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晋江vip2012.12.13完结)-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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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泽猛一怔……
“呵呵,” 看承泽愣住,小家伙口无遮拦笑道,“二哥想媳妇儿喽,二哥想媳妇儿喽!”
心莫明乱,乱的惶惶……
“我娘亲说的真对!都是看着自己的好!”第一次看二哥在自己面前哑口,承桓越得意,“我娘亲说大哥在的时候可疼嫂嫂了,他眼里谁都不及嫂嫂呢!二哥往后指定也和大哥似的,只疼二嫂,只觉得二嫂好看!到那时,又拿什么说嘴呢?”
心慌慢慢缓,慢慢软……媳妇,怎么没想过……想过她好看……想过她暖暖的,软软的……也想过从今后一生一世……可怎么,此刻听在耳中,心竟是顿,竟是凉,竟是沉……
“二哥,二哥?”承桓终是觉出了承泽脸色不对,小心地问,“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承泽勉强笑笑,敷衍道,“光说我们,你往后也是,是不是?”
“呵呵,我不知道。”承桓不要意思地摇摇小脑袋,想想,又说,“二哥,你说嫂嫂也该知道大哥觉得她最好看,是不是?”
“……嗯。”
“唉,”承桓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大哥走了,往后,再没有人觉得她是最好的了……”
心突然一酸,承泽猛不防备紧紧握了拳……
“二哥,你说嫂嫂是不是可怜人?我娘亲说,嫂嫂真是个可怜人,没有了大哥,也没有孩子……如今还好,跟咱们一处,以后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更可怜……”
“怎,怎么会,不会……”
“怎么不会?我娘亲说大哥埋在这儿,今生今世嫂嫂就哪儿都不能去了,咱们以后若是回京,她也不能跟着了。”
“我……我哪儿也不去,”那股酸楚竟哽在喉中,让这一句说得这么艰难,“老太太,老太太说不让我进京应试。这辈子,就在清平安家了。”
“真的?”承桓欣喜地看着他,“二哥,咱们别走,啊?都走了,这么大个宅子,嫂嫂她得多害怕,你说是不是?都走了,别人知道咱们远,说不定来欺负她,等不及咱们回来,就欺负她了……”
“别胡说!去哪儿?哪儿也不去!”
“嗯,嗯!”承桓用力点头,“二哥,等你娶了亲,等我也长大了,都要建府是不是?那嫂嫂呢,也分开住是不是?”
“不分开,我……我养着她。”
“那,那能不能我也不走?咱们都一处?”
“能,当然能。”
“那就好。”承桓笑了,“二哥,我娘亲说再在一处,她总得有个靠,就像我娘亲和我。等你成了亲,能不能过继个娃娃给嫂嫂,陪着她,也给她养老。要不,她一个人,一辈子孤孤单单,是不是?”
“我……”心紧,心越紧,怎么答,怎么答……
“二哥,让二嫂多给你生两个,只给嫂嫂一个,就一个!”承桓凑到他眼前,竖着食指保证着,“又不多要。你还舍不得么?”
“……舍不得……”
“哼,”承桓耸耸鼻,“真小气!那我给嫂嫂!让她多等两年,等我长大了,娶了亲,过继两个给嫂嫂养!”
承泽想笑笑,可脸上涩得他自己都不忍再敷衍,手撑了额,将眼睛掩在黑暗中……心沉……头也沉……
“二哥,你知道么,嫂嫂她……”承桓凑到他耳边,“嫂嫂香呢……”
承泽一震……
“嫂嫂她……可香呢,你闻到过没?”承桓不觉,自顾自小声说着,“你可能不知道,我娘亲原不让我说,可我只告诉二哥一个人。那天离得近,我闻到她身上的味儿,清幽幽的,不是胭脂水粉,似有若无,可好闻了……我告诉我娘亲,她立刻打了我一记,说万不可这么说,我虽则年龄小,可也是小叔,不能这么说嫂嫂,不能靠嫂嫂太近。可我说那味道又不是我偷来的,是飘进我鼻子里的,怎么能怨我呢?她说,飘来也不能闻,这是大忌!是对嫂嫂不敬!是对大哥不敬!她说,大哥虽去了,可还是嫂嫂的夫君,只有她的夫君才能离她那么近,才可以闻她,说她好闻……我说我知道了,再也不敢了。二哥,我今儿告诉你,你可别告诉旁人,啊?我娘亲说若是老太太知道了,一定打我呢……”
只有她的夫君,才能离她那么近,才可以闻她,才可以说她好闻……
只有他的妻,才该他想,才该他护,才该他疼……
可为什么……他已是魂牵梦萦……刻骨思……
可为什么……他已是心疼难忍……不敢抬头,不敢看……
现世……原是如此……
☆、第二十八章 幡然之悟(下)
浓烈,四面而来,倾覆翻转,叠糅绞汇……
侵蚀,猝不及防,重重没入,透渗心骨……
原来香……也可香得如此可憎,也可香得尖如针刺……扎得人眼鼻生痛、拘得人头脑僵麻……
剔不出,吞不下,任凭涤濯……
曾经珍藏,小心翼翼、千呵百护,怎敌得过这般的捶打、驱赶,越柔,越弱,扯断心肠……想伸手,却沉似千斤,没有狠心的力道,只是绝处无望……
慢慢放,慢慢放,空空荡荡……
随之而去,是六根不净,是所有的力气……留下的,头发丝里,指甲缝里,都是令人作呕的香……
倦怠怠,一副皮囊……
推门进来,青蔓立刻用帕子掩了鼻,看着房中各处冉冉的香炉,眉越蹙越紧,说是梅雨季潮,定要熏熏屋子,可哪有半夜熏的?且这香都是夏日驱虫用的,又呛又烈,刺得人眼都睁不开,可看坐在床边的人,呆如木雕,像是这一个时辰动都没动,眼睛不知是被熏得发涩,还是瞪得过久,红红的,直直的……
“二爷,二爷,”轻轻抚抚他的肩,“是困了么?怎么发怔?”
干涩的眼睛微微转动,烟雾中,眼前这焦心的面庞慢慢清楚,嘴角终时是浮起一丝笑,“嗯,是困了,我要睡觉。”
他这是怎么了,空空恍恍,像是一半魂儿已经去了……她的心越紧,却再顾不得多想,“不如换到外间儿,这房里太呛了。”
“不必,”他更笑笑,仰身躺下,“我睡了,你去吧。”
知道这笑、这淡淡的话比那平日生了气还有力道,遂也不敢再劝,只把薄被给他盖好,“爷,这些香炉也乏了,我拿出去吧?”
“它自己能灭,让它自己灭。”
“……哦。”放下帐子,终时遮了些,又轻声道,“我这就挪到外间儿榻上,若是渴了,或是要别的什么,叫我。”
“嗯。”
灯灭,人去……
万籁无声,只有窗外薄薄的雨丝,一样情景,一样人,犹豫良久,慢慢闭了眼睛……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那香,那醉,都没了,有的只是……戒断之后抽筋去髓的空乏……
夜深,慢慢入梦……
……淡雪轻纱随风绽,曼曼纤柔俏罗裙……倩身回眸,浅浅莞尔,楚楚娇,清清韵,看在眼中,心是软,心也颤……走过去,轻轻拉起她的手,很软,却还是凉,跟他想的一摸一样,他不觉笑笑,小心地捧了,握在掌心,又似不足够,捂在了怀中,不觉她凉,只觉自己暖,恍若归处……
一道闪电横劈,惊雷乍起!他腾地坐起身,胸中似擂鼓般通通作响,捶得他心裂,震得他头炸,回想刚才,骤一身冷汗……
下了床,走到窗边,用力推开……
雨大,风急,换季之时绵绵梅雨最后的勉力挣扎,一梭梭潲进来,摔打在脸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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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睡不得,日里也还要强作精神,几天下来,承泽已是精疲力尽,心也恨,恨自己无耻,恨自己无能,怎么竟像中了蛊、噬了毒,瘾渗髓骨,病入膏肓……
“桓儿,”
“嗯,”
“你念念书吧。”
“念书?”承桓一愣,念书?二哥是说念书么?那都是小娃娃读书时的规矩,他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还念?心不快,“我不念!用心呢,记得住!”
承泽疲惫地笑笑,“知道你记得住,是二哥想你小时候念书那光景了,只当是念给二哥听,成不?”
“嗯……”承桓虽还是挑眉,可想了想,二哥难得求他一次,不如还是应了,遂道,“成,可是为了你,可是为了你,啊?”
“嗯,领你的情,念吧。”
承桓捧了书,念道:“大学之道……”
承泽揉揉刺痛的太阳穴,“大点声儿。”
“哦,”承桓更坐正些,朗朗读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
知止而后有定……知止……止为何,何为止……
苦笑笑,俯身趴在桌上……
“……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
圣人经,入耳,入心……终于……也入睡……
眼角边,湿湿一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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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入夏,天渐长。这日傍晚难得雨晴,晚饭后天边更是烧出了彤红晚霞,就了雨水的湿润,映得亭台楼阁,花枝丛蔓,皆是清新爽净,绚泽粲然。在房里憋了这些天,小承桓实在是再等不得,拽了承泽非要出去。承泽拗不过,只好随了他走。
出了芳洲苑,迎面凉丝丝一阵小风,承泽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吁出,胸中的闷略略疏解些。正漫不经心缓步随着,却见承桓拐上了小□,想着那□深处的曳曳竹影……赶紧开口叫,“桓儿等等!”
“嗯?”承桓回头,“怎么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果园子啊,桃子说不定熟了呢!”
“胡说,今年梅雨长,打落了不少,没落的也是慢长,哪就熟了?”
“哦……”承桓想想也是,往年也要七月底才吃得着,遂也笑,“没桃子就没桃子,可总有桃子味儿吧,定是清香四溢呢!再有这么多天的雨,那池塘里的水必漫平了沿儿,二哥,咱们正好能打水漂玩儿!上回咱们打的时候,你的接连弹出去好几丈呢!不记得嫂嫂也看见了么,还说……”
“行了!”承泽猛地呵住,千躲万躲,不听,不想,可怎么,怎么就是绕不开!
“二哥……”承桓一脸错愕,实在不懂究竟说错了哪里。
承泽也觉失态,缓缓神色,揽了他的肩道,“一会儿天就要黑了,不如咱们一路往怡宁苑去?”
“我不!”承桓平白被呵,也生了恼,拗道,“我就要去果园子,我要打水漂儿!!”
“桓儿,听二哥的话,今儿天晚了,咱先回去。”看承桓耍了脾气,承泽倒不似往日不耐,知道是自己的心病无端牵连了他,只得耐了性子好言劝,“待明日天好,二哥带你出去骑马,那郊外的河定是也漫了沿儿,比咱们的池塘宽多了,二哥给你打个更漂亮的,啊?”
“不!就此刻!”谁想承桓越撒娇别了劲儿,“我这就要看!去果园子池塘,要么,此刻就去河边儿!!”
“你!你这孩子……”
“二爷,三爷!”
兄弟二人正相持不下,就见一个小厮远远跑了来,到了跟前儿,看清是延寿斋的福喜儿。
“何事?”承泽问。
“二爷,老太太叫您到过去说话儿。”
“哦,好。”
这于承泽真乃大赦,又略略安抚了承桓一句,再许诺了明日就往郊外去,匆匆离去。背了那竹园的方向,越走越远,心才安……
来到延寿斋,老太太也已用了晚饭,正喝茶。看到承泽进来,招呼坐到了身边。
祖孙俩亲亲热热地挨着,闲说了两句雨水天气,老太太便问起兄弟俩读书的事,先是承泽,后是承桓,之后又难得地问起了芳洲苑的仆妇丫头们。承泽虽有些意外,可也没多想,只一字一句认真地应。老太太则是边慢条斯理地抿茶,边细细地辨观颜色……
这几日听说他心烦懒怠,也不念吃食,这么看着,面色确是有些倦,神色也郁,可说起桓儿的功课,起自何处,念到何处,一日进展多少,哪里熟读,哪里生硬,比起家塾师傅都要仔细,显见十分上心。再说那仆妇丫头,虽则外头有管事老妈子,里头有青蔓,可总难免明明暗暗、磕磕绊绊,按说他这做主子爷的,又是年轻不经事,怎么能留意这些,可问他,虽没有插手,也是桩桩件件都清楚,这便是当家的本色了。这么看着,心才放下。
曾经于轩儿,她是过于放任了,总想着他成人了,能自持能把握,能自立门户,谁知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每每思及,依旧大恸,也恨自己当初不省事,未及早早发现隐忧,酿成大祸……如今于承泽和承桓,定要加倍心思,防微杜渐,扶正根苗,为老易家传承血脉……
祖孙二人说了会儿话,承泽便寻思着要告辞离去,却不想老太太倒来了兴致要打马吊。眼见要着人往怡宁苑和馨竹园去,承泽立刻一惊,直说实在乏了,想早些回去歇了。
“净是拿话来搪塞!”老太太不依, “我可听说你这几日睡得晚,也不是用功读书,就是一个人闲着,可不是闷得慌!这会子叫你玩牌,又不肯,是嫌我这老婆子了不成?”
“哪儿能呢,” 承泽赶紧笑道,“今儿真是的,桓儿歇晌时我也打个盹儿,谁知将睡未睡,反倒弄得头疼,这会子还不适宜,老太太就疼孙儿,饶我这一遭儿吧。”
“不行!”老太太也笑,“我好容易来了兴致,你怎的给我搅了?年纪轻轻的,这点子不适就撑不得?哪像是习武之人!不能走,今儿啊,我得好好赢些呢!”
看老太太不由分说吩咐了人去请姨娘和嫂嫂,承泽只得作罢,可侯在那儿,便是冷热不适,如卧针毡……
一个人时,怎么折腾,怎么狠心,都做得到,又借了那雨水,便更有借口远远躲了……好容易一天一天地熬过去,想着时日久了,淡了,便好了,可怎么,今儿就又要见……真怕,前功尽弃……
可又转念,终究一个屋檐下,今生今世,他得养她,何况见面……这几日心冷已是笃定,夜里也慢慢能睡两个时辰,虽则还会有梦,那身影倒似一天天淡了……今日见面便是个坎儿,过去了,说不定,真的,就好了……
一场牌局,桌上春秋,赢来往去,几家欢喜,几家愁……
出了延寿斋,已是近亥时,暗夜晴空,点点繁星,起了风,轻轻扬扬,不觉冷,只是清凉。荷叶儿抱着钱匣子,边走边乐得合不拢嘴,今次真是破天荒,她家小姐这般无心牌技,竟然也赢了钱回来,可见这风水是轮流转了!谁知她这边只顾高兴闷头走,却没留心这小姐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荷叶儿正诧异要开口问,却见静香已是转身返了回去。她顾不得多想赶紧跟了,没走几步,竟是迎上了二爷……
看到几步外拦了去路的人,本就颓乏的步子,不得不停了……
两人都没有行礼,只静静地站了,黑暗中的星光不足够看到彼此的眼睛,只能略觉出身子的僵直……
原想着他怎么都会开口,却没想到,他非但没开口,等了一会儿竟是要撇下她抬步离开,静香心一急,脱口一句,“你今儿输了。”
“嗯。”
“你怎么……输了?”
“出错牌了。”
出错牌?是错了,可,可怎么张张错,处处错……心实在疑惑,又问,“连番的错,……究竟,究竟是怎么了?”
“起手就错了……以后的,自是全错了。”
她从不经心马吊,遂他的话,她没听懂……
“往后可别错了,还说要教人,若总这么着,还拿什么说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