到春秀对自己这般痴情。
  月萍是喜欢心里做事的人,感情从不外露,更不会张扬。她知道何春秀天天来帮大夯做这做那的目的,这使她那颗受伤的心隐隐作痛。她对大夯的感情藏在心底,从来不会赤裸裸地表白,只是默不作声地做事。甭说这么大年纪了,就是年轻的时候,什么亲呀爱的也说不出口。她对大夯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大夯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口味,她都一清二楚。即便他一个人的饭,她也不怕费事,最少给他炒两个菜。有时一顿饭要做老半天,做熟了端给大夯吃着,她才回去做自己的。大夯见她来回跑怪忙活,就说:“你就一个人,别回去了,在这儿一块儿吃吧。”说实在的,月萍也不愿自己回去再做。一个人吃饭,多香也没有滋味。她早就想跟大夯就伴吃,可又觉着有点那个,就婉言谢绝了。
  有一天,大夯受了风寒,浑身发冷,不住地咳嗽。碰巧,晚霞进城给厂里办事去了,秋荷到码头镇赶集去了。春秀来后见大夯躺在炕上,吓了一跳,急急地问:“咋啦?”不由分说,就用头拱他的脑袋,立马惊叫起来:“哎呀,烫死人了,最少也得三十八度!”
  大夯推开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头疼脑热的,出出汗就好了。”
  “你觉得怎么难受?”
  “浑身憋得慌。”
  “我给你熬点姜糖水,发发汗就松快了。”春秀说着就找姜。找了半天没找到,就问大夯,“老姜放在什么地方?”
  “厨房里。”
  “厨房找遍了没有,干脆回我家拿。”春秀命令他,“老老实实地给我躺着,千万不能出门。”扔下这么一句,刮风打闪地走了。
  在街上,春秀碰上了晚来,大老远就扯开嗓门喊:“晚来,你等等。”
  晚来不知出了什么事,赶紧凑过去,惊讶地问:“怎么啦?”
  春秀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晚来听说爹病了,没顾上回家,骑上就到镇请医生去了。
  春秀在大街上这么一嚷,人们都知道老支书病了,呼啦来了满屋子。有拿红糖的,有拿水果的,还有拿鸡蛋挂面的,弄得石大夯不好意思起来,直抱怨春秀:“头痛脑热算什么病,你在大街上嚷嚷什么呀!”
  这时,李月萍也急匆匆地来了。她正在家里洗衣裳,忽听大街上有人说大夯病了,擦擦手就来了。大夯见她慌里慌张的,便说:“没事,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春秀从家里拿姜回来,抱怨大夯说:“早就对你说,这回子赶罗得有点火儿,嘴上都起了燎泡,多喝点水,当心伤风感冒。你就不当回事,现在扔倒了吧?”
  月萍见她手里拿着姜,就说:“给我吧,我去熬姜糖水。”说着,拿上姜就去厨房里了。
  不一会儿,姜糖水熬好了。月萍端过来,大夯坐起来慢慢喝着。
  春秀见大夯把姜糖水喝完了,就从厨房拿来半小碗香油,对大夯说:“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搓搓。”
  大夯见满屋子人,有点不好意思。春秀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搓搓可顶事呢。”大夯就顺从地把手伸给了他。搓完手心,她想给他搓脚心,大夯说啥也不让,羞怯地说:“算了吧,一会儿晚来请医生来,打一针就过了。”
  “土法洋法一齐上,好得更快。”春秀说着,把大夯那脚丫子从被窝里掏出来,强制着搓起脚心来,弄得他好尴尬。
  一会儿,晚来从镇医院请来了医生。在集上,他碰上了秋荷,俩人就一块儿回来了。
  医生给大夯量了体温,然后配好液体输上。秋荷对街坊邻居们说:“俺爹没事了,都去忙吧,有我照顾就行了。”
  春秀说:“我守着吧。”
  月萍说:“你有事就去忙,我没事儿。”
  秋荷说:“月萍姑,你不是说要给平安拆洗被子吗?你去忙吧,我看着输液吧。”
  春秀也对月萍说:“你快回去给平安拆洗吧,这里有我就行了。”说着,就往外推她。月萍只好冲大夯苦笑一下,恋恋不舍地走了。
  秋荷见娘执意不走,就说:“你要待,我就忙去了。”
  “一家人不客气。”春秀冲女儿扬扬手,“去忙你的。”
  大夯输着液睡着了。何春秀不错眼珠地看着输液管的点滴,看着墙上的石英钟,一滴一滴地数着液体的速度。把速度调到适度之后,就端详起大夯来,一下子就回到了三十多年前:自那次在县里开会,她就喜欢上他。他身上有一种阳刚之气,这是一种魅力,这魅力吸引着她。特别是他办事果敢的气魄,给她一种慑服力。她觉着跟这种男人过一辈子,是莫大的幸福。就是看他一眼,心里也痛快,因而不顾一切地追求他。结果事与愿违,石老大说她疯,讨厌她。她赌气嫁给了李碾子,一辈子的爱没有磨灭,反而烧得越来越旺……
  春秀沉浸着往事中。大夯猛不丁地喊了一声:“月萍!”那只输液的手也抬了起来。这喊声把春秀从遐想中唤回来,一愣神,赶紧把他那输液的胳膊摁住,轻声问:“你咋了?”大夯没有反映,两眼紧闭着,干裂的嘴唇吧嗒了两下,又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原来做梦呢。这一声喊叫,打翻了春秀心里的醋罐子,是那么酸,那么涩。她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秋荷到代销点给爹买了些吃的,一进门就问春秀:“娘,烧退了吗?”
  “出汗了。”
  秋荷仔细看看,见爹那清癯癯的脸上冒出了明晃晃的汗珠儿,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欣慰地说:“烧退了。”
  秋荷瞅瞅娘,再瞅瞅爹,偷偷地笑了。春秀看着秋荷那诡谲的样子问:“你笑啥?”
  秋荷那双欢实的眼睛一转悠,笑笑说:“娘,你对俺公爹真好。”
  春秀的脸忽地红了,使劲剜了秋荷一眼,又瞅了瞅大夯。见大夯还在呼呼地睡着,便说:“净瞎说,也不看你娘多么大岁数了。”
  “怎么是瞎说呢?”秋荷笑嘻嘻地说,“我听说你早就喜欢晚来他爹。”
  春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自己的闺女也拿我开心。”
  秋荷一本正经地说:“爹一死,我看你也够孤独的。”
  春秀心里甜滋滋的,这闺女理解娘的心。她试探地说:“理是这么个理,可都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咋还好意思说这事。”
  “不老。要活八十多,还有二十多年哩!”秋荷说,“你俩都在大队当过干部,挺对脾气,岁数也相当。你要有意,我去说。”
  “不忙。”春秀嘴上这么说,其实早就求之不得了,她恨不得马上就来这个家。
  液输完了,春秀要走。秋荷拦住说:“娘,你就一个人,吃了饭再走吧。”
  春秀想想也是,就坐下吃饭。
  秋荷吃着饭,看着娘那兴奋的样子,想着怎么捅破他俩之间那层窗户纸……
  石大夯的感冒连输液带吃药,两天就好了,只是浑身软绵绵地不愿动弹。他惦记着那蔬菜大棚,特别是月萍。前天,不知为什么她半路走了,后晌也没过来。这是为什么?出啥事了?他得去问问。他要起来,春秀却不叫他动弹,嗔怪道:“你就是个卧不住的兔,刚好点就不是你了。我可告诉你,重受风了我可不伺候你。”
  大夯不能说去看月萍,只好借口去看蔬菜大棚。他对春秀说:“我那大棚菜是平安给大伙做榜样的,不光咱村的人都在瞅着它,周围村的人也都看着它。这是孩子的事业,也是咱们致富的门路,只准成功,不能失败啊。”
  秋荷见爹要出去,也不放心。她说:“爹,那大棚我去搭了,晚来厂子里也去人帮忙,马上就搭好了,你尽管放心。”
  “平安来了吗?”大夯关切地问。
  “说今天来,还没到哩。”
  一说平安,大夯就高兴。这个歌今准跟他一块儿来,他俩还真有那么点意思。这么一想更躺不住了,春秀拦不住,从炕上爬起来就出去了。
  大夯没有去看蔬菜大棚,转身去了月萍家。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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