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的孩子-第1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像尼龙线一样坚韧的嗓门,在人的神经里来回抽动,纵使叫人抽出血来,也是不会 断的。栀子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些虫子浑身发冷,栀子爸爸在房子里来回踱步,从这个房间到 另一间,一句话也不说,直到跟在他身后的栀子妈妈的声音开始沙哑。他探探头说,雨停了 。
他平静地走到立柜面前,抓住它用力地摇撼了一下,两下,再一下,那些玻璃的,陶瓷 的,玉石的工艺品就纷纷掉落下来,狠狠地摔在地板上,不知道是什么的碎玻璃片飞溅过来 划过栀子的鼻梁,就是她后来贴创可贴的位置。
那以后栀子没有再去见过那个男生,纵使在路上碰到也是扭头就走。她每天放学后都快 步地走回家,我们再没有什么机会一块去图书馆。在初中毕业的前夕,班里面组织晚会,所 有孩子都坐在课室里热烈讨论着节目的安排,每人都可以排演一个节目,我大声地推荐栀子 去唱一首歌。栀子说了句“无聊”就转身走掉了。其实我知道栀子是喜欢唱歌的,她有一把 柔软潮湿的嗓音,曾经我每天早上醒来,就看见她站在我家阳台上,棉布睡裙被风鼓起了一 点,歌声在氤氲的雾气里低低地传扬。
栀子突然间变得很瘦,尽管她的身高在疯长。而那正是我老是为自己不足够纤瘦烦恼的时 候,我的妈妈说那是青春期的女孩子应该有的体型而栀子就有营养不良的嫌疑。栀子仍然会 偶尔来我家住,她把右手食指的指甲留得很长,与拇指指甲相扣划过的时候就能发出声响。 当她在提起些家里的琐事时挑起眉毛说道:“什么世道啊”的时候,我妈妈就说她变得和她 母亲有点像了。
栀子如此急剧地瘦下去,在我们暑假一同游泳时穿着泳衣弱不禁风的样子让我担心。她 总是喜欢屏住呼吸潜到水面下去。栀子潜水的时间可以很长,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孩子都长 ,就像她小时候把秋千荡得比谁都高一样。我坐在泳池旁盯着水面等她上来,阳光变成碎亮 片在水面上晃得我的眼睛狠狠地疼痛。我心里一沉跳下水去找她,她还在水里游着,身子裹 着透明的幽蓝颜色,她在地面上被晒成小麦颜色的皮肤在水下居然显得那么苍白。她睁着眼 看着我,长发纠缠地悬浮着,我感觉她要对我说些什么,我想叫她上去,可是我们什么都不 能说,因为我们被水包围着,无论谁先说话可能都会因为吸入液体而窒息。
这种沉默是一种最让人绝望的力量,她不同于高墙重山的阻隔,她在你每一寸肌肤上控 制着你。某种曾让我因为疑惑而恐惧的东西实际上像液体一样一直包围着栀子,栀子说她无 从诉说无处可逃。
第四部分第36章 咒乐园
于是那天栀子什么也没对我说,我们晚上一起走回家,路灯下我们俩的影子变得很长。 我告诉她我要搬家了,搬去另外一个城市,我的爸爸妈妈要去那里工作,那是一个有地铁和 机场的大城市,不会再有那么咸涩的海风……
然后我问她你难过吗,她笑笑说那挺好,我就知道有天我们要各自去不同的地方的,她 一点都不难过。她问我难过吗,我说我也不难过。可是我们的眼泪掉了出来。
于是我就离开了那个在夏季常受台风袭击的沿海小城在另一个城市上了中学,栀子在后 来也去了她陕西爷爷奶奶家。我们不常写信,因为我们发现很多话变成了文字就显得别扭, 而有些风景是只能肩并肩站着才能看见的,就像那木棉絮的舞蹈。我在很多时候想念栀子, 想起她小时候在秋千上如同飞鸟的姿态,于是我决定写这篇东西,讲一个我童年的伙伴,我 记得一个人的体温可已经开始怀疑记忆的真假。我想我就和《树上的男爵》的柯希莫一样要 经历一个爱讲故事的年龄,从真的讲起变成假编的,再从假编的又变回真的。
咒乐园
作者:狐狸尾巴
城市街道上的孩子们在路灯下追逐打闹,然而那些热闹不属于渝果,他们说渝果只是属 于那堆废墟的脏孩子。最终会吊死在那段细细的长长的高高的悬梁上。
渝果蹲在旧工厂的屋檐上看着星星,这个空旷烂旧的废墟堆是她的天下。在清晨的阳光 洒在房梁上的时候,渝果就开始在上面走来走去。平衡木啊平衡木我就这样孤单一辈子么? 一根平衡木啊就不可能有人来拉我的手,我自己平衡走过去,走过去就是幸福。年复一年日 复一日,渝果依靠着梁木寻求自己的幸福。
灯光昏暗却五光十色,观众们欢叫啊,有个花色裂纹鼻子的小丑扔着瓶子在舞台上转来 转去,孩子们手里的棉花糖也跟着幸福与热闹挥发在欢笑中。一只黑猫站在狮子身上来回走 动,蓝色的眸子冷冷地打量着火圈。然后它们一起穿过去,背后看到了黑猫悲伤的疤痕。渝 果站在钢丝上不能动弹,对面的女孩对她微笑让她走过去,不行啊不行,渝果开始发抖。我 盯着黑猫背后的伤疤,开始眩晕然后坠落。花色裂纹鼻子的小丑接住了我,他说我带你走, 去找幸福。
渝果醒了过来,她一直梦到了旧工厂变成了马戏团,没日没夜地表演啊,她没日没夜地 站在钢丝上没日没夜地眩晕。是不是马戏团来了我就幸福了?可不可以让小丑爱上我把我带 走给我他的脸一样的绚丽生活?那个时候我宁愿从钢丝坠下只要给我绚丽生活给我泡沫 般的幸福。
房顶的灰落了下来掉在渝果的黑色长发上,小城来了人肯定。渝果光着脚跑了出去,看 到了久违的马路。有马车在奔跑,好多好多,还有笼子里有狮子大象,整个小城都在震啊震 ,你知道么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这是马戏团的马车队。我在后面跟着追啊跑啊大象摇着尾 巴回头看我,载它的轮子艰难的歪七扭八旋转。渝果叫着等等啊能不能停下来这里有足够大 的地方让马戏团逗留,可不可以逗留一天。我是那么的恳求,眼泪都掉了下来。第一辆马车 停 了下来,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走过来蹲下看着渝果问是不是真的,因为马戏团的马车队 跑了一天了,很想休息。我开心啊开心的围着他又蹦又跳我说啦啦啦马戏团来了,带着我去 找我的幸福咯!然后我就带他们去了旧工厂的废墟堆。他们没有嫌弃反而开心。旧工厂第一 次晚上有了篝火,明亮得看不到今晚的星星。装有狮子的笼子里面走出一只蓝色眸子的黑猫 ,走过来趴在高大的男人身边,渝果问它身上有没有伤疤啊?男人诧异地说有啊你怎么知道 。渝果说我做梦梦到了马戏团在表演,你是不是那个有着花色裂纹的小丑?我趴在男 人的脸面前寻求肯定的答案。男人笑了笑说小丑的鼻子是红色的啊,然后拍拍渝果的头说孩 子睡吧很晚了。我拉着他的衣角说你真的不是那个带我走的人么,小丑不可以是有花色裂纹 鼻子的吗?我等了很久啊,可不可以带我走?男人没有转过头来,黑猫一直拿冷冷的蓝色眸 子盯着我的手,我小心翼翼地松了手,颤抖在熄灭的火堆旁,头上的悬木在今晚成了男人跟 黑猫的梦之船。
第四部分第37章 散去是在凌晨(1)
我走在梁木上,震醒了男人跟猫,高大的男人坐起来跟我差不多高,他说渝果你还没有 睡觉吗?我蹲下碰了碰黑猫,毛毛真是柔软舒服,黑猫对我笑。渝果说,可否为小城表演一 次 ,或者,为了旧工厂的梦。男人看着渝果微笑起来,拍着我的头说可以啊可以,那么大的手 掌却拍得如此轻柔,我的现实变得颠三倒四起来。男人说睡不着我给你讲童话吧,我爬到他 的腿上聆听那有磁性的声音一直到天空开始泛白,狮子开始在笼子里周旋走动。我拉起男人 的手我说其实我一点都不困呀你呢,男人耸了耸肩膀似乎无所谓黑猫开始打哈欠。渝果要带 给她讲了一夜马戏团故事的男人去那个花开神秘的小花园,花园的尽头是海,有松鼠跟小狐 狸住在那里。
渝果说这是我用寂寞与等待灌溉出妖娆的花朵们开到茶糜,永远不败啊,松鼠与狐狸最 喜欢了,太阳爬出了悬崖照得我们灿烂无比。男人蹲下身子折了很多白色的小雏菊插在我凌 乱的黑发上,他说美好永远属于你,我爱的孩子渝果。我看到了那双在梦里玩耍瓶子的手, 我问你是那个鼻子有花色裂纹的小丑吧你一定是,接住从钢丝上掉下的我,带我远走高飞的 人。男人不语微笑指着倒挂在松树上的松鼠,我的心都碎了。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下来继续 灌溉我心爱的花园,男人说马戏团今天晚上开始表演,我背着他偷偷地擦干了眼泪点点头问 他是不是你答应给我一世的亮丽,等我转身的时候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对自己说渝果啊渝果,你的童话还不够美丽,花色裂纹鼻子的小丑都不要带你走。只 是衣袋里多了一盒糖果,我剥开一颗红色的放到嘴巴里,那个甜蜜。记得马戏团的小丑在听 话的孩子衣袋里都会放一颗幸福的糖果,渝果渝果你有一盒子啊。
我一直坐在花园听着隐约的海啸到天黑才回到旧工厂,那像是仙女施了魔法,我说亲爱 的亲爱的小丑与猫咪啊,我黑漆漆的旧工厂变成了绚丽的游乐园啊,小城的大人孩子们都来 了,没有人再向我扔石子与白眼,我抓着一大朵棉花糖微笑着吃的幸福甜蜜,白天干了挂在 脸上的泪痕拉着皮肤隐隐生疼可渝果说她不在乎。狮子背着黑猫走来走去按捺不住心情。快 了即将爆发我怎么办?
表演就真的开始了,那是多么混乱的热闹,我却不会担心旧工厂会被炸掉。狮子背着猫 咪穿过了火圈,驯兽师的鞭子瞬间啪的一声脆脆地敲在了台子上,人们欢呼起来,猫咪转脸 对我微笑,可是我那么心疼。孩子们手里大朵大朵的棉花糖满满地蒸发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下 ,甜甜圈啊变成了孩子的嘴巴尖叫,我在后台躲躲藏藏走来走去隐匿在人们的欢快之后。
第四部分第37章 散去是在凌晨(2)
一只大手拉我冲到前台,那是个花色裂纹鼻子的小丑,我抬头看着他,幸福冲破了尽头,我 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小丑说来,走钢丝吧。渝果被灯光照得睁不开眼睛,我问嘴巴笑到脸 蛋的花色裂纹鼻子的小丑,如果我从钢丝的这头走到另一头没有摔死在万丈悬崖下,你会在 另一头接着我然后拉着手下去谢幕,然后带我走吗?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我追求幸福 的问题就永远被淹没在笑声与音乐的浩瀚海洋里了,然后我转身攀爬着通向屋顶的梯子,嘴 巴里喃喃自语:带我走,去寻找幸福。你是我爱的花色裂纹鼻子的小丑啊,没有昼夜地给我 讲马戏团的故事。
我的脚顺着无情的钢丝向前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渝果的眼睛还不忘瞄着下面一口气丢六 个瓶子的小丑,连他自己也忙不过来吧?人们的尖叫让我不停地出汗,回头黑色猫咪跟我身 后,它依旧对我冷冷的微笑,我心疼它背上的疤。渝果摇晃着转身抱起了黑猫,我说我们一 起走下去,我扶着它的疤啊,它就低头不动声色地靠着我手臂,渝果想,如果它闭上眼睛, 冷漠就会消失在全世界。
最后,终点。
一定会到达终点,不管路有多长。渝果抱着黑猫终于到了钢丝的另一端,只是小丑仍旧在 台上套起了铁圈圈,人们欢呼啊一直欢呼,渝果第一次得到掌声。我蹲在台子上拿下头上的 白色小雏菊,扯下一片片的花瓣撒了下去,像是下了雪片片落在小丑身上。人们以为是事先 预备好的情节开始为这场花瓣雪欢呼,我微笑着看着小丑把最后一个铁圈接住。
结束谢幕的时候,大家都手拉手地站在台上鞠躬啊鞠躬,花朵气球乱飞。小丑拉着渝果 的手,他笑了一个晚上,我爱的男人终于拉着我的手谢幕了。再次抬头的时候我又再问小丑 ,你会不会带我走?小丑转过头来,似乎依旧微笑却还是没有听到什么。那天晚上的渝果像 个哑巴一样无力的张着嘴巴问了一个晚上空白的问题。那些欢声笑语那些音乐那些气球那些 棉花糖甜甜圈把我的问题带到哪里去了?我的幸福又是哪里去了?
人们都散去是在凌晨。渝果站在后台看到了花色裂纹鼻子的小丑,他永远微笑永远 快乐。渝果说我帮你卸装吧,男人微笑摇了摇头说你看这是永远的微笑,渝果,花瓣很香啊 。我拿起他的手用手帕擦着铁圈划破的伤口,我问疼不疼疼不疼。他摇头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渝果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我轻轻地说,天亮了,你带上我一起去幸福吧,然后害怕得要命 。
小丑开始卸装,他说天亮的时候就要离开了,渝果渝果你属于你幸福的小花园小丑是卑 微的自由的却谁也带不上。渝果委屈死了,小丑的微笑慢慢消失,我又看到了男人忧郁的脸 。渝果害怕起来,渝果说其实你可以带我走,然后蹲在角落的木板后不出声。
可是亲爱的天真的亮了,男人把渝果拉到马车前,他说这是你脚丫的尽头。我拼命的问 你还会不会出现,他说会啊,然后亲了亲渝果的额头,小丑给的幸福。马车队开始轰隆隆地 启程了,男人探出头来说,其实不远,我只是去海的另一边——就是对岸。我对他笑了笑, 转身跑向小花园,小花园的尽头是海。
第四部分第38章 带路(1)
渝果拿着大把大把的白色小雏菊,吃着一颗甜蜜的糖果跳到了海里。当我张开嘴巴说幸 福的时候,眼前全是冰蓝色的泡泡,糖果也跑了出来沉入到海洋里。
渝果脑内嗡嗡的意识模糊起来,眼前开始一片明亮我开始轻飘飘。我问自己是不是到了 彼岸找到了幸福,白色小雏菊的花瓣漫天地飞,花色裂纹鼻子的小丑抓着团团兔子小熊脸的 气球站在旋转木马前,他说,渝果啊,你也来到了彼岸?你要幸福了。
我微笑着,渝果就轻飘飘地奔向了小丑。
带路
作者:张想想想
醒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漆黑一片,只有一丝昏暗的亮光从窗帘外面透进来,照亮了床 前一小块狼藉的地面。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散发着油腻味的枕头下面掏出那块老上海 , 荧光的表盘上指针已经走过了下午5点。翻身起来,却不急着下床。我伸手从一旁的外套里 摸出一包烟,一手捏着僵硬的脖子一手替自己点上。随着烟头的一明一暗,眼前原本迷离的 景象才显得逐渐清晰起来。
这是一间散发着霉味的朝北小屋,由于年久失修,潮湿的墙皮已经开始脱落,一块块地 挂在四壁上,摇摇欲坠,活像患了皮癣的病人。屋子里的空气混浊得要命,从胃里翻出的酸 气,被窝里臭屁的味道,脏衣服的汗酸味,剩菜剩饭的馊味,劣质的烟味和酒精的臭味,即 使我闭上眼,也能在晚上准确地找到这幢该死的筒子楼,和门口那盏嘎吱作响房门的位置 。
我拉开窗帘,窗外的天色还是阴沉沉的。秋冬季节的太阳很早就落下了,昏黄的天空看 起来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抽了两口,只觉得嗓子眼里干得要命,活像被人在那里面塞进了 一把柴。我挠了挠好几天没洗的头发,顺手把剩下的烟头掐灭在床头剩下的半杯茶水里面。
我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从地板上堆积如山的脏衣服里面翻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