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噜嫂-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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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新社会就是人民的罪人;敢打贫下中农那就是想翻天,要反把倒算,是想推翻无产阶级政权;今后一定要接受贫下中
农的监督,接受劳动改造,不许乱说乱动等等诸如此类的屁话。
最后老大胸前挂一写有“黑五类子弟破坏生产罪该万死”打着红叉的大牌子,被推到永陵街头示众。在众目睽睽之
下老大足足站了三个多小时,供来往的革命群众欣赏。据说这叫搞垮搞臭!至于搞垮他估计是搞不垮,对于搞臭他深信
不疑,因为从一些姑娘们高度蔑视的眼神中老大领略到了。一道道蔑视的目光好似烙铁,烙在脸颊上,那个地方的皮肉
最薄,自尊细胞聚集最多啊!
直至下午四点多钟,关爷赶到才将陷入困窘的老大领走。在见到关爷的那一刻,老大抑制不住的泪水哗地流出了…
…
一个足以令娃噜哥丧胆的决定是大队革委会做出的。决定的内容大体是,“逃荒的来到我大队落脚,处于阶级感情
原则上不予赶走,但陈庆元(娃噜哥)阶级立场不坚定,与黑五类家庭有过深度的接触,为避免出现政治问题,因此限
期离开永陵大队所管区域……”
听到这个决定,娃噜哥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面临着毁灭,将又一次走向死亡;故而娃
噜哥不得不跪在大队部门外,以求大队革委会开恩。最后关爷赶到,见状后一头钻进大队部,老半天才出来。出来后关
爷拉起娃噜哥说,没事啦!
事后很长一段时间,老大和娃噜哥才弄明白,原来关爷和大队革委会副主任,是同一年当兵的战友。那天是关爷用
党性,替娃噜哥全家做的担保,方免遭赶走之厄运。
当天,关爷要留在大队开会,傍晚时老大和娃噜哥一起回家。一路上,老大和娃噜哥两人心情均显得十分沉重,大
概是都在思考一个命运的问题吧!故缄默着。当行至岔路口时,娃噜哥望着西面被如血晚霞笼罩着的堡子,对老大说,
“等黑了再回家,上去吃饭吧。”
(5)
娃噜哥话中的含义他明白,因此老大没有吭声,只是孩子般随娃噜哥向山下走。当两个男人站在娃噜嫂面前时,娃
噜嫂一句话未说一屁股坐到炕沿上,泪水扑扑簌簌落下。看着娃噜嫂伤心的样子,禁不住老大的鼻子也酸了,泪水也倏
地滚落下来。哭了一会,娃噜嫂擦干泪转身去烧火。
娃噜嫂见到老大脸和手流血的伤口,她心里明白自己的泪为谁流得更多。这些日子,老大对自己的那份炽热情感,
以至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然而,更令娃噜嫂感到迷茫的是,自己不得不承认,心早已被他攫获。每次相见,自己那难以平静的心,和脸上的
温热,所产生出的幸福感,是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在自己身上浸润。若几天见不到老大,心乱成啥样,只有自己才知
道;那时会有无尽的痛苦,无情折磨自己那颗柔弱的心,使一切都难以承受。
不知多少次,自己站在房山头向田野里张望,企图寻找他那强壮的身影。又有多少个夜晚,自己视着下面那黑漆漆
的堡子,不停绞缠自己的手。
见到老大时,自己苍白的脸上,顿时容光焕发;同时眼睛死死盯在老大的脸上,目光里坦诚流露出焦思的渴望,是
难以言表的。那幸福的时刻,自己感觉到仿佛置身于飘渺的梦境之中似的,一切是那么美好!
然而,这段时间一个可怕的东西,经常在自己脑海里浮现“与他的这些感受,和孩子他爸怎么从来就没有过!”。
每次想到这,自己心里总会陡然跳动,然后不得不封锁住自己的思绪。无论自己如何拒绝思考这个问题,但还是深知这
些日子,自己已站在危险的情感悬崖上。
在内心深处,自己曾多次调动贞洁的力量来拒绝老大。(譬如五月节那天)因为自己再清楚不过,这一切对于自己
和他今后人生的路,自己行为的选择该是多重要!可一旦老大伟岸的身躯连同挂在他脸上的笑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
理智的决定显得又是那样苍白,瞬间被感情的冲动吞没了,又一次陷入了矛盾之中。
在娃噜嫂陷入极度痛苦时,她仍旧没有选择放纵自己,去迎接那排山倒海般的情感波澜,而是默默等待一切的到来。
从此她的心灵将失去宁静……
翌日,当晨曦开始勾勒秋日山野美丽的轮廓时,娃噜哥独自进山了。娃噜哥走后娃噜嫂要把自己养的一群鸭子,放
到下面小河里去觅食小鱼,傍晚时还要赶回来,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
滞涩的一天就要过去,娃噜嫂见天色不早,便把嫚儿放到木栏子里,自己到下面小河去赶鸭子。当她用木棍趋赶鸭
子,离开小河走到路旁一块白菜地时,有两只调皮的鸭子钻进人家的白菜地里,去偷吃白菜叶。见状,娃噜嫂赶紧跑上
去,将贪吃的鸭子从菜地里哄出。
小河距娃噜嫂家不到半里路。一路上,娃噜嫂怅然地低着头,盯着眼前一群摇摇摆摆的鸭子。盯了一会,她忽然觉
得,眼前的鸭子不是一只只在晃动,而是白茫茫一片。那一刻,娃噜嫂知道自己的思绪又张开了翅膀;这些日子连她自
己都难以说清,为何老大的影子总是在自己脑海里闪现,为何近日来自己总是拿东忘西,魂不守舍的样子。有时努力克
制自己,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一切,可为什么最后自己不得不承认,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了这一切呢!
“诶哟,现在你是躺在家里养伤,还是在田野里干活呢。”如此一想,娃噜嫂不禁回头朝下面的堡子望去……
当娃噜嫂把鸭子哄进院子那一刻,突然!一个嘶哑女人的声音在她身后炸响,着实把娃噜嫂了一激灵。
“你这个臭臊X ——不要脸的东西!把鸭子赶进我家菜地里!你安的什么心啊——”
娃噜嫂回过一看,身后是富二嫂破马张飞向自己扑来。看过富二嫂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娃噜嫂的心立刻突突了,然
后颤战着说,
“二嫂,我没把鸭子赶到你家自留地里,就有两只进去,当时我就哄出来了。”
“呸——臭养汉老婆!我在下面看得一清二楚,你这个卖X 的——提上裤子你就不认帐——”
(6)
一头雾水的娃噜嫂,被富二嫂骂得愣住了。娃噜嫂瞧着眼前叉腰舞臂的富二嫂,心里开始纳闷,过去这女人也时常
来院子里坐坐,说起话来挺体贴人的,今天这是咋地啦?不像是在开玩笑!虽如此娃噜嫂还是温和地对富二嫂说,
“二嫂,我真没祸害你家菜地。咱们有话好说,别骂人呢。”
“你他妈的别狗带帽子装好人——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呀!啊——”
“我咋的啦……”
“咋地啦,破鞋——”
“你……”
娃噜嫂哭了。
“你做的丑事还少吗!你说说你勾引了多少男人!臊狐狸精——”
张牙舞爪的富二嫂嘴像连珠炮似的,指着娃噜嫂的鼻子叫骂不停,直把娃噜嫂身后的嫚儿吓得哇哇大哭。这时受尽
屈辱的娃噜嫂,抱起孩子一头扎进屋里呜呜地痛哭起来。就在富二嫂手舞足蹈满嘴喷粪时,早有收工的社员寻声围上来。
“没脸见人啦!不就靠你那张脸蛋卖X 吗——你X 要刺挠找个棒子,别他妈在这放臊!臭臊X ……”
无赖嚎疯的富二嫂越骂是越生气,一眼瞧见脚下呱呱乱叫的鸭子,愤怒的她抬脚就踢翻一只,随手又抓起娃噜嫂赶
鸭子的木棍,开始恶狠狠追打鸭子,嘴里还不住叫骂着,
“打死你,偷汉子的臊X ……”
伫足围观的社员,是越集越多,疯了一般的富二嫂,挥舞手中的木棍,追打仓皇逃窜的鸭子;说话间,已有鸭子被
她打翻在地蹬了腿,也有被打瘸的……眼见院里的鸡鸭都被富二嫂打出院子,可她仍觉没出气,于是她又边喊边冲进屋,
“养汉老婆!你给我出来——”
冲进屋后,富二嫂上去一把就抓住娃噜嫂的头发,往外薅……
就在这时,早有人通报走在社员后面的关爷。关爷闻讯飞一般跑到现场。到了现场,关爷一眼就瞧见在院子里富二
嫂薅着娃噜嫂的头发。看样子关爷真的急了,他猛地一吼,冲上去抓住富二嫂的胳膊使劲一扭,差点没把富二嫂的胳膊
扭断。只听富二嫂嗷地叫一声惨叫松开了手。挣脱出来的娃噜嫂哭着一头扎进了屋里。
“你疯啦——”
一听声音,富二嫂就知道扭自己胳膊是关爷。见到关爷她越发愤恨,一口吐沫啪地吐到关爷的脸上,同时阴阳怪气
叫道,
“诶哟——你心疼那个小骚X 啦……”
正当富二嫂运足劲,要当着关爷面狠狠骂一顿娃噜嫂,出出这口恶气时,突然,屁股上重重挨了一脚,便一个趔趄
跌坐地上。
“滚家去——”
关爷扭头一看,踢富二嫂的不是别人,正是气得嘴唇发青浑身抖动的富二哥。富二哥患喉痨病,生性又软弱,平素
也没谁见过他如此发火。就在富二哥一脚把富二嫂踢趴下那个节骨眼上,不知谁喊了一嗓,“踢的好!这个骚娘们欠揍!”
因此围观的社员轰然笑起。坐在地上的富二嫂,回头一看是自己的丈夫,一翻身便爬起正要冲自己的丈夫撒野,可她一
眼便瞧见富二哥少有的怒目,和手中抖动的镰刀,就又一屁股迫到地上,边哭边嚎边拍自己的大腿,开始撒起泼来。富
二哥瞧着自己的女人,朝地下狠狠吐了一口吐沫后,连拖再捞将富二嫂弄出院子……
看着富二哥把富二嫂捞出院子,关爷冲围观的社员挥了一下手,
“都散啦——”
于是社员们就先后离去。关爷把被富二嫂打死的两只鸭子,扔到野地里埋了,然后回到院子里,把被富二嫂打翻的
东西一一收拾起。收拾完,关爷依旧不见娃噜媳出来,便毛腰钻进屋。进屋后,关爷见到孩子已经不哭在炕上玩,从炕
沿边上站起来的娃噜媳,早已成了泪人。关爷凑到娃噜媳跟前,发现她脸被富二嫂挠破两块,禁不住心里疼了一下,于
是怜爱地对她说,
“没事了。天不早了收拾收拾做饭吧……”
(7)
没等关爷把话说完,娃噜嫂呜地又哭起。关爷瞅着娃噜媳那瘦弱而又战栗不停的肩,不由自主伸出手拍了拍娃噜媳
说,
“别哭啦。”
“关队长,我们活不下去了,救救我们吧……”
极度悲伤的娃噜嫂话未说完,就扑到关爷怀里,然后又跪到关爷脚下,哭得越发伤心了……
那天老大未能到生产队去干活,因为清晨起炕时,腰痛得难以直立。老大知道,那是大队革委会民兵刑罚的结果。
有关富二嫂对娃噜嫂发难的事,是老大腰痛痊愈后,参加生产队劳动时断断续续听说到的。因此老大从心里恨透了富二
嫂这个烂女人。然而,更令老大怒不可遏的是,他还听说关爷如何如何像主人一样,如何如何帮助娃噜嫂里里外外收拾
东西;还有足以令老大晕死的,说关爷和娃噜嫂还抱在一起了。听到这些,老大憎恨关爷的程度绝不亚于富二嫂那个烂
女人。
接着老大又在心里反复地拷问娃噜嫂,“娃噜嫂你想干什么?”因此老大决定不理娃噜嫂了。
深秋时节,满目都是枯败的杂草和秋风过后滚动的落叶。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老大的影子突然在娃噜嫂面前消失了,
这使得娃噜嫂十分难过,简直陷入水深火热的煎熬之中。她的思绪全乱了,完全理不出老大消失的理由。那天娃噜嫂在
心里盘算,已经十六天没见到他了,这乃是过去不曾有过的。
因此在中午时,她实在忍不住对娃噜哥提及老大。娃噜哥说,期间见过他一次,说是在家里补习初中课程。听完,
娃噜嫂心里的负荷顿时减轻一大半。那时,她多么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多说一会有关老大的事,哪怕是过去的也行啊!然
而,娃噜哥没陪她说下去,这使她感到十分沮丧,那一刻她真想趴到炕上痛哭一场。
失魂落魄的娃噜嫂,一个下午不知出去多少次,站在院子里望割过庄稼后的田野。当她瞧见,田野里稀稀拉拉走动
的人时,自己全神贯注辨出那里是否有老大的影子。吃晚饭的时候,守着如豆的煤油灯,娃噜嫂又一次提起老大。她对
娃噜哥说,
“前几天,我在苏克素护毕拉河边,见到他叔的母亲在洗衣服。那是我们说话最多的一次,过去见面只是打个招呼。
叔他妈那个人可真挺好,说起话来特别在理。”
“人家是城里人吗,见识多!听他叔说,他母亲的娘家在吉林通化,是个官宦人家。由于他母亲的叔叔大爷全都在
外面做官,因此当地的市县长每逢过年过节,总要屈尊到他母亲家去拜年。还有他五老爷,是国民党省党部书记,伪满
时领导全体党员抗日,后被日本人抓进监牢宁死不屈。都说国民党不抗日,咳……”
可能是由于娃噜嫂脸太暗的缘故,娃噜哥把煤油灯往娃噜嫂那推了一下说。
“咳,现在他们可遭罪啦!”
娃噜嫂叹了口气。
……
娃噜嫂又苦苦等了三天,老大依旧没有现身。她简直要崩溃了。那天晚上,她躺在炕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那一刻
她在内心里哭喊着“我什么也不求你,只求经常能见到你就行!你千万不要毁了我这唯一的一点希望……”
黑暗中,她听见自己丈夫鼾声响起,慢慢起来悄悄燃起煤油灯,在地下的木桌上给老大写信。这是经过她几天反复
琢磨后做出的决定。当她和着泪水一口气把信写完,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轻松多了;一种稍纵即逝的幸福感,迅速
从她心间闪过。
写好的信,她没有选择让其他社员捎给老大,或在哪个地方等,亲自送给他;她觉得这些都不妥,而是选择第二天
偷偷跑到镇里,将信寄给老大。信投入信箱后,她自是陷入焦思的等待中……
由于听到一些流言蜚语,因此老大很长时间未去见娃噜嫂。见不到娃噜嫂的日子是难熬的,犹如耸立在自己灵魂中
的摩天大厦,轰然倒塌似的,人垮了!人世间,人想人是什么滋味,老大真正品尝到了。
(8)
上工或收工时,虽然自己有意绕开小草屋,但那种违背意志的选择,该多苦!人不能走近小草屋,可老大再清楚不
过,自己的灵魂早已牢牢锁在那里。因此每次路经时,老大的眼睛从来就没离开过小草屋。
记得实在熬不住了,夜晚曾几度偷偷徘徊在小草屋周围,直至深夜才颓然返回。夜晚守在小草屋外面,当听到门声
响起,自己躲到树后望着娃噜嫂模糊的身影,泪水汩汩涌出啊!
再也受不了这残酷的折磨了,老大决定去找娃噜嫂,可那天在小队部老大发现了自己的信。因为从没有人给老大写
过信,所以在小队部他就将信拆开。当一行行娟秀字迹,和第一行称呼,闯进他视线那一刻,老大心蓦地激荡了。
手里攥着信撒腿猛跑,一口气老大跑出堡子,一头钻到苏克素护毕拉河边的大柳树下,用颤抖动的手摊开信。然而,
没等他看上两行,早已泪流成河……
啊!信,使天地明亮,万物欢乐的信。
挨批斗也好,遭刑罚也罢,都不及街头亮相对老大打击大。尤其那些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女孩,对自己胸前的牌子指
指点点时,简直是让人无地自容。命运又一次无情地摧残、折磨着老大。对于早已迷茫的人生,他不知今后自