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未完)-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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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挂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画廊里显得尤其响亮,顺着狭长的空间幽幽地传开,与回声不断地交错相叠,那是声音的波浪。
这是路加第一次走进多伊尔的画廊,参观者并不多,只有少数几个人,看装扮似乎是附近艺术学院的学生。他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多伊尔的身影,于是决定先自行参观一番。
狭长形的画廊完全临街,光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射在墙上的作品上,带来与人工光源完全不同的效果。路加在一幅风景画前停下脚步,那是一片漂亮的三色堇花田,五朵花瓣上三色对称分布,披有金丝般的绒毛,在阳光照耀下显得质感格外鲜艳亮丽,盛开的花海如同一群可爱的小猫在嬉戏追逐,令人忍俊不禁。
“那是后山上的三色堇吧?”路加听到脚步声停在他的身后,不需要回头他也知道是谁。
“是的。”多伊尔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画的眼神极其温柔,像是回忆起温馨的往事,“小时候,爸爸常带我去后山玩,他总说三色堇长得像猫儿脸。”
“听你这么说,确实很像。”路加仔细端详一番,惋惜地说道:“可惜我从没去过后山,也不曾亲眼看见成片的三色堇,不过能从你的画里看见,也算不错。”
“我画得不够好?”所谓“不错”仅只是不糟糕的意思,未必等于好。
“不,和你的技术无关,你画得非常好,那是心境的问题。”路加回过头看着多伊尔说道:“透过这张画,你看到的太多,而我却什么也没看到。”
多伊尔看看路加,又看看自己的画,开口说道:“或许正如你说所的,我很爱爸爸,所以那片花田是我童年最美丽的回忆……”温柔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哀伤,“那你呢?难道就没有任何一段回忆可以让你的心变得柔软一些么?”
路加没有接他的话,他在等,等多伊尔自己说出今天约他见面的目的,不是叙兄弟之情,也不是讨论绘画,更不是一起坐在那儿回忆过去。
哀伤的眼神渐渐变得凄厉,多伊尔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愤怒,但语调仍是轻微的走音:“你总是冷静得让人害怕,好象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你留恋……”
“多伊尔。”路加打断了他的抱怨,“你该不是想和我讨论有关亲情或是爱情的话题吧?你可以忘记海恩斯吗?放弃吧,你做不到的。”
再度提起海恩斯的名字,无疑是在多伊尔的伤口上再撒了一把盐,他的脸色顿时煞白,柔弱的身体摇摇欲坠,必须靠扶住墙壁才能支撑。
路加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并不打算伸出援助之手。
多伊尔痛苦地闭着眼,良久才出声说到:“和他无关!我要问的是……”前一刻还如羊羔般无助的人不知从哪儿获得了勇气,突然睁开眼紧紧地盯着路加,目光如炬,“当年爸爸的遗嘱里到底是怎么写的?”
时光流逝33
“你这是什么意思!”
冰冷的声音让两人周围的温度骤降,却没有让处在暴风中心的人有任何退缩。从某种程度上说,同胞的兄弟在天性上总有着很大程度的相似,而多伊尔同样是认准了方向就决不后退的人,这点让路加也不得不感到惊讶。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一扫先前柔弱的表象,多伊尔的眼眸明亮而坚定,非要得到他的答案不可:“父亲的遗嘱里到底写着什么?”
路加紧抿着唇,眯着眼看向多伊尔,神色间是让人琢磨不透仿佛能洞穿人心的专注,脸部侧面的线条被阳光模糊,失去清晰的轮廓。
他不可能知道的!!!
“我有权知道真相的,不是吗?”多伊尔不在意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他想得到的是答案。
收回意味不明的目光,路加走到落地窗边面向街景,双手插在裤兜中,面不改色地说道:“当时普雷沃斯特律师不是把父亲的遗嘱公布得很清楚?你为什么还要问我?”
多伊尔惨笑着摇头说道:“可惜那根本不是真正的遗嘱……你骗了所有的人!”
“住口!”路加厉声喝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多伊尔不甘示弱地反驳,心中的悲愤远远超过了对兄长的恐惧,迟来的真相让他愤怒得浑身发抖,“我知道你更改了遗嘱!我知道真正的遗嘱上根本没有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为了掩盖真相甚至杀死了佛朗西斯叔叔!”气也来不及喘上一口地道出连串的指责,却在对上如利刃般犀利的眼神后噶然而止。
那是一种多伊尔从未见过在路加脸上见过的表情,他所认识的路加总是有着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中般的淡定从容,谈笑风生间将所有的阻碍清除干净,但就是这样一副与憎狞相差甚远的表情竟让他感到异常的恐惧。
他想问你是否想连我一块儿除去,但他最终没有说出口,他害怕不是因为路加有流露想要杀他的意思,而是那双点漆般的瞳里有他看不懂的深沉,恍惚间令人从心底里哀伤起来。
沉默良久,路加缓缓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缓解了周遭沉重而压抑的气氛,嘴角露出抹冷笑:“你恨我夺走你应得的东西吗?”
“……不……”多伊尔诚实地回答道,终于从视线压迫中喘过起来,“那些对我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但是你不该为了得到你想要的而不择手段!你太可怕了……”
“为了我想得到的?”路加低声重复着多伊尔的话,“哈”地笑出声来,仿佛听见个天大的笑话,他将额头埋入抵着玻璃的手肘上,全身颤抖,“为了我想得到的……”
青灰色的天空被树叶割成一块块,支离破碎,就像记忆中残缺不全的碎片,无法拼凑出完整流畅的抒情故事。一束束白光打在玻璃上,竭尽全力散发最后的热量,明晃晃地像是要吸走人的灵魂的魔镜,印不出人的倒影。
多伊尔带着惊恐瞪着他,看不见表情,也无法得知对方此刻心中的想法,但声音中透露出的愤恨尖锐而深刻,让他感到害怕。
“没错!”路加猛地转过身来,唇角的笑容如狩猎前的野兽般邪恶而妖艳,他一步一步轻巧而优雅地移动着脚步,站到多伊尔的面前,缓缓地靠近他的耳边。
多伊尔厌恶地想避开,身体却像受到无形的压力控制般无法挪动,感到脸颊边有着温暖的热源靠近,流畅而咬字准确的完美嗓音顺着轻微的吐息飘至耳中,敲击着他的听觉神经,“现在开始……我就是要为了得到我想要的而不择手段,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阻拦我……嗯?我亲爱的弟弟。”话音落下,脸颊上感到柔软温热的物体的碰触,轻柔如同羽毛,只是堪堪擦过,甚至产生完全不曾接触过的错觉。
那是什么?多伊尔惊呆了,张开嘴唇却失去了语言功能,脑海里一片混乱,不同的声音和人影交错混杂,让他迷失了方向,唯一清楚能知道的是冰冷的感觉贯穿了全身。
直到铃声再度响起,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多伊尔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被吻了,那是忘却已久的,普通的兄弟在幼儿时期常见的增进感情的方法。
推开房门,螺栓间嘎吱作响的声音刺激着多伊尔绷紧的神经,与兄长的见面让他感到身心疲惫。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橱里,走进客厅,发现怀亚特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但一见他进来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在此。
“怎么今天回来得那么早?”房内的光线还很明亮,即使不看时钟也能知道现在只有下午三点左右,而画廊平时的关门时间是在五点以后。
多伊尔安静地坐到怀亚特的身边,如同淋湿的猫儿寻求温暖般蜷缩进那令人安心的怀抱里,想开口说话,却心乱如麻,不知从何说起。
怀亚特用力地搂紧了怀里的身体,纤细而柔弱,微微地发着抖,明明在害怕,却又倔强地什么也不肯说,让他又是心疼又是怜爱。
他们交往多时,他深知多伊尔生性善良温柔,除了特定的某个人,鲜少有生气的时候,这种样子只有在相识初期他尚未从旧情人的阴影中脱离时才偶尔见到,自成为情人后再也不曾出现过。
出去不过短短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怀亚特很想问,但若是多伊尔不想自己说的,他绝对不会逼他,他在等,等这人儿自己说出实情。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多伊尔的声音里鼻音略重,“好象疯了一样……”
怀亚特无言地抚摩着他的金发,平日的灿烂仿佛连同主人丧失活力般显得黯淡无光, 心念流转间双臂更是用力,想让他更有安全感。
“我很笨是不是?除了画画什么都不懂……”多伊尔闷闷地说道。
怀亚特扳过那柔嫩的脸庞,发现成串的泪珠滑过香腮,沾湿了衣襟。“上帝已经赋予了你最出色的才能,别人羡慕都还来不及,你却是如此评价自己的么?”无论是山野间风光正好的花田,蔚蓝海平面上的一点白色,还是活泼俏皮的邻家少女,多伊尔的画总能让人打从心底里柔软起来,天真无邪的孩子们会回味起母亲温暖的怀抱,而大人们也会暂时忘却忙碌的工作,回想起记忆深处那段快乐的时光。
这已是常人望尘莫及的能力!
怀亚特看着怀里的人哭得梨花带雨,湿润红肿的双眸多了妩媚和无助,少了份自信,身体抖得如同冬日里被风蹂躏过,瑟瑟发抖的花朵,以单薄娇弱的姿态兀自忍受寒动的严酷。
“可我无法将大家拉回来,我没那个能力……最后只能选择逃跑!”心头的憾事令多伊尔愈加悲愤,他曾不止一次试图劝阻家族里的非法生意,但他没有权利去干涉,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做逾矩的事,他的哥哥才是米尔纳的天!
所以他选择逃避,逃到眼不见为净的地方,不闻不问。
“那不是你能控制的事。”不是没有能力,而是人类本性中的贪婪和欲望是无法抗拒的甜美毒药,没有任何人能操纵人心,人只是输在自身的欲望上而已。
多伊尔楞楞地盯着他看来半晌,才颤巍巍地问道:“如果我要回塞奇威克呢?”但下一秒他就有些后悔提出这个问题,因为他看到在那一瞬间,怀亚特的眼眸中写满了震惊和愤怒,这并不是他想得到的结果。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多伊尔!”
双肩被用力捏紧,纤细的身体在蛮力的控制下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树苗,柔弱无依,全身的骨架仿佛被捏碎散架般地疼痛。
浓重的无力感深深地笼罩住他,怀亚特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叫喊过他的名字。
真可笑,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被人问这个问题了,为什么大家都会认为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呢?
“听我说多伊尔,放弃那个想法,不论你有什么样的理由,我决不会同意!”怀亚特尽量控制自己的音量,却无法阻止心中的恐惧扩散,像长出黑疽的手指不能治愈。
这是个阴谋!
他想告诉多伊尔,却又不能,因为背后的操纵者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将所有相关的人一网打尽。
如果这是约翰?史密斯的阴谋,他又是怎么说服多伊尔的?想当年多伊尔离开塞奇威克时的坚定,怀亚特根本不相信史密斯有这个能耐。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可……”多伊尔痛苦地摇着头,泪眼婆娑,小巧的鼻尖通红,“我不能让爸爸失望。”
记忆中那双温暖的大手总是充满怜爱地抚摩着他的小脑袋,用比引导迷路羔羊的神甫还要好听的声音说着:“多伊尔多伊尔,我可爱的小天使,愿上帝保佑你永远快乐幸福……”儿时的记忆清晰可见,他怎能忘记!
“你父亲?”
“是的。”
多伊尔哽咽着将事情的始末全部告诉怀亚特,他不能再逃避,否则只怕有更多的人会成为牺牲品。
“我想得到能与他抗衡的力量,你不愿帮助我吗?如果能让米尔纳摆脱非法交易,你就可以不用再一直为此烦恼了不是吗?”
面对多伊尔急切寻求肯定的目光,怀亚特只能保持沉默,即使米尔纳改邪归正也无法洗清曾经的污点,沉重的罪孽是不会被轻易原谅的。从未想过半途中断的任务居然重新回归到正确的轨道上,他完全可以利用多伊尔收集证据打击米尔纳,但他不愿让那个单纯的人儿接触险恶的黑幕,他的宝贝太单纯太善良,不是能在污水中生存的人。
“我不能……我不能……”多伊尔低声啜泣着,怀亚特的沉默让他难过,如果唯一可能支持他的人也不愿帮助他,那他该怎么办?
满满的怜惜在胸口中溢开,怀亚特将怀中的身体搂得更紧,吻上那张沾满泪水的小脸,“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想让你父亲失望,别再哭了……”他最害怕看见的就是心爱之人的泪水。
“说我不自量力也好,说我自作聪明也罢,我不能让爸爸失望!”内心的恐惧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但他不能退缩,蔚蓝的眼睛依旧清澈透明,却多了份坚强。“或许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伸手就能掐死的一只小蚂蚁,但我想告诉他,不是只有像他那样才算强大,我想保护我所爱的人,但决不会走和他一样的道路!”
怀亚特看着那张仿佛瞬间长大成熟的泪颜,久久不能出声。
他的天使……终于要展开双翅了吗……
时光流逝34
“普雷沃斯特先生,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我父亲生前一直都很信任你,现在也只有你才能说明当时的真相,请你帮我完成父亲的心愿。”多伊尔紧紧地握着话筒,神色焦急,他向当年公布父亲遗嘱的律师寻求帮助,对方却表示不愿再提往事,知情者的沉默无疑成为最艰难的障碍。
电话线的另一端先是传来长长的叹息声,然后中年男子以知性而成熟的声音缓缓说道:“多伊尔少爷,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路加少爷已经和我通过话,他说希望我别让他后悔当时没把我沉到公海里去。你还能期望我为你做什么呢?任何事都逃不过路加少爷的眼睛。”
多伊尔楞住了,没想到路加的动作那么快,自己凭什么和他争呢?即使普雷沃斯特愿意为他作证,也很有可能未等事情真相公布于众就已经遭遇毒手,他又怎能坚持要求别人为他说实话!
难道事情就真的没有转机了么?
强烈的愤怒与不甘充斥着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连灵魂都为之震颤,他的兄长是打定主意不给他任何机会,他又怎么斗得过那个在名利权势间闯荡多年的男子!
“或许还有一个机会……”
一句话,又燃起了些微的希望,“什么?”
“还记得前任的管家吗?”
“马歇尔爷爷?”记忆中有着花白头发,总是板着严肃的面孔的老人是个受过传统英式管家教育的人,从多伊尔的爷爷那辈起就在米尔纳家族工作,服侍了三代的主人,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虽然他总是面无表情,眼神锐利,但从平日里体贴入微的照顾来看,他对年幼的小主人们还是十分疼爱的,因此米尔纳夫妇放心地将孩子们的教育交由他来管理。
“是的。除了我以外,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却还活着的人,虽然我并不知道你是从何得知当年的事情,但你无疑是在做极其危险的事!”
马歇尔爷爷也知道?多伊尔不敢相信年迈退休的老管家也是当年的知情者之一,震惊之余他又不得不庆幸幸好那个仅剩的证人是他,毕竟以他的身份而言,路加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多伊尔默默地挂断电话,低头不语。
好冷……蜷紧身体双臂抱肩,为什么还是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神色凄凉地环视着只有他一个人的房子,从不知道曾经甜蜜的小窝竟会空旷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