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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天台上的孩子-第8章

小说: 天台上的孩子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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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数百年的规律在我和她诞生之后失去了意义, 我们的同时降临违背了规律本身,违背了我们的长辈们一致的意愿,更超出了他们妥善安排 与解决的能力范围。     
    在他们眼中,最初的我们完全没有分别,这不是因为他们的公正,而是因为我们之间没 有任何能够作为分辨标准的区别之处。我们拥有同样的美丽容貌,统一的昂贵着装,从壁画 到椅角完全相同的卧室,以及极端优良的血统、领导能力和勃勃野心。在那个时候,我们中 没有任何一个不能胜任家族未来的执掌地位。但这并非是值得我们的长辈们宽慰舒畅的事情 ,相反他们对此矛盾和烦恼不已,他们无法做出抉择,无法在某一种帮助或者证明下取得合 适并且足够的理由挑选和舍弃。这是他们从未遭遇的问题,他们做了准备预防斗争的发生, 却终于没有能够预想到这样的突发事件。出人意料的情况令他们只能选择等待,待到他们所 需要的帮助或者证明的出现。他们很清楚,他们需要的不是一对笑容无邪的女孩,而是一个 。并且是仅有的一个接班人。     
    


第二部分第19章 复杂的家族(1)

    我和她也很清楚,这的确不是一对女孩,而是一个整体被有意或无意均衡的分割,我们 本是从属于一个主体的,如果我们被复制,其中相对逊色的那一个就应该消失,因为没有人 有权力分享另一个人的身体与思想。这样的观点无关我们当时的年龄与成熟程度,我们与生 俱来对权力的向往引导着我们,并促使我们做出必须战争的决定。战争绝非为了造成牺牲, 我们只希望在他们有了未必正确的选择之前,给予他们证明,也给予失败者遭到淘汰的正当 理由。这是我们的默契,不论我们的斗争进行得怎样如火如荼,我们都不能否认在某些方面 对对方的感知与占有,正如她存在时的任何一秒我都能够轻易感受到她对我的恼怒与仇恨, 而我确信她也意识到我一直在进入她的大脑。     
    那些日子里,除了超越空间的交流,我们的接触并不频繁,即便每天我们有八个小时以 上能够呆在同一间房间。那是几个具有专业性布置和包括专家级教师的教室,我和她在里面 分别学习钢琴、语法、世界地理、历史、军事、司法、礼仪。我们总是坐在不能看见对方的 两个位置,中间隔有长障式的木帘,从教室的最后延伸至教师跟前。不仅如此,在生活中, 我和她的卧室分布在同一个楼层的两个顶端,我们在餐桌上的座位相离甚远。我认为我们的 长辈的这种安排是为了造就我们的孤独感,等到我们中的一个成为那个原本不存在挑选的唯 一继承人时,她就要承受她领导整个家族和家族统治下的国家的必然的孤独。但他们一定无 法想像,我和她早已经各自在磨砺自己,时刻保持高度的清醒和极致的骄傲,作为我们将来 可能的面对庞大事务的基础。     
    然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的方向是绝对错误的。我把时间投入我们学龄前就已经开 始应付的繁重课业,背诵诗歌,练习乐曲,以及熟悉国家在地图上的分布。我很努力地吸收 各种知识,坚信优异的成绩能够说明我胜于她的学习能力,能够令我的长辈们感到满意并做 出正确的选择。事实证明在我们还没有完成身体生长和细胞构成之前,他们对那些必修课程 的季度学分并不非常重视,相反他们的经验告诉他们一个在幼年时期就精通于学习的孩子非 常容易自闭和忧郁,而这种特质在未来的某个时候会毁掉她自己和她可能掌握的产业。不同 的是我的姐妹,她博取所有人的喜爱,周旋于家族里每一个关系密切或暗藏仇怨的人之间, 轻易做到八面玲珑。当我的勤奋得到呈正比的回报时,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已经凭借另一 种比我更加高明的手段占据了我大部分的长辈的偏袒,她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已经遥遥领先于 我,尽管她的语法常常出现低级错误,也无法准确背出任何一张乐谱。     
    


第二部分第19章 复杂的家族(2)

    当然我也必须承认自己的失误,包括密切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包括我对于赢得投票所需 要的付出的不正确判断,也包括我在判断之后极端的努力而非兼顾其他,更包括我生性的固 执如牛。我知道在很多方面我们必然达成一致,比如对待我们的祖父,我和她,甚至家族里 的任何人,都由衷地厌弃。他的腿永远不能并拢——实际上他已经瘸了几十年,他脖颈后油 腻的皮肤上的毛孔活像一只只向外扩张的发霉的绿色小洞,他鼻头里的粉刺和鼻翼上的老人 斑令他的面孔看起来仿佛一只瘌痢的软骨动物。这一切一切哪怕仅仅是作为想像都令任何人 作呕,即便我那位曾经也是统治者的祖母,她也只有在客人面前才会不得已拥住她的丈夫以 展现他们虚假的恩爱。而我的姐妹,她竟能够违背自己的意愿,克服这所有令人在身在心都 无法忍受的气味、颜色、形状,坐在一双必须悬空自己的屁股的劈开的大腿上,搂住一根油 渍黏涎和汗毛交错的粗大脖颈,再凑上脸去亲吻那只已经腐烂了几千年的鼻子。这就是她取 得领先的最大原因。她是个出色的表演家,在洞察了人们的心理之后,她能立刻进入角色, 塑造出任何人正愿意看到的形象。而我没有这样的本领,这可能是因为我把同等价值的精力 放置在了我曾经认定最为重要的学习上,所以我成绩骄人的同时,她在另一个领域取得了巨 大而且于我而言致命的成功。     
    只是直到我已经明白了我的长辈们的所需所求,我仍然很难像她那样违背自己去满足他 们。我曾经尝试这样做,我坐到祖父腿上,把膝盖叉得像分别跪在两座相邻的悬崖上,张开 双手圈住他缺乏弹性毫无质地的死尸般的脖颈,让他以为他是一个受年轻女孩尊敬和喜爱的 老头。但当我即将亲吻他时,我无法再压抑胃里的翻腾,我的身体开始颤抖发冷并逐渐失去 控制,我感到他就是一只满身皱皮的动物。随即我听到从自己皮肉里爆发出的崩溃的声音, 我开始呕吐,把所有没有来得及消化的食物倾倒而出。那一晚我吃了火腿和面包,和着红色 的肉糜和混有鸡蛋的黄色麦粉凝体的厚浊的黏湿的液体就通过我的食道返回,喷满我面前的 人的脸孔,再从他的额头、眼角和颧骨向下滴淌,一直流到他没有知觉的腿上。我看到他疯 了,他把我重重摔到地上,摇晃着被糊了什锦面料似的脸,举着双手但是无措可施。他就像 一只真正的瘌痢的软骨动物,无法辨认面目和表情,只露出两只鼓出的黑得找不到眼白的死 寂的眼珠,还散发着隔夜的死苍蝇的糜烂味道。     
    


第二部分第19章 复杂的家族(3)

    然后我就变成了祖父无法容忍的小丑一般的人物。他用最尖锐的眼神恐吓我,用最恶毒 的言语诅咒我。他抓住每一个没有旁人在场的机会,捏着我的脖子把我提到与他平视的高度 ,看着悬在半空的我挣扎和呼吸困难。这已然成为他唯一的乐趣,只有当我充满恐惧,他才 能暂时摆脱困扰他的所有病痛,舒缓生活中因为无处发泄而积压着的变态情绪。     
    问题是在这个庞大复杂的家族中,我曾经得罪过的人还远远不止祖父一个。我的祖母, 这个皮肤已经松弛的老太太,仍然掌管着许多我的父亲还没有完全熟悉运作的事务,她的权 力甚至超越任何一个人。在她眼里,8岁那一年的我是一个古怪、固执、任性妄为、难以驯 服、缺少教养、有失尊贵身份的姑娘,在我姐妹身上能体现的所有优点都恰恰相反地在我身 上得到成立。以及我们的管家,那个长方形面孔的、从来没有笑容的、像男人一样的中年女 人,她似乎认为我已经绝不可能在这个家庭得到任何地位上的挽回,便公开把我像一个家族 以外的人一样排斥。而我的父亲,那个当年名义上的统治者,也就是目前正坐在我与我的姐 妹争相取得的权位上的男人,他从来都冷淡和缺乏主见。在这个家里,他和他本来就卑微的 妻子仿佛与我或者我的姐妹根本是陌生的,仿佛我们从他们的结合中出产只是因为他们需要 一个继承者以至有始有终地完成每一代的必然任务。我一直坚信我们不会如此。我或是我的 姐妹,在真正被筛选并有其一继承权位之前,就已经完美地呈现出我们行尸走肉般的父亲和 过分剑拔弩张的祖母不曾拥有的早熟和冷酷。在思考最初,我们已经清楚自己决一胜负的使 命,这项使命并非受之于某个人,而是来自我们生来便存在的渴求,并且我们确认无论这种 渴求究竟代表什么,它都将是我们毕生快乐的源泉。     
    


第二部分第20章 某个角度(1)

    所以我从来不允许自己后退和放弃,我很难过我曾经过分固执,我没有更加深刻地考虑 和权衡,我以为我能够依靠自以为是的成绩得到赞同和嘉赏。我错了,我彻底认识到了自己 的愚蠢所在。那个晚上,我决定在结果没有公布之前扭转局势,把她正在逐一占有的我的支 持者抢夺回来。我没有太多时间,我绝对不能让这场斗争的结局的决策者继续对我感到憎恶 和厌烦。我知道即便仍然年幼,仍然只是穿着不比玩偶大多少的裙子扶着把手上下阶梯,他 们也希望我们之中不再存在暧昧不清,我们已经在外表各个方面完全相同,令人无从辨认, 这是个大问题。要知道,我们之前的每一个领头人,都是在出生的瞬间就被决定了未来。相 较他们的命运,我们已经太不尊重传统,已经是必须要有被除名的其中一个,同时产生另一 个成为权位继承人。这需要某一个最大最不可驳斥的区别,而那时候的区别是偏向于她的, 甚至在某个角度,优劣差距是清晰可见的。     
    终于我开始按照他们的标准出现于每一个场合,即学习她所具有的虚伪。我观察她所有 的动作,包括细节,比如每句说话结尾带上一个拖长的感叹字,比如喝汤时优雅而稳重地翘 起小拇指。我克制心中的厌恶感,用最甜美的笑容表现出对自己进行中的行为的乐意。我偷 了一些道具,有坐垫和杂志,锁起门模仿她特殊的坐姿:紧靠椅背,把坐垫放在腿上,把杂 志放在坐垫上,一本正经地翻阅,过程中不乏嘴角微微牵动的笑容。最重要的是,我必须把 杂志颠倒了放——这是个愚蠢的举动,我的长辈却因此认为她是率真和童趣的。我也照着镜 子练习微笑,回忆她的神态令我几乎无法微笑,但我克制住自己的愤怒,眯起眼睛,皱起鼻 子,再把嘴角翘到最高,朝里收摒嘴唇以到达出现圆窝的效果。我发现自己和她果然是如此 相似,当我能够掌握她的笑容,镜子里的自己在视觉上居然与她毫无差别。这种克隆式的神 貌令我一度以为她正站在我面前并且为之感到更加厌恶。     
    当然模仿的过程不单如此。为了成就自己,我不惜改变自己的生活去习惯她的习惯。她 喝牛奶——我拒之千里的东西,我认为它的味道影响我全身的神经,为此我的家人不可思议 ,他们感到我是个异类,是个身体和思想都偏离正常的小孩。但现在我开始不停地喝牛奶, 同时吃各种古怪刺激的东西,以达到减弱自己味觉敏感度的目的。当我对任何口味都麻木时 ,我就不会害怕牛奶或者核桃等其他她钟情的奇怪食物。这是一个比表面模仿更艰难的过程 ,我要征服的不仅仅是几块面部肌肉,更包括了身体的内部反应。我就像是在被自己改造, 亲手掏出五脏六腑制作成她的形状。但是我为我取得的成果感到高兴和值得,我能够接受任 何挑战,在学习中如此,在表演中也丝毫不亚于我的对手。当我全情投入,我就能感受到胜 利与我的日益接近。     
    


第二部分第20章 某个角度(2)

    我对她更加隐秘的习惯并不熟知,为此我在每个深夜潜入她的卧室,观察熟睡的她和她 的房间,企图寻找一些透露她习气性情的蛛丝马迹。她从牙膏的底端开始向上挤,这与我不 同,我不认为牙膏需要井井有条对待。她睡觉时不脱袜子,比起我不喝牛奶,我想这才确实 是个不正常的行为。还有她的几十个玩偶美女,来自各个国家地区,穿着各种款式的衣裙鞋 袜,连发型也各不相同,看起来似乎不无美丽,事实上却毫无生气,毫无质感,正如它们的 主人,除了盗用的外壳和虚伪的粉饰,一切都是死的。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格外喜欢怀 抱这些玩偶,把它们当成自己的替身一样迷恋。她真是个过度优越的自大狂。而为了我将来 的荣耀,我不无必要学习她的一切劣质——也包括对这些玩偶的爱不释手。我从来都无法忍 受任何玩偶,它们让我联想到鬼怪和幽灵,我不知道在它们空洞的眼睛后和封闭的皮肤下藏 有多少无形的邪恶,我对这种缺乏机质的美丽感到恐惧。我在自己房间愤怒,这是我允许自 己的仅有的喘息。我随手抓起一只金发姑娘的玩偶朝窗外抛去。我的身高使我无法看到那只 身体下坠时的木讷如故,但是我能够想像到它撞击地面那一刻沉闷的死亡。我感到亢奋,它 本就应该无声地死亡。     
    我做得很好,只是几天时间,我就颠覆了从前的一切,把自己改造成为她的模样。于是 我们拥有相同的眼耳口鼻,相同的声音语调,哪怕从饮食到睡眠的每一个生活习惯,我都能 以她为主体进行表演。我也的确马上进入了角色,以人们更加喜欢的标准形象出现。我希望 能尽快收到效果,即便不能立刻取代她在这所房子里的地位,至少我需要与自己身份相应的 尊重——而绝不是一个连管家都能欺负的小人物,进而我才有可能得到更多。我告诉自己我 必须十分小心,我与她的夺位在那时候已经发展到不能发生任何差错的严峻地步,如果我们 进行的是一场长跑,那么那大概就是最后一圈了。     
    可笑的是我立刻就发现我的家人对于我的改变既非满意也不反对,实际上他们根本不认 为我能够改变。当我坐到祖父腿上,腾空着屁股和大腿,只用膝盖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还 要故作天真张开手臂圈住他腐烂的脖颈亲吻他糟烂的鼻子时,他如常欢笑,如常说:“谢谢 ,我的罗斯。”当我把茶端出厨房,学着她打开滚烫的杯盖,鼓起双腮吹几口凉气,再笑颜 满溢地递给祖母时,她同样说:“谢谢,我的罗斯。”当我接过管家的牛奶,憋着气一饮而 下,再按照她的程序抬起头朝她傻笑和致谢时,她摸着我的脸蛋说:“谢谢,我的罗斯。你 可要比你的姐妹聪明多了。她从不喝牛奶。她是个可悲的姑娘。”     
    正是如此,我的姐妹,这个8岁的小姑娘已经俘获了所有人的心。他们为她激动,坚信 他们的继承人已经确定。这一点不容怀疑,我能从他们面对我——他们以为的她时信赖与略 含亲近意味的眼神察觉到。并且在某一年,一切都会因为现任主持者的父亲的一声宣布而在 根本上无法改变。这一点同样不容怀疑。我清楚准确地记得某个下午祖母在喝茶时说的每一 个字:“亲爱的罗斯,你应该花更多时间学习你的课程了,这是你的任务——不是其他任何 人的任务,就好像曾经只是我的任务,不论你是否喜欢。”     
    


第三部分第21章 化为乌有(1)

    与此同时,她正积极地与我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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