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皇-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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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东西为伍,就像一只脆弱的蚕茧,以绵绵之躯与无法预料的力量抗争;或者像巨
人掌股上易碎的玩具那样微不足道。虽然穆加特罗伊德的身边还有四个人相伴,但
是,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和低微,而这条船是多么鲁莽。是大海唤起
了他的孤独感。那些航海的人、航天的人、那些跨越雪原、雪山以及穿过荒漠的人,
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一切是那样的广阔无垠,那样残酷无情。然而,最令人敬畏的
惟有大海,因为大海在你脚下涌动。
时钟刚过9 点,船老大帕蒂安口中嘀咕着自言自语。“Yaelqlle,”他说。
“Nons suit。”
希里斯问道:“他说什么?”
基里安说:“他说那边有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在尾随我们。”
希金斯转过头盯着翻腾的海水,除了海水什么也没发现。他问道:“他究竟怎
么知道的呢?”
基里安耸耸肩说:“你知道,这是天性,与刚才的情形一样,隐约闪现出的异
常现象。”
老人触动了一下舵轮,开小了油门。“前进号”慢了下来,直到几乎停止。随
着引擎的转速突降,船身的颠簸,震颤更加剧烈。希金斯坚持控制自己,几次咽下
了满口的唾沫。此时是9 点一刻,又一根竿猛然垂头,线开始放出,不是很快,而
是在抖动着。卷轮转动发出嘎噔嘎噔响,像踢足球一样。
基里安对穆加特罗伊德说:“是你的。”他从插口上把竿用劲拉下来,放在钓
鱼的座位上。穆加特罗伊德从蔽荫处出来,坐在椅子上。他马上把鱼竿的把手插人
大齿夹,用左手紧紧抓住软木把。像啤酒桶形状的名牌大卷轮仍然在急速转动,线
在抖动。他开始关上滑动离合器。
他的胳膊承受的拉力在增加,鱼竿变成了弓形。可是,渔线仍然在放。
基里安说:“快拉紧,否则它会把线全部拉下去。”
银行经理绷紧胳膊的肌肉,用力关离合器。鱼竿的前端不断地下垂弯曲,直到
与他的眼睛拉平,放线的速度降低了;然后,又加快,一直不停。基里安低头看看
离合器,它两边的刻度几乎就要交错了。
他说:“这家伙拖到80磅的拉力了。必须再关紧离合器。”
穆加特罗伊德的胳膊开始作痛,攥紧软木柄的手指有些僵直。
他仍然转动离合器的控制把手,直到对应的刻度交错在一起。
基里安说:“不能再拉了,拉力ito 磅,到限度啦。用双手抓紧竿,不要撒手。”
穆加特罗伊德放开右手,马上又抓住软木柄,双手一起用力攥牢;用胶底布鞋
里的脚趾头蹬住船肋板,胯部和小腿后倾着撑牢身体,浑身使足了劲儿。没有发生
什么意外。鱼竿的把柄在他两腿间立起来,端头直接朝向船尾,而渔线继续慢慢地、
稳稳地放出。留在卷轮圆盘上的线在他眼前越来越少。
基里安惊呼道:“天哪!一条大鱼。他的拖力超过100 磅,就好像从纸巾盒里
抽纸巾一样。抓牢,老兄。”
这时他很兴奋,说话也带出了南非口音。穆加特罗伊德再次撑住双腿,胳膊的
肌肉收紧,前臂和手腕一起用力,扣紧十指,隆起肩背,低下头,紧抓着鱼竿。以
前从未有谁要求他撑住过100 磅的拉力。又坚持了3 分钟,卷轮终于停止了转动。
下面是个什么样的鱼呀,居然拖出去600 码的线!
基里安建议说:“最好把你拴起来。”说着就用网套把他的胳膊先后从肩头套
上了,用两条皮带系紧胸部,再用一条宽皮带从双胯中间兜上去。这五条网带在肚
子上收紧,结成套节。基里安把套子拉得紧一些,这样他的两条腿就可以放松一点
儿。但是肩上的网套勒进了穆加特罗伊德的棉线网球衫。他今天第一次体验到海上
的太阳是多么烤人,赤裸的双腿上部开始刺痛。
老人帕蒂安转过身用一只手操着舵轮。从一开始,他就一直观察着放出的线。
他出乎意料地说:“马林鱼。”
基里安马上说:“你真幸运,你好像勾住了一条马林鱼。”
希金斯脸色发白,不安地问:“这种鱼好吗?”
基里安说:“它是能钓到的鱼中之王,许许多多的富人一年又一年到这儿来,
花掉大把大把的钞票玩钓鱼。可是,从未有人能钓到它。不过你要当心,他会跟你
拼命搏斗,你一生中从未经历过的搏斗。”
尽管鱼竿停止放线,鱼随着船在游,可是他还是在拖拽。鱼竿的前端一直朝着
尾流弯下去。鱼儿拖拉的力量还在70至90磅之间。
穆加特罗伊德紧握鱼竿、坚持着的时候,另外四个人都默默地瞧着。这样他又
坚持了5 分钟。汗水从额头和面颊冒出来,豆大汗珠穿线似的掉到下巴上。那条鱼
加快了速度,以便减轻嘴上的拉力。这样,鱼竿的前端便慢慢抬起。基里安在穆加
特罗伊德的身边俯下身,开始像飞行教官在首次单独放飞时指导学员那样传授机宜。
他提示说:“现在,慢慢地坚决地绕回线,把离合器的承力降低到80磅,对你
自己有利,而不要为鱼儿着想。当它要挣脱时,就让它挣好了,你把卷轮离合器锁
定在100 磅。在它挣扎的时候,千万不要回绕线,它会像挣断一根棉线一样挣脱掉
的。如果它急速朝船游过来,就疾速回绕线,你决不能让线松弛,那样,它就会拼
命吐出鱼钩。”
穆加特罗伊德依照他说的去做。在鱼儿再拼命挣扎之前,想方设法抓紧绕进50
码。这次它挣扎逃跑的力量太大,几乎把鱼竿从手中拽掉。千钧一发之际,穆加特
罗伊德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把手,双手用力撑住。那条鱼把线又拖出100 码才停下来,
又跟在船后游着。
基里安说:“它又多拖走了300 码线,你总共只有800 码线啊。”
穆加特罗伊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么我该怎么办呢?”鱼竿又放松了,
他又往回绕线。
基里安说:“只能祈祷!你回绕的拉力不能超过100 磅。那样的话,当它把线
从卷盘上全部拖下去之后,它就只能拽断线逃掉。”
穆加特罗伊德说:“天太热了。”
基里安瞧瞧他的短裤和衬衫,说道:“这样在外边你会被烤焦的,请等一下。”
他马上脱下自己的运动裤,一次一只裤腿给穆加特罗伊德套在腿上,然后尽量
往上拉,原来系上的网套挡住提不到腰部,可是至少可以把大腿小腿都盖了。太阳
的暴晒马上遮住了。基里安从船舱里取来一件不穿的长袖运动衫,散发着汗臭和鱼
腥味。
他告诉穆加特罗伊德说:“我要把它从你头上套下去,可是要想往下拉就必须
把网套解开几秒钟。但愿马林鱼这会不要挣扎逃命。”
他们很幸运。基里安解开两肩上的皮带,把运动衬衫拉到腰部,再扣上肩上的
皮带。鱼一直随着船游,线在抖动,但并没有绷得紧紧的。穆加特罗伊德穿着运动
衫,两只胳膊痛得不历害了。老船长帕蒂安从他的座位上递过来一顶用棕榈叶子编
制的宽边草帽,基里安转回身接过来,戴在穆加特罗伊德的头上。一片阴凉遮住他
的眼睛,带来一点轻松的感觉。可是他的脸已经晒红灼伤了。太阳从海面反射的光
要比直射的更加灼人。
穆加特罗伊德趁着马林鱼以逸待劳的机会,绕进了一些线。他绕进每一码都使
紧握卷轮柄的手指疼痛不已。这时只要鱼挣扎一次,线上仍然有40磅的拉力。就这
样坚持半分钟,他迅速绕进了100 码,同时承受100 磅的拉力以防止离合器滑动。
系着的网带一丝丝勒人肩头。时间是10点钟。
接下去的一个钟头,他开始尝受到痛的滋味。手指僵直,阵阵抽痛。他的手腕
拉伤了,从前臂直到肩头都抽搐。二头肌扭紧,肩膀发出咯咯的响声。即使穿着运
动服和套头衫,无情的太阳还是晒透了并烤到皮肤。他抓住三次机会拉住鱼,把线
绕进100 码;鱼又三次挣扎着、撕扯着将线拉回去。
他从紧咬着的牙缝里挤出一句,“我看再也拉不回来了。”
基里安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杯冰镇啤酒。他也是光着两条腿。但是,常年
的日晒,皮肤黝黑。他似乎并不怕太阳烤。
“老兄要坚持住。与鱼的搏斗就是这样,它有力量你有渔具和计谋。此外,你
与它的较量全凭耐力。”
11点刚过,马林鱼第一次跃出水面,用尾鳍行走。穆加特罗伊德趁机使距离变
为500 码。随后,片刻之间,渔船冲出浪峰,那条鱼猛地撞过一道绿水筑起的墙。
穆加特罗伊德张大嘴巴惊呆了。鱼上颚的针一样尖的嘴巴直刺天空,它的下颌又低
又短向下张开。在鱼的上方后部是脊冠鳍,如同公鸡的冠子,舒展挺立。接着,展
现出滚圆的身躯,闪闪发光。当涌起它的海浪从身边退去时,马林鱼似乎站立在弯
月形的尾鳍之上。它那庞大的身体在震颤抖动,用尾巴在行走。在它站立的刹那间,
它的眼睛掠过白浪翻滚的海面盯着他们。然后它的身体后倾,猛烈地撞到涌来的浪
墙之上消失了,深深地潜入它那黑暗寒冷的世界。老船长帕蒂安第一个开口打破沉
寂。
他用法语说:“它是‘鱼皇’。”
基里安急忙转身面对他问道:“你能肯定吗?”
老人只点了点头。
希金斯问:“他说了什么?”
穆加特罗伊德紧盯着大鱼消失的地方,然后他开始回绕渔线。
基里安说:“渔民都知道这条鱼在附近水域。如果是同一条鱼,我想老人是决
不会看错的。”
它是一条蓝色的马林鱼,估计比1100磅世界纪录的鱼还要大。这意味着,它肯
定既老练又狡猾。人们称它为“鱼皇”。它是渔民们的神秘话题。
希金斯有些疑惑地问:“那么,他们怎么样辨认出一条特殊的鱼呢?它们看起
来都是一个样子。”
基里安说:“这条鱼被钩住过两次,而且它两次都挣断了渔线逃掉了。不过,
第二次把它钩住时,已经被拖到了船边。人们看到第一个鱼钩还挂在它的嘴上。就
在最后一刻,它挣断了渔线,带着第二个钩逃掉了。每次被钩住,它都要几次跃上
水面用尾鳍划水掠过海浪。那时,人们看得清清楚楚。有人甚至用相机拍下了它跃
在半空中的英姿,因此它是远近闻名。在500 码距离我可不能辨认清楚,不过老船
长帕蒂安靠他多年的经验,又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决不会看错。”
日当中天,穆加特罗伊德看起来真的又疲惫又虚弱。他弓身坐着,面对着鱼竿,
在他自己的生活中,品尝着从未有过的人生经历——强忍着疼痛,内心产生了坚定
的意志。
两只手掌上的水泡被磨破,被海水、汗水湿透的网套无情地割人曝皮的肩膀。
他低着头,一个劲地回绕渔线。
有的时候轻松绕进,那条鱼似乎在休息。当渔线上的拉力放松了,他有一种微
妙的极度快慰感,这种感觉后来真无法形容。当鱼竿又被拉弯时,他周身疼痛的肌
肉再度收紧,抵住鱼的挣扎,那种痛楚根本无法形容。
刚过正午,基里安伏下身又递给他一杯啤酒。他说:“当心,老兄,你也快弯
成钩子了。整整3 个小时,你的体格还真够受的。没必要拼上老命。如果需要帮手、
或是想歇一会儿,就说一p。穆加特罗伊德摇摇头。由于太阳暴晒和海水溅蚀,他的
嘴唇已经干裂。
“我的鱼,”他说。“不要管我。”
太阳像火一样焦灼着甲板,人与鱼的搏斗难解难分。老船长翁帕蒂安像一只机
警睿智的鸽,端坐在高位之上,一手把住舵轮,把马达稳定在一档。他转过头望着
尾波,寻找“鱼皇”的踪影。小男孩蹲伏在遮篷下,早已经把别的渔线绕回,把另
外的3 根鱼竿收好。没有谁再愿意钓鲤鱼了;而且,线多只会相互缠结。希金斯最
后不得不向海浪让步了,坐下来,痛苦地把头伏在装着早午餐三明治和啤酒的箱子
上。基里安面对着他坐着,呷着他的第五杯冷啤。时而,他们看一看弓着身的老人,
他坐在转椅上,头戴本地样式的帽子,听着回绕线轮的格登登、格登登的响声,或
是溜下的线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噬噬声。
当马林鱼跟进到300 码的时候,它又在海面上行走了。这一次,船处于波谷,
“鱼皇”跃出水面,径直向他们冲来,它攀波跳跃,抖落背上的浪花。瞬间,它那
弓身跃起的身躯跌入尾波,渔线猛然松弛了。基里安一下子跳起来,口里喊着:
“快回线,它会把钩子吐出来的。”穆加特罗伊德疲劳的手指拨弄着鼓形轮上的绕
柄,将松着的线收紧。他抢得正是时候,当马林鱼又潜人水中时,线又拉紧了;它
绕回了50码。然后,鱼又把线拉了回去。马林鱼落入黑色的水下,潜到海浪和阳光
的下面几码的深处。这位伟大的海中猎手,具有上百万年演化出的天性,借此与其
的敌手拼搏,拖着骨头结实的嘴角上的强力渔钩,潜人大海的深处。
在椅子上,瘦小的银行经理又躬起身,用疼痛的手指攥紧湿透的软木柄,感到
肩上的网套像细细的钢丝勒进肉里。他支撑着,看着还湿漉漉的尼龙线一码又一码
地在眼前急速出去。50码拉下去了,鱼儿还在下潜。
“它一定会翻身再游上来,”基里安从穆加特罗伊德身后观望着说。“那时就
应该回绕啦。”他俯下身注视着穆加特罗伊德那红砖一样晒暴皮的脸,两滴泪水从
半闭着的眼睛里挤出来,顺着下垂的面颊流下来。南非人把手轻轻地拂压在他的肩
头说:“我说,你不能再撑下去了,为啥不让我坐下来替你,只一个小时,行吗?
然后,鱼靠近船、无力挣扎时候,你来收拾它。”
穆加特罗伊德凝视着慢下来的线。他张开口要说话,舌头上小裂口一下裂开,
一滴鲜红的血滴到下巴上。从手掌上流出的血把软木柄涂得滑溜溜的。
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的鱼,是我的鱼。”
基里安站起身说:“好吧,英国佬,是你的鱼,没错。”
已经是下午两点整。太阳把“前进号”的后甲板烧得灼热。“鱼皇”停止下潜,
线上的拉力放松到40磅。穆加特罗伊德又开始回绕了。
一个小时以后,马林鱼最后一次跃出海面。这时它离船只有100 码远。它的腾
跃吸引了基里安和小男孩,他们抢到船尾去观看。足有几秒钟,“鱼皇”在海浪上
悬立。它的头猛力地甩来甩去,想拼命挣脱嘴上的钩。它的嘴角上闪现着一段垂下
的钢丝。它抖动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随着一声轰响,它把庞大的身躯砸向大海,
消失了。
基里安敬畏地说道:“就是它,它就是‘鱼皇’。确切地估计,它有1200磅重,
从嘴到尾有20英尺长。当马林鱼以每小时40码冲击时,又长又尖的嘴能穿透10英寸
厚的木板。好一头大鱼呀!”
他问帕蒂安:“您说是不是?”
老船长点点头。
基里安说:“你想过没有?它是不是快要累垮了?”
“再有两个小时,”老船长回答说,“就会累跨的。”
基里安蹲在穆加特罗伊德身边,对他解释说:“老船长说,它已经很疲惫了,
不过,它还可能挣斗一两个小时,想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